是媽媽

救贖反派失敗 8 次後,我決定認他當兒子。
反派爹不疼媽早死,被逼黑化。
系統安排我第 9 次救贖他時,他正和混混火拼。
我跳起來揪他的耳朵:
「物理考 8 分,把你媽我都氣活了!」
他沉默兩秒繼續火拼:
「媽,你復活得正好,幫我揍死他們!」
啊???

-1-
救贖顧野 8 次都摁不住他黑化後。
我決定另闢蹊徑,玩把大的。
直接假裝他媽,用母愛感化他!
第九次救贖開始時,顧野正在巷子裏和混混火拼。
他一身黑色皮衣,頭髮染成了紅色、橙色、紫色、藍色……
妥妥三百六十度全死角的不良少年。
我衝過去跳起來揪住他的耳朵時,系統還在苦口婆心地勸我:
「宿主,他又不是傻逼,怎麼可能相信你是他媽?」
我不管不顧:
「顧野!爸了個根的,物理考 8 分,你居然還有空在這兒打羣架,把你媽我都氣活了!」
他看着和他一樣穿着校服的我沉默兩秒繼續火拼:
「媽,你復活得正好,幫我揍死他們!」

-2-
系統:???
我:???
對面的混混:???
巷子裏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對面黃毛混混的鋼棍舉在半空,表情像生吞了十斤黃糕:
「顧野,這是你媽?這丫頭看着比你還小啊!不是,這對嗎?」
顧野突然抬手攬住我肩膀。
少年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歪頭把彩色腦袋靠在我頸窩:
「有媽的孩子是個寶,怎麼,你羨慕了?」
一米八七的顧野對着我夾着嗓子撒嬌:
「媽媽~他搶我東西,打屎他!」
黃毛的鋼棍開始顫抖。
系統發出死機般的電流聲。

-3-
黃毛突然暴起:「媽寶男,回去喫奶吧!」
鋼棍裹着風聲劈來。
我抄起路邊的掃把迎上去,掃把柄精準卡住鋼棍的受力點。
這是第八次救贖顧野時跟他學的格鬥技巧。
雖然那次他把我摁在牆上問我爲什麼要多管閒事。
「顧野。」我盯着黃毛充血的雙眼。
「現在你的初速度是 3m/s,對方鋼棍質量 2.3kg,考慮空氣阻力系數……」
顧野懶洋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媽,我物理 8 分,直接說打他哪。」
「你看看你,不好好讀書,打個架都打不明白!左膝彎下兩寸,用 72% 的力。」

-4-
鋼棍擦着我耳畔飛過,黃毛慘叫着跪倒在地。
顧野單手撐着我肩膀騰空躍起,帆布鞋重重踩在對方手腕上。
剩下的小混混開始後退。
顧野撿起鋼棍,目光冷冷掃過黃毛:
「怎麼?還想帶着我的東西跑?」
黃毛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一個纏着暗金絲絨的檀木盒。
系統的機械音響起,
「今天是他爸生日,這是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他親自設計的黃金袖釦,表面蝕刻的是他爸出生那天的星軌圖。」
系統突然在我視網膜上投影出全息畫面——
深夜,顧野咬着筆頭,眉頭緊鎖。
團成團的設計圖紙堆滿桌角。
「他換了六版設計圖。」

-5-
「顧野!!」
巷口突然傳來剎車聲。
黑色邁巴赫裏走下西裝革履的男人,眉眼與顧野七分相似。
是他爸——顧庭。
顧庭二話不說,抬手就給了顧野一巴掌。
「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心?」
「這就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打羣架?欺負人?」
顧野被打得偏過頭,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木盒也掉進泥水裏,袖釦上的星軌沾了污漬。
顧野彎腰去撿,卻被顧庭攥住手腕:
「還給人家!現在還學會搶劫了——」
「是他搶我的!」
顧野突然嘶吼,脖頸青筋暴起,
「那是我給你——」
一個巴掌又落到他臉上。
「還學會頂嘴了是嗎?」

-6-
「宿主,」系統突然發出警報,「顧野黑化值正在飆升!」
我抄起鋼棍敲在邁巴赫車頭:
「顧庭,這是你兒子忙了一個星期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你不信問問地上那個黃毛。」
顧野猛地扯住我後衣領,泛紅的眼尾還凝着淚:
「別說了,我這個混蛋哪配做他的兒子?」
顧庭皺眉:「她是誰?」
顧野低低笑了一聲:「爸,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媽。」
顧庭的 CPU 很明顯被幹燒了:「啊?」
顧野的笑聲裏帶着哽咽:
「對,你沒聽錯,她是我媽,你素未謀面的老婆。」
「反正你帶回來的那些女人我也叫媽了,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關係?」

-7-
顧庭臉色鐵青,揚起手又要打顧野。
我伸出手截下了這一巴掌。
顧庭鄙夷的目光在我和顧野之間來回掃視,
語氣裏帶着明顯的譏諷:
「現在的小姑娘,爲了攀高枝,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怎麼,你以爲靠這種拙劣的把戲,就能進我顧家的門?」
我冷笑一聲:
「顧庭,你倒是想得美!我是回來給我兒子當媽的,不是來給你當老婆的!」
「當年要是沒有我許家,你顧氏能有今天?真以爲誰都稀罕你兜裏那兩個鋼鏰兒?」
顧庭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許家的事?還有,你說話的語氣……怎麼會這麼像清荷?」

-8-
因爲系統正在向我講述關於許清荷的一切。
我抬手捋了捋耳邊的碎髮,動作和許清荷生前一模一樣:
「顧庭,你右手腕上那道疤,還是當年爲了演一出情深意重的戲,特意燙傷的。」
「就爲了能讓我爸媽覺得你對我真心實意,選擇你們家聯姻。」
「你還記得婚禮那天嗎?你連戒指都戴錯了手指,還是我提醒你的。」
顧庭的臉色陰沉:
「你回來就是爲了跟我翻這些舊帳的?」
我淡淡掃他一眼:「你有那麼重要?」
這話差點沒把顧庭噎死。
顧野第一次見他爸喫癟,心裏樂開了花。
好看的 M 型嘴脣都快抿成 TypeC 接口了。
才忍住沒笑出來。
我轉頭看向他,語氣瞬間柔和下來:
「我回來,是因爲我的兒子受了委屈。」

-9-
我的聲音微微發顫:
「懷他的時候,我吐得連水都喝不下,整夜整夜睡不着,渾身浮腫得像變了個人。」
「生產那天,我在產房裏疼了十幾個小時,差點命都搭進去了。」
「顧庭,你找女人我管不着,但這他媽是我拿命換的兒子!」
聽到這話,上一秒還在憋笑的顧野。
眼睛一瞬間就紅了。
我牽住他冰涼的手,手心的溫度一點一點遞過去:
「走,媽帶你回家。」
一米八七的大高個,乖乖地被我牽着。
像一條終於找到了家的巨型犬。
回到家的時候,席面已經準備好了。
顧庭不喜歡人多,每次生日都只是在家擺個家宴。
顧野平時做事出格慣了,這次他爸生日他領個女生坐他旁邊。
也沒人當回事。
顧庭大概是於心有愧,餐桌上一個勁給顧野夾菜。
澳龍、鮑魚……在顧野碗裏堆成了一座小山。
但顧野一個也沒碰,只是埋着頭喫白米飯。

-10-
桌上的親戚開始七嘴八舌地指責顧野。
顧野的堂兄語氣嚴厲:
「小野,你爸這些年一個人帶着你多不容易,年輕人要學會感恩。」
顧野的二ṭŭ₅姑媽也跟着附和:
「一點規矩都沒有,連長輩夾的菜都不喫,真是沒家教!」
顧野依舊低着頭,筷子在碗裏撥弄着。
彷彿沒聽見似的。
顧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忍不住一摔筷子,發了火:
「顧野!你別給臉不要臉!」
顧野這才從碗裏抬起頭,氣笑了:
「您什麼時候給過我臉了?」
顧庭舉起手又想打他,但目光掃到我冷冷的表情。
又悻悻地收回手,臉色鐵青。
我慢條斯理地端起那碗海鮮。
直接倒進顧庭的碗裏:
「小野海鮮過敏,你這個當爸的不知道?」

-11-
顧庭愣住了,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我冷冷地掃過桌上的親戚:
「平時從來沒關心過他,現在ƭų₀一個個在這兒裝什麼長輩?」
二姑媽訕訕地低下頭,小聲嘀咕:
「誰知道他這麼嬌氣,連海鮮都不能喫……」
我冷笑一聲,語氣更冷:
「嬌氣?你那麼不嬌氣待會留下來把碗洗了再走。」
顧庭的二弟指着我鼻子罵:
「哪來的黃毛丫頭,有什麼資格管我顧家的家事?大哥你快說句話啊!」
顧庭看了我半晌,愣是沒敢吭聲。
我斜睨着他:「顧庭,自己把那碗海鮮喫了。」
顧庭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埋下頭悶聲喫海鮮。
桌上的氣氛瞬間凝固,所有人都低下頭。
不敢再吭聲。
顧野朝我比了個 6,悄聲說:「媽,你可真牛逼啊。」
系統吱哇亂叫:「太好了,是媽媽,我們有救了!」

-12-
晚飯結束後,我剛送走客人。
回來就聽到顧庭摔杯子的聲音。
他手裏捏着幾張皺巴巴的卷子,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物理 8 分,六科加起來 211 分。」
「你這分數挺吉利,還上了 211,是不是特意考的?給我一個驚喜?」
顧野喪家犬般垂着頭。
顧庭的手指彷彿要在他的腦袋上戳出個洞:
「我花幾十萬給你補課,就是頭豬也能上一本吧?你是不是比豬還蠢?」
「你看看人家沈舟,條件比你差了多少倍?人家學習多好?你呢?你是個什麼東西?」
系統有點抓狂:
「沈舟是本書的男主,也是顧野最好的朋友,但顧庭每次都拿顧野和他比。」
「這樣下去,顧野不僅會嫉妒沈舟,還可能再次走向黑化。」
顧野緊緊攥着拳,指甲深深嵌進肉裏。
這些話他已經聽過很多遍了,可每次聽到都像一把鋒利的刀。
精準無誤地刺入他的心臟。

-13-
系統投出的全息影像裏——
顧庭無數次把試卷往他臉上砸,指着他的鼻子羞辱他。
「你媽要是活着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早晚也要被你氣死!」
「你把我的臉都丟盡了!顧家哪個孩子不比你有出息?」
「就你這個樣子,還繼承家業?掃大街都不要你!」
「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兒子?」
「廢物」「沒用的東西」
……
系統繼續補充道:「顧庭的打壓讓顧野自我厭惡,甚至產生了習得性無助。」
「習得性無助是指一個人在面對長期的負面評價和打擊後,逐漸失去信心,認爲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現狀,最終選擇放棄。」
「顧野現在就是這樣,他覺得自己永遠達不到顧庭的期望,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價值。」

-14-
顧野低着頭,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卻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哭了?」
顧庭終於停了下來。
顧野的頭埋得更深,似乎羞愧得想將自己藏起來。
顧庭強行掰起他的頭,把他所有的自尊心踩在腳下:
「這點事就哭了?顧野,你他媽還是不是個男人?」
他語氣裏滿是厭惡和失望。
彷彿面前的是他的仇人,而不是他的ţû₀兒子。
系統發出尖銳爆鳴:
「宿主,警報!顧野的黑化值正在飆升!」

-15-
我冷着臉:「顧庭,夠了!你出去,我和兒子說說話。」
房間裏就剩下我和顧野兩個人。
他明明臉上還掛着淚,卻扯出一個頑劣的笑:
「媽,你怎麼罵我都沒用的,我就是個沒救的廢物。」
我伸出手替他擦眼淚:
「你爸科目二考了 7 次都沒考過,駕校的狗都比他會開車。」
顧野:「???」
「中學時候領唱黃河大合唱,他一緊張就嘴瓢:風在吼,馬在叫,預備——叫!」
「他英語爛得要死,四級翻譯把『三思而後行』翻譯成『one,two,three,go!』。『上帝不公』翻譯成『Godisagirl.』」

-16-
顧野終於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噗……真的假的?我爸四級翻譯這麼離譜?」
「騙你幹嘛?他當年考完跟我對答案,還咬死『Godisagirl』是對的,他說他加冠詞了,這次肯定一把過。」
顧野笑得前仰後合。
連繫統都看不下去了:
「你這嘴怎麼跟篩子似的?好歹給人家顧大總裁留條褲衩。」
我摸摸顧野的頭:
「顧庭除了很會投胎,能當你爸以外,也就是個非常普通的男的。所以他的話也不一定都是對的。」
「小野,你要明白,父母的話並不是真理,那只是他們的觀點。他們也有他們的侷限和偏見,就像顧庭,他只是把他自己的焦慮和不滿發泄在了你身上。」
「你不是廢物,你是媽媽的寶貝。」
顧野的眼眶紅得厲害,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可是我覺得我好像永遠都達不到爸的期待……媽,你看到我現在這樣,是不是……也很失望?甚至後悔當初生下了我?」

-17-
我輕輕擦去他眼角的淚,語氣輕柔得像在哄一個孩子:
「小野,你的生命屬於你自己,你不必滿足任何人的期待,包括我和你爸。」
「人要學會接受自己的孩子和自己想象中的不ṱṻ₇同,這是我和你爸的人生課題,不是你的。」
我頓了頓,聲音裏帶着一絲心疼:
「媽媽看到你現在這樣,確實覺得後悔。」
「後悔沒有早點回到你身邊,讓你這麼多年都過得不開心。」
顧野的神情從最初的迷茫和委屈,漸漸變得柔軟。
他的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滑落,卻不再是那種壓抑的哭泣。
而是像一個跋涉了很久的旅人終於到了目的地。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睡覺一樣。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在我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媽,謝謝你,從來沒有人對我講過這些話。」
「也從來沒有人說……我是個寶貝……」
他的淚砸下來,像一記驚歎號。
「原來有媽媽的感覺……這麼好……」

-18-
有媽媽的感覺很好。
但是有一個和自己當同學的媽好像就沒那麼好了。
因爲第二天顧野在班上看見我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很驚喜。
他嘴裏叼着的三明治差點被我嚇掉:
「媽,你怎麼在這兒?」
我翻開ẗù₌英語書開始晨讀:「我現在 17 歲,正是讀書的好年紀!」
我的眼神落在他手裏另一份早餐:
「家裏阿姨跟我說你天天都要帶兩份早餐走。」
他心虛地把早餐往桌洞裏塞:
「對啊,不行嗎?我現在正在長身體。」
「那我現在要看着你喫完。」
「我……我是要留着大課間的時候喫的。」
我給他一記腦瓜崩:「少跟你媽我裝蒜!給哪個小姑娘帶的?」

-19-
他捂着腦袋嗷嗷叫:「媽!不是給小姑娘帶的!」
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那就是小夥子了~放心,媽不會逼你喝中藥的!」
他的臉「咻」地紅了:
「媽你別瞎說!是沈舟那小子家裏窮得他早飯只能啃饅頭,一米八幾的個子,薄得跟張紙似的,看得人瘮得慌。我怕他餓死,才……」
我定定地看着他:
「你爸老說你不如他,你就不記恨他?還天天給他帶早餐?」
他的眼睛微微有些紅:
「媽,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就是成績再差,腦子再笨,也知道他根本沒做錯任何事,只是太優秀了而已。」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別說出去?沈舟這個人自尊心強,我每天都騙他說這是我沒喫完的……」

-20-
我撫額:
「難怪我聽說學校出名的惡霸顧野不僅愛打架,而且有一個特別的癖好——愛逼人喫他的剩飯。」
系統投ţüₜ出全息影像——
顧野每天早上雷打不動地把一盒早餐扔在學霸沈舟桌上。
面色兇狠:「都喫了!敢剩一粒米打死你!」
其他同學嚇得把頭紛紛埋進書本里。
於是沒有一個人發現。
那個盒子裏裝的是從來不是剩飯。
而是顧野特意吩咐保姆做的。
一週不重樣的營養早餐。
我心疼地踮起腳揉了揉他毛絨絨的腦袋:
「我兒子真棒!」
他有些害羞地紅了臉:
「害,反正我在學校名聲都那麼爛了,多一個也無所謂。」

-21-
但那天早讀結束時,永遠提前十分鐘到的沈舟也沒來教室。
下課鈴一打,就有外班的人跑到教室門口喊:
「你們班沈舟好像被幾個混混堵在體育器材室了。」
一聽這話,顧野彈跳起來,
揪住那個人的領子問:「什麼混混?」
那個人一見是他,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好……像是 5 班叫蔣全的那個……」
那是顧野的死對頭。
於是他低聲罵了一句:「草!」
然後拔腿就往器材室跑。

-22-
我把嚇得瑟瑟發抖的無辜同學的領子撫平:
「對不起啊,我待會讓他給你道歉!」
我跑到器材室門口的時候,沈舟正被三個男生逼到牆角。
校服領口被扯得歪斜,眼鏡碎了一半掛在鼻樑上。
爲首的蔣全捏着他的下巴冷笑:
「大學霸,顧野那個物理考 8 分的蠢貨的剩飯你也敢喫?不怕喫了變得和他一樣蠢嗎?」
他身邊的人一聽這話,笑作一團。
蔣全拍拍沈舟的臉:「你說——顧野是傻逼,說了我就放你走。」
我想衝進去,顧野卻拉住我:「媽,我想聽聽他會說什麼。」

-23-
只見沈舟扯出一個笑:
「你說得沒錯,顧野的確個徹頭徹尾的傻逼……」
他的話還沒說完。
顧野的拳頭就砸在了器材室鐵門上。
陳舊的鐵門發出空洞的震響,鮮血從他指關節的裂口迸出。
他死死盯着沈舟,喉嚨裏滾出一聲壓抑的嗚咽,像是受傷的野獸。
「原來他……也覺得我是個垃圾……」
他踉蹌着後退兩步,突然發瘋似的跑回教室。
把那盒早餐狠狠砸進垃圾桶。
然後轉身撞開人羣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教學樓。
連我拽他的手都被甩開。

-24-
我在兒童遊樂場找到顧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系統電子音在耳邊尖銳鳴響:
【警告!顧野黑化值 98%——即將突破臨界值!】
十七歲的顧野蜷縮在童年時他最喜歡的滑梯裏。
系統的聲音響起:「小時候,他每次受委屈都躲在這裏,等着媽媽來找他。」
「後來媽媽去世,他被爸爸罵,被同學冷落的時候,他仍然習慣藏在這裏。」
「躲在冰冷的滑梯裏,熬過一個又一個難過的夜晚。」
可是再也沒有人來找過他。
孤獨的少年正抬頭看着孤獨的月亮。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少年的眼尾泛紅,眼淚幾乎是瞬間就砸了下來。

-25-
我坐到他身邊:「手伸出來。」
他聽話地將手伸出來,乖乖地露出手心:
「你打我吧,媽。」
我愣住了:「我爲什麼要打你?」
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一樣細數自己的罪責:
「我逃學,浪費食物,還……」
「還什麼?」
「還揪了別人的領子沒道歉。」
我輕輕打了幾下他的手心:
「反省得不錯,的確該打。」
我伸出手將他的手翻了個面,
將碘伏仔細地塗抹在他血肉模糊的指節。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26-
他試圖把手抽回去:
「媽,我不疼,這點小傷塗什麼藥啊?」
我牢牢摁住他的手:
「手不疼,那心裏呢?疼嗎?」
他倔強地扯出一個笑:
「也不疼啊,他沈舟算個什麼東西?我今天逃學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就是因爲今天天氣好,適合逃學而已。」
說着說着他的眼淚簌簌地掉下來。
像是在下大雨。
我包紮上他的手:
「受了傷之後的第一件事是處理傷口,而不是躲起來騙自己說不疼。」
半晌後,我又說道,
「沈舟今天也逃學了。」
顧野驚得張大了嘴巴:
「啊?他那個上課連老師一個標點符號都捨不得漏聽的人居然逃學了?爲啥啊?」
我淡淡掃他一眼:「因爲今天天氣好,適合逃學唄。」

-27-
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他是怕以後沒早餐喫了吧?」
我氣得揪他的耳朵:
「你長耳朵不只是爲了給我揪的,還是用來聽別人解釋的!」
「你要是不相信他,就去找那個姓蔣的,問問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他撇過頭:「我纔不去,顯得他對我多重要似的。」
「行,隨便你。」
他一臉心痛:
「不是,媽,你怎麼這麼容易放棄呢?不是你教我的做人要堅持嗎?」
我:???

-28-
我無語地威脅他:
「你必須去,不然我就把你小時候看完小蝌蚪找媽媽的故事後,認了只瘌蛤蟆當媽媽的事說出去。」
他被威脅得開心極了:
「那沒辦法了,這是你逼我的!」
說完他就拉着我往學校跑。
「不是,我也沒讓你現在就去啊!明天去吧。」
「讓?」
我:……
「逼逼逼!」

-29-
第二天一大早,顧野剛進教室,
沈舟就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今天沒有給我剩飯嗎?」
顧野沒好氣地把書包往桌洞裏一塞:
「不好意思,本少爺雖然人傻,但是從來不浪費糧食。」
他特地把「傻」那個字咬得格外重。
沈舟乖巧地低頭,恰到好處地露出臉上青紫的傷痕:
「沒關係的,雖然昨天被打了一頓還在外面找了你一天,但是我一頓不喫也不會餓死的。」
……
一分鐘後,顧野朝他扔了個三明治。
「喂,給狗的,它不喫,賞你了。」
他又扔了個紅花油,彆扭地開口:
「擦擦你臉上的傷,長得本來就不咋地,現在更醜了。」
沈舟捏着那瓶紅花油:
「顧野,你關心我。」
「那我們算和好了嗎?」
顧野沒說話。

-30-
下課後,顧野把蔣全拖進了體育器材室。
他舉着的拳頭還沒落下,反而先被蔣全臉上的傷嚇了一跳。
——幾乎不剩一塊好肉。
「靠!誰把你打成這樣?我連下手的地方都沒有了!」
蔣全氣急敗壞:
「除了沈舟還能有誰?你平時把他護得跟個雞崽子似的,我還以爲他是個弱雞,結果打起架來一點不比你差!」
「而且……打我就算了,他還……」
「還……把你怎麼樣了?」
蔣全聽起來快哭了。
「他說你傻逼是因爲你腦子那麼好使,卻天天不把聰明用在正事上,只要肯學肯定沒問題。但是……他看過我的卷子,他說我再學也就是個專科,嗚嗚嗚哪有這麼侮辱人的啊……」
顧野沒打蔣全,高高興興地把他送了回去。

-31-
顧野回到教室。
自習時破天荒地拿起他的 8 分物理試卷開始改錯。
他翻開今早纔買的輔導書對照着知識點重學。
沈舟說得沒錯,顧野很聰明。
進了高中後他幾乎一節課沒聽過。
現在一點一點撿起來。
頭幾題也改得挺順。
但是基礎題改完後他就有些喫力了。
下課鈴響時還卡在那一道題裏。
他索性氣急敗壞地把試卷撕了個粉碎。
然後又找科代表重新要了一張。

-32-
沈舟拿着卷子幽靈似地飄了過來。
猝不及防地講起把顧野卡住的那道題:
「沿電場線方向電勢降低,故……」
顧野滿頭問號:「不是,誰問你了嗎?」
沈舟語氣平平:「我自己想講。」
我忍不住鼓掌ţŭ₊。
真是妙啊,零幀起手。
顧野不耐煩地掀了掀眼皮:
「那你換個地兒講,你吵到我做題了。」
我撞了撞顧野的胳膊肘:
「他就在這兒講,我想聽。」
沈舟講完第一遍。
旁邊的顧野仍然咬着筆頭滿頭霧水。
於是我說:「沒聽懂,再講一遍。」
當我要求沈舟講第三遍時,顧野搶過沈舟的筆。
「你會不會講題?講兩遍都沒把人講懂,我來!」

-33-
顧野的確很聰明,才聽了兩遍。
他已經能把這類題的邏輯都推理出來,然後講出來。
我由衷地讚歎:「你好厲害。」
他的臉微微有些紅:「還……還行吧。」
沈舟指了指顧野的輔導書:「這本《更高更妙的物理》不適合你。」
一本書被放到顧野桌上,
「這本更適合你。」
顧野看着眼前的《菜鳥如何學物理》沉默半響後「騰」地站起來:
「不是,沈舟你有毛病吧?憑什麼你說這本適合我我就要看這本?就憑你聰明成績好?」
「顧野,你承認我聰明瞭。」
顧野:「這是重點嗎?」
「那我們算和好了嗎?」
「媽的,神經病。」

-34-
第二節自習,顧野喫力地啃了半節課《更高更妙的物理》後。
認命地把那本《菜鳥如何學物理》翻開。
然後看到了扉頁寫着的一句話:
「你打開了我送你的書,那我們算和好了嗎?」
顧野:……
他氣沖沖地從座位站起來,揪起沈舟的領子:
「和好了!」
沈舟眨眨眼:「誰和誰和好了?」
顧野的臉燒紅一片,暴躁地捶桌:
「我和你!我他媽和你和好了!聽清楚了沒有?!」
其他人被他的動靜驚得都往這邊看。
他沒好氣地瞪回去:「看什麼?再不寫作業揍死你們!」

-35-
第三次月考,顧野物理及格了。
68 分。
要不是我攔着,他恨不得把這個分數紋臉上。
那天他爸剛進門。
他一臉焦急地問他:
「爸,你看到我那張 68 分的物理試卷了嗎?」
顧庭無語:「不是在你手裏嗎?」
顧野恍然大悟:「哦,原來我 68 分的物理試Ṭũ̂₋卷就在我的手裏啊!」
說完,他亮晶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顧庭。
他在等。
等他的爸爸誇一誇他。
但是顧庭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顧野眼裏的光一寸一寸灰敗。
最後捏緊那張他寶貝了一天的物理試卷認命地轉身。

-36-
「對不起。」
顧庭的這句話很輕。
但是卻像驚雷一般在顧野耳邊炸開。
他的脊背一下子僵住了。
「你說什麼?」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甚至不敢轉身。
生怕一回頭就戳破這個美麗的泡沫。
顧庭的手落在少年顫抖的肩膀上。
「你不是廢物。爸爸錯了,以前不該那麼說你。」
顧野的眼睛紅了又紅,氤氳着溼意。
連嗓音也似乎帶着水汽:
「你才知道啊。」
「不過也不算晚。」
「原諒你了。」

-37-
顧庭走後,顧野不可置信地抓着我的肩膀:
「你居然能讓老頭跟我道歉?!他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你手上?」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語氣平靜:
「你覺得顧庭是會被威脅的人?」
他愣了一下,隨即搖頭。
「讓他改變的不是我,是你。」
顧野瞪大了眼睛:「我?」
「對,你。」我點點頭,語氣堅定。
「什麼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一個月前我跟他打了個賭。如果你能在一個月內物理從 8 分到及格,他就跟你道歉,承認他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顧野的呼吸一滯,聲音有些發顫:
「那……如果我沒有呢?」
他太瞭解他父親了。
顧庭是個商人,從不做無利可圖的生意。
「如果我輸了,我就給他一套我的私產。」
我語氣平靜,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38-
顧野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聲音哽咽:
「媽,許氏的一套私產價值 8 位數!就爲了一句道歉,我……值得嗎?」
我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目光鄭重而溫柔:
「當然值得。」
「小野,以後永遠不要再問任何人這個問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你都值得、都配得上。」
他低下頭,聲音微弱:「那……如果我沒有做到呢?」
「那我就跟他賭第二次,第三次……你總會做到的。」
他抬起頭,眼中帶着一絲懊悔:
「那你爲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我會更努力的……」

-39-
我輕輕搖頭,目光深邃:
「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了你,你敢賭嗎?」
他愣住,隨後低下頭沉默了。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語氣溫柔而堅定:
「但是你看,你做到了,不是嗎?」
「媽媽做這件事,不只是想讓你得到一句『對不起』。更想讓你自己看到,你很厲害,你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只不過沒有人告訴過你,所以你不知道。」
「而現在,你知道了。」
「所以,小野,從今天起,不要害怕,勇敢地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去成爲任何你想成爲的人。」
顧野抬起頭,眼中閃爍着淚光,用力點了點頭。

-40-
那天之後,顧野徹徹底底地變了一個人。
他成了全班最刻苦的人。
以前他帶着小弟在網吧開黑。
現在他逼着小弟在網吧看網課。
誰不學揍誰。
每次月考放榜,顧野揣着紅筆在榜單前勾畫。
眼神比以前約架還狠。
有次撞見校長偷看,老頭嚇得保溫杯都抖了:
「顧同學這是……」
「記仇呢。」
他眼神一點點掃過紅榜上的名字,「這些人,我全部都會超過。」
他的排名也一點一點往前排。
從年級一千名開外到千八百、前五百……
而就在他終於衝進前 200 時,女主出現了。

-41-
滿分物理試卷發下來時。
顧野在夕陽裏把卷子折成紙飛機。
剛要擲向天際,紙飛機被一隻白皙的手截住。
「第 21 題你的解法也太複雜了。」
「明明對 f(x)求二階導就能拆穿的陷阱,你偏要畫三條輔助線。」
少女忽然蹲下來抽出他口袋裏的鋼筆。
在校服袖口空白處刷刷寫下三行公式:
「下次用這個,能省二十分鐘。」
顧野的耳尖騰地燒起來。
腦子一片空白,只有她胸牌上的名字在瘋狂跳動。
——林夏。

-42-
雖然顧野不說,但我知道。
他的目光控制不住地被林夏吸引。
他開始整天追着林夏問問題。
甚至在她值日時主動留下來幫忙擦黑板。
但林夏的眼睛,只看得到排名在她前面的,沈舟。
顧野和沈舟的關係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每次沈舟找他,他總是說學習很忙。
忙到沒空和他一起喫飯、打球……
但他的成績卻開始瘋狂退步。
月考排名又滑回了 300 名。
我問他怎麼回事,他只反問我一句話:
「媽,你相信我嗎?」
這句話把我噎了回去。
我沒再追問,但心裏隱隱不安。
直到林夏向沈舟告白那天。
顧野消失了。

-43-
我找遍了家裏、學校、他常去的網吧……
哪裏都找不到他。
哪裏都找不到他。
系統嘆了口氣:「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再不成功你就要被抹殺了。」
「你當初就該聽我的,換個任務。都跟你說了,顧野這個任務是最難的,在你前面的宿主都放棄了。」
「你現在選擇放棄還來得及,我可以馬上給你安排到別的世界去做簡單的任務。」
我沒說話,無力地坐在顧野的座位上。
看着桌上歪歪扭扭刻着的「清華物理系」幾個字。
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放棄。」
系統似乎不敢相信它聽到的話:
「宿主,我不明白,你的任務成功率很低,繼續堅持的話很大概率會被抹殺的。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我想好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哭什麼?我不是說過嗎?你可以相信我的。」
我猛地回頭,氣喘吁吁的顧野站在教室門口。

-44-
他走過來,遞給我一張成績單——
全國物理競賽,他進了前五十。
「你……你什麼時候準備的競賽?」
我愣住了。
「從你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開始。」
他撓了撓頭,
「我基礎太差了,走高考可能去不了清華物理系,所以打算衝一衝強基計劃。」
「林夏有競賽經驗,她教了我很多。」
我委屈地看着他:「那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想證明給你看,即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可以走好自己的路。」
「所以……你放心離開吧,不用擔心我。」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你聽到了我和系統的對話?」
他點點頭。
「那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你任務完成就要走。」
「也知道……你不是我的媽媽。」

-45-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不是你的媽媽。」
「第一次見面。」
他笑,「沒有孩子會認不出自己的媽媽。」
我看着他:「那爲什麼不拆穿我?」
「因爲我太想有一個媽媽了。」
「也因爲我知道,你對我好。」
「這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人,跋山涉水而來,只爲了對我好。」
他開始流淚。
「所以爲什麼,一定要救我?一次又一次,哪怕搭上你自己的命?」
我也流淚。
「不是我一定要救你,是你的媽媽一定要救你。」
「我的媽媽?」
「對,你的媽媽,許清荷。」

-46-
我第一次見到許清荷的時候,正在偷她店裏的東西。
她抓住我的手,柳眉倒豎:
「老師沒教過你買東西要付錢嗎?」
我搖頭:「沒有。」
「我沒上過學,沒有老師教過我。」
「我也沒有錢。」
她一下子泄了氣,愣愣地看了我很久。
半晌後才輕聲問:「你今年幾歲了?」
「八歲。」
她嘆了一口氣:「你把包裏的東西拿出來。」
當我拿出一包、兩包……五包煙的時候。
她氣得瞪圓了眼睛:「你才八歲就抽菸?」
我悶悶地搖頭:「我爸讓我來拿的,他說小孩被抓到也就打一頓。」
「你媽媽呢?」
「死了。」

-47-
她沉默了很久。
我的肚子卻不適宜地響了起來。
「既然這麼餓,怎麼不拿個麪包?」
我嚥了咽口水:
「那裏只有一個麪包了,我拿了你就沒有東西喫了。」
她撲哧一聲笑了,把貨架上唯一的麪包遞給我:
「沒關係,我倉庫裏還有很多,你喫吧。」
我已經記不清多久沒喫飯了,三口就把那個麪包啃了。
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她似乎很心疼那個麪包,心疼得都哭了。
於是我說:「阿姨,你別哭了,我以後賺了錢會還給你的。」
她似乎被我氣笑了:「以後?以後我去哪裏找你?」
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以後。
於是我低下頭沉默。

-48-
「不如,我把你買下來,你以後就跟着我,什麼時候把錢還清了什麼離開。」
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反正跟着誰也不會比跟着我爸差了。
於是我同意了。
那天她帶着我去跟我爸商量。
我爸馬上就同意了。
他巴不得我這個拖油瓶滾遠點。
我不知道許清荷花了多少錢買我,我只知道是很多很多錢。
多到她把她那些亮閃閃的漂亮首飾都賣了才湊夠。
但是即使沒有那些首飾。
她依然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49-
我八歲纔開始上小學。
我本來不打算上學的,我想去打工還她的錢。
但許清荷說,有知識才能賺更多的錢。
於是我學得比誰都拼命。
連跳三級,十一歲就上初中了。
我歲數小。
加上我總是變着法少喫飯給她省錢,個子也矮。
所以我總是被欺負,但我從來都忍着。
因爲我不想給許清荷惹麻煩。
可我沒想到,她知道後會那麼生氣。

-50-
她發了瘋一樣闖到那些欺負我的人家裏。
鬧得天翻地覆。
摔下一句話:「以後誰再敢欺負我女兒,我一定千百倍地還回去!」
回到家, 她的巴掌高高地舉起來。
最後卻落到她自己的臉上。
她邊哭邊給我做飯,紅燒肉、糖醋排骨……
一股腦地塞到我面前:
「以後再少喫一口,多欠我一塊錢!」
「以後被欺負再不還手,多欠我十塊錢!」
「以後生病受傷不喊疼,多欠我一百塊錢!」
……

-51-
我欠了她好多好多錢。
可惜還沒等到我還給她。
她就生病了。
明明是她告訴我生病要喊疼。
可是她教給我的事情她自己都沒有做到。
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病到呼吸都帶着血腥氣。
我需要很多錢。
可我不知道去哪裏賺。
一個男人找到我, 他說我漂亮, 說喜歡我。
只要我陪他睡覺, 他就給我很多錢。

-52-
那是許清荷第一次打我。
「你敢同意我現在就去死!」
她已經病得很重, 落在我臉上的巴掌蟬翼一樣輕。
但我卻疼得厲害。
因爲她要死了。
她已經病到即使我有很多很多錢, 我也治不好她。
她是爲了我才生病的。
這麼多年,她一直過得很勞累。
甚至都快要死了, 還在爲我擔心。
我腦子直。
以後工作處理不好人際關係會不會躲起來哭?
老是不好好喫飯,以後生病沒人照顧怎麼辦?
這世上就剩我一個人了。
如果結婚對方家裏會不會欺負我?
……

-53-
我讓她別擔心, 因爲她死了。
我也不活了。
她咳出一大口血:
「你都沒還完我的錢,死什麼死?」
我泣不成聲:「那你有本事活着等我還錢啊!」
她邊替我擦眼淚邊笑:
「傻丫頭, 我不會死的。我有系統,我只是去另一個世界活着。」

-54-
她告訴我, 她穿梭於一個又一個世界。
完成一個又一個任務。
她做這些事情的目的就是想攢夠積分。
能夠回到她原來所在的世界。
去看一看她的兒子。
而她在這個世界的任務,是攻略一個男人。
但她把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耗在了我的身上。
現在任務失敗了, 她必須在這個世界死去。
去新的世界重新做任務。

-55-
我內疚極了:
「對不起, 因爲我, 你不能早點看到你的兒子。」
「傻孩子,以後永遠別因爲別人對你好而道歉, 因爲你值得這世上所有的好。」
「早點晚點的,我總能見到我的小野的。」
一提到顧野,她就急得嗚嗚地哭。
「第一次見你你八歲, 我走的時候我的小野也才八歲。」
「他還那麼小, 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在顧家看人臉色?」
「難過委屈的時候有沒有人安慰他心疼他?」
「做錯事走錯路有沒有人能教教他?」
……
她沒辦法丟下我不管。
因爲她害怕別人也丟下她的小野不管。

-56-
她臨終前拍拍我的手:
「這些年, 你一共欠我三十萬, 不能賴賬。」
「以後,笑一次算還我十塊。」
「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算還我一百塊。」
「喫一次自己喜歡的食物算還我一百塊。」
……

-57-
對不起啊許清荷, 我不想還你的錢。
不想和你兩清。
於是在你死後, 我找上了你的系統。
變成了跟你一樣穿梭在一個又一個世界的人。
那些你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我來幫你做。
一年又一年過去,我終於攢夠積分, 替你見到了你日思夜想的兒子。
——顧野。
看到他孤獨又悽慘地死去的時候。
我急得團團轉。
你要是知道了, 該多傷心啊?
於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去拯救他。
就像當年你拯救我一樣。
於是我毫無保留地去愛他。
就像當年你愛我一樣。

-58-
系統的提示音把我拉回現實。
「恭喜宿主, 檢測到顧野的黑化值已經歸零, 您的救贖任務已完成。」
「三十萬積分已到賬。」
我開口道:「系統, 我要把這些積分全部兌換, 讓真正的許清荷回來。」
「已成功兌換, 許清荷即將復生。」
我摸着顧野的臉,邊哭邊笑:
「你媽媽看到你現在這麼好, 會很開心的。」
「你一定要對她好, 她這些年爲了你,過得很不容易。」
顧野看着我逐漸變得透明的身體,急得慌了神:
「那你呢?你不和我們在一起嗎?」
我笑:「等我攢夠積分,我就回來。」

-59-
「走什麼走?你欠我的三十萬還沒還呢!」
我轉過頭,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我們跑過來。
我的眼淚瞬間就砸了下來。
就像很久沒工作的水龍頭。
怎麼也停不下來。
系統的電子音再次響起,似乎也帶了哭腔:
「宿主,許清荷用她的全部積分換你留在這個世界了。」
「媽!」
我和顧野同時大聲喊道。
我和顧野一起被裹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媽媽在這裏。」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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