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劇組探班段榆景當天,他公然翹班,和當紅小花酒店幽會。
親密照片被送到我面前時,片場的工作人員都小心翼翼地覷我臉色。
我卻毫不在意,被角落和段榆景容貌五分相似的年輕男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劇組在放飯,阿姨多給他舀了一個獅子頭。
他彎眼,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燦爛微笑。
我若有所思:「他是誰?」
(01)
婁家掌權人婁銜月喜歡好看的人,對待漂亮的臉蛋會寬容許多。
偶爾還會無條件給予看得順眼的藝人一些資源和機會。
只是自從段榆景出現在我身邊,這種事情就變少了許多。
但誰都知道的過去,從來不是祕密。
導演眼睛微亮,答得很快:「他是段老師的替身,叫邊珣。」
我微微點頭:「段榆景沒到,就先拍其他戲份。他的工作能力怎麼樣?」
身旁的場記搬來電腦,直接爲我播放了邊珣的一些試鏡片段。
身段利落,靈氣十足。
賞心悅目的表演。
我望了身側的助理姜何一眼。
她在我身邊多年,對我的喜好瞭如指掌。
不用我多說,便對身邊的副導演低語了幾句。
片場的氣氛倏而解凍,又變得熱鬧而繁忙,彷彿剛剛因爲主演段榆景無故罷工而凝滯的事情從未存在。
邊珣被吩咐上場了。
隔着不算近的距離,英挺俊美的青年似乎有些訝異,抬眼不偏不倚地對上我的眼睛。
那是一雙燦若星辰的黑眸。
他對我笑。
漂亮得讓人怦然心動。
(02)
邊珣被姜何帶到了羣星娛樂。
這裏是本市最高建築之一,一共一百層,整個頂樓都是我的辦公區域。
他們坐電梯上來的時候,我剛結束一場視頻會議,望着窗外的風景出神。
今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桌上幾張薄薄的資料。
那是邊珣的生平。
從我對他表露興趣不到半小時,他的一切就被送進我手裏。
邊珣在福利院長大,成績本來不錯,中途不知道爲什麼輟了學,開始當羣演。
他有一定的武打功底,逐漸在影視城成了一些導演的御用武替。
我查看了一些他的試鏡片段,發現邊珣雖然並非科班出身,卻頗有靈氣,舉手投足都有天然的鏡頭感。
只是這個圈子的人太多太多,有天賦也未必能出頭。
比如邊珣,當了幾年龍套不溫不火,成爲段榆景的專屬替身已經是履歷中最輝煌的一頁。
說實話,他外貌條件相當出色,照片遠遠沒有真人好看。
雖然有五分像段榆景,但氣質與他截然不同,現實生活中應當不會有人把他們認錯。
我評估了他的投資價值。
結論是,S+。
上一個我給到這麼高評價的人,是段榆景。
(03)
我捧了段榆景三年。
從籍籍無名的新人到如今炙手可熱的當紅流量,我在他身上砸了無數資源。
段榆景有一張讓人一看就難以忘懷的臉,俊美風流,豔若桃李。
可他的脣很薄,輪廓鋒利,眉目疏冷,透出一股傲慢。
讓人覺得他天生就該站在頂端。
圈內人人都說我對段榆景情根深種。
畢竟我身爲婁家掌權者,一向潔身自好,不近男色,從未有過花邊新聞。
段榆景是唯一一個例外。
所以他也這樣認爲。
我從未否決。
愛與不愛對我來說沒有區別,他要的只要不超出底線,我都願ṱů₂意給他。
太多身居高位者都擁有難以啓齒的嗜好,父母曾說人站得越高越自由,紓解壓力可以有無數種方式。
而我僅僅只是青睞好看的人。
愛美是人類的天性,我一向很坦然。
段榆景的長相是我最喜歡的類型,當初看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爲之心動。
我很忙,大多數時間都在工作,留在感情上的時間少得可憐,更沒精力分給太多人。
所以這麼多年我的身邊就段榆景一個。
是怕麻煩,也是有潔癖。
段榆景性格並不算太溫柔體貼,偶爾也會發些小脾氣,但是沒關係,對待喜歡的臉,我可以多一些包容和偏愛。
但我也是個商人,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慈善。
我一直看好段榆景,他也不負所望,爲公司帶來了遠超投資的回報。
至於現在,我只是失望。
失望他當初信誓旦旦跟我談及理想時眼裏也曾流淌過那樣璀璨的星河,如今卻沉溺在聲色犬馬的錦繡繁華里,堂而皇之把自己的工作拋之腦後。
直接讓整個片場工作停擺,爲他的不負責任買單。
這觸碰到了我的底線。
我從不給人第二次機會。
「壓下去,多餘的公關費從他的片酬里扣。另外,段榆景的合約快到了吧。」在片場時,姜何問及如何處理這次的事,我下達了一個簡短的命令,「逐步收回他的商務代言和片場資源。」
羣星不養閒人。
既然他沒這個業務能力,就該讓其他人接手他的位置。
(04)
邊珣敲門進來時,距離漸近,我才注意到他眼下有一粒淡色小痣。
他輪廓偏柔,嘴脣也沒那麼薄,比段榆景少了幾分刻薄的英俊,多了幾分疏朗秀逸。
他比段榆景也高一些,大概是從小練武,身姿挺拔,衣着簡單,卻因爲氣質出衆,像是落難的貴公子。
可他眉眼時常帶笑,讓人一眼就覺得這是個心境開闊的人。
看見我時,邊珣微微一愣,這一兩秒的停頓難以察覺,他眼中的笑意卻渲染開來,像是遇到了什麼極其高興的事情。
他的情緒很能感染人。
邊珣向我打招呼:「婁總,下午好。」
沒有解釋爲什麼選中他,也沒有解釋這場突兀的見面。
我開門見山,推去一份文件:「我知道你還沒有正式簽約公司,這裏是一份合同。」
羣星內部藝人分級,這是 B 類合同。
邊珣不過是個籍籍無名的小龍套,這個合同已經稱得上格外優渥。
可是邊珣看也沒看,他徑直望向我的手側。
那是另一份黑色文件夾。
「那是不是第二個選擇?」邊珣對我笑,「我可以選那一份嗎?」
他很țúₑ聰明,也很大膽。
我答非所問:「你知道我和段榆景是什麼關係嗎?」
他思考了幾秒,斟酌着言辭:「他是……您的人。」
人人都知道。
我是段榆景的「金主」。
邊珣沒等我說話,繼續問道:「是不是簽了那份文件,我也能成爲您的人?」
我被他的直白驚住,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邊珣有一雙非常乾淨的漆黑眼眸,讓人想起未經污染的天空。
明明是在說這樣讓人誤會的話,語氣卻絲毫不帶狎暱。
我沉默幾秒,語氣溫柔了一些:「邊珣,我不喜歡勉強別人。」
對待好看的人我不吝嗇多給予一些機會,但不代表我要對他們做什麼。
邊珣那一秒的笑容讓我心動,所以這是一份慷慨的饋贈。
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
(05)
羣星之所以屹立不倒多年,和我們每一任掌權者時常自省的習慣有關。
謹記每次沒有按照預期發展的差錯,尋找原因和改進方式,才能保持清醒。
和段榆景走到如今的地步,我也短暫地自省,思索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比如讓段榆景誤會,如果他結束和我的關係,我會選擇封殺他。
所以他才揹着我和其他人發生關係。
偷偷摸摸如一隻老鼠。
但其實我不喜歡所謂的「強取豪奪」。
我身爲羣星總裁,每天試圖討好我的人如過江之鯽,自薦枕蓆的也不在少數。
但我的工作很忙,實在沒興趣花太多時間和精力在搶奪一個男人這件事上。
即使段榆景的確是個很好的男伴,我們的過去也十分愉快。
在一起時我見過段榆景的無數模樣,乖巧的、撒嬌的、生氣的、傷心的、喜悅的。
他曾爲了逗我開心,風塵僕僕不遠萬里,在雪地裏爲我放了一場煙花。
他陪我出席過無數正式場合,在我的默許下成爲Ţųₐ我唯一的男伴。
他在最親密的時候與我鼻尖相觸,喃喃我的名字,喊我姐姐。
還有在今天這張被偷拍的照片裏,他意亂情迷地和一個看不清正臉的女孩擁吻,渾身赤裸,交頸纏綿。
——這是我未曾見過的樣子。
段榆景以前不會說假話,偶爾騙了我什麼,臉頰都會泛紅,我一眼就能看穿。
但幾年過去,他現在已經能理直氣壯地對我撒謊了。
今天,段榆景告訴我他生病的時候,其實是在和別人開房。
羣星娛樂畢竟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他的動向我瞭如指掌,就連這些不堪入目的照片都第一時間發到了我手裏。
而我平靜地壓下了照片,收拾他的爛攤子,不讓這件事情爆出來。
不是爲了別的,他畢竟是我手下的藝人,醜聞對公司的名譽也會有所影響。
我知道他和自己上部戲中的女主演孟玲炒 cp 炒出了真感情。
段榆景偶爾的心不在焉我也有所察覺。
人心有變故在所難免,我沒有太多反應,只打算以後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員工。
是他主動爭取來到我身邊,我順水推舟接受,也不介意就此結束。
只是沒料到他和孟玲已經發展到了這種程度。
今天探班是臨時起意,畢竟回國不久,我才安頓好身邊事務。
沒見到人也好,發現他出了這些事也好,都讓我有些驚訝和不悅。
但也僅此而已了。
失去契約精神就該得到懲罰。
我從不強求。
他不願意,換人就好。
(06)
邊珣望着我,有幾秒沒有說話。
那雙溫潤的黑色眼眸裏盛着某種難以分辨的情緒,像是陽光下的湖水。
波光粼粼,瀲灩生輝。
他眼型優越,看人時格外專注,大概就是我員工常說的那種「看狗都深情」的人。
很好看。
我怔了一秒,破例多解釋了一句:「如果你選擇籤這份合同,在羣星也會得到好的發展。」
可他卻忽然笑了起來,不是戲謔或輕蔑,是由衷的高興。
「婁總,成爲您的人,是您比較喫虧纔對。」容貌這麼出衆的人,哪怕說出再諂媚的話,也會讓人如沐春風,更何況他的眼神清澈,讓人完全信任他此刻的真誠,「畢竟婁銜月是傳說中的『羣星冠冕』,商界明珠。」
他比段榆景會哄人開心。
長得好像也更符合我的審美。
我安靜幾秒,推去手邊的黑色文件夾。
這是一份 S+級別合約,待遇等同於段榆景。
付出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當然,有前車之鑑,我還加了許多限制條款。
邊珣卻看也不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唰唰簽字。
我提醒他:「你可以找律師幫你看一看。」
「不用,我又沒有什麼值得騙的東西。」邊珣很坦然,彎眼對我笑,「婁總也不會騙我。」
心臟像是被羽毛輕輕地撓了一下。
我承認,自己又被取悅到了。
(07)
處理完公事,已經月上枝頭。
我帶邊珣回了我買的一處別墅。
這塊區域很清靜,隱私係數也很高。
因爲是去年購置的房產,段榆景也從沒來過,邊珣只能暫時穿提前準備好的女式拖鞋。
我讓他錄入指紋:「這裏沒人來過,所以沒有你能用的東西。你缺什麼就告訴管家,她會幫你辦齊。」
他認真點頭,看上去莫名的高興。
我困惑:「怎麼了?」
「所以,這裏只屬於您,以後也只有您和我會來,對嗎?」他蹲下來幫我換鞋,抬眼看我,勾勒出線條格外優越的下頜和喉骨。
往下看去,就是解了一粒釦子的白色襯衫。
從下往上看少年感十足,從上往下看視野過於開闊,容易讓人分心。
所以我連他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只是遵從自己的心意,垂眼勾住他的領口:「以後不要用敬稱。」
他對我笑,又是那種難以分辨的柔軟眼神,溼漉漉宛如某種小動物:「好。」
邊珣很適合喫這碗飯。
當他的指尖輕柔地理過我半溼的頭髮時,我有點走神。
安靜的室內只有吹風機嗡嗡的聲音,輕柔的風溫暖舒適,他按摩的力度輕重適宜,讓人昏昏欲睡。
邊珣在我身側半跪了下來。
從相遇到現在,我終於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見了類似於困擾的情緒。
「我沒有經驗。」他的耳畔泛起緋色,「我怕弄疼你。」
我剛想說沒關係,其實以前和段榆景一起的時候我也不主動要求做這種事——看着段榆景那張臉就夠了,他粗暴的動作不提也罷。
和段榆景不同,我不熱衷於這樣的親密交流。
因爲不算什麼特別好的體驗。
但下一刻,邊珣就撩起了我的浴袍,輕輕抬起我的小腿。
「不過我想先試一試別的。」他的脣觸到我的腿,溫熱柔軟,「可以嗎?」
我沒說不可以,就是默許。
室內的溫度隱隱上升,眼前好像矇住了一層霧,跌入浸泡花瓣的溫泉之中。
剛剛和邊珣接吻的時候,他生澀而不知章法。
甚至有幾次像是怕用牙齒磕到我,僵在原處不敢動。
邊珣的身體報告姜何檢查過,他健康而乾淨,從小到大都沒有大型疾病,只有幾處練武受的舊傷。
資料上顯示他沒有談過戀愛,甚至都沒有什麼異性朋友。
我好奇地問他是不是ƭú₂初吻,他默認後,有些懊惱地向我保證:「但是我學習能力很強。」
到現在,用另一種方式完整地感知他的脣舌後,我終於知道他的學習能力有多強了。
進步神速,讓人驚歎。
某一瞬間我剋制地咬脣,呼吸急促着想縮回腿,卻被他扣住了腳踝:「別躲,可以嗎?」
含糊的聲音彷彿沉進了海底,不是命令,是請求。
可我發現自己無法拒絕。
手指撩過他柔軟的額髮,某一刻忽而剋制地揪緊。
段榆景從未對我做過這樣的事情,我無法適應,眼前發白,像是置身於迭起的浪潮。
因此根本沒注意身側的手機在振動。
來電顯示:「段榆景」。
(08)
段榆景給我打到第六個電話時,我接通了。
「什麼事?」
「你在幹什麼?爲什麼不接電話?」段榆景顯然對自己被偷拍的事情毫無所覺。
也對,畢竟他沉迷於溫柔鄉,誰都聯繫不上他。
而他的經紀人最近生病了,助理也只敢把這件事先告訴我。
電話中他的語氣略帶不滿,但很快就將自己的目的托盤而出:「銜月,曹導的《慕梁月》男主演不是內定給我了嗎?爲什麼我連試鏡邀請都沒有接到?」
《慕梁月》是大女主劇,男主角不能算一番,其實是鑲邊作用,但這劇是奔着拿獎去的,恰好邊珣需要一個最佳新人獎。
我給邊珣安排的是公司的金牌經紀人黎岙,她生子休了產假,剛回羣星。
黎岙的工作效率極高,下午就給我排出了邊珣未來一年的職業規劃表,列了一份適合他的參演項目——其中就包括曹導的這部戲。
這個男主演,段榆景一直很想要。
畢竟他之前一直出演偶像劇,也想往正劇方向發展。
但是現在既然適合邊珣,我就直接安排試鏡機會給邊珣。
邊珣大約是聽見了。
可他非常聽話,即便是現在,我沒說話,他就依然不停。
「因爲我給別人了。」我的語氣漫不經心,冷淡平靜,「段榆景,你現在是在質問我嗎?」
「姐姐……」他沉默幾秒,好像察覺到什麼不對勁,聲音放柔幾分,習慣性對我撒嬌,「你知道我爲了這部戲準備了很久,我生病了,所以急躁了一些,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其實我根本聽不清段榆景在說什麼。
因爲身下的人在輕輕地吞嚥,我手指驟然攥緊,輕哼一聲。
段榆景的話戛然而止。
電話那端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好幾秒,他終於開口,語氣不再平穩:「你在做什麼?」
可我無法保持冷靜和清醒,也無法正常地給予回覆。
電話被摁斷。
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落進了沙發縫隙。
世界在顛簸,在旋轉,面前的畫面散落成一地色塊,又被一塊一塊地粘合。
「邊珣。」
英俊的青年鼻尖與我相抵,他眼神專注,讓我有些難言的窘迫,聲音不自覺放輕。
「怎麼了?」
「……不要看。」
他很聽話,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垂下。
但好像也不太聽話。
因爲我終於發現,除了眼睛,能「看見」的方式還有很多種。
(09)
我睡眠一向很淺,這一覺卻很沉。
精神出乎意料的好。
到公司時,姜何向我彙報:「段先生一直在公司等您。」
我有些意外,旋即皺眉:「我記得他今天有行程。」
姜何沉默幾秒,儘量客觀地陳述事實,表情看上去卻有些無語:「Linda 住院,段先生昨晚找我詢問您的住處無果,四處亂闖您的住宅,小悅說攔不住他。」
「這些事情先別告訴 Linda,讓她專心養病。」我的表情變淡,「讓他來會議室。」
段榆景顯然一晚上沒睡。
他平時很注重形象管理,但今天沒洗臉,滿眼的血絲,神情憔悴,衣着凌亂,容貌大打折扣。
我盯着他看了兩秒,心想,變醜了。
至少沒有昨晚的邊珣好看。
而我一向只對好看的人有耐心。
段榆景看見我後眼睛一亮,隨即又抿起脣,似乎極力壓抑着自己憤怒到即將噴湧的情緒。
他咬着牙,先發制人:「婁銜月,你昨晚在哪裏?在做什麼?爲什麼我打了那麼多電話你都掛了不接——」
我置之不理,只是把昨天狗仔拍的厚厚一摞照片扔到了他面前。
段榆景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張了張嘴,臉色驟然慘白,死死盯着那幾張尺度頗大的偷拍照片。
隨後,他猛地抬頭,語氣軟化下來,急切而慌亂:「銜月,這件事不是這樣,昨天我……」
「公關部已經和金皇接洽了,」我打斷了他無謂的解釋,「他們的方案是讓你和孟玲繼續炒 cp,然後公開情侶關係。」
段榆景是如今的一線男星,孟玲是新晉小花,兩個人的咖位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照片裏的女孩面容模糊,段榆景的臉倒是拍得一清二楚。
孟玲和段榆景身爲《甜心之約》的男女主演,配合營業是工作所需。
但我出國這段時間,他們的 cp 熱度已經有些不正常了,姜何查過,許多水軍出自金皇之手。
金皇娛樂,是孟玲所屬的公司。
這照片沒有金皇娛樂的手筆,我不信。
金皇昨天十分安靜,是爲了觀察我的態度。
畢竟圈內都知道段榆景是我的人,他們這麼做和挑釁沒有區別。
可是事實擺在面前,我沒有發怒,羣星也只是安靜地壓下了這些照片。
金皇今天一定志得意滿,勢必要向我提出條件。
——一個翫忽職守,擁有地下戀情,爲了約會放棄工作的藝人。
可他偏偏是羣星的一線男星。
金皇篤定我咬碎了牙齒也會嚥下這口氣去保段榆景。
但是他們猜錯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被人下套。
一個頂流,我能捧出第一個就能捧出第二個。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可替代。
(10)
辦公室的空調嗚嗚吹着風,面前的人頭上卻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段榆景僵着身子半跪了下來,以仰望的姿態看着我:「銜月,昨天我確實生病了,一直暈暈乎乎的,孟玲來看我,這些我都沒有印象了……但是我們沒做什麼,我很快就把她推開了,我怕你生氣,所以還沒想好和你說——」
「你被人擺了一道。」這些話都沒入耳,我只是冷淡地陳述了事實,「段榆景。」
只是這麼短短一句話。
不斷解釋着什麼的段榆景驟然安靜。
他望着我,彷彿不想錯過我任何一絲的表情變化。
他顫抖着問:「你只想對我說這個嗎?」
我皺眉,反問:「你還要我說什麼?」
段榆景的牙齒彷彿在打架:「你昨天就知道了,爲什麼沒有任何反應?我們在一起三年,你連一句爲什麼都不問……」
但是在他選擇開始和孟玲的這段曖昧關係時,我們就已經結束了,我也不需要知道這個選擇後面的故事——因爲他從此和我無關。
段榆景以前應該明白,任何選擇都有代價。
而事後的解釋,說到底都是廢話。
我有些困惑,於是直接問:「你希望我有什麼反應?崩潰?嫉妒?憤怒?然後找你質問?」
「你從來都不在乎我,你還是這樣!」彷彿被戳中了心底最陰暗的角落,他咬着牙,一下站了起來,眼眸都染上了猩紅色,聲音一點點提高,「婁銜月,你把我當寵物,當一個物件一個玩意,你有當我和你是平等的人嗎?你有感情嗎?」
我握着咖啡勺的手指微微一頓。
段榆景現在的情緒並不穩定,所以說的大概率都是真心話。
他早就這麼想了吧。
我忽然有點恍惚,仔細回想,也無法記起第一次他來找我,仰頭對我笑時眼底的情緒了。
那時候他的靠近略顯做作,表演的痕跡一覽無餘。
我清晰察覺到他的野心和慾望,想往上爬的決心那麼堅定,可我並不討厭,反倒欣賞。
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更何況段榆景並不全是假意。
所以發現的時候憤怒難過嗎?是有的。
三年的朝夕相處,人非草木,說我一點都不喜歡他,那當然是假的。
但婁銜月的人生裏,喜歡這種東西的佔比太少。
更何況我最擅長從負面情緒中抽身而出,及時擺脫它帶給我的影響。
比起男伴出軌的嫉妒和喫醋,我更多的只有被冒犯的不悅。
於是我接受了這句指控,抬眼坦然道:「段榆景,你太看得起自己。」
他和我從不平等。
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情感關係。
從他跟隨我的第一天就是如此。
段榆景顯然聽懂了,眼神中的情緒驟然破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拳頭鬆了又緊,居然露出了幾分自嘲,苦笑起來。
但我已經沒耐心觀看他拙劣的表演,最後一點異樣情緒散去,語氣愈發冷漠:「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這麼狠心,還會使勁渾身解數來挽回你?」
段榆景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又被我猜中了。
我對他的縱容被他當做理所當然,我的慷慨和溫和卻成了他如今的底氣。
我終於覺得好笑:「不找你不代表你能全身而退。段榆景,我不是慈善家。」
收回他在羣星得到的一切特權和資源,以段榆景的性格,估計很快就會去找下家,而現在最好的去處,就是等着啃下這塊肥肉的金皇。
所有人都知道段榆景背後的人是我,這樣做是明晃晃的挑釁。
母親教過我,別人怎麼對你,你就要千倍萬倍地報復回去,否則他們會覺得你好欺負。
金皇如今惹到我面前來了。
父親教過我,但是當身居高位,也可以適當寬和一些,掌權者也需要得人心。
所以我也沒興趣直接毀掉段榆景。
羣星的股東會都是我一手扶持的親信或是值得信任的長輩,相當於我的一言堂。
金皇卻不同,董事長林雲霄的掌控力不夠,至今還存在幾大派系,內部爭權奪利,互相排擠。
失魂落魄的段榆景被保安和助理帶走後,我若有所思地垂眼,小巧的金屬勺叩擊着咖啡杯,深色的美式映出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片刻,我很輕地勾起脣角笑了笑。
覬覦別人的東西就該付出代價。
林雲霄。
管不好金皇的話,我不介意讓它易主。
(11)
羣星人人皆知,段榆景「失寵」了。
捧一個人或許很難,但是雪藏一個人就再簡單不過。
段榆景的待遇一落千丈,通告一天比一天少,連我的辦公室都進不去。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邊珣。
公司的金牌經紀人黎岙迴歸,且只帶一個新人——員工們也不傻,看見邊珣的臉就明白了。
但一直沒和邊珣碰過面的段榆景不知道。
沒人提醒他,因爲這是自討沒趣。
唯一讓我意外的事情是段榆景居然遲遲沒有搭理金皇娛樂。
對方給的價碼可不低,合同是 S 約,違約金也一併承擔,看來是迫切地想要簽下段榆景了。
那麼段榆景有什麼理由繼續留在冷落自己的羣星呢?
是待價而沽還是另有所圖?
這個答案,我很快就知道了。
因爲《慕梁月》的選角日,段榆景不請自來。
雖說是試鏡,但邊珣是我推過去的人,只要不太拉胯,基本就已經定下來了。
邊珣試的是一段打戲。
他目若朗星,眉若春山,清清湛湛的眸光輕輕一掃,一身功夫利落而瀟灑,落地時呼吸都不曾亂一下。
羣星作爲曹導身後最大的投資商,我和她的關係自然不錯。
她的眼睛越來越亮,心情極好,甚至和我調侃了一句:「這種資質,婁總何必親臨,說一聲不就好了,害我擔心半個月。」
我微微一怔,恍然想起過去自己確實很少來片場,試鏡更是從不參加。
畢竟工作太忙,時間有限。
我皺眉,回想自己今天爲什麼會過來——好像是因爲不太放心,再加上邊珣問我會不會看他演的電視劇。
段榆景很喜歡和我提各種要求,或是要那個資源,或是要這個角色。
有野心不是壞事,我一向縱容。
可是邊珣從來不提,只會問些無關緊要的話,譬如我會不會看他演的戲,或者我一般什麼時候有空,能看一看手機。
因爲他會和我「報備」,隨時隨地。片場的伙食很不錯,上課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又或者是一句問候。
很簡單,絲毫不肉麻。
畢竟他連「我想你了」這樣的話都很少說,隨便逗一逗耳朵就會紅,讓我好奇爲什麼第一次見面他就能那樣大方地自薦枕蓆。
邊珣的朋友圈乾乾淨淨,如果不工作,作息規律到可怕,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物慾也不高,很像我以前養過的金絲熊。
他和段榆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我也在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對待他。
我還在出神思考,已經試完戲的邊珣換完衣服,幾步來到我身側。
導演組已經識趣地走遠了,邊珣像是想說什麼,最後卻只是彎眼對我一笑,疏朗俊雅,風姿秀逸。
紅氣養人,哪怕只捧了這麼一小段時間,他也看起來比之前光彩奪目,就像是被我雕琢的璞玉,瑩潤貴氣。
好看。
我望着他眉眼間沒有絲毫表演痕跡的情愫,呼吸微亂,抬手摸上他眼下的淡色淚痣。
「——婁銜月。」
身後卻忽然傳來陰沉沉的熟悉嗓音。
氤氳的氛圍被驟然打破。
滿眼血絲的段榆景戴着一頂鴨舌帽站在我身後,死死盯着邊珣,眼中的情緒不斷變化着:驚訝、遲疑、茫然、恍然大悟、憤怒、嫉妒、恐懼……最後都變成了深深的憎恨和嫌惡。
「是你……我記得是你,那個小替身對吧。」段榆景挑了挑脣角,冷笑着說,「怎麼,替我都替到牀上去了?ŧú₅」
他的表情扭曲到變形,語氣也失去了理智。
我皺眉,看了眼他空蕩蕩的身側,猜到他應該是偷溜過來的,於是低頭看手機,打算喊人把他帶走。
我早就沒興趣和他說話了,何況他在亂髮瘋。
「段先生說話太難聽,婁總的私事已經和你沒關係了。」邊珣語氣平靜,「更何況,如果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就不要怪別人抓住機會。」
「婁總?看不出來,你挺會攀高枝的,什麼東西也敢這麼和我說話。」段榆景氣得臉色青白,語氣譏諷,話說得越來越離譜,「婁總也真不挑,這段時間就是忙着帶他吧?但是這種替身小龍套,資源說不定都是睡來的,誰知道在外面有沒有染上什麼髒病……」
砰!
他的額頭被我丟過去的文件夾砸出一道血痕。
「段榆景,不會說話是嗎?」我的語氣很寡淡,「還是說,捧了你幾年,讓你覺得自己算個人物了?」
我從前不會對他動手,準確來說,我不喜歡用暴力,無論是身體暴力還是言語暴力。
今天算是破例了。
段榆景看着我,呆呆的,愣愣的。
我抬眼:「我已經喊人來帶你回去了,別在外面丟人現眼。」
他的臉色慘白,渾身發抖,語氣滿是不可置信的絕望:「婁銜月,羣星把我的資源都給了他,是不是?你是什麼意思,你不要我了……你就因爲他,徹底不要我了?!」
段榆景的真實學歷是高中,從前我和他的交流就不算順暢,我偶爾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
在這一刻,我卻微妙地明白了他爲什麼不離開羣星。
他大概是想挽回我和他之間的「感情」。
這不可笑嗎?
我耐心徹底告罄:「和邊珣沒關係,趕你出去是因爲你翹班和別的女人上牀,還蠢到被別人拍了照片,損害公司利益和形象,德不配位。」
他猛地站直,胸口劇烈起伏着,滿眼都是怒氣,語無倫次:「婁銜月,我能火不是靠你!我告訴你,是羣星離不開我,不是我離不開羣星,我走了也一樣能過得很好,你等着——」
此話一出,萬籟俱寂。
保安已經到來,我懶得再分半個眼神給他:「滾。」
(12)
一直到回別墅,我才意識到邊珣今天格外安靜。
但他幫我吹頭髮的動作還是十分輕柔細緻。
我仰頭看他:「不高興?」
雖然我忍無可忍地幫他出了氣,但段榆景說話實在太難聽,不高興也很正常。
他指尖一頓,燈光下的瞳孔呈現出溫潤的琥珀色,目光如水,清透乾淨。
「沒有,」邊珣低聲說,「我只是……覺得不值得。」
「嗯?」
他沉默。
我瞭然:「段榆景和我沒關係了,你現在罵他兩句沒關係。」
「可是他是你曾經喜歡的人。」
我怔了幾秒。
喜歡?
當時確實是喜歡,不然怎麼會捧着,獨獨只選他一個人。
但是,能夠立刻收回的東西,應該也不算什麼珍貴的感情吧。
邊珣忽然半蹲下來,仰頭靠近我:「婁總。
那雙眼睛流淌着無法分辨的情緒,溼漉漉的,如同滿溢的月光。
「嗯?」我看着他微微滾動的喉結。
「我不髒。」他聲音清朗,卻在此刻顯得喑啞,「我沒有在外面……我很乾淨。」
我當然知道。
他的體檢報告我都看過。
這語氣很平常,卻讓人覺得委屈,於是過於公事公辦的話就被堵在了喉嚨裏。
我俯身輕輕地吻了吻他漂亮的眼睛,什麼都沒說。
浪潮迭起,氣溫升高。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有人握住我的手,十指緊扣,卻比最親密的觸碰還讓人喘不過氣。
邊珣那雙眼睛,好像總能訴說許多東西。
我沒來得及問,就已經無暇思考。
隱約間,我聽見他吻着我的耳尖,輕聲問。
你是爲我出氣嗎?
你還喜歡他嗎?
你如果不喜歡他,那能不能分一點點給我?
可我又覺得自己聽錯了。
因爲他立刻說:「這些都不重要。」
我下意識反問:「那什麼重要?」
「……」
他不回答。
星光搖曳鋪滿牀,驟然被撞碎。
我沒得到答案,就淪陷在了星河月色中。
(13)
段榆景和羣星解約了。
金皇派人來談的違約金,我也沒卡人,爽快地把他放了。
Linda 算我半個親戚,幾服開外的表妹,雖然是千金大小姐,卻喜歡經紀人這份工作,一向仗義爽朗,帶段榆景帶得盡心盡力,撕資源撕得一馬當先。
誰知道段榆景趁她不在翹班談戀愛,現在還跳槽去了金皇。
得到完整消息後,她氣得從病牀上坐起來,怒罵了段榆景三個小時的白眼狼。
等我去慰問的時候,她已經徹底脫離了那副病懨懨的ṱû⁽樣子,生龍活虎到彷彿下一刻就要去找段榆景拼命。
「婁總,這喫裏扒外的蠢貨就這麼讓他跑了?」她咬牙切齒,「好好的羣星一哥不當,去金皇當被人扒皮吸血的待宰肥豬,他腦子怎麼不去捐了?還有金皇,什麼玩意來我們面前做這種腌臢事,老孃非得去他林雲霄門前拉橫幅——」
但看到我的表情後,她立刻停止了輸出,湊上來:「表姐,有主意了?」
「嗯。」我把玩着手上的蛇果,「他走了纔好,不然他在羣星,有些事情不方便做。」
比如段榆景和孟玲那件事,敗壞的就會是羣星的名聲。
「什麼計劃?說來聽聽唄。」
「我讓人查了金皇和段榆景接下來的檔期。」我慢條斯理地說,「林雲霄主導的影視劇 IP 改編企劃算是大手筆,有五部古裝劇,三部現代劇,兩部仙俠劇,一部諜戰劇……所有上映日期都查到了。」
Linda 眼睛驟然一亮。
什麼叫商戰。
不需要陰詭計倆,不需要刀光劍影。
影視集團比拼的是數據,娛樂公司比拼的是作品和藝人。
「質量我也看過了,畢竟是林雲霄派系出資,對打沒什麼難度。」我說,「所有類型的影視劇,我們都直接對標金皇,同檔期開播。」
Linda 倒吸一口涼氣,隨即對我豎起大拇指:「這招太狠了,不愧是你,婁總。」
「至於段榆景,他還沒那麼蠢。」我說,「金皇想吸他的血,沒那麼簡單。他們會內訌,或早或晚。」
「不對吧,我聽說,你最近養了個新人,叫邊珣,是不是?」她心情變好,笑眯眯地湊上來,「咱們羣星和金皇對打,小新人也和段榆景對打?」
我語氣平靜:「嗯。」
「那看來段榆景打不過邊珣。」Linda 秒懂,嘖嘖說道,「踩着段榆景上位啊,他不得氣瘋。」
「邊珣以前是段榆景的替身。」我依然平靜,「總要防一手。」
如果段榆景真的用這件事作筏子,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碾壓。
Linda 的笑容卻漸漸消失,她表情變得古怪,輕咳兩聲,語氣八卦起來:「表姐,你這次好像比上次用心。」
「有嗎?」我微微蹙眉,思忖幾秒,「可能是因爲邊珣比較……」
比較什麼呢?
我卡殼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按理來說這個圈子裏不可能有真正乾淨的人,但邊珣就讓我覺得,他應該多被保護一點。
手機忽然振動了兩下。
是邊珣發來的照片,拍的是他從不離手的保溫杯。
他喜歡喝茶,據說是以前跟着老師傅練武的時候養成的習慣,茶水類型根據季節變化。
杯身有些磨損,被他小心翼翼地刻了一個月亮圖案,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下刀前就和我說:「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
我很困惑:「不想被發現,根本都不用刻這種東西。」
他就這麼安靜地看着我的眼睛,半晌才垂眼:「可是我又想讓別人知道。」
一直很快樂的邊珣好像忽然產生了憂鬱的情緒。
而我不知道他千轉百回的心緒,只能簡短安慰:「那就不用隱瞞,沒有人會多說什麼。」
他又沉默了很久,直到溫熱的脣蹭上我的掌心,才輕聲說:「我不夠格,所以不想成爲你的污點。」
一瞬間,過電般的觸感令我的指尖蜷縮起來。
我的腦海內無端浮現了一句最近很火的話。
「只要他肯爲朕花心思,就是好的。」
而此時,迎着 Linda 亮晶晶的眼神,我總算心不在焉地補全了後半句話:「……他比較好看。」
色令智昏。
應該是因爲他太好看,足以讓人心旌搖曳。
Linda 一時語塞,半晌才露出一個「我懂的」的表情:「好的,婁總。」
(14)
金皇和段榆景內訌了。
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因爲段榆景不肯提攜金皇的新人,也不肯和孟玲官宣。
上升期的頂流男明星,平時配合劇宣營業,炒炒 cp 還好,真要和一個咖位遠不如自己的小花官宣,那不是找死嗎?
但是金皇纔不管這麼多,它擺明了就是要蹭,一定要讓被自己掌控得嚴嚴實實的孟玲喫上這塊肥肉。
黑紅也是紅,流量變現的時代,就算現在孟玲會被段榆景的粉絲罵,但過個幾個月再出來賣賣慘——虐粉才能固粉。
段榆景跳槽這件事畢竟不算光彩,粉絲也知道得不清楚,但他們知道自己哥哥最近被新公司金皇排擠了,過得不太好。
畢竟段榆景在羣星得到的資源都是實打實的好,但金皇就摳摳搜搜的,這也捨不得給,那也捨不得給。
段榆景引導自己粉絲給金皇壓力,金皇卻只知道裝死。
我還在疑惑,難道花大價錢挖去的段榆景他們只打算擺着當吉祥物,結果很快就知道金皇這麼做的原因:一是段榆景的不配合讓他們十分惱怒,二是他們覺得段榆景離開羣星後,我還會給他資源支持。
在金皇眼中,段榆景已經「拿捏」住了我,我會像他們拍的那些腦殘言情劇的女主,會冷臉給男主洗內褲,不捨得段榆景受苦而偷偷助力他的星途。
起初聽到這種消息我還會覺得荒謬,還是姜何告訴我:「婁總,男人都是這麼自信。」
他們的自信總是莫名其妙。
好像源於自己的性別。
我不期然想起垂眼時顯得無精打采的邊珣,若有所思。
他說他不想成爲我的污點,眸色黯淡,楚楚可憐。
所以,也不是全部男人都這樣。
「金皇都是一丘之貉。」姜何素淡的面容上浮現了淡淡的厭惡。
「嗯。」我低頭簽字,「所以都蠢。」
(15)
段榆景再次找到了我。
據姜何所說,他這段時間瘋狂地蹲我的行程,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我的私生飯。
他找我的原因我也清楚,無非是在金皇待得不好。
炒 cp 也得男女主都配合,這段時間段榆景和孟玲的互動,他都面無表情,滿臉寫着「被逼無奈」四個字,cp 粉散得差不多了,還有一批段榆景唯粉開始集體聲討金皇。
金皇罵不過段榆景粉絲,但可以磋磨段榆景。
他們開始給段榆景接來錢快的通告,包括一些低端廣告和綜藝。
段榆景本來都打算精進演技,開始拍正劇,但金皇卻完全把他當搖錢樹,一口氣簽了很多部偶像劇,有些一看就粗製濫造,但片酬給得高,金皇來者不拒。
畢竟他們一貫的作風就是要麼把人磨廢,要麼把人磨服。
段榆景苦不堪言,短短一段時間,瘦了一大圈。
他失去了「羣星離不開我」的底氣,重新換上了第一次見面的僞裝,痛苦不堪地望着我,滿眼都是後悔和膽怯:「銜月。」
他聲音放輕,可憐兮兮:「你還願意要我嗎?」
我的目光一寸一寸從他面容上經過,發覺他應該拾掇過自己,化了妝做了造型,只是沒以前精緻,脖子的膚色不算均勻,哪怕把自己塗得一臉病容,脂粉氣也過於濃重。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也許只是因爲看邊珣看久了。
我再看段榆景,就覺得他這張臉都乏善可陳了。
我沒說話,段榆景就這樣一直固執地,癡癡地望着我。
他的後悔是真的,情意也是真的,害怕是真的,痛苦也是真的。
可他還是像個假人。
我的心頭絲毫不起波瀾,只是徑直望向他的身後。
邊珣快步走來,目光都沒分給段榆景半個,只是對我笑,眉眼間的欣喜依然真切。
段榆景愣愣地看着我,語氣變調:「你來接他下班?」
我不再理會,伸手牽住邊珣。
身後,段榆景的聲音滿是不甘急切,怨毒和嫉妒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銜月,他只是我的替身,我哪裏比不上他?你想養着他,我也不介意,我可以一起……」
他是真的豁出去了。
過去那個驕傲到傲慢的人,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我有片刻的驚訝,微微偏頭,發覺邊珣的表情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不是被我牽住的手剛剛無意識蜷了蜷,大概我也會覺得他不介意。
我忽然又想逗一逗他了,於是故意做出思考的模樣:「你覺得怎麼樣?」
邊珣還是沒說話,垂下眼安靜地等待着,眼神變得沒有焦距,半晌才回過神:「婁總覺得好……我就覺得好。」
撒謊。
他居然也會對我撒謊。
又發掘到邊珣不一樣的一面,我覺得驚奇,也無心搭理不相干的人,淡聲說:「我覺得不好。」
一瞬間,邊珣Ṱṻₘ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像是過去 Linda 養的那隻小狗。
他極力控制表情,但源源不斷的歡喜還是從那舒朗秀逸的眉眼間溢了出來。
我彷彿被感染,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至於身後被保安帶走的段榆景,他再說了什麼,我們都沒聽見。
(16)
段榆景的心情無人得知。
但邊珣曾經是段榆景的替身,如今使用不正當手段上Ţű̂₃位的通稿,在第二天,就傳得全網滿天飛。
我猜測,他是用自己的錢請的私活,應該也是失去理智了。
但他還知道挑軟柿子捏,沒敢提及我半個字。
輿論發酵時,Linda 和黎岙正在蹭邊珣給我泡的茶喝。
「好爛的一步棋。」Linda 說,「這就是男人的醋意嗎?」
黎岙一門心思品茶:「邊珣這段時間穩紮穩打,他急了。」
「急什麼,網上不是說他是『小段榆景』嗎,短時間內難道還能越過正主?」Linda 撇嘴。
「本來不可以。」黎岙慢條斯理,「現在可以了。」
姜何則給我送上來一份數據報告:「《慕梁月》第一天收視率,破 3 了。」
我面前的平板屏幕內,清風霽月的少年俠客白袍勝雪,衣袂飄飄,俊逸瀟灑。
他抬眼,眸若星辰,笑意疏朗:「在下葉疏詞。」
彈幕在一瞬間密集到連字幕都看不見,全是「好帥好帥好帥」。
「演得不錯,不枉我給他報那麼多班。」黎岙簡單點評。
「確實帥,和段榆景長得有點像,但風格不同,」Linda「咦」了一聲,「婁總你剛剛一直在看《慕梁月》啊。」
「嗯。」我說,「答應的事要做到。」
答應邊珣看他演的戲,我就趁着開小會的時間看了。
說實話,看到這個開頭,我就知道邊珣贏定了。
葉疏詞這個角色太討喜了,不染世俗的江湖少俠,才智無雙,武藝高強,品行端正,出生泥濘卻清風霽月,傾慕着貴爲皇族的女主,但他是君子,從不肯泄露心意分毫,最後爲女主和自己堅守的大義而死。
是世俗意義上的美強慘,最吸粉的人設。
至於段榆景……
同周,段榆景主演的偶像劇《浪漫之約》也開播了,第一集收視率沒過 1。
Linda 點開第一集,邊看邊說:「段榆景是不是微調了,這醜了不是一星半點啊。」
大概是因爲這段時間他被金皇壓榨得太狠,整個人狀態極差,電視劇再大的濾鏡也無法掩蓋他僵硬的表情。
《慕梁月》和《浪漫之約》的男主演對比堪比慘烈。
數據更是一邊倒的碾壓。
「攻守之勢異也。」黎岙輕輕一笑,「今晚過後,誰是誰的替身,就說不好了。」
「哇哦。」Linda 鼓掌叫好,語氣興奮,「你們心真髒,我好喜歡。」
「這算什麼,咱們老大還有下一步呢。」黎岙撐着下巴,「金皇是吧?不問自取則爲偷,偷東西的賊,不打到骨折怎麼行。」
姜何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不贊成地看了一眼黎岙,示意她的稱呼過於匪氣。
我喝了一口茶,沒管她們的眉眼官司:「被偷的東西,不要就不要了,小偷不行。」
——這句話當然是假的。
被偷的東西,被偷前是明珠,被偷走就只能是石頭了。
畢竟我是一個霸道的人。
當晚,輿論反轉,邊珣和段榆景在兩部劇中的表現堪稱天壤之別,不少大 V 發文,調侃「究竟誰是誰的替身」,更有天生愛看樂子的 up 主逐幀比對兩人演技,剪輯出同框視頻,一眼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
儘管金皇和段榆景的死忠粉氣得肺都要炸了,還是無法改變一個事實。
邊珣徹底火了。
而且,是踩着段榆景,吸着他的粉絲,一炮而紅。
(17)
狙擊金皇,比我想象中還要簡單。
段榆景和邊珣粉絲對掐,網上鬧得腥風血雨的這段時間,金皇壓根沒注意羣星的新劇檔期,和自己撞得嚴嚴實實。
而同檔期的所有影視劇,金皇出品被羣星出品秒得渣都不剩。
就如同《慕梁月》和《甜蜜之約》的差距。
金皇上古裝劇當天,羣星也上古裝劇。
金皇上現代劇當天,羣星也上現代劇。
金皇上仙俠劇當天,羣星也上仙俠劇。
羣星的項目很多,有的是錢,主打的就是質量。
同樣類型的影視劇,金皇出品的收視率都被羣星壓得連零頭都看不見,慘淡到公司報表都不敢放出來,股價暴跌。
這一仗打得摧枯拉朽,金皇毫無一戰之力,敗得一塌糊塗。
各大視頻網站現在看見金皇就彷彿看見了衰神,拒了他們不少後續的合作。
其實他們的影視劇不能算粗製濫造,奈何有對比才有傷害,羣星出手大方,連原定的上星電視劇都拿出來,金皇被碾碎成渣也很正常。
金皇撐不住了。
或者說,林雲霄撐不住了。
林雲霄灰頭土臉地派人來打探情況,被姜何客客氣氣地勸走,連我的面都沒見上。
這下圈內都看出來了,金皇得罪我了。
羣星太狠,不計支出,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直接讓金皇的投資大半付諸東流。
不到一個月,看着羣星緊隨金皇發佈的新劇預告,日期依舊對得嚴絲合縫,金皇內部終於分崩離析。
其餘派系的人來找我,談話內容無人得知,只知道他們離開時羣星有大筆資金支出,疑似收購了金皇股份。
林雲霄終於崩潰了。
他來找我求和。
道歉的姿態放得極低,腰彎到九十度,一個勁地說自己不懂事,應該看管好手下人,還說要壓着孟玲來給我負荊請罪。
我語氣冷淡,似笑非笑:「林總四十幾的人,也像年輕人一樣不懂事嗎?」
林雲霄表情一僵,只好賠笑。
而我好整以暇,欣賞完他的全套表演,把一副文件往桌上一扔。
「看看吧。」
林雲霄不明所以,然而越看卻越手抖,臉色變得慘白,嘴脣囁嚅着,砰一聲就向我跪下。
文件袋裏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些林雲霄做非法交易沒清理乾淨的證據。
——孟玲提供的。
這姑娘很有意思,對段榆景估計沒什麼意思,被逼着做了那樣的事還拍了照片,看見羣星的報復後每晚都被嚇得翻來覆去,被壓迫狠了, 終於決定賭一把。
在邊珣和段榆景輿論反轉的當晚就來找我, 帶了滿滿的誠意,只希望能成功跳槽。
舉手之勞,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林總, 這份東西的價格你應該清楚, 」我也不去扶他, 「我勸你早點退休,否則引火燒身。」
一個小時後, 林雲霄面如死灰地離開了羣星。
金皇, 易主了。
(18)
六月底,《慕梁月》入圍金屏(私設, 有參考)最佳電視劇獎、最佳導演、最佳男主、最佳女主、最佳劇本、最佳編劇等多項獎項。
林雲霄的下臺並沒有引起太多動盪,我也暫時沒空管這麼一個爛攤子,接手了幾名不錯的藝人,拿了幾個看好的資源,就交給 Linda 去整頓。
而她也相當記仇, 對待段榆景視而不見。
很快, 昔日被我一手捧起的段榆景的話題討論度就越來越低,逐漸查無此人。
他想盡各種辦法找了我很多次, 甚至註冊了許多新號碼給我打電話,但我們的社會地位差距太大,再加上有我的吩咐, 他怎麼也見不到我。
和金皇娛樂籤的合同又限制了他的自由, 沒人敢得罪羣星, 也就沒人冒着風險去籤他, 他只能困在金皇。
娛樂圈的更新換代太快, 如今的邊珣已經取代段榆景成爲了頂流。
不僅如此, 憑藉一部《慕梁月》, 他成功斬獲了金屏最佳新人和最佳男主獎。
可謂一飛沖天,大紅大紫。
頒獎典禮,邊珣拿着保溫杯就上去了。
「我要感謝一個人。」他說, 「她是我的明月, 也是我的伯樂。」
杯角的月亮泛着銀白的光。
我在臺下鼓掌,心情不可避免地有所起伏。
但最後我也只是告訴他:「不用提到我,我不需要什麼回報。」
因爲投資他已經得到了近乎百倍的回報。
這是實話。
邊珣卻對我笑, 這笑容不算開懷, 眼中依舊是無法辨析的溼漉漉情緒:「是我想要留下在你身邊待過的痕跡。」
「嗯?」
他頓了頓:「我見明月樑上映, 不期來日攬入懷, 只慕今朝與君遊。」
——這是《慕梁月》中, 葉疏詞對女主角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從來沒有在娛樂圈見過一個, 像邊珣這樣, 表演起來毫無痕跡的人。
除非他不在表演。
邊珣還是笑,溫柔的,坦誠的, 疏朗的,如往常一樣。
他的眼睛明亮,聲音虔誠:「這個世界上的邊珣很多,但是婁銜月只有一個。」
所以傾慕樑上明月, 從來是我一個人的事。
——這些都不重要。
——什麼重要?
他沒說話,他只在心裏回答。
——月亮高懸,仰頭就能看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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