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圍城末日生存騷操作指南5:忍無可忍

「老師」並未一同前往。
兩輛集裝箱車一起出發,我跟陳哥在後面這輛上。
因爲先前的小插曲,其他人顯然對我們反抗「老師」的舉動不滿,刻意避免與我們交談。
在我們兩個與其他人之間,形成了一道鮮明的真空帶。
我跟陳哥樂得清閒,閉目養神。
大約一個小時零二十五分。
察覺身下的車在減速,我睜眼時,剛好看到陳哥遞過來的棒球棍,這是出發前發放的道具,人手一根。
跟着人羣下車。
倉庫並不顯眼,白色的捲簾門放到最底下,裏面寂靜無聲,只有門前整潔的臺階,表明這裏確實有人居住。
嗅到活人氣息,三三兩兩的喪屍圍過來,還沒等我跟陳哥動手,其他人羣起而攻,幾棒球棍揮出,喪屍已然倒地。
捲簾門從裏面鎖住,想暴力打開並不容易。
皮衣帶頭,走近倉庫,態度粗暴地用力拍着捲簾門,「裏面的人聽着,我倒數十個數,再不開門,後果自負。」
十個數倒數完畢,門依舊沒開。
他揚聲罵了幾句,舉着棒球棍開始砸,「都給我砸,我就不信今天砸不開這個破門!」

皮衣雖然莽撞,但在這些人當中頗有威望,他一發話,大多數人都圍了過去,開始砸門,將倉庫前堵得嚴嚴實實。
雖然人多,奈何倉庫的捲簾門本就有防盜效果,所以收效甚微,複合材料的捲簾門只是出現凹陷,根本沒有破碎的跡象。
足足半個小時,凹陷也只是加大了些許。
我搖頭,邁步上前,拽住了皮衣揮棒的胳膊,「不如讓我試試。」
棒球棍嗤笑,「你?你怎麼試,給裏面的人下跪,求人家開門嗎?」
周圍響起零散的嘲笑聲。
我盯着他,等笑聲消失才接着開口,「按照你們的攻擊效率,最少要砸上五個小時,捲簾門纔有可能會破洞,而考慮到你們的體力,時間只會更長。」
「老師要求速戰速決,拿到物資就回,按照你的做法,確定能在天黑前趕回去?還是說,天黑前回不去的責任,你來承擔?」
皮衣莽撞,卻並不愚蠢,瞬間就想清楚了其中利害,變了臉色。
法不責衆,但槍打出頭鳥,他最先站出來砸門,如果沒能按時完成任務,當然也要因此負責。
他神情堅定地往後閃身,砸門的動作也隨之停下,剛纔聽他號令的衆人,也跟着退開,讓出被砸得凹凸不平的捲簾門。
沒人阻攔,我這才清了清嗓子,朝倉庫裏說話。
「我們來自商業街的庇護所,商場地方很大,物資充足,收容了很多尋求庇護的人,你們人數不多,如果想要安全,最好跟我們走。」
裏面沒有動靜,皮衣冷笑,出聲譏諷,「小白臉,你這計劃,好像也不怎麼靠譜啊。」
我沒理他,繼續朝裏面說,「倉庫雖然有物資,但你們人多,總有喫完的一天,且周圍的大小商場早被搬空,你們人少,連尋找物資都成難題,不如加入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活下去。」
這句話說完,裏面終於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你們真的只是來救人的?」
皮衣見狀,察覺說話之人態度鬆動,拼命朝我使眼色,要我趕緊答應下來,安撫裏面的人。
我依舊沒理,自顧自地說,「不是,我們這次來,主要目的是蒐集物資,救人只是順便,我們有兩輛車,四十個人,全都是壯年男子,且攜帶武器,也就是說,倉庫裏的物資,一定會被帶走,至於你們,願不願意投奔庇護所,可以自行選擇。」
皮衣一把揪住我的衣領,質問「你幹什麼!」
顯然對我將實話全盤托出的舉動,十分不滿。
陳哥的棒球棍從斜裏伸出,撞向皮衣手上的麻筋,逼着他不得不鬆開我。
皮衣瞪眼揮拳,眼看要跟陳哥動手。
但在這時,倉庫大門響動。
捲簾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男人一身灰色運動裝,稍長的頭髮撇在腦後,雖然手上沒拿武器,但渾身的氣勢卻不可小覷,顯然就是剛纔跟我說話的人。
而倉庫的西南角,鋪着一片被褥,十幾個男人肩並肩,把老人孩子還有女人護在中間。
我朝面前的男人伸手,「莊欽,學生。」
他回握,「周成躍,醫生。」
是個練家子。

怪不得倉庫里老幼居多,壯年男子不足一半,卻能安然無恙一直到今天。
門既然開了,皮衣只能被迫收回拳頭。
他壓着怒火,不甘地瞪了陳哥一眼,指揮道,「搬東西!」
倉庫的物資數量稱不上多,中規中矩,但難得的是,竟然有一整套淨水器和水泵,這東西在這兒用不上,但搬回庇護所卻是個寶貝。
有了「老師」臨走前那一番話,皮衣等人並未動手打架,只是聽話地搬運物資。
周成躍見我們並無傷人之意,也指揮着他的同伴,開始幫忙。
人多幹活也快,東西很快就都裝上了車,只剩下最後那套淨水器和水泵。
剩下的活不多,大多數人都靠在車上休息,懶得再動,只剩三個人合力去抬。
沒想到竟出了問題。
水泵和淨水器太重,三人中,一個在下面託,兩個在上面拽,沒想到上面兩人有一個手滑,水泵竟然直接朝着下面那人的胸口砸去。
一片驚呼,奈何距離太遠,下面那人眼看就要喪命。
斜裏忽然飛出一根棒球棍,將水泵往上撞了一下,不過兩三釐米,上面的人就抓穩了,把水泵順利搬上車,周圍人呼啦圍過去詢問,下面那人死裏逃生,大呼幸運。
周成躍聳了聳肩,似乎只是不小心將棒球棍脫手,轉身進了倉庫,幫老人搬被褥。
但我總覺得,那根棒球棍忽然飛過來,並非巧合。
陳哥附在我耳邊,解釋,「別小看那幾釐米,準頭,方向,力道缺一不可,不管差上哪一點,要麼水泵損壞,要麼底下那小子沒命,絕對不是偶然,連那幾個人的剩餘力氣都能計算在內,簡直不是人。」
我問,「如果剛纔真的打起來Ťű₀?」
陳哥毫不猶豫,「勝負不好說,但如果任由那蠢貨砸門,在門砸開的一瞬間,這人就能秒掉至少三個,而且他還有幫手……」
眼看周成躍一臉平靜的忙碌,把小孩和老人都帶上車,之後在我身邊坐下。
我才問了句,「爲什麼要開門?」
他笑了笑,「因爲你沒說謊,根據人數判斷,你們確實是來拿物資的,救人只是順便。」
我沉默,對剛纔的直言不諱,生出幾分慶幸。
剛纔被救的那個小夥子湊過來,千恩萬謝地給他鞠躬,末日混亂,性命最貴重。
他搖頭稱是巧合,自我介紹是醫生。
我跟陳哥默默聽着,誰也沒揭穿他。
他或許會治病,但絕不僅僅是個醫生。
周成躍救下的小夥子叫李超,是個話癆,三五不時就會冒出幾個新問題,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所以回程倒比來的時候要熱鬧。
下車,卸貨。
「等等,不許進!」看門的兩個人舉着棒球棍,一臉煞氣地阻止。
從倉庫帶回來的人,果然成了問題。
但我也早有預料,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老幼病殘,對那位「老師」來說,是完全無用的人,要將他們安置下來,恐怕沒那麼順利。
包袱和被褥卷扔在地上,兩個看門的堵在門口,態度堅決,「你們房子都租不起,憑什麼進庇護所?」
周成躍疑惑,陳哥嘆了口氣,湊過去跟他解釋何爲租房子,何爲撲克牌。
李超爲人直爽,有些不滿地站出來,「他們的物資都被搜救隊帶回來了,怎麼不能換撲克,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小心我去找老師,叫你喫不了兜着走!」
兩個看門的,雖然聽到了李超的告老師言論,但輕蔑的表情不變,顯然毫不在意。

我搖頭,李超還是太過天真。
那位老師雖然沒出面,但庇護所上下皆聽他指揮,現在倉庫這批人被攔在門口,恐怕就是聽了他的命令。
但周成躍畢竟是聽了我的話,纔打開了倉庫大門,我當然不能就這麼放任他們不管。
我揚聲發問,問的卻不是兩個看門的,而是暗中觀察的人,「那你們的意思是,只要他們租得起房子,就能進去庇護所?」
大頭有點怪異地盯着我,「你要幹什麼?」
「我就問你行不行。」
見我咄咄逼人,大頭視線往樓上瞟了一眼,才試探着點頭,「應該……可以吧。」
「那事情就解決了,我會借撲克給他們。」
我上前一步,把之前那次帶回物資,換的撲克都塞進了周成躍手裏。
有五十多張,雖然不多,但用來租房子肯定是夠了。
「現在他們有能力租房子,你們也沒理由再攔着他們。」
大頭聞言,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從門口退開了。
我沒再理會那些卸貨的人,帶着周成躍去物資交換處租房子,剩下的青壯年就在原地,守着老人和孩子,顯然對這個庇護所也十分戒備。
等一切辦妥,從物資交換處拿到鑰匙,周成躍才忽然出聲,「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回頭,不知道他爲什麼忽然來這一句。
卻見他警惕地看着我,「據我所知,撲克牌在庇護所就等於物資,很珍貴,你沒必要幫我們……」
原來是誤以爲我有所圖謀。
我搖頭,反問,「你身手不凡,不管投奔哪個庇護所都ťū́⁸能活得很好,爲什麼要帶着那些老人和孩子拖累自己?」
他眉頭緊鎖,「情況危急,既然有救人的能力,又怎麼能視而不見?」
我把鑰匙遞過去,「巧了,我的想法跟你一樣……但問題是,有些人不這麼想,天災來臨,恰好給滿足了一部分的野心,人命,物資都成了棋子,剛好用來滿足私慾。」
我抬頭,掃了一眼頂樓裝修豪華的家居店,繼續說,「我幫你確實有目的,但也只是想救下更多人,你可以自己選擇加入我們,或者明哲保身,都沒關係。」
他順着我的視線也看向了頂樓,若有所思的接了鑰匙。
半晌,才低聲說了句,「我考慮一下。」
我跟陳哥先回了服裝店。
薛雪早就把飯準備好了,小胖笑嘻嘻地迎上來。
「辛苦兩位頂樑柱了,今天的工資發了沒有!」
陳哥笑笑,「哪有那麼快。」
小胖也只是問問,聽說沒發也不失望,「也是也是,至少得明天才能發下來。」
「來來來,快喫飯,今天是我親自下廚,給你們做了涼皮。」
薛雪一面給小童洗手,一面解釋,「他找隔壁借了廚房,做了好多。」
我搖頭,「你們先喫,我得出去一趟。」
「剛回來就走,你要去哪,我親手做的涼皮都留不住你嗎!」
小胖身上圍着圍裙,一臉落寞的樣子,像極了我的糟糠之妻……
被剛剛的想象嚇得一激靈,我趕緊搖頭,甩開可怕的想法,跟薛雪和小胖,簡單解釋了一下週成躍一行人的事情。
「他們雖然安頓下來,但物資卻都被拿走了。」
小胖藏不住情緒,憤怒拍桌,「這庇護所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通融一下,哪怕先借給他們一點,以後再還也行。」

薛雪眼神複雜地掃了一眼小胖。
我跟陳哥也是一樣的表情,盯着小胖沒作聲。
他被我們盯得心虛,猶豫着坐下,「怎麼了……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我表情嚴肅,問他,「小胖,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到庇護所的第一天,在物資兌換點,你說了什麼?」
小胖表情茫然,但還是聽話的回憶那天的事情,「我說……房租太貴了?」
「還有呢。」
「物資……物資也貴。」
我點頭,繼續問,「那你現在,還那樣覺得嗎?」
小胖愣了一瞬間,似乎很久沒考慮這個問題了,「還……還好吧,反正咱們現在不需要去殺喪屍,更不用兌換庇護所的物資,加上你跟陳哥都加入了搜救隊,一天兩百張撲克,輕輕鬆鬆也能過得很好……」
氣氛沉重。
小胖似乎也察覺剛纔的話有問題,小聲解釋,「我也不是想待在庇護所當閒人,讓你跟陳哥辛苦,要不,我明天就去地下停車場打工?」
我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來這個庇護所的目的,只是爲了看情況,而不是長期居住?」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
那個老師也罷,那些搜救隊的保鏢也罷,只要肯想辦法,不合理的統治總能被掀翻。
但問題卻是,任何一種制度,無論是否合理,都會有一批得利者。
這些得利者並非始作俑者,甚至沒有壞心,可一旦享受過制度帶來的利益,就會下意識認同這套制度,以及帶來利益的統治者。
甚至成爲制度的維護者,助紂爲虐。
小胖初來庇護所時,能清晰地認識到庇護這套制度的漏洞,甚至強烈地抨擊它。
可短短兩週,他卻完全接受並認同了這一套制度。
否則他不會理所當然地說出,要庇護所通融,先「借」再「還」,以及要去打工。
而這一切的發生,只是因爲身份置換,我們成了制度中的得利者……
小胖尚且如此,那這偌大的庇護所中,又有多少跟他一樣,在不知不覺間被洗腦,心甘情願維護這套制度的人呢?
我不敢想。
還好小胖中毒不深,陳哥和薛雪輪番上陣,終於把他的想法扭回了正軌。
不過我的心情並沒輕鬆多少。

搬着一箱泡麪,還有不少其他食物,往周成躍一行住的地方走去。
他們租下了一間珠寶店,比起服裝店來說,傢俱太少,沒有能拿來拼湊牀的東西,但好在地方夠大,他們把櫃檯堆到了角落,被褥並排鋪上,倒比倉庫好得多。
我把泡麪放在門口,敲了一下透明的玻璃門。
周成躍抬頭,見我過來有點驚訝。
他叫其他人繼續收拾,拉開門跟我出來,掏出一支菸遞過來。
我擺手,「不用了。」
他見狀,也沒把手裏的眼點燃,淡聲說,「我本來也不抽的,但有些事,不抽菸似乎挺不過去。」
我看他神色落寞,沒出聲,靜靜等着。
「我以前是開武館的,有個妹妹,她跟我們一起逃到倉庫,那時候管事的不是我,青壯年要去找物資,女人孩子老人留下做飯洗衣服,那天輪到我跟兄弟們去找物資……」
他聲音發啞,發顫,「我不應該把她一個人留下,她連自保能力都沒有,那些人都她媽是禽獸……我回來的時候,連屍體都涼透了,割腕自殺,她給我留了一封信,要我救救倉庫裏的其他女孩。」
他手上緊緊攥着拳,極力剋制情緒,「我把那些人都殺了,一個不留,只剩下老人,孩子還有女人,我跟武館的兄弟們一起護着他們,也算是,圓了小婷的生日願望。」
「你之前說他們是我的拖累,其實恰恰相反,是他們救了我的命,如果沒有他們要保護,那早在那天,我就跟小婷一塊走了。」
我一時語塞,沒想到會揭開他的傷疤。
太過殘酷的事實,讓一切安慰都顯得蒼白。
我試探着開口,「你有沒有想過,你妹妹她,其實早就預料到了,她怕你跟那些人同歸於盡,這才寫下那封信,作爲你的顧慮和牽絆,只是爲了讓你好好活下去。」
周成躍沉默,半晌才啞着嗓子應聲,「我明白。」
他倚在欄杆上。
我低頭思考,這件事實在危險,或許莽撞地找到這個男人,打破他妹妹留下的計劃,太自私了些……
他卻忽然抬頭,「我加入。」
大概是我臉上的歉意太明顯,他出聲解釋,「小婷挖空心思希望我活着,不因她的死而消沉,所以哪怕爲了讓她放心,我也不能再墮落下去。」
他話鋒一轉,面容肅了幾分,「而你們要做的事……似乎很有挑戰性。」
下雨了。

從凌晨開始,混着漆黑的夜色,雨水悄悄到來。
因爲是特殊時期,並不清楚雨水有沒有別的影響,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敢出門,躲在庇護所裏,連日常搜查物資的搜救隊,都放了假。
工資照發,每天兩百張撲克的肥差,哪怕什麼也不做也能清閒度日。
我跟陳哥倒是第一次有時間,去地下倉庫看看。
通往地下有直達電梯,但因爲供電緊張,所以電梯沒開,只能走下去。
小胖領路,在前面念念叨叨。
「地下車庫的工作特別累,主要是工資太低了,拼死拼活才能混個溫飽,我覺得不合理。」
一邊唸叨,一邊暗示般地拿眼睛瞄我。
我好笑地踢了他一腳,「知道了,不是讓你去幹苦力。」
小胖這才嘿嘿笑着,放了心。
「我知道我知道,莊哥你也不是這樣的人。」
因爲接近地下的緣故,溫度逐漸降低,樓道里鮮有幾盞燈亮着,昏昏沉沉,看來早在末日之前Ṭũ̂⁺,走樓梯去地下車庫的人就很少。
走到盡頭,沉重的木門關着,幾人合力推開,這纔到了車庫。
車庫很大,且結構簡單,昏暗且直白的寬闊感,更讓人覺得壓抑。
車都被堆放到了一邊,清出了一片空着的地方。
空地整齊地放了一百多輛動感單車,是健身房常見的型號,但跟健身房不同的是,單車的動力部分都被一根鐵槓杆,連在了一個同步轉動的設備上。
現在幾乎所有單車上都有人在騎,旁邊還有不少人靠牆坐着,應該是在等。
想來這就是之前李棟書所說的,人力發電。
第一次親眼見到,難免覺得神奇。
陳哥也咋舌,探頭仔細觀察,「這是怎麼做到的?」
我倆小聲問答間,小胖的腦袋湊過來,「或許你們知不知道,安培環路定理?」
我跟陳哥動作一致地回頭,盯着小胖,等他繼續解釋。
小胖撓了撓頭,「其實就是高中物理,很簡單,閉環電路的一部分,切割磁感線的時候,會在導線內部產生電流,所有發電機的原理都是這個,比如柴油發電機,消耗化學能轉化成機械能,通過高速旋轉的電機切割磁感線,產生電能並存儲起來。」
他邊說邊指着動感單車後面的部分,「那玩意就是從柴油發電機上拆下來的,直接省略了消耗化學能的步驟,粗製濫造,效率特別低,既然打算用人力發電,傳動比就不該這麼低,至少得用上槓杆和齒輪……」
小胖的語氣中滿是嫌棄,而我默默向高中物理老師道了個歉。
陳哥也後退了一步,離動感單車遠了點。
「你們也是,來幹活的?」
周成躍遠遠走過來,打斷了小胖對發電設備的改良計劃。
他的那些朋友站在原地,遠遠地朝我擺了擺手,應該是在感謝我上次送過去的食物。
我搖頭,「就是覺得好奇,所以來看看,你們要在這找活幹嗎?」
「嗯,我們人數不少,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過沒想到忽然下雨,來幹活的人翻了好幾倍,怕是一會排不上。」
他跟着我們三個站到角落,壓低聲音,但臉上的表情跟閒聊並無區別,「你們打算殺了那個人,控制整個庇護所?」
他問得太直接,以至於我嚇了一跳。
但見地下倉庫人多,且大多都三兩成羣在聊天,我們聚在一起也不會引起懷疑,這才放寬了心。
「殺人並非最優選,但一定要控制住他,才能改變庇護所的規則,而且那個人多疑,庇護所又人多眼雜,這件事急不得,還得從長計議。」
庇護所裏,除了搜救隊,「老師」還有專用的保鏢,平時住在家居店旁邊,一旦出門就不遠不近地跟着他,保護之意明顯,而且那人野心這麼大,難保沒有其他自保的招數。
周成躍沉吟,點了點頭,「聽你安排。」
陳哥忽然抬頭看向周成躍,發問,「你之前說你是開武館的,武館位置在哪?」
周成躍愣了一秒,沉着地回答,「不在 s 市。」
「在哪?」
「杭市。」

陳哥步步緊逼,「但聽你的口音像京城人。」
「老家在京城,爲了創業才搬到杭市。」
陳哥皺眉,似乎對這個回答不滿,「爲什麼?」
「很少有人會選擇離家這麼遠創業,而且杭市跟京城一南一北兩個極端,你又爲什麼會帶着妹妹來 s 市?出事之前,你真是開武館的嗎?」
陳哥的質疑在我預料之內,他早就懷疑周成躍的話,其實我也有所懷疑。
他動作低調,力道精準,絕非花架子,反而像是無數次戰鬥中近身磨鍊出的技巧,實力甚至在陳哥之上。
周成躍難得沉默,有點歉疚地搖頭,「涉及隱私問題,恕我無可奉告,但我可以發誓,既然選擇加入你們,就不會中途退出,或者損害你們的計劃。」
幾日後我們才得知,原來淋雨會生病。
先前冒雨外出的人高燒不斷,性命堪憂,已經確定雨水也發生了一定程度的變異。
所以整整一週,庇護所都沒人再敢外出。
隨之而來的麻煩也逐漸顯現——普通人的物資見底,生存艱難。
在這期間,小胖終於如願兌回了一個投影屏,現在就連接在他的平板上,展示着庇護所,也就是整個商場的三維結構圖。
「我們需要等到下一次搜救隊外出,庇護所的守衛最薄弱時行動。」
「那人謹慎,守在家居店的保鏢太多,我們只能提前埋伏進電影院,在他看電影時控制他,不過需要潛伏兩個小時以上……陳哥會帶隊。」
「商場的供電裝置在地下,平時有三個人看守,但每隔十個小時就會進行換班,那時會有五分鐘空隙,我們需要無聲無息地接近,並確保徹底切斷電源。」
小胖提醒,「只要掰斷總閘,瞬間就能斷電。」
李棟攥着妻子的手,緊緊抿着脣坐在角落,身形消瘦,但眼神堅定,早在被陳哥點醒,看透那位老師的野心之後,他就選擇了加入我們。
周成躍一直聽得認真,到等我說完纔出聲,「潛伏,切電源都不算複雜,但要如何確保行動失敗後,其他人的安危?」
一旦失敗,對方羣起而攻,哪還有辦法逃脫。
我沉默了一會,搖頭。
「不能失敗。」
一旦失敗就會全軍覆沒,那個「老師」極其謹慎,身邊的保護堪稱毫無漏洞,如果不是驟然雨季,庇護所內情況嚴峻,我們也不至於如此冒險。
許是想到了地下車庫裏,密密麻麻排隊等兼職的人,周成躍抿脣,沒再說話。
計劃一遍一遍推演,敲定細節。
但畢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狀況,我的中二魂雖在燃燒,但更多的還是不確定,整整四個小時過去,衆人才散開,收了投屏準備填飽肚子。
周成躍一行人沒有食物,每次送過去也很麻煩,索性每到飯點,大家都聚到服裝店,統一喫飯。
小胖經常幫廚,舉手投足間也有了幾分大廚的氣勢,竟然指揮我去樓下接水。
庇護所有電,但水資源反而緊張,只有一樓供水處能接水,一張撲克五升。
周成躍提出幫忙,我兩個一起提着空桶下樓。
但剛走下電梯,便聽到一陣吵鬧,大頭一改平時的鎮定,驚慌地往電梯上衝,「人呢,快來人,都帶着武器下來,喪屍闖進來了。」
一樓大廳,明晃晃地橫着一具屍體,是之前跟我起過沖突的皮衣,他脖子扭曲,歪向一旁,半邊臉都被咬沒了,只剩下破碎的五官,以及滿地的鮮血,胸前一絲起伏也沒有,顯然是死透了。
門口腐爛的喪屍身首異處,估計是剛纔被大頭和皮衣聯手砍倒,也不動了。
皮衣死狀悽慘,嚇壞了不少住在一樓的人,他們尖叫着躲進了居住的店鋪,不敢出來,我也扭開頭,不忍心再看,畢竟幾天前還好好的人,現在就成了一具猙獰的屍體……

但視線轉開的那一瞬間,我竟然發現皮衣的屍體在動,眼皮猛地一跳,我吼道。
「不好!把他扔出去。」
被喪屍咬過會被感染!
周成躍反應極快,在我出聲的同時已經衝了過去,用水桶抵着屍體,將其推出了庇護所大門,而我趕緊跟上,把玻璃門關上,用身體抵住。
果然,被推出門後沒一會,皮衣的屍體趴在地上,頭卻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抬了起來,僅剩的一隻眼睛裏,沒有絲毫聚焦,僵硬地轉動。
幸好……
我長舒一口氣,卻聽到身邊傳來周成躍震驚的罵聲,「艹,這是怎麼回事!」
我趕緊抬頭,卻看到遠處,大批喪屍一改白天僵硬遲緩的動作,循着地上的血跡追來,密密麻麻,哪怕只是看上一眼,都叫人頭皮發麻。
怎麼回事,商業區的喪屍,不是早就被清空了嗎,甚至方圓百里都不該再有,那這些又是從哪來的,而且天還沒黑,他們的動作爲什麼這麼靈敏?
大頭去而復返,從電梯上慌慌張張地跑下來一羣人,雖然攥着武器,但有人卻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
「怎麼回事?」
「好久沒緊急集合了,搞什麼?」
嘈雜的詢問聲由遠及近,惹得門外的喪屍更加躁動。
周成躍眉頭緊鎖,壓低聲音提醒道,「都安靜!」
「你憑什麼發號施令……」
大頭不滿地反駁,我直接拽着他的小臂,把人按到了門上。
隔着一道玻璃,跟外面張牙舞爪的喪屍對視。
他面上的不屑節節碎裂,只剩下驚恐,「怎,怎麼這麼多。」
這次沒人再敢出聲。
我擰着眉心,觀察喪屍羣,其中鮮血淋漓的幾個異類十分明顯,從衣服的破ťū₂損程度就能確認,除了剛纔死掉的皮衣,還有不少都是剛被感染的。
也就是說,附近可能還有其他庇護所,被喪屍入侵了。
觀察就能輕易發現,這些喪屍不光速度變快了,甚至連聽覺感知都更加靈敏,哪怕有玻璃門相隔,但只要輕微碰撞,依舊能引起外面的動靜。
一樓沒人敢再住。
用鐵架衣櫃堵住玻璃門,住戶也都無聲地遷到了二樓,有人因爲租不起新的住處,只能在地板上席地而睡。
狼狽打地鋪的人羣中,零零散散地混雜着幾個帳篷。
一時間,人心惶惶。
書店裏,貨架都被清到了角落。
空蕩蕩的室內,只擺了一把老闆椅,搜救隊的人圍成圈,一片靜默。
我跟陳哥站在最外圈,聽着那位「老師」審問大頭。
「老師,我真的不知道,是陳彪那小子,非要上廁所,我叫他回庇護所裏,他嫌麻煩,說附近很安全,結果他回來的時候就被喪屍追着了,我當時手裏只有一根棒球棍,他拿着斧頭呢,我嚇壞了才往回跑。」
陳彪是死的那個皮衣的名字。
老師面無表情,來回盤着手裏的兩個核桃。
他旁邊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上前一步,遞出一個手掌大的玻璃瓶。
我這才注意到,今天開會的人,不光是搜救隊的外勤部,還包括之前李棟提起過的——教授們。
說話的男人三十出頭,衣着妥帖,應當受過良好的教育。
「李老師,據我們初步觀察,喪屍的變化似乎跟雨水有關,雖然無法測定雨水中具體含有的元素,但可能跟輻射有關。」
「可能?」那位老師出聲,似乎壓着火氣,「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把你們從 s 大的實驗室救出來,要的可不是似乎或者可能,我要明確知道,到底怎麼解決。」

男人噤聲。
教授人羣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嘆氣,「小李,我早就勸過你,情況特殊,對這種喪屍病毒的研究,早就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還是儘可能聯繫京城,求助國家研究所比較好。」
「放屁!」
老師「啪」地把核桃拍在椅背上,怒意洶湧,「我努力了這麼久才建立了根據地,成立了搜救隊,憑什麼要給那些廢物作嫁衣,再說一次,我不需要你們研究出怎麼徹底解決病毒,只要你們告訴我,怎麼才能避開喪屍的騷擾,繼續蒐集物資。」
老人面色凝重,「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一天不徹底解決喪屍,人類就找不回平靜。」
但聽到這話,老師卻冷笑,「那又怎麼樣,整個 s 市的物資都在我的掌控下,哪怕拼命揮霍,也足夠數百人衣食無憂,馮教授,您今年六十八了吧,還能活幾個十年?只要你全心服從我,我能保你下半輩子喫香的喝辣的。」
「……至於人類的平靜,那跟我有什麼關係。」他表情平靜。
「你這人……」馮教授嘆了口氣,沒再勸,滿臉失望地轉身出了書店。
我下意識看向他離開的方向。
這個馮教授,似乎能聯繫上國家研究所。
老師仍在誇誇其談,等我回神,只聽到了個尾聲,「……李某人不逼你們做選擇,但該怎麼做你ƭü⁴們也清楚。」
我問陳哥,「他說什麼?」
陳哥撇嘴,輕聲解釋,「一派胡言,威脅不聽話就滾出庇護所。」
三天後,雨終於停了,但庇護所裏的物資短缺卻越發嚴重。
喪屍在門口遊走,淋雨之後,哪怕是白天,靈敏程Ṭůⁱ度也提升了一大截,沒人敢輕易出門獵殺喪屍,或者尋找物資,地下停車場的兼職又過於火爆,所以很多人只能強忍飢餓。
一樓危險,所以物資兌換點也挪到了樓上,正對服裝店的收銀臺。
「滾開!說了多少次了,一張撲克什麼也換不了!」
兌換處的寸頭暴躁地吼道,哪怕距離服裝店還有一段距離,也能Ţũₐ清晰地聽到。
「怎麼回事?」陳哥被吼聲吵醒了。
小胖嘆氣,「每天都有,兌不起物資的人去兌換點求通融,一般都會被打一頓趕走,平時薛雪看到了,都會過去送點喫的,今天……欸,薛雪去哪了?」
我出聲,「她有點事。」
卻眼看兌換處的寸頭,把那個女人推倒在了地上,一隻手高高揚起,嘴裏還罵罵咧咧,「你這女人怎麼回事,有完沒完。」
我皺眉,朝那頭靠近。
不管怎麼樣,都不該動手打人。
女人跪在地上,不躲不避,連聲祈求,「小哥,求求你了,只要你能通融通融,叫我幹什麼都行,我男人前天出去淋了雨,現在還在發燒,我們真的沒法湊到撲克了,能不能通融一下,就給我們幾塊餅乾也行,我倒是無所謂,可我女兒還小啊,她才十四歲,已經兩天沒喫東西了……」
那寸頭打人的動作一停,「你說你有個女兒,漂亮不?」
女人面上一僵,顯然聽出了寸頭話裏的不懷好意,愣愣地跌坐在地。
「我看你長得還行,你女兒應該也不錯。」
寸頭嘿嘿乾笑了,「叫你女兒陪我玩幾天,我就借撲克給你們。」
女人向後躲去,已然退縮,「不行……不,不漂亮,而且她還小,才十四啊。」
但卻被拽住了頭髮,寸頭語氣惡劣,「你說的,只要能通融叫你做什麼都行,怎麼,叫你女兒陪我玩會遊戲,就不願意了?」
我忍不住攥拳。這是什麼畜生!
一拳揮過去,寸頭倒地,吐出一口血和兩顆碎牙。
他捂着嘴怒視,「你哪來的,多管什麼閒事!」
「因爲你噁心,你這種人,就是社會的殘渣,死了都沒人可惜!」
我拉起女人,把之前發的胸牌扔到寸頭臉上。
「你……你是搜救隊的?!」
寸頭看了半天,似乎在辨別胸牌的真假,臉色變了又變,半天才爬起來,捂着嘴跑了。

看來在庇護所裏,搜救隊的名號,比我想的還有用。
女人低聲啜泣,連聲道謝。
我叫小胖給她食物,問問她丈夫的情況,再把人送回去。
服裝店裏只剩下我跟陳哥。
我出聲,「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無辜的人會死的更多。」
陳哥擰上瓶蓋,半天才點頭,「好,那就聽你跟周成躍的。」
小胖半天纔回來,進門後長舒了一口氣,開始唸叨,「那一家三口實在太可憐了,搞得我差點哭出來,下次這種事別叫我去了,叫薛雪去,那丫頭看着軟萌,其實心如玄鐵,比我理智多了。」
我跟陳哥都沒出聲,小胖自顧自接着說,「對了,薛雪到底幹嗎去了,連續好幾天,喫完就帶着小童玩消失,一直到晚上纔回。」
我也擰開一瓶水,漫不經心地回答,「可能是在庇護所裏交了什麼朋友吧。」
陳哥卻愣了一會,隨即苦笑。
「原來你們早就準備好了,如果我要是繼續反對,你們這是打算不帶我,直接行動?」
我搖頭,「你不會反對。」
陳哥又是沉默,半天才說了句,「也是。」
小胖一頭霧水,「你們在說什麼?」滿臉疑惑幾乎凝成了實體,有點好笑。
我把沒喝完的水瓶扔進他懷裏,問他,「叫你研究的那個,提高人力發電機效率的裝置,進度怎麼樣了。」
小胖單純,聽到問話立刻驕傲地揚頭,三層下巴都成了雙下巴,「當然做完了,這點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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