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延一起在德國留學第三年,他愛上了勤工儉學的季歡。
爲了追季歡,他無數次在我面前吵嚷着退婚。
更是放言我連季歡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他們逃課飆車,做着最刺激的事。
季歡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說什麼真愛無罪。
我不知道真愛有沒有罪。
但我知道。
在德國留學這三年,一定會是他們五年留學生涯中最難忘的七年。
-1-
和謝延一起留學的第三年,他在校外快餐店遇到了同是中國人的季歡。
那天着急上課,我讓他幫我帶份三明治,可他最後卻空手而來。
謝延臭着臉,見到我就開始抱怨超市的兼職工簡直就像智障。
「做一份三明治很難嗎?爲什麼她能給我做錯兩次!」
我從書裏抬起頭,仔細想了想。
「可能他聽不懂你的粵式德語?」
謝延白了我一眼,從包裏掏出一塊巧克力塞給我。
「那是個中國人好嗎,算了,算我倒黴。」
我以爲那天的意外就是個插曲。
可沒想到一個月後,我去那家快餐店時也遇到了謝延說的女孩。
結完賬後,我像往常一樣交代忌口:「不要加西紅柿。」
櫃檯裏的女孩怔了一下,突然綻放出一抹笑。
我覺得奇怪,詢問怎麼了。
她笑着擺擺手:「沒什麼,只是想起前一段時間有人也不喫西紅柿……啊,不好意思ťû⁾。」
她說到一半像是想起自己還在工作,禮貌道歉。
我剛要說沒關係,就聽到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季歡,你看我弄到什麼了!」
剛要去後廚做三明治的女孩猛地轉身,剛裝好的材料撒了一地。
身後的男人着急地跑過來。
對着女孩無奈嘆氣:「你什麼時候能不這麼笨。」
男人語氣裏的寵溺無法忽視。
我轉過頭,看向我這個對別人寵溺的未婚夫。
在謝延目瞪口呆地注視下說了個:「嗨。」
櫃檯裏面的季歡驚喜道:「你們認識?阿延,她和你一樣不喫西紅柿呢。」
我笑了,可不是一樣嗎。
我審視着渾身僵硬的謝延:「不介紹一下?」
謝延沒說話,倒是季歡先開口。
「你好,我叫季歡,是阿延的……朋友。」
我轉回頭看向季歡,用着同樣輕快的聲音。
「我叫趙明月,是謝延的未婚妻。」
季歡揚在臉上的笑瞬間僵住,她不可思議地看向謝延。
我皮笑肉不笑地懟了謝延一句:「未婚夫,你說句話啊。」
在我們倆共同的注視下,謝延艱難點頭。
「這是我未婚妻……」
我脣角勾起,看向他手裏拿的火鍋底料。
「這不是我哥郵來的嗎,你幫我取快遞就是取到了這裏?」
謝延臉色難看。
櫃檯裏的季歡紅了眼,低下頭慌亂地收拾好掉在地上的食物,顫着聲音說了句「三明治您稍等」後就進了後廚。
-2-
那份三明治我最後也沒喫到。
謝延把我拉了出去。
他在車裏沉默良久纔對我說對不起。
說完全不在意是假的,但我還是原諒了謝延。
我和謝延並不是完全商業聯姻的關係。
我們從小相識,也算是有點青梅竹馬的情誼。
在德國這三年,身邊只有他陪着,多少又生出點同鄉之誼。
既然他認錯保證了,我能給他一次機會。
並且馬上到學期末,我實在分不出精力來管他。
爲了明年能順利畢業,我每日廢寢忘食,基本兩點一線,除了學校就是家裏。
我們學校的中國留學生不算多,學姐拉了個留學生羣,有時候會組局一起玩。
這次在羣裏邀請我,被我拒絕了。
晚上十二點從圖書館出來,我看到學姐給我發來的ƭŭₖ視頻。
今天聚會的地點好像是在酒莊。
視頻裏的男女主被一羣人起鬨着喝交杯酒。
惡俗的酒桌文化從國內帶到了國外。
不過,我的未婚夫倒是對這酒桌文化很開心。
那雙看着季歡的眼深情得像是世界第一大情種。
學姐還發來一張在社交網站上的截圖。
圖片裏男女的一雙手在潔白的牀單上十指交握。
配文:
【明明知道結果,可今天我想任性一次,上帝,請原諒我們。】
男人的腕上,戴着去年我送他的那塊江詩丹頓。
上帝能不能原諒你們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
我一定不會原諒你們。
存了圖片,我回復謝謝學姐。
沒過幾秒,那邊回信息。
【用不用幫你捉姦?】
我沒回她。
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那份幸災樂禍。
沒預料錯的話,這份視頻和照片應該已經都傳回國內了。
我拿賬號關注了季歡。
【今天 Y 先生說我總是那麼笨,以後沒有他該怎麼辦,我已經不想把他還給那位了。】
【愛情本來就沒有界限,爲什麼我不能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只是想用力去愛,哪怕知道沒有未來。】
【不被愛的纔是小三。】
每一條下面都有他們兩個的配圖。
有一起去爬山露營,一起去高爾夫球場,還有一起去俱樂部飆車。
看這時間,謝延最近是一節課也沒去上。
-3-
考試周結束,慕尼黑的天氣實在太冷,我一下病倒。
昏昏沉沉間,我好像接到了一通電話。
但腦袋實在太重,轉頭我又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敲門聲吵醒。
身上的觸感黏膩,我帶着濃濃的起牀氣推開了門。
拉開房門,我一時間怔住。
門外的人一身風雪,清冷的眉目看着有些疲憊。
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上拎着兩個可愛的粉色袋子,顯得格外違和。
「謝承?你怎麼來了?」
男人皺眉。
「之前不是還叫我承哥。」
我眼神冷下來,他是謝延的大哥。
我實在對他沒有好心情。
見我這副態度,謝承將手裏粉色的袋子遞過來。
「你哥讓我帶給你的,他說你病了。」
我抬手接過袋子,沒有想太多。
「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我點頭,剛要關門,要離開的男人叮囑。
「不要給陌生人開門,自己住在外要有警惕性。」
謝承就像我哥一樣,最愛囉嗦。
我敷衍着答應,關上了門。
袋子裏裝了一些我喜歡喫的東西和感冒藥。
藥應該是在慕尼黑買的,上面貼着便籤,中文標註了每日的劑量。
我不由想笑,我都已經在德國留學三年了。
謝承還以爲我看不懂說明書呢。
給手機充上電,剛開機我就接到我哥的電話。
「謝承到了?」
我喫着小魚乾輕哼。
「行,你讓謝承接電話。」
「他已經走了。」
電話那頭聲音拔高:「你沒讓他坐會兒?人家專程飛了十五個小時去給你送的東西,你就這麼讓他走了?」
被一頓訓後,我哥匆匆掛了電話。
我沒想到謝承專程來給我送東西。
我哥給我打電話覺得我狀態不對,怕我出事又聯繫不上謝延。
他自己走不開,正好和謝承在一起,就拜託謝承來看看我。
看了眼時間,我這一覺竟然睡了十八個小時。
點開和謝承的對話框。
我們上一次發消息還是在去年。
他問我小魚乾要香辣口味行不行。
我說不行,必須麻辣。
他延了兩天航班,等新一批麻辣味小魚乾做好纔來。
最後一句話,他說我嬌氣。
在屏幕上打上謝謝,我深吸一口氣。
我不應該因爲謝延遷怒謝承。
沒多久那邊回覆:
【嗯。】
他還是那樣惜字如金。
-4-
病來如山倒,本想在家養幾日,但沒想到來了位不速之客。
房門被謝延氣勢洶洶砸響。
「趙明月,開門!」
打開門後,他見我這副虛弱的樣子一愣。
但又很快暴怒地質問我:「是不是你跟我哥說的季歡?」
我挑眉看向他嘴角的傷,這是被謝承揍了?
「趙明月,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爲什麼要和季歡過不去?」
「啪——」
我想都沒想掄圓了手臂一巴掌扇在謝延臉上。
正好和謝承打得一左一右,對稱了。
謝延被我扇蒙了,偏着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打我?」
「Ťū́₁打你怎麼的,難不成打你之前還要沐浴焚香,你那張臉配嗎?」
謝延從小養尊處優,臉皮迅速浮起巴掌印。
他拿手指着我:「你……你……你……」
我不耐煩地打掉他的手。
「你什麼你,你那天痛徹心扉跟我說對不起的視頻還在我行車記錄儀裏放着呢,謝延,這纔多久啊,川劇變臉也沒有你這麼快的吧?」
面對我的質問,謝延眼神閃躲。
「我……我那時不知道我已經愛上了季歡。」
他說話的語氣逐漸堅定。
「我要和你退婚!」
「啪!」
出國前我爸耳țû⁺提面命,出門在外要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甩了甩因爲抽他而發熱的手。
退一步越想越氣,一點也忍不了。
我指着他破口大罵: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誰,我是你家裏定下來的未婚妻,是你家項目甲方的女兒,你再和我這樣說一句話試試?」
「之前沒時間收拾你,你真當老孃是軟柿子呢。」
「馬上給我處理好你那些爛事,否則別怪我不顧情分!」
說完我把大門甩上。
可能是被我兩巴掌扇醒,謝延還算知趣。
連着一週都沒來找我晦氣。
季歡的賬號也沒再發那種知三當三的噁心話。
留學生羣裏組織大家一起過年,這次是在滑雪小鎮。
我本還想拒絕,但孫玉學姐多次艾特我。
幾個學妹準備了餃子的材料,還有些中餐。
有車的人並不多,所以想讓我幫忙拉些東西。
羣裏有位學妹做菜特別好喫,看着她發的圖片,我承認心動了。
對一個留子來講,沒有什麼比家鄉美食更吸引人的了。
到小鎮酒店時天已經黑透了,我幫學妹搬食材。
酒店大堂裏非常熱鬧,一羣人說說笑笑。
我進來無人注意。
「明月,你來了。」
孫玉親暱地喊我,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身上。
我皺眉,看到孫玉旁邊坐着季歡和謝延。
「快來坐,聽說你們小兩口很久沒見了。」
-5-
調笑的話讓季歡臉色瞬間煞白。
謝延摔了手裏的杯子,冷笑一聲:「還真是陰魂不散。」
旁邊的季歡泫然欲泣,她拉了拉謝延的袖子。
「阿延,別因爲我和她吵架,不值當……」
氣氛一時間很僵。
在我們這個圈,我和謝延訂婚的消息大家都知道。
看這副樣子,謝延出軌他們也都知道。
孫玉眼裏的幸災樂禍溢於言表。
我覺得她可能是瘋了。
明目張膽這麼刁難我。
也可能是平時我太好說話,一個兩個都把我當軟柿子。
我放下東西走向孫玉,直直地盯着她。
「學姐,你叫我來是想看我們撕逼嗎,然後再錄個視頻傳回國內,讓謝延再因爲這事挨頓揍?」
孫玉眼裏閃過一絲迷茫:「什麼捱揍?我沒有。」
我轉頭皮笑肉不笑地對着謝延。
「你還不知道吧,要不是學姐大肆宣傳你們喝交杯酒的視頻,你哥怎麼能知道。」
謝延的眼裏閃過一絲狠戾。
「是你?」
孫玉一縮,有些害怕地看向季歡。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小歡,你幫我說句話啊!」
季歡聲音軟下來,那張小臉楚楚可憐,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阿延,你別聽人挑撥,孫玉姐不是故意的,別怪她……」
面對心上人的軟語,謝延嘆了口氣。
「下不爲例,這次就算了。」
聞言孫玉鬆了一口氣。
我勾起嘴角。
「學姐,不想聽一下我的意見嗎。」
「聽說你打算回國發展,工作好找嗎?」
這次輪到孫玉臉色煞白。
周圍的同學都沒料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不是吧,這趙大小姐也太仗勢欺人了。」
「資本家的小公主不都這樣?」
「也怪孫玉活該,沒事招惹人家幹什麼。」
隨着周圍人每說一句,孫玉的臉就更白一分。
她這才知道害怕,嘴脣顫抖,語氣哀求:「明月,我……我……」
我笑了,慢慢逼近。
「你說如果我把你在學校的那些事添到你的簡歷裏,你還能找到工作嗎?」
周圍的人也有和孫玉關係好的,甚至還有幾個有權有勢的富二代。
可這種時候,沒有一個幫她說話。
「明月,我知道錯了,能不能放我一馬?」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
「你不知道嗎,像我們這種資本家最是睚眥必報,放你一馬,那誰來放過我?」
「學姐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吧,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宮肌瘤,你讓我就這麼算了,是想害死我嗎?」
不過片刻,孫玉已經滿頭是汗。
她咬咬牙,最後閉上眼,視死如歸地指向季歡。
「是她讓我叫你來的!」
-6-
場面一瞬間如死寂。
謝延看看孫玉,又轉頭看看身邊被指的季歡。
那副樣子,真如我對他的評價。
蠢貨。
我歪頭:「季小姐,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季歡撇了撇嘴,看樣子馬上要給我展示一場人工降雨。
可我沒興趣看。
不料季歡眼神一變,收回要掉下的眼淚,理直氣壯又傲嬌道:
「是我讓她做的又能怎麼樣,趙明月,你是千金大小姐,能隨隨便便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你有權有勢,可我不一樣,我一無所有——」
我忍不住抬手打斷:「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病。」
被我一噎,她反應強烈。
「你生下來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阿延,可我呢?我們這麼相愛,卻要被你拆散,你害得阿延被哥哥打,你就不覺得愧疚嗎?」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愧疚,重申一下,不是我拆散你們,是你插足了我們,並且我覺得他哥打輕了,小三小姐。」
「還有,得到他是一件什麼很光榮的事嗎?」
我的話直白又傷人。
那句小三徹底刺痛了季歡。
她受傷般跌坐在謝延懷裏。
謝延用手指着我爲她出頭:「趙明月,你別太過分了!」
我眯了眯眼,笑容更盛。
在謝延略帶恐懼的眼神下一步步走近他。
ṭŭ̀⁷
「我說沒說過再指我一下你就廢了?」
謝延攬着季歡不斷往後退。
「你……你上次沒說……」
「哦,那我這次說了。」
不給謝延反應的時間,我抄起桌上的酒瓶直接砸向他的腦袋。
砰的一聲ţũ₎,酒瓶碎裂。
紅酒淋溼了謝延的頭髮,一路蜿蜒而下染紅了他的襯衫。
「啊——」
他懷裏的季歡也受了牽連。
此刻才反應過來尖叫出聲。
「你瘋了?阿延,你沒事吧?快報警!」
聽到報警兩個字,謝延趕緊按住她。
他搖了搖頭:「我沒事,別報警。」
季歡瞬間泣不成聲,我不知道他們本來的感情有幾分真。
但現在這季歡哭得一定有十分真。
「你是不是心裏還放不下她?你說過只愛我的啊!」
哦,原來是因爲這個哭成這樣。
我還以爲她是擔心謝延腦袋開花。
謝延揉了揉眉心,頗爲疲憊。
「我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樣,不能報警。」
我冷哼一聲,還算他有點腦子。
「趙明月,今天這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這麼算了吧。」
我拿起桌上的紙巾嫌惡地擦掉剛纔的紅酒:「你算哪根蔥,你有什麼面子?」
但今天打也打了,罵也罵了。
我也沒想再糾纏。
兔子逼急了都會咬人。
沒必要。
「今天姑奶奶心情好,放你們兩個一馬,季歡,下次要是再搞這種事,腦袋開花的可能就是你。」
「搶走男人不是本事,我勸你有這時間多看看書,別整天揪着我不放。」
-7-
我驅車離開滑雪小鎮,跟這羣看好戲的人住在一起是不可能了。
臨走前學妹還貼心地給我分裝了一份食物。
路上沒什麼車,今晚的夜格外黑,有暴風雪前奏的跡象。
我不由加快速度。
離市區還有四十公里時,車子在轉彎處打滑,我猛地一拽方向盤,車身一歪,懸在山路上。
任我如何踩油門,車子也不動分毫。
沒辦法,我只能叫了道路救援。
等救援時,我正好趁有空給家裏打電話拜年。
可漸漸地,我發現不對勁。
外面的雪越來越大,風吹得我都能感覺到車身的搖晃。
能見度已經低於十米。
我趕緊跟我哥報了地址,但電話那頭已經沒有迴音。
沒信號了。
我心中升起一絲絕望。
現在這個天氣,道路救援車肯定上不來了。
這場暴風雪不知道要持續多久,這麼大的雪肯定會封山。
如果幾個小時還好。
可如果是幾天……
好在油箱裏還有一多半的油。
我將車裏所有能保溫的東西裹在身上。
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保存體力等待救援。
與此同時,在國內的趙文曜已經急瘋了。
趙文曜聽到了妹妹報的地址,掛完電話就聯繫謝延。
可謝延的電話也接不通。
他轉頭又打給謝承。
謝承剛落地慕尼黑,就接到了趙文曜的電話。
還沒等他說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
「你弟弟是死了嗎?電話就像板磚一樣,明月上次生病的時候聯繫不上,明月出事了又聯繫不上!要他這個未婚夫陪着有什麼用?」
謝承快速捕捉到了話裏的重點:「我在慕尼黑,明月出什麼事了?」
得知謝承在,趙文曜說了趙明月的處境。
謝承握着手機的手一緊:「我馬上去找明月,你放心。」
臨掛斷前,趙文耀放下狠話。
「我妹妹要是出事了,讓謝延洗乾淨了陪葬。」
-8-
車裏的氣溫越來越低,我的眼皮逐漸打架。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終於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明月!醒醒!」
玻璃窗被砸響。
我揉了揉眼睛,看到了謝承焦急的模樣。
一時間我以爲是做夢了。
手比我大腦反應要快一步拉開車門。
下一秒,我被擁進一個冷冽的懷抱。
頭頂傳來謝承鬆了口氣的聲音。
「你沒事就好。」
我的心臟猛跳,睏意瞬間被清乾淨。
緊繃了這麼久,如今鬆懈了。
一股莫名的委屈席捲我的情緒,眼淚像不要錢一樣往外掉。
謝承拍着我的後背,輕聲哄着:「沒事了,沒事了。」
抱着他哭了許久,我才反應過來。
雙頰攀上一絲熱意。
我尷尬開口:「我腿麻了。」
謝承趕緊鬆開我。
平日裏一絲不苟的ƭų₂男人,難得從他身上看到幾分慌亂。
他不自然地輕咳:「我帶你走。」
謝承小心翼翼把我抱上他開來的車。
車裏的溫度很高,謝承沒有往市裏開。
見我偏過頭看他,謝承解釋。
「下面的山路全都封死了,山上的雪要小一些,我看到附近有家滑雪酒店,今天先在那歇一下。」
山下的路都被封了?
我下意識問:「那你怎麼上來的?」
謝承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我就是徒步也得上來,你哥都要殺了謝延了。」
我一怔,心中莫名一空。
從剛纔看到謝承那一刻,我總覺得有些東西變了。
我沒再說話。
我要理清我的心。
兜兜轉轉一圈,歷經八小時,我又回到這個滑雪小鎮。
謝延那羣人早就不在大堂。
將房卡給我後,謝承帶着我上樓。
看了眼房卡,我和謝承不是同一樓層。
他給我開的豪華套房,自己住的普通套房。
刷完房卡後,謝承先進去看了一圈。
確認沒有問題後,他站在門口要離開:「早點休息。」
在他轉身那一刻,我抓住他的手腕。
「謝承,我害怕。」
我能感覺到謝承的身體一僵。
那張斯文禁慾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
「那我等你睡着再走。」
-9-
謝承在臥室外的沙發上坐下。
我拿了睡衣去洗澡。
等我出來時,外面的天還是漆黑一片。
謝承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拿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麼。
看見我的那一刻,他愣了一下,眉頭微皺。
「冷,去披件外套。」
我沒聽他的話,而是一步一步走向他。
可能是後背接觸到冷空氣,讓我不免有些心顫。
最後在他身前停下,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謝承,你是不是沒有女朋友?」
他慢條斯理地合上了手機,眼中有些迷茫,但還是點點頭。
「嗯。」
我彎了彎雙眼,笑得嫵媚。
「那你現在有了。」
聽到我這話,謝承才認真看我,我看到他的眉心明顯一跳。
半晌後,他悠悠然開腔。
「你哥會殺了我的。」
我慢慢湊近他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垂。
「那你怕嗎?」
話音未落,我的腰肢被一雙手托起。
一陣天旋地轉,我和謝承換了位置。
他居高臨下,掐着我腰的手隱忍又剋制。
眼神深邃得彷彿要喫了我一般。
「明月,你衝動了。」
我的手臂柔弱無骨般搭上他的脖子。
勾引的意味明顯。
沒有回答他,我重複剛纔的話。
「你怕嗎?」
下一秒,我的脣被堵住。
謝承的動作近乎兇狠,嘴脣被反覆碾磨。
他說:「不怕。」
屋內暖爐逐漸升溫,真絲睡衣像是一團垃圾一樣被主人拋棄在地上。ťṻ₀
窗外狂風呼嘯。
而屋內的我置身在風暴中心。
洶湧的狂風捲起,我連自己都感覺不到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謝承。
但我知道,我喜歡的東西我都要。
-10-
沒睡幾個小時,我被電話聲吵醒。
昨夜折騰得夠嗆,我的身體和腦子都很混亂。
看到是我哥的電話,沒多想點了接通。
還帶着濃重的起牀氣,我不悅地開口:「哥,怎麼了?」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聲音。
我睜開眼,感覺有些不對。
這手機的手感不對。
一個激靈,我什麼睏意都被嚇走了。
這時謝承也轉醒,他聲音還帶着沙啞:「怎麼了?」
我摁斷了電話。
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我哥來的電話。」
「嗯。」
「你的手機。」
謝承:「……」
謝承拿着電話進了衛生間。
半個小時纔出來。
我笑吟吟地歪着頭看他:「我哥放過你了?」
他無奈地笑笑。
「手機沒電了。」
謝承去車裏取充電器,我簡單洗漱後去餐廳等他。
這個時間餐廳裏的人不多,點了兩份餐後我便刷手機等謝承。
「趙明月?你怎麼還在?」
我心中升起一絲不耐煩。
真是倒黴,這都能碰到這個晦氣的。
昨天剛砸完他,今天看見我繞道走很難嗎?
謝延是自己來的,他倒是不客氣,直接坐在了我對面。
「你那是什麼表情,昨天的事小爺不計較了。」
「我想了一宿,你一定是因爲喫醋才生氣的,我也想明白了,我們的婚不能退,以後我儘量不帶季歡在你面前,你也別喫季歡的醋了。」
「對了,這次期末考我掛了三科,我哥已經知道了,你能不能幫我和家裏說是因爲陪你才掛科的?」
謝延在我對面滔滔不絕,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我終於忍夠了。
「讓我替季歡背鍋,你是腦子被豬油蒙了嗎?我真是發現了——」
「你發現了什麼?是不是終於發現季歡比你強百倍。」謝延被我罵得有些惱羞成怒,沒等我說完就打斷我的話。
我勾着嘴角搖了搖頭:「我發現有些男人就是賤,當狗當上癮了,連人都不會做了。」
「你!」
「你什麼你,話都說不利索,還有,你戴串佛珠在這裝什麼蒜呢?裝慕圈佛子呢?」
謝延的脖子上掛了兩串佛珠,看起來格外違和,讓人想忽視都難。
「你懂什麼?我現在信佛了,這是季歡送我的,能保佑我們的愛情。」
我瞭然地點頭:「你確實該信佛,求求佛祖保佑你小腦萎縮慢一點,不然我看你十年都畢不了業。」
戳到了謝延的痛處,他站起來又要咋咋呼呼。
但我的視線突然被他身後吸引。
餐廳門口,季歡和謝承一前一後走來。
謝延隨着我的視線回頭,在看到謝承時,腿一軟摔在椅子上。
-11-
「阿延,你怎麼了?」
季歡見狀跑過來扶謝延,她眼中帶着憤恨:「是不是她又欺負你了?」
我捂住嘴怕忍不住笑出聲。
現在的謝延怕是最怕的就是季歡靠近。
「你別碰我!」
季歡一怔。
「哥,你怎麼在這?你聽我解釋,我這次和她在一起只是巧合……」
謝承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徑直走向我。
他坐在我身旁,從袋子裏拿出一瓶牛奶,擰開遞到我手裏。
做完這些纔像看見謝延一般。
「家裏再也不會管你和誰在一起,和誰談戀愛。」
聞言謝延眼睛一亮,旁邊的季歡更是揚起明媚的笑容上前:「哥哥你好,我叫季歡。」
但謝延很快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哥,這……爲什麼?」
「你沒有婚約了。」
季歡的眼裏爆發狂喜,但謝延的反應卻和我想得有些不一樣。
他眼神複雜,沉默片刻後突然站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我不同意!」
我將喝完的牛奶遞給謝承。
他接過後格外自然地抿了一口。
「你沒資格提意見。」
謝延那個蠢貨到現在還沒發現我和謝承之間的不對。
倒是季歡捂住嘴驚呼:「你們在一起了?阿延,你看她的脖子。」
季歡這一指也讓我下意識低頭。
可惜我看不見。
但昨晚謝承那個力度,留下些痕跡也正常。
我笑着向謝延眨了眨眼。
「以後見我記得叫嫂子。」
謝延滿眼不可置信。
「哥,你們騙我的對不對?明月,我錯了,我不會再和她聯繫了,我——」
謝承冷下臉。
「季小姐,你帶他回屋吧。」
謝延被季歡哭着拽走。
世界終於清靜了。
喫着早飯,謝承突然冒出來一句。
「昨天是因爲小延才被困在山上的?」
我輕輕點頭,將昨晚的事添油加醋講給他。
喫過飯後謝承讓我先自己逛一會兒,將近一個小時後纔回來找我。
看到他手背上的劃傷,我估計他是去找謝延了。
等晚上喫完飯,正好遇到同學們離開酒店。
他們看見我眼神怪異。
估計是已經聽說我和謝延的哥哥在一起的事了。
不過我不在意。
他們這些人只敢在背後蛐蛐。
當着我的面連個屁都不敢放。
不過最好笑的還是謝延。
那張臉就像被調了色一樣。
左邊青一塊,右邊紫一塊。
頭上還綁着我敲他受傷的繃帶。
臨別他甚至都沒敢再看我。
低着頭和謝承道別。
走的時候還在謝承的注視下說:「嫂子再見。」
我終是沒忍住笑出聲。
-12-
我的車已經被救援拖走,我和謝承在這家酒店再住幾天。
每天滑雪溫泉,玩得不亦樂乎。
就在我倆玩到最高興時,我哥來了。
早上我和謝承正打算去滑雪,一道人影從大堂撲過來。
我甚至都沒看清來人是誰,謝承已經被砸了兩拳。
看清楚後我連忙去拉,卻被我哥推到一邊。
「你在這等我,我先解決這個不要臉的老男人再找你算賬。」
聽到老男人這三個字我眼角一抽。
謝承比我大五歲。
但他比我哥小一歲。
真是生起氣來連自己都罵。
謝承衝我擺擺手,他知道不讓我哥徹底出氣,我哥是不會放過他的。
我哥對謝承單方面虐殺,直到沒力氣了才停手。
前兩天還嘲笑謝延,現在謝承那張臉比謝延還像調色盤。
「哥。」
「你別叫我哥!」
我從沒見過謝承這副喫癟的樣子,在旁邊笑出聲。
「趙明月,你還好意思笑?」
突然被點名,我馬上收起笑容。
上前討好地給我哥捏肩膀。
「哥哥,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我哥沒好氣白了我一眼。
他們倆關係一直很好,我倒是也不怕我哥下死手。
謝承見狀坐起來,抽了兩張紙擦嘴角的血。
他有些無奈道:「哥,我至少比謝延那個臭小子強吧?」
「我說了別叫我哥!」
我哥來了之後,我和謝承徹底被隔絕。
一起喫飯他隔開,泡溫泉他隔開。
甚至連坐纜車他都要坐在我們中間。
晚上不到八點,我哥就把我攆回房間。
我只能靠着手機和謝承聊天。
沒過一會兒,謝承不再回我消息。
反而是我哥打來了電話。
「趙明月,趕緊睡覺,你要是沒事幹就看網課,別腦子裏只想男人。」
我深深嘆了口氣。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在鎮上住了十天,我哥終於要回去了。
可謝承也被他押了回去。
他美其名曰不打擾我學習。
回到墨爾本,我也儘快投入進課程裏。
爲了上半年能畢業,我一刻也不敢鬆懈。
沒有了我和家裏的阻攔,謝延和季歡之間的戀愛談得肆無忌憚。
我基本上在學校看不見他們兩個。
一轉眼到了學期中旬。
今天這節教授的課至關重要,我早早就來到教室。
難得還看到了謝延的身影。
自從在滑雪小鎮那次之後,謝延見了我都像老鼠見到貓一般。
每每都是繞着走。
課上到一半,謝延突然接了個電話。
他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刺耳,所有人都看向他。
「什麼?我馬上來!」
掛了電話,謝延直接衝出教室。
甚至連一句抱歉都沒和教授說。
這個教授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
我看見他拿出他的死亡小本,在上面畫了個叉。
嘖,看來他的留學生涯,至少要延長到五年了。
坐在我旁邊的同學突然撞了撞我的手,她小聲問我:
「明月,你不勸勸謝延嗎?」
我眉頭一挑:「我爲什麼要勸他?」
「你們以後不是親戚嗎?」
我笑了,傑西可能不知道,有句話叫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
況且,我是他以後的嫂子,又不是他媽。
好言難勸該死鬼啊。
我嘴裏又吐不出好言。
-13-
兩個月後, 我順利畢業。
畢業這天爸媽和謝承一起來的。
謝承給我和爸媽拍了幾張合照後, 衝着不遠處被叫來的謝延擺了擺手。
「給我們一家拍個照。」
謝延嘴角一抽,但還是乖乖聽話。
他接過謝承遞來的相機,剛要拍照, 卻發現是在錄像狀態。
謝承突然單膝下跪,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枚戒指。
「靠!」
見到這一幕,謝延忍不住爆粗口。
這是誅心啊。
「明月, 我知道今日匆忙又唐突,但我不想等了, 我想永遠陪在你身邊, 今天在伯父伯母面前承諾, 我會永遠愛你, 陪伴你, 直到你生命最後一刻。」
「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不知道那枚明月之輝在被他拍下來那刻,我哥就給我傳消息:
【畢業那天穿得漂亮點, 那老男人可能要求婚。】
都這麼久了,我哥還沒放過他。
我伸出手,不知道爲何有一些哽咽。
「我願意。」
番外
錄完我哥的求婚視頻後,我心裏就像吞了一萬隻蒼蠅一樣難受。
半年前趙明月還是我未婚妻。
現在成了我大嫂了。
我哥從我手裏拿走相機, 檢查剛纔拍的視頻。
真沒想到他這種人竟然也會像小女生一樣。
「對了, 你今年別回國了。」
我瞬間驚起, 這是要放逐我嗎?
「等你畢業了再回國吧, 五年七年都可以,實在不行,十一二年也沒事, 就是別少小離家老大回,不然爸媽可能真把你忘了。」
「說起來你延畢也怪不得別人, 只能怪咱爸給你起這名不行。」
「延, 那豈不是天生註定要延畢。」
我:「……」
我嚴重認爲, 一向惜字如金的大哥跟趙明月學壞了。
我弱弱地開口:「那我就不能參加你和嫂子的婚禮了。」
我哥皺眉, 像是在認真思考這件事。
半晌後他纔開口:「我本來也沒想叫你參加,不過這還要看你嫂子的意思,算了, 你還是別來了,她一定也不想看見你。」
我無言以對。
這時手機突然響起,看到是陌生號碼, 我點擊接通。
「阿延,我好難受啊……」
我握着手機的手一緊。
兩個月前, 孫玉在醫院給我打電話說季歡流產了。
那天我還在上課, 接到電話後直奔醫院。
我不知道季歡什麼時候懷的孕,一路上極其內疚自己沒照顧好她。
可到了醫院,醫生告訴我季歡是因爲房事激烈導致的流產。
我如遭雷擊。
因爲前一天我和季歡根本沒在一起。
她說要去找朋友玩, 晚上不回來了。
季歡從病房裏被推出來, 麻藥還沒過勁。
她穿着我沒見過的紅色吊帶裙,臉上化着濃重的妝。
她醒來後哭着求我原諒她。
她說是孫玉帶她去夜店玩的。
可不知道怎麼喝了一杯酒後就沒有意識了。
我早和她說過不要和孫玉來往。
但她不聽。
我沒再和她多糾纏。
付了醫藥費,離開醫院。
從那之後,季歡瘋了一樣找我。
即便我拉黑她的所有聯繫方式, 她還是會換電話號。
甚至在外胡編亂造,說什麼我因爲別人拋棄她。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
看着趙明月的笑臉,我心底卻感覺刺痛。
明月也曾照耀過我。
可我實在該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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