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那看看。」
小胖瞪眼,原本被肥肉擠着沒看出來,這小子竟然還是個雙眼皮,「這個庇護所不是圖謀不軌麼,怎麼還要去。」
我盯着手機,語氣堅定,「有點東西想確認一下。如果你們怕危險,也可以留在這等我回來。」
超市物資充足,比起庇護點安全得多,各自報名的關頭,我沒理由讓所有人都陪我一起冒險。
陳哥放下斧頭,看了我一眼,「我跟你一起去。」
他還主動解釋了一句,「那個庇護所,是有點不對勁。」
小童也攥住了陳哥的袖子,「我跟叔叔一起,去找爸爸媽媽。」
陳哥拍了拍小童的腦袋,沒吱聲。
薛雪咳嗽了一聲,「我也一起去。」
我皺眉,剛想阻止她。
情況危險,她一個女孩子還是留下更好。
她卻瞳孔晶亮地看過來,「你這傻兮兮的樣子,連白天的喪屍都打不過,真出了事陳哥護着小童,我不在旁邊,你怎麼辦。」
說完轉頭,避開我的視線,粉白的臉上現出點可疑的紅暈。
小胖端着手機蹭過來,笑得諂媚,「那我呢,我也打不過喪屍,小姐姐你是不是也得保護我?」
薛雪嘖了一聲,「你喫那麼多,連喪屍都打不過,還好意思說。」
說完扭頭走了,留下一臉凌亂的小胖,愣愣地念叨着,「不該是這樣的啊……」
陳哥看向我,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叫我臉上也一陣發燒。
「消炎藥,還有手電筒……」
庫房有不少書包和手提袋,但爲了不露餡,我還是隻拿了一個純黑的登山包,看不出新舊。
畢竟那庇護所狀況不明,還是不要輕易暴露超市的物資比較好。
薛雪按照我說的,往包裏裝物資,「還有呢,一點喫的不帶麼?」
「當然要帶。」
我把手裏的塑料兜遞過去,裏面是泡麪和香腸,只不過……
「小雞燉蘑菇?!」薛雪打開看完,震驚地抬頭,「你喜歡喫這個?」
「不喜歡,但就是因爲沒人喜歡,所以纔要帶這個,咱們是去避難的,如果物資充沛,誰還會去投奔。」
薛雪「撲哧」笑了出聲,「你這哪跟哪啊,不過倒也算考慮細緻。」
等她笑完,我把彈簧刀遞了過去,「隨身帶着,別讓人看看見,還有……不要能單獨行動。」
見我如此嚴肅,她晶亮眼裏的笑意也沒了,小心地接過了刀,「庇護所裏,不是沒有喪屍麼?都是人的話還怕什麼。」
我嘆了口氣,沒說話。
末日來襲時,最恐怖的往往並非天災,而是坍塌的社會制度,以及在黑暗中滋長的,瘋狂的人心。
陳哥拎着斧頭等在門口,手上夾着根菸,來回打量,卻沒點燃。
他換了件皮夾克,斷了胳膊的那邊,剪了袖子,小童乖巧地靠着他,拿着小汽車不捨得撒手。
給小胖也塞了把彈簧刀,又把模型槍裝在了我上衣口袋。
「離天黑還有六個小時。」
看了一眼手錶,給衆人報時。
陳哥穩穩地點了下頭,問我,「現在出發?」
鎖好超市門,用石塊頂好後,陳哥打頭陣,然後是我牽着小童,薛雪跟小胖殿後。
但目的地,卻不是所謂的庇護所,而是街邊落單的喪屍。
畢竟要進庇護所,又不能暴露物資,最好的方法,就是帶着喪屍頭過去。
雖然白天陽光強烈,但周圍的喪屍還是一點一點圍了過來。
「準備好了嗎?」
陳哥聲音低沉,問話的同時,人就衝了出去。
薛雪也抬腿,把一個逼近的喪屍送到了陳哥斧下。
斧刃寒芒掠過,連帶響起呼呼的破風聲,動作遲緩的喪屍就沒了腦袋。
小胖驚呼了一聲,「哇,小雪厲害,陳哥威武!」
但我卻並不樂觀。
眼下喪屍剛開始聚集,數量少,當然不難應對。
但這一條街的喪屍,數量多得可怕,成羣圍過來之後,數量就佔盡了優勢,只有薛雪和陳哥抵擋,肯定不行。
「小童別亂動,乖乖站着。」
說完這話,我也掏出了刀子。
病毒爆發,總歸得學會殺喪屍,不然只能拖累隊友。
一張猙獰腐敗的臉湊到面前,張口就要咬,我適應着鼻端的腥臭,揮出去的刀子用了十成力。
雖然艱難,但冷靜下來之後,也能勉強抗住喪屍,分散了陳哥的壓力。
一片和諧中,小胖卻忽然尖叫了一聲,「哎喲!」
變故陡生,他手上的刀子刺出去,卻沒能拔出來,手無寸鐵,只能被逼近的喪屍嚇得連連退步。
一下亂了隊形,小童呆愣地站在原地,竟成了活靶子。
陳哥反身想來救人,卻因數個喪屍同時發難,動彈不得。他急得紅了眼,「小童!」
我咬牙,撲過去護住小童,但卻沒能躲過右邊的喪屍,被它一口咬在了胳膊上。
還好穿的衣服夠厚,沒弄出傷口來,不然這隻胳膊就廢了。
饒是如此,也叫我嚇出一身冷汗。
薛雪尖叫一聲,着急地問,「你沒事吧!」
我ṱŭₘ搖頭,「沒咬破。」
陳哥手上速度不慢,臉色卻沉了下來,「你們三個帶着小童先走,找個落腳的地方等我,喪屍我來殺。」
我沒反駁,把小童抱進了懷裏,薛雪也不戀戰,做出了撤退的準備。
小胖卻沒後退,磕磕巴巴地說,「也,也不能把陳哥一個人留下啊。」
我回頭,見他臉色煞白,出聲解釋,「距離太遠,下次天黑前咱們肯定到不了避難所,如果等殺完喪屍再去找地方落腳,多半天都黑了,更危險。」
我抱着小童在喪屍羣裏躲閃,喘了幾口粗氣,「而且我們武力值太低,留下反而是拖累,不如現在先走,引走一部分喪屍,還能減輕陳哥的壓力。」
說完用揹包撞倒一個逼近的喪屍,騰出一隻手拽他。
小胖這纔跟上,舉着揹包幫忙開路,推土機似的把喪屍撞向兩邊,我抱着小童跟上他,薛雪殿後。
我們人多,引走了大部分喪屍,陳哥那邊的確輕鬆了不少。
我鬆了口氣,一邊走一邊留意街道兩邊。
有了!
「往兩點鐘方向走。」我抬高音量,提醒二人。
是個車庫,捲簾門放下一大半,喪屍關節無法彎曲,進不去。
「是!」
小胖瞬間理解了我的意思,調整方向奔着車庫走,到了近前一彎腰,貓了進去,累得直喘氣。
我先把小童送進去,之後也跟着躬身進了車庫。
薛雪一路殿後,有喪屍糾纏,所以速度快不起來,眼看靠近車庫,卻體力不支,累得手忙腳亂。
我看得着急,出聲提醒,「躺下!」
她瞭然,迅速躺在地上,幾個翻身就甩開了喪屍,進了車庫。
「呼。」我長舒了口氣。
終於脫險,灰頭土臉的幾人面面相覷。
喪屍的鬼哭狼嚎被捲簾門一隔,都少了正面接觸的可怕。
小童歪頭往外看,「外面的喪屍好像在唱歌。」
不知道誰開的頭,三個人都笑了。
小胖把攥在手心的刀鞘往地上一扔,一邊撓頭一邊說,「看樣子我那刀是找不回來了。」
「不過剛纔痛快,小莊哥你看見沒有,我拿包一砸一個準,喪屍這玩意看着嚇人,其實也就那麼回事!」
我笑着看他,「那剛纔是誰,嚇得都走不動路了。」
「你倆還笑,看你們髒的。」
薛雪勾着脣,坐姿帶着飛腿的颯氣,倒是沒注意,她剛纔滾了一地的土,還不如我倆乾淨。
我拿出一瓶水,幾個人輪流喝了。
起身觀察環境。
這個車庫不小,牆壁光潔,靠裏停着一輛 AMG GT,明亮的黃色,給昏暗的空間平添了一抹亮。
新車,或許買回來還沒開幾次,誰知道出了這事……
我把心裏的難過壓下去,掏出包裏的手電。
兩排置物架釘在牆上,工具種類繁多。
牆上掛着幾件工裝外套,薛雪剛纔發現自己滾了滿身土,摘了一件,把身上的外套換了。
第一次離開超市,感受着蕭瑟的街道,跟以前天差地別,大家都想起了沒出事之前,情緒難免低落,一時無言。
薛雪忽然「咦」了一聲,「這是什麼。」
一邊說話,她一邊從工裝口袋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我伸手接過來,是車鑰匙。
車主應該是脫衣服幹活,結果把鑰匙放在口袋裏,忘了拿。
裏面有人說話,喪屍聽覺靈敏,又開始哐哐撞捲簾門,這樣陳哥等會恐怕進不來,我腦子裏忽然劃過一道靈光。
「我有個辦法。」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生效,但總得試試。
我開門上車,插鑰匙啓動,發現運氣不錯,油箱是滿的。
我小心翼翼地地把車開出來,橫在了車庫門口。
跟我預料的差不多,剛好把門堵得了個嚴實。
薛雪拉着小童靠邊,語氣疑惑,「你這是幹什麼,橫着也開不出去啊?」
我沒應聲,埋頭用鐵絲,把斧頭往撬棍上纏,交代小胖,「把捲簾門往上推。」
他跟着照做。
我遠程繼續指揮,「再高一點。」
等都準備好,我纔拿着綁好的撬棍斧頭站在車邊,伸出去割了一圈喪屍頭。
喪屍頭被捲簾門頂住,下半身又被車擋着,前進不得,他們爬不上車頂,也夠不着我,但改裝後的斧頭卻夠長,能砍倒外面。
也就相當於這些喪屍一動不動,乖乖露出脖子等我砍。
我舒了口氣,臉上露出笑意,成了。
小胖目瞪口呆,「草,小莊哥,你真是個人才,這是卡 bug,拿喪屍當小怪打了啊!」
小胖看得手癢,躍躍欲試地把撬棍斧接了過去。
一斧頭橫出去,倒下一片喪屍,他玩得不亦樂乎。
真……收人頭,啊不,屍頭。
拿百萬豪車來卡喪屍,倒也是史無前例。
我擺了擺手,深藏功與名。
薛雪湊過來,問我,「這樣應該撐不了太久吧?」
「跑車車身本來就低,喪屍屍體又倒在車側面,相當於在地上鋪墊子,剛開始還不明顯,但等屍體墊高了之後,脖頸位置也跟着升高,如果再把捲簾門往上推,喪屍爬進來怎麼辦?」
薛雪看了一眼手機Ŧŭ⁸,神色多了幾分憂慮。
「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天黑了,陳哥還沒來。」
我思緒迴轉,攔住了殺喪屍上頭的小胖,「先別打了,把捲簾門放下來,開個會。」
幾人聚攏過來,連小童都抱着小汽車,乖乖蹲在了我面前。
「天黑之後,喪屍的戰力翻倍提升,到時候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所以絕對不能待在外面,我剛纔看過地圖了,那庇護所也不算遠,咱們現在有車,開車過去,半個小時綽綽有餘。」
小胖問,「我剛纔把小紅旗插在門口了,陳哥應該能看到,那咱們等他過來?」
「不,咱們去接人。」
現在車庫門口全是喪屍,陳哥就算到了也進不來。
「在車庫裏找找,能用的都帶上,半小時後去接陳哥。」
說完這話,幾人就分頭在車庫裏翻找。
我負責牆上的兩排工具箱,外套脫了當包裹,把能用的工具都裝了起來。
半個小時零五分後,一行人開車出了車庫。
薛雪在副駕駛彙總物資,「我Ṭŭ̀₀們找到了三身工裝服,兩壺汽油,一包釘子,半打火機……對,還有個薄毛毯我也帶上了,其他東西太大件,車上放不下。」
小胖在後排應聲,「不然陳哥就上不了車了。」
我點點頭,轉彎之後就放緩了車速,找着陳哥的身影。
「叔叔在那。」小童扒在車窗上,眼尖地找到了陳哥。
他圍着一輛腳蹬三輪繞圈,拿喪屍當風箏放,三輪車裏裝了不少喪屍頭。
看樣他是打算等會兒騎三輪車跟我們匯合。
我按響喇叭,順便把小胖那邊的車窗也搖了下來。
「陳哥,這邊!咱有車啦!」
小胖興奮得像只哈士奇。
陳哥愣了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揚聲喊道,「我先不上車,你們弄出點動靜把喪屍引過去,我騎三輪去前面等你們。」
我遙遙比了個 ok,薛雪配合默契地掏出了藍牙音箱。
「心裏的 fa,我想要帶你回家,在那深夜酒吧……」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聽着熟悉的迪斯科,我熟悉地搖……
不同於小胖的震驚,再次聽到喪屍專用背景音樂,我的內心早已毫無波瀾,甚至淡定地甩了個漂移,沿着蹦迪的動線引喪屍。
陳哥騎着三輪漸漸走遠,我才叫薛雪關了音箱,掉轉方向跟上了陳哥。
小胖愣了半天,才從 disco 裏回神,問我,「小莊哥,咱現在都有車了,還要喪屍頭幹什麼,車這麼珍貴的物資,庇護所肯定不會拒絕的,不如趕緊叫陳哥上車。」
我搖頭,「就是因爲咱們有車,才必須得帶着喪屍頭……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車、油,在末日都是稀缺資源,無比珍貴,如果擁有者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那一不留意,就會惹來殺身之ŧùₛ禍。
小胖不明白,我也沒再解釋,他之後總會懂的。
陳哥騎着三輪速度跟在車後面,眼看喪屍追不上,直接就沒上車。
薛雪照着離線地圖指揮,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附近。
車一進商圈,我們立刻就發現了不同,最明顯的,就是喪屍數量少了很多。
白色的集裝箱車停在商場門前,後門敞着,有人坐在裏面聊天。
我們還沒下車,集裝箱裏就跳下來兩個男人,拎着棒球棍,一臉兇悍地逼近。
「你們是幹什麼的!」
陳哥的三輪車沒停,徑直迎了上去。
手藏在背後,朝我們幾人擺手——待在車上,別下車。
陳哥說清來意,「我們聽說這裏有庇護所,是來投奔的。」
那兩人聞言,卻看都不看陳哥一眼,死死盯着車不放,眼裏是遮不住的貪婪,「車裏是什麼人,怎麼不下來?」
我假裝看不懂他的眼神,打開車門。
「我們都是一起的,從大學城那邊過來。」
有我帶頭,薛雪和小胖也牽着小童下了車。
兩人之中更壯的男人,攥着棒球棍戳了一下車胎,問,「你們打算用這輛車來交換?」
「不是,我們殺了喪屍。」
男人將我們幾人來回看了一遍,視線落在薛雪身上時,明顯亮了幾分。
「哎喲,還有個妞,三個男的一個女的,會玩。」
他眼中的惡意不加掩飾,說出來的話更猥瑣。
薛雪下意識退了一步,躲到我身後。
他卻笑了,露出一嘴黃牙,面上淫色更甚,「庇護所不收女人和小孩,你跟着這個小白臉也沒用,還不如求求我們哥倆……嘿嘿。」
小胖聞言一愣。
瞪着眼上前一步,「你們在網上貼出消息的時候,可沒說不收女人和小孩!」
那男人冷笑,晃着手裏的棒球棍,「那又怎麼樣,有本事你現在就走啊。」
顯然是篤定我們不會離開。
畢竟來庇護所投奔的人,大都是山窮水盡,任憑揉搓。
小胖沒想到他們如此無賴,「你這人!」
門口的爭執聲音不小,商場的大門被人掀開一條縫,探出幾個腦袋,年齡跟小童相似。
不收小孩?
我心裏冷笑,將薛雪擋了個嚴實,「她們需要上繳的物資,或者喪屍頭,我們會負責。」
那男人視線被擋,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但對於我說的話,到底沒有反駁。
我見他這樣,卻是心裏一沉。
果然沒猜錯,這個庇護所的存在,可沒有看上去那麼善良。
那男人掃興地擺手,退回了集裝箱裏,「大頭,你帶他們去見老師。」
叫大頭的應聲,在前面帶路。
這兩人負責看門,在庇護所裏定然沒多少話語權,接下來要見的,纔是大人物。
可是……老師?庇護所的管理者是個老師?
如果不是,那爲什麼會用這樣的稱呼……
走進商場,我又是一愣。這裏跟我預料中的場景實在大相徑庭。
原本的各個小店,全都擺了拼湊出來的「牀」,甚至有些還掛了門簾,門內有男有女,好奇地探頭,看着我們幾個。
陳哥忽然壓低聲音,說了句,「不對勁。」
我還沒問,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商場裏的自動扶梯還在運行。
小胖也小聲唸叨,「怎麼回事,都停電這麼久了,這電梯怎麼還能用。」
我沒應聲,這商場到處都透着詭異。
不光是電梯,燈還有充電器,都是有電的,那些人分散住在各個小店裏,不像避難,反而像在安家過日子。
這就是所謂的庇護所?
跟着電梯上樓,才發現每層的情況都差不多,原本的服裝店,精品屋,甚至奶茶店,全都換了擺設,改成了住人的地方。
大頭目不斜視地領路,顯然對這情況習以爲常。
一直上到七層,才下了電梯。
這商場一共八層,是商業街最大的。
剛纔上來的路上,我默默算了一下。
一層是護膚品和彩妝,二三層是服裝店,四層各種店鋪都有,屬性比較雜,五六層餐廳居多……
只有第七層,除了靠近電梯口的家居店,其他地方都被木板擋住了,倒不知道原本是什麼地方。
到了第七層,大頭的腳步明顯放緩了不少。
他把我們帶到家居店門口,竟一改莽撞,壓低的聲音裏都含着尊敬,「老師應該還在休息,你們就在這等。」
等了二十分鐘依舊沒動靜。
小孩定性本來就差,小童仰頭問陳哥,「叔叔,我們還要等多久?」
陳哥沒說話,顯然也察覺到狀況不對。
薛雪蹲下來,壓低聲音哄他,「小童乖,很快就好了。」
就在這時,門開了,裏面卻出來一個女人。
高挑,紅裙,臉上帶着精緻的妝容,跟眼下滿街喪屍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隨意掃了我們幾個一眼,臉上表情冷淡,「進來吧,老師在等你們。」
進門,才發現家居店實在不小。
原本用作樣品展示的桌椅牀燈,都換了位置,不像家居店,更像星級酒店。
華麗,明亮,精緻。
正對正門的沙發上坐着個人,穿一身唐裝,釦子一絲不苟地繫到了脖子下頭。他笑容慈善,「你們是從哪來的?」
他這話是朝着陳哥說的,顯然是看身形判斷,把陳哥當成了一行人的頭目。
陳哥隱蔽地掃了我一眼,見我點頭纔出聲,「大學城。」
「我們都是住在一棟樓的鄰居,聽說這邊有庇護所,這才一起來投奔。」
說辭是我們提前商量好的,沒暴露薛雪的實力。
「庇護所會給投奔的人提供庇護,但不養閒人。」他佯裝爲難。
陳哥搶先開口,「我是退伍軍人,能多殺喪屍保他們。」
那位「老師」點了點頭,但再看陳哥時,眼裏多了忌憚,笑容更加言不由衷,「你不用擔心,大家都是同胞,既然來求助,當然沒理由把人趕出去,只要你有本事,他Ţù₃們都會沒事的。」
說完他看向紅裙女人,「你帶他們安頓一下。」
女人點頭,神色明顯現出不耐煩。
女人先覈算了我們帶來的喪屍頭,六十四個。
之後拿出一摞撲克,數了六十四張出來。
陳哥皺眉,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那女人挑眉,表情高傲,「這是你們的命,收好了,別等丟了哭都沒地哭,要租房子去一樓,服務檯有人。」
說完轉身就走。
小胖嘟囔,「什麼啊,說了跟沒說一樣。」
我從陳哥手裏接過撲克,一張張翻看,心裏有了個猜測。
「這東西,應該是這個庇護所裏的貨幣。」
幾人齊刷刷地轉過頭,等我解釋。
我舉起捻開的幾張撲克,給大家看。
每張牌背面都有個小小的紅色印章,一個「李」字規整地圈在印章的紅圈裏。
「如果我沒猜錯,得用這個在庇護所裏租房子、兌物資,物資和紙牌之間,有個兌換比率,而這些紙牌,要用喪屍頭換。」
……
事實證明,我猜得沒錯。
我們一行人站在服務檯外邊,小胖看着手寫的「價目表」咋舌。
「爲什麼服裝店這麼貴,要四十張牌。」
裏面的平頭青年嗤了一聲,「租不起是你沒本事殺喪屍,在這抱怨什麼。」
我往後翻了幾頁,「價目表」後面還有其他物資的價格。
泡麪一箱二十張撲克,礦泉水二十張撲克,香腸五張撲克……我默默算着,比起這些物資,服裝店的租金確實稱不上不上貴。
小胖氣不過,反駁,「誰說我們租不起,我們在車庫那頭殺了……」
我上前一步,沒讓小胖繼續說下去。
「帥哥勞駕問一下,物資只能在這兌嗎?」
青年臉上稍緩,顯然對那句帥哥很受用,「如果不想兌的話,還能自己去找物資,不管找到多少,都能留下一半。」
陳哥擰着眉,「那另一半呢?」
青年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放到庇護所的倉庫裏。」
小胖又不滿,覺得這是虧本買賣,「我們自己找到的物資,爲什麼要放到倉庫裏!」
「庇護所給你們提供住處和喫喝,你們找到物資,當然得上交!」
小胖看似憨厚,但說出的話卻句句直擊重點,「可住處和喫喝都是我們殺喪屍換的,又不是庇護所免費提供的。」
那青年被噎得說不出話,煩躁地推了小胖一把,「去去去,你們愛租不租,不租滾蛋。」
「租,我們就要那個服裝店,再兌半箱泡麪,半箱礦泉水。」
我把手裏的撲克遞出去,按住小胖,叫他少安毋躁。
這小青年只負責兌東西,本身就稀裏糊塗的,跟他爭辯也沒意義。
覈對了數目,這青年才扔出一對鎖和鑰匙,「趕緊走,東西等會兒有人送過去。」
顯ƭü⁰然是煩透了我們。
服裝店在二樓,這次再乘電梯,好奇的視線就少了很多。
一路找到那青年說的服裝店,確實稱得上寬敞。
貨架上的衣服都在。
我湊近去看,刺繡的 logo 大氣奢華,店內的裝潢和陳設都說明,這些衣服價值不菲,但在末日襲來之後,終究成了身外之物,無人問津。
令人唏噓。
陳哥把門鎖上,捲簾門也落了下來。
我們幾人這才找地方坐下,稍事休息。
忙了一路,一直繃着神經,只有此刻才得了安定。
陳哥沉吟片刻,卻是把先前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這地方實在不像個庇護所。」
我也沉重地點了下頭。
末日之後,原本的社會體系坍塌,而這個庇護所,建立起了另一種秩序,荒唐且嚴苛,匪夷所思。
昂貴的物資價目,說是提供庇護,其實更像在逼人出去尋找物資,壯大商場本身的庫存……
小胖放下書包,拿出之前喝剩下的半瓶水,喝了幾口。
唸叨,「庇護所的物資這麼貴,還不如把之前,在車庫那邊割下來的喪屍頭都帶上。」
薛雪捧着臉,苦笑,「有錢難買早知道,況且來之前,倒也不清楚這庇護所的情況。」
小胖嘆氣,「我之前還嫌麻煩,現在想想太虧了,咱們人多,一箱泡麪也喫不了多久,還是得想辦法出去殺喪屍。」
薛雪附和,「對啊。」
但我依舊沉默。
畢竟要殺喪屍,哪像說的那麼簡單。
從清楚撲克牌的來歷可用途之後,我才明白,爲何開車過來的一路上,越靠近庇護所,喪屍越少。
顯而易見,都被庇護所裏的人殺了,拿來換了物資。
在這種狀況下,如果再想殺喪屍,就得去更遠處。
但天亮時間有限,殺喪屍又並非易事,一旦路上耽擱了,等到黑天之後,哪怕驅車前往也十分危險。
我沒將顧慮說給小胖幾人,畢竟我們也不是真的需要庇護。
而是爲了看看,這庇護所內的情況,以及所謂的國家救援,又是怎麼回事。
小胖把包裏的東西往外掏,我也收起思緒,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當務之急還是快點安頓下來。
畢竟,來都來了。
服裝店寬敞,容下我們四個大人一個小孩綽綽有餘。
我跟陳哥合力,把玻璃展示窗裏的模特搬出來,開始拆墊在櫥窗裏的墊子,以及長毛厚地毯。
一共兩個展示窗,拆出面積不小的兩塊地毯。裏面還有用作裝飾的抱枕,雖然不大,但聊勝於無。
薛雪甚至還從角落裏翻出來一大摞布。她語氣欣喜,「竟然真的有,我之前逛商城的時候,總看見導購把貨放在角落,然後用布遮起來,這纔想碰碰運氣。」
這布料不夠柔軟,但厚度卻足夠,加上衣架上的夾子,倒也勉強做成了個粗糙的布簾,把服裝店隔成了一大一小兩部分。
一張地毯加軟墊放在裏面,給薛雪睡。
另一張鋪在外面,也能睡人。
而我在店中央凸起展示臺上鋪了幾件大衣,做了個像模像樣的「牀」出來。
小胖忙前忙後,把擺在各處的凳子都集中起來,拼在一起。
這些凳子本來就是給逛逛累的人提供休息的,表面是皮質的軟墊,睡起來也很舒服。
剩下陳哥和小童,一起睡地毯,倒是剛剛好。
解決了睡覺的問題,泡麪和水也被送到了門口,而且他們還很貼心地給我們送了幾副碗筷。
暫時有喫有睡,大家都鬆懈了幾分。
坐下來休息。
我拿出一瓶水,剛想喝。
就聽陳哥的肚子打頭抗議,而我還沒來得及笑他,自己的肚子也開始「附議」。
這一番折騰,的確不輕鬆。
我笑了笑,去拆泡麪箱子,「先喫飯,有什麼事等會說。」
薛雪卻攔住我,把她一直揹着的包放到了當中,「先喫咱們帶來的,這些留着,還能多撐幾天。」
我預感不好。
便見她剛說完話,就從包裏掏出了香腸,還有——小雞燉蘑菇。
……
我怎麼把這碼事給忘了。
之前光擔心暴露物資,玩笑似的帶了這麼些泡麪,卻沒想到,這庇護所雖然怪異,但卻未搜查投奔時我們攜帶的物資。
見我一下啞了聲,薛雪撲哧笑了,「誰讓你那麼謹慎。」
陳哥見狀,有意解圍,「沒事沒事,能喫飽就ŧũ̂ₜ行,泡麪嘛,什麼口味都差不多。」
剛剛從前臺翻出了一個熱水壺,小胖拿出去洗了,剛好用來燒熱水。
十分鐘後。
整個服裝店裏,瀰漫着濃濃的小雞燉蘑菇的味道。
大概喫了太久自熱火鍋和麪包,猛然換換口味喫泡麪,竟然也覺得不錯。
連小童都乖乖捧着泡麪,吸溜吸溜喫得認真。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敲門。
是誰?
我抬頭,對上陳哥的視線。
他探頭去看,聲音警惕,「剛纔沒見過,是個男的,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偏瘦,戴眼鏡。」
我也回頭,見到一張小心翼翼的笑臉。
見他武力值不高,對我們造不成威脅,我們這纔去開門。
「你是?」
「啊,我就住在你們隔壁,看你們剛住進來,來打個招呼。」
我先前就知道,三樓幾乎住滿了,只有我們這間店太大,租金也高,才留到現在。
但他要打什麼招呼?
如果是和平年代,新鄰入住,想交朋友還可以理解。
但這可是末日,哪來的鄰里之情。
怕是別有目的。
被我們幾個齊刷刷地盯着,男人有些侷促地遞給我一樣東西:一瓶老乾媽。
見我疑惑,出聲解釋,「出事前我家是開雜貨鋪的,之前來投奔的時候交了一半給庇護所,但還剩了不少。」
我斂了和氣,面帶逼視,「有何貴幹?」
見我這樣開門見山,他臉上現出幾分尷尬,一咬牙,說了實話。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