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圍城末日生存騷操作指南2:三樓密室

我睜眼的時候,小童正往我身上蓋被子,奈何身高不夠,踮着腳,小臉憋得通紅。
我啞着嗓子道謝,卻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爲了安全,我昨天就睡在客廳沙發上,地上還放着斧頭。
現在陳哥正坐在餐桌旁邊,桌上擺着煎蛋,一碟青菜還有面條。
「小莊醒啦,快過來喫飯。」
他倆顯然早就醒了,只是爲了不吵醒我,一直在等。
我看着桌上的飯菜,有點驚訝,陳哥已經把碗遞過來了,「天一亮我就睡不着了,加上小童家裏有煤氣爐,咱們既然要走,也不能浪費,我給你倆做頓飯。」
見我盯着他右手繃帶,他笑了笑,「我是左撇子。」
怪不得。
腦子漸漸從睡眠裏清醒過來,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以及冒着熱氣的飯菜,覺得有點奇怪,問,「天亮了多久?」
陳哥答,「一個小時。」
比我預料的,晚了半個小時。
或許是記錯了,我沒說什麼,跟陳哥一塊喫飯。
喫完以後,確定喪屍的行動又恢復了遲緩,我們也準備收拾東西,去對面樓。
陳哥單手拎出個行李箱,讓我裝東西用。
除了一些基本用具,我把能穿的衣服都裝上了。
現在天氣異常,白天炎熱,夜裏陰冷,還不清楚會不會繼續生變,多打算一步,總是對的。
陳哥的身手果然不是蓋的,雖然少了一隻胳膊,但靈活性和爆發能力都遠遠甩開我,應付遲緩的喪屍完全沒問題。
我抱着小童拎着行李箱,陳哥走在前面,把貼上來的喪屍都捶死。
穿過街道,原本都很順利,但等我們靠近門口的時候,不知道從哪飛出一個花盆,直直奔着陳哥腦袋砸過來。
「小心!」我着急地喊。

陳哥慌張避開,但難免分散了注意力,被好幾只喪屍圍在了中間,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另外兩隻喪屍撲上來,直奔我懷裏的小童。
我拿着行李箱格擋,還得護住孩子,奈何手上沒有武器。
一隻腐爛的手抓過來,我的心早涼了半截。
忽然從斜裏飛出一隻腳,動作迅捷地把那隻喪屍踹出了五米遠。
少女一身黑色工裝,腰帶勒出的細腰盈盈一握,高筒靴子,長髮利落地束在腦後,英姿颯爽。
我愣了幾秒才認出來,竟然是薛雪。
「你……你怎麼……」
怎麼這麼厲害。
她乘機踹翻了另一隻喪屍,蹭了蹭鼻尖,「我說了,學過幾年跆拳道。」
「幾年?」
她有點不好意思,「十幾年。」
……
直到回了樓上,我依舊在懷疑人生,滿腦子都是陳哥一斧頭一個喪屍,薛雪一腳就是五米的場景。
而我面對喪屍,卻什麼都做不了。
薛雪湊過來,語氣小心,「其實我也不是故意騙你的,我也說了我學過跆拳道,幾年和十幾年不也差不多嘛……而且我媽說了,不能跟有好感的男孩子說我打人很厲害,不然會找不到男朋友。」
幾年和十幾年能一樣嗎。
哎,等等,她說她媽的,不對,她媽說什麼了……
我大腦有點轉不過彎,一抬頭就對上了她泛紅的臉蛋,秋眸含水,秀美俏麗,我竟看呆了。
她吐了吐舌頭,我還沒來得及問,後腦勺就捱了一下,「別發呆了,先研究研究,陳哥和小童住哪。」
二樓東西太多,連打地鋪都只能睡下兩個人。
薛雪是女孩,肯定不能打地鋪,小童又小,睡地上也不太好,一時間我也犯了難。
薛雪出聲,「三樓的住戶,你見過沒有。」
我很快回答,「三樓沒有住戶,這一棟都是我們老闆娘的,空着沒租出去。」
薛雪哇了一聲,「你們老闆娘真有錢。」
都這時候了,有錢又有什麼用,已經持續斷電斷網五天了,一直都沒恢復,社會早就亂了。
薛雪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沒再說話。
氣氛有點發沉。
我翻出鑰匙,打破僵局,「我上去看看,能不țůₓ能住人。」
衆人沒有異議。
但我往樓上走着,卻莫名心虛,老闆娘雖然從沒禁止我上三樓,鑰匙也放在我手裏,但總歸是她的私人空間,不該擅闖。
不過眼前這狀況,老闆娘失聯,也不知道身處什麼狀況,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找到對應的鑰匙,門鎖應聲而開。
大廳整潔,陽光從飄窗漏進來,照得純白的地板光潔明亮。
三樓裝修比二樓華麗很多,跟樓下一樣,一個客廳,三個房間,其中兩個是臥室,剩下的一個,房門鎖着,看不見裏面。
我走過去,發現房門是密碼鎖,四位數,應該是自帶電源。
我猶豫了一下,輸了四位數字,0816,門鎖「咔嗒」一聲,開了。
密碼是老闆娘生日。
但開門後的下一秒,我看着門內的場景,驚得差點閉不上嘴。
銀白色的反光牆裹着一個小屋,連窗戶都沒有,完全密封。
牆壁上整整齊齊掛着的,全是槍。
分門別類,手槍、步槍、衝鋒槍樣樣不缺,甚至連重型機槍都有。
尤其掛在正中那把狙擊槍,外殼漆黑,槍身筆直,錚亮的槍管奪人眼球,泛着獨屬於器械的冷峻氣場。
一眼看去,實在震撼。
但這些東西,不是違禁品嗎?
我後脊一寒,老闆娘到底是什麼人!
也是這時才注意到,腳邊放着一個信封,似乎是夾在門縫裏,所以門一開就掉下來了。
上面寫着四個字,莊欽親啓。
老闆娘的筆跡,這是她寫給我的信?難道她早就知道,我會上樓,到這間屋子來?她又想告訴我什麼?
帶着滿心的疑問,我打開了信封。
第一句話就是,「傻小子,嚇壞了吧,都是模型,我也就是個手辦愛好者,良好公民,不犯法的。」
我心裏五味雜陳,說實話,眼下這狀況,就算滿屋子都是真槍,我也不害怕。
接着往下看。

「你既然進來了,那大概率已經出事了,那些東西恐怕也出現了。小超市就留給你,至於能活多久,還看你本事,不過你性格那麼老實,多半撐不過一個月,你也不用謝我,我也是受人所託,幫你一把。」
寥寥數行,給我帶來的震撼卻一點也不少。
老闆娘她果然知道會出事,難道那些通知短信,也是她發的?
不對,如果是老闆娘的話,既然能發短信,她完全沒必要安排這麼多。
而且看信中的語氣,她根本不清楚我能拿到信的確切日期,跟那些短信,分明不是一個人。
翻過來,還有最後一行。
「不過你傻小子,還真的記着我的生日,不會是喜歡我吧。要不是以後實在太危險,我還真有點捨不得你。」
不過一句調笑,卻叫我愣了一下。
之後我趕緊回神,把注意力放在了後面一句話上。
她還活着,而且很清楚現在的危險,而且以後,還會更加危險……
老闆娘在信裏說有人請她幫忙,難道這家超市開着的目的,就只是爲了照顧我?
乍一聽是天方夜譚,但仔細一想,卻處處合理。
月薪三千五,包食宿,工作地點離學校又近,條件實在是過於完美。
當時我急着交學費,並沒多想就接受了下來,還感慨運氣太好。
但跳出當時的窘迫,才能發現奇怪之處。
這樣的條件,又是在學校附近,真想找兼職,十個也有了,怎麼可能輪得上我!
但這樣的話,請老闆娘幫忙的人到底是誰,跟發短信提醒我的,是同一個人?
我搖搖頭,按下繁雜的思緒。
既然一時找不到真相,不如專注眼下,畢竟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楚一切。
我把信貼身收好,暫時不打算把這消息告訴其他人。
三樓有兩間臥室,恰好解了住宿之急。
避免嚇壞其他人,我把模型室仔細鎖好,確認沒有其他問題之後,才叫陳哥和小童上樓。
薛雪是女孩,所以還住在二樓,也省得挪動。
三樓的臥室像是特意準備的,牀上用品一應俱全,倒省了很多麻煩。
陳哥坐在窗邊擦斧頭,陽光照得他冷硬的側臉都柔了幾分;薛雪打開行李箱,把裏面衣服往衣櫃裏掛;小童追着樓下翻出來的遙控小汽車滿地跑,陽光明豔,照得人渾身暖洋洋的。
這場面竟有幾分溫馨,好像沒有喪屍,也沒有末日,我們只是萬千家庭中,平凡的一員……
但這平靜還沒持續多久,就被打破了。
陳哥擦乾淨斧頭放下,擰着眉問我,「小莊,剛纔在樓下,你看沒看到,那個花盆是從哪來的?」
花盆……對,花盆!
剛纔上了三樓之後,看完那封信腦子太亂,竟然把這回事忘了。
回來的時候明明一切順利,但就在要進門之前,卻忽然砸下來一個花盆,這纔打亂了陳哥的打怪節奏,差點全員殉葬。
「是不是……風吹的。」薛雪停住動作,試探着問。
我搖頭,姑且不說當時沒風,就算真是意外,那花盆的角度也不可能這麼準。
只隱約記得,花盆是從樓頂掉下來的。
但是樓頂的話……
想到了一種可能,我猛地站起來,問薛雪,「你們那棟樓,每層的住戶你都認識麼?」
薛雪被我嚇了一跳,但還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我只認識住我家樓下的,是一家三口人,但過年期間他們回老家了,一直都沒回來。至於住在三樓的,很少出門,我沒怎麼見過,聽說是幾個學生合租……」
「幾個?」
薛雪搖頭,臉上帶着愧色。
見我臉色不好,她擔心地追問,「怎麼了,那些人有什麼問題嗎?」
我沒回答,交代她看好小童,「陳哥,你跟我去頂樓看看。」
「帶着斧頭。」
陳哥點頭,沒問原因,但還是照我說的做了。
這一片的房型都一樣,每棟樓頂都圍了護欄,能爬上去看風景。
就在三樓樓道盡頭,有個牆梯,連着上樓頂的小門。
此時我跟陳哥就站在牆梯下面,能清晰地聽到,小門外面傳來斷斷續續的窸窣聲,以及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陳哥擰着眉心看向我,無聲地朝我比口型,「有人撬門。」
我心情沉重,點頭。
我早該想到的,那天囤貨動靜太大,除了薛雪,肯定還有其他人注意到了。
那些人明知這有食物,卻不來求救,恐怕是想直接殺人,霸佔物資!
我把棒球棍別在身後,死死盯着那扇小門。
陳哥雖然是左撇子,但到底傷了胳膊,應對不靈活的殭屍還好,如果對手是同樣靈活的人,卻很難應付,尤其是在我們不清楚對方人數,是否持有武器的前提下。

陳哥抬手扶了一下牆梯,嘗試着想爬上去,卻因爲不適應單手發力,摔下來好幾次。
最後一下摔得狠了,我不忍心,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陳哥苦笑着搖了搖頭。
門外傳來熟悉的國罵聲,足見撬鎖的進度不佳。
我拉着陳哥回了三樓屋裏。
「敵人在明,我們在暗,咱們不用爬上去,就在裏面等着他們下來,到時候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陳哥自嘲,「也只能這樣了,我這廢人,本來也爬不上去。」
我抿了抿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拽着他又下到了二樓,直接進了小倉庫。
裏面是各式武器,從棒球棍到大砍刀,種類也有不少。
因爲危險,所以沒放在外面
「陳哥,你拿那把小斧頭也不稱手,不如換一個。」
爭鬥殺伐刻在骨子裏,武器永遠能勾起男人的興趣,陳哥眼前亮了亮,繞着小倉庫看了一圈。
但他卻沒挑選,而是轉過頭來,定定地盯着我,「小莊,以前樓下是超市,有物資也不奇怪,可這些玩意,卻不是超市裏常見的。」
陳哥敏銳,給他看這些的時候,我就想到他會生疑。
「這件事,說來話長……」
我仍在猶豫要不要說短信的事,說話支支吾吾。
陳哥卻不在意,打斷了我,「不方便說也沒事,反正咱們都是一起的,不管遇上什麼,哥都跟你一起。」
「陳哥……」
我從未如此慶幸,當時決定帶陳哥一起回來。
選好武器,自然得把這事告訴薛雪,她果然憤憤直呼那些人不要臉。
商量之後我們決定,等天黑之後,一起去三樓埋伏。
至於爲什麼是天黑,也很簡單。
那些人選擇撬門,而不是正面剛,說明心存忌憚,爲了提高勝率,肯定會趁天黑,等我們都睡着再來偷襲。
我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天黑還有三個小時,足夠用來喫飯。
轉頭搬出了一箱自熱火鍋。
拆封倒上礦泉水,自熱火鍋咕嘟咕嘟冒着熱氣,倒少有的像頓正經飯。
但就在我們喫完,收拾垃圾的空檔,天卻黑了。
「哎喲,我衣服還沒收拾完呢,怎麼就天黑了。」
我下意識去掏手機。
看完更發現不對勁,黑天的時間,竟然比之前又早了半個小時。
薛雪的鬧鐘還沒響,她顯然也察覺了。
……

陳哥重複了一遍我的話,「也就是說,每一次天黑天亮交替,天亮的時間,都會縮短半個小時?」
我跟薛雪同時點頭,臉色都不太好。
這樣下去,天亮的時間會越來越短,生存的壓力,也會越ťù₉來越大。 
薛雪的鬧鐘突兀地響了起來,半個小時過去了。
小童乖巧地留在了二樓,抱着手機玩單機小遊戲。
我們三個則擠在樓道里,緊張地盯着通向樓頂的門。
因爲隱在黑暗裏,實在太過安靜,連呼吸聲很明顯。
五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零七分鐘,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我低着頭,放緩呼吸,腦中的時鐘緩慢地轉着。
終於,在兩個小時二十九分鐘的時候,我聽到了咔嗒一聲。
倒數五秒,強光猛地亮起,照得樓道宛若白晝,是薛雪照計劃開了遠光燈。
燈光清晰地照出了門口的人影,一共四個,平均年齡遠遠超過三十歲,身材壯碩,明顯不是學生。
其中兩個已經下了梯子。
剩下的一個還抓在上面,另一個站在屋頂,還沒來得及下來。
過了最初的驚嚇,搶先下來的兩個人很快動了,瘋了似的撲過來,手裏的菜刀閃着寒光。
他們動作生疏,但角度卻狠厲,每一下都奔着致命位置。
我心裏寒了一下。
這幾個人早就動了殺心。
陳哥身姿靈巧,但以一敵二明顯侷促,況且他不願危急對方性命,出招更加受制。
這時候梯子上那個已經抽出了武器,薛雪趕緊把遠光燈塞進我手裏,也加入了戰局,場面混亂,但我還是看得出,陳哥和薛雪處於劣勢。
我咬緊牙關,吼了一聲:「住手!」
這一嗓子出其不意,纏鬥的幾人齊齊頓住,我掏出早就放在口袋裏的模型槍,繼續抬高音量。
「把手裏的東西都放下,不然我現在就開槍!」
這手槍是我從老闆娘的模型室裏順的,因爲製作精巧,竟真的唬住了對面。
站得最近的那人一愣,就要把菜刀扔下。
有個矮個卻出聲,「大哥別,別信他,持槍違法,他拿的肯定不是真槍。」
被他說中,我心裏也是一抖。
但我更清楚,雙方博弈,拼的就是心態,我越鎮定,他們就越沒底。
所以我極力扯出一個笑容,「你們可以試試,我這人本來就喜歡玩命,尤其玩的不是自己的命的時候,特別,有意思。」
我把遠光燈對準那四個人,神態越發冷靜。
那矮個見我這樣,果然猶豫了。
「你們只看到我囤東西,但有沒有想過原因呢。」我把遠光燈關了,又瞬間打開,晃得對面睜不開眼,接着說。
「連喪屍到來我都能提前預知,區區一把槍,怎麼可能拿不到。」
這話一出,對面幾人神色各異,唯一相同的,只有下意識後縮的動作。
「你,你憑什麼殺我們。」
那矮個強裝鎮定,卻是紙糊的老虎。
我搖頭,「不,殺人太血腥,所以我不殺你,也就是打傷四肢,之後扔到門外喂喪屍。」
說着話,我還作勢把槍口對準了他大腿。
他馬上嚇白了臉,「噹啷」一聲扔了手裏的菜刀,跪在了地上,「大哥,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都沒打算來的,都是孫中那小子,非要貪你的物資。」
「你她媽胡說什麼!」
孫中當即跳腳,對矮個破口大罵,甚至動起手來,完全忘了,他們原本是一夥的。
四人比肩尚且像個整體,但只要有一個頂不住,裂紋就會飛速蔓延,直到分崩離析。

我給陳哥和薛雪使眼色。
他倆瞭然,動作利落地拿下內訌的四人。
眼見四人被制住,我這才鬆了口氣,把模型槍收回了口袋。
薛雪湊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哪來的槍?」
我下意識退開半步Ṫŭ̀⁼,「是模型ţû₁。」
那四個人心思不正,絕對不能留。
所以我們找了繩子把人捆上,打算等天一亮,就把他們扔出去自生自滅。
夜裏鬼哭狼嚎的求饒聲實在煩人,陳哥從牀上爬起來,挨個堵了嘴。
扔了這四個人,接下來的幾天倒是平靜,街上只有喪屍遊走,死氣沉沉的像個空城。
但我們都清楚,肯定還有其他倖存者,只不過境遇不同。
手機信號整日是斷的,不管怎麼刷新都是一片空白。
從最初的不適,到後來的習以爲常,其實也沒過多久。
人類的適應能力,實在不可小覷。
不能出門,整日憋在屋裏,日期變化也沒了意義。
反而是小童,抱着超市裏的玩具樂不思蜀,整天待在一樓。
天亮的時間從原本的十二個小時,也變成了八個小時,更加漫長的黑夜,讓人悵然Ťũ̂₍。
好在白天變成八小時之後,沒有繼續變短,不然情況只會更復雜。
陽光難得,所以大家都很珍惜天亮的時候。
薛雪趴在窗邊曬太陽,我也拿出了沒看完的《基度山伯爵》。
但我還沒翻開書頁,就聽見她ťū́₅驚呼。
「莊鐵頭,你快過來看看!」
這丫頭本來叫我莊大哥,但因爲像極了天龍八部裏的老實人遊坦之。
故而我提出了反對意見,後來就成了莊鐵頭……
我忽視這個稱呼,去了窗邊,收回了嘴邊那句「大驚小怪」。
因爲我比她還喫驚,「這是怎麼回事!」
現在是白天,明晃晃的太陽照得一切清晰,連馬路都像塗了油。
很平常沒什麼兩樣。
但原本行動遲緩,屍體一樣的喪屍,現在全都聚集在了一起,繞着整個街道,從街頭跑到街尾,聲勢浩大,令人瞠目。
陳哥也聽見動靜,湊了過來,目瞪口呆,「這些玩意,還會跑馬拉松?」
說完轉頭看向我,又接了一句,「還是在舉辦什麼儀式?」
這理由相當扯淡,但可悲的是,眼前這詭異的情況,除了這個理由,還真的解釋不通。
薛雪眼尖,當喪屍隊伍再一次通過主席臺,也就是我們樓下的時候,發現了不對勁。
「你看,領頭的那個喪屍有點奇怪。」
我順着她的手指看過去,仔細盯了一會,終於發現原因。
當然不對勁,因爲打頭的那個根本就不是喪屍,那是個人!
他穿得破爛,加上臉上也髒兮兮的,加上那頂破帽子,乍一看確實會被糊弄過去。

但問題就出在他的動作上,因爲太過協調,所以跟後面的喪屍格格不入。
一旦發現了他是人,不對勁的地方也多了起來,比如他身上披了一牀黑色的牀單,頭上的草帽更顯怪異。
像極了神經病。
他跑得大喘氣,應該是在躲避喪屍,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喊着什麼,聲音夾在衆多喪屍發出的嘶吼聲裏,聽不清楚。
陳哥看了一會,猶豫着問,「那貨在說什麼?」
我早盯着他的口型,看了半天,「好像是,救命。」
幾個人一齊扭頭看向了我,意思相當明顯——要不要救他。
因爲看了老闆娘留下的信,我很篤定,這次的喪屍病毒絕非偶然,也很快會建立國家層面的庇護所。
而我們不會一直留在超市裏,所以哪怕再救一個人,物資也是夠用的。
唯一的擔心,只是不清楚這人到底是個什麼人……該不該得救。
我還在猶豫,樓下正被追殺的人,卻已經看到了我們在窗邊圍觀,加快了步伐,衝到樓下敲門。
卻因爲一塊石頭險些絆倒,叫聲悽慘。
陳哥勸我,「要不救救他吧,這人看着挺弱的,連小雪都打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
我點頭,下去開門。
在喪屍追上來之前,把門口的人拉進了超市。
他一進門就開始哭天搶地,「謝謝謝謝你們,要不我剛剛就死了,太可怕了,離我最近的那大姐饞我身子,一下一下直奔我屁股撓哇,要不是我躲得快,差點就被她得手了。」
我心想,她不光饞你身子,還想直接喫了你。
但眼前的小胖子哭得梨花帶雨,我也沒好意思說出這話。
這一大通連哭帶訴苦,倒證明他是個正常人。
所以我問他,「你穿成這樣遛喪屍,是想幹什麼?」
他抹了把眼淚,冷靜了一點,「家裏實在沒喫的了,我聽說附近有個庇護所有喫的,但如果想獲得庇護,除非有黃金或者藥物,再要不就得帶着十個喪屍頭。」
他頓了頓,接着說,「我沒物資,身手也不好,這纔想着喬裝打扮一下。混進喪屍羣裏偷襲,但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被發現了,這幫殺千刀的一直在追我!」
怎麼可能不被發現,喪屍視力極差,靠着聲音和氣味鎖定目標
人類別說是披着牀單,就是穿上忍者服也沒用。
看他一臉沉重地思考問題在何處,我到底有點不忍心,提醒了一句。
誰知他聽了以後,更加疑惑了,「我知道它們味覺靈敏,所以我也做了準備,我那好幾百的榴槤一點沒喫,都抹在牀單上了啊!」
榴蓮?
這位朋友,你是有什麼疾病?
薛雪和陳哥聽了這話,齊刷刷地後退了兩步。
我也趕緊屏住了呼吸。
怪不得從這小子進門之後,臭得跟生化武器似的。
不過人已經救下了,也沒有再趕出去的道理,所以薛雪逼他換了衣服,在樓道里開窗,抱着空氣清新劑散了半天的味。
而在聊天過程中我們也弄清楚,他跟我同齡,外號小胖。
因爲本來就宅,所以住處囤了不少喫的,出事的時候也逃過一劫,一直撐到今天,才山窮水盡。
聽說商業街有個庇護所,商場裏物資充足。
於是他才逼不得已,來「偷襲」喪屍。
陳哥默了默,問小胖,「你說的那個庇護所,能收容多少人?」
「據說商場的地下倉庫特別大,幾千人喫一年都喫不完。」
我坐在一邊聽着,沒出聲。
其實早該想到,這麼大的一個城市,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場數不勝數,倖存者的數量肯定也不少。
喪屍病毒雖然會傳染,但它們畏光,只要提高警惕,並非無法抗衡的存在。
所以人類喪命的危險,自然也隨之降低。
或者下來的人聚集在一起,蒐集物資,自然就形成了所謂的庇護所。
而小胖提到的那個,顯然規模較大。
而他們提出的條件也很容易理解。
目前這個階段,黃金不會隨着貨幣體系崩塌而貶值,而藥物則是必需品,有人聚集的地方,必然需要藥物。
至於殺喪屍,則是爲了證明自身武力值。
沒有物資也沒有武力值的人,就是廢物,庇護所當然不收。
我在心裏下了定論,這個庇護所的頭目,十分理智。
小胖不知道餓了幾天,咔嚓咔嚓嚼餅乾的樣子,彷彿餓死鬼投胎。
陳哥看了一會,把自己喝剩下的水遞了過去。
小胖愣了一瞬,沒接。
特殊時期,爲了避免資源浪費,所以哪怕物資充足,我們每人一天也只有一瓶水的份額,小胖剛來,我倒是忘了給他拿水這事。
陳哥是好意,我怕他嫌棄,剛要開口解釋。
就見小胖雙手去接那半瓶水,表情莊嚴肅穆,竟然還紅了眼眶。
「謝謝,從來都沒有女性對我這麼好過!上學的時候,哪怕整個操場只有我一個人打籃球,那些女孩子都不給我送水,她們寧願把水給看門的大爺。大姐,雖然你長得不好看,還有點兇,但還是謝謝你!」
我的話被噎了回去。
陳哥的衣服來時弄髒了,現在穿着老闆娘的舊衣服,一件酒紅色的長睡裙,加上特殊時期沒法理發,頭髮也長長了不少,乍一眼看過去,確實……
陳哥動作一僵,手裏的礦泉水瓶被攥得「咯吱咯吱」響,他咬牙切齒地說,「誰是你大姐!」
聲音低沉粗獷。
小胖這纔回神,趕緊道歉,「哎喲,原來是大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認錯了,我說怎麼會有這麼醜的大姐。」
「嘭」的一聲,礦泉水瓶被捏爆了。
薛雪沒憋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也抽了抽嘴角,本來還在懷疑他是不是裝傻,實際心懷不軌,但現在看來,應該不是裝的,他是真的傻。
因爲沒有多餘的房間,小胖就跟我住在一起。
屋裏有兩張牀,倒是剛好。
不知道是不是被陳哥瞪得害怕,他早早就拽着我要上樓。
上樓梯時,我想起來一件事,問他,「對了,你是從哪聽說,那個庇護所的存在的。」
他猶豫了一下,忽然往我身邊湊,「莊哥,這是我的祕密,你別跟別人說哦。」
他動作太快嚇了我一跳,還好求生欲驅使下,我反應也不慢,趕緊把他那張圓臉推到了一邊,「別亂叫,咱倆同歲。」
他的臉被我推得有點變形,但也不介意,接着說,「其實我是從網上看到的。」
我皺眉,不信,「胡說什麼,現在到處停電,你怎麼上網。」
小胖一臉真誠,急忙解釋,「我沒胡說,就拿咱們現在普遍使用的 4g 網絡來說,就是一種移動通信方式,通過移動通信交換中心,與移動電話終端之間進行信息傳遞,這裏邊,最重要的就是基站,基站遍佈我國幾乎全部區域,進行手機信號接收發送,之所以斷電會影響信號,就是因爲基站的備用電池組電量會耗盡,幸好我之前自己偷偷組了個小型基站……」
一連串專業詞彙,聽得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明覺厲。
我壓下叫他說人話的衝動。
再看向眼前的小胖,他那張白胖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兩個字——天才。
忍不住感慨,沒想到情商負分的小胖,智商竟然高得離譜。
「所以你的手機,還能上網?」
小胖點了點頭。
我花了點時間,捋清楚他說的東西,繼續發問,「但如果只有你一個人能借助小型基站聯網,充其量只能瀏覽之前的消息,也沒辦法跟其他人聯絡。」
小胖搖頭,「關於這個,我也不是特別清楚,但我猜測,有些基站或許配備了獨立的發電器,所以該基站所在的區域,依舊有信號存在。」
這樣……
小胖說完話,鬼鬼祟祟地掏出了一個布包,遞了過來。
裏面裝着的,顯然就是他口中的小型基站。
但我沒接,不是因爲別的,實在是他藏東西的地方,太一言難盡了。
「你把這玩意放褲襠裏幹嗎!」
他卻義正詞嚴,「不是褲襠,我是把它系在腰上了,省得跑起來會丟!只是後來……繩子鬆了而已。」
「別說,磨得人家可挺疼了。」
我滿臉黑線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懷疑他在開車,雖然沒有證據,但想把他的車以及車上的他都炸了。
他紅了紅臉,追過來解釋,「我說磨我大腿了,哥,你想哪去了,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那你剛纔怎麼不把話說清楚!
「莊哥,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
見我實在嫌棄,他也不堅持,索性自己解開了那個布袋,拿出個小小的灰色盒子,還有充電寶。
「莊哥,你要不要連上去看看,不過我的充電寶沒什麼電了。」
說完他把手機遞了過來,左上角有個小小的 2g 標示。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點進微博的同城廣場,果然看到了零星的幾條消息,時間都在統一斷網之後。
大多都在追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只有其中一條聲明,提到了庇護所。
小胖有些激動,戳了一下屏幕,「我當時看到的就是這條,評論區還有詳細地址。」
我點進去,不少人在追問,「庇護所在哪兒?喫的東西夠不夠。」
但發帖人卻沒有再回復,任憑評論建起了高樓。
但仔細看那條聲明,卻發現發帖人語氣冷靜,又將避難所描述得安逸舒適,反而讓人覺得不靠譜。
時間是五天之前。
我來回看着評論區的追問,問小胖,「有投靠避難所成功的人,發出反饋麼?」
小胖搖頭,「沒看見過。」
手機在我手心震了一下,顯示低電量。
我便將它還給了小胖,「我的充電寶還有電,明天拿給你。」
轉頭扔了個枕頭給他,之後卻犯了難。
牀倒是夠大,但問題是被子只有一牀,我皺眉,下意識唸叨出聲。
「估計得兩個人蓋一牀被子。」
誰知小胖聞言,竟然抱着枕頭縮到了牀邊,還咬着嘴脣。
「莊哥,人家是第一次,你一定要溫柔一點!」
……什麼玩意!
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來,一炮轟不死他算我輸。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喂喪屍。」
「哥,別介,我錯了,我就是開個玩笑。」
距離天亮還有六個小時,小胖才終於睡着,或許是因爲環境的改變,他翻來覆去,睡得並不安穩。
鬧鐘準時響起,聲音聒噪。
我迅速爬起來掀開窗簾,剛好目睹亮暗交替。
自從那次之後,太陽昇起的步驟就像被省略了,由純黑到大亮,只在剎那之間。
看着寒冬臘月明媚的陽光,我的心情卻一點也輕鬆不起來。
到底是什麼原因引起的。
洗漱完畢,我去了二樓的倉庫,果然找到了十幾個充電寶,檢查之後,發現其中五個都是滿電。
把沒電的放回原地,以防將來有用。
而有電的都交給小胖,反正除了他的手機,其他人充電也沒用。
小胖接過充電寶,眼神亮了亮,動作嫺熟地充電開機,點進微博之後,卻忽然「咦」了一聲。
「有人回覆我。」
我皺眉,湊了過去。
右下角的新消息提醒,有個鮮紅的①。
點進去,發現來自一條微博的統一回復,「本避難所已聯繫國家,救援很快就到,想要前往北京避難的人,速來。」
小胖瞪眼,驚喜道,「國家救援,那咱們是不是都可以得救了。」
我沒說話,反而覺得沒那麼簡單。
我們所在的區域佔地面積雖然不大,但臨近大學城,人口密集,喪屍數目也不可小覷,而最重要的還是——交通癱瘓。
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國家出動,要帶所有人去北京,依舊是天方夜譚。
薛雪一邊梳頭一邊走過來,「你們在看什麼。」
我把小胖手機聯網的事,簡單解釋了一下,包括那個避難所的消息。
薛雪聽完,眼神亮了亮,她跟小胖看法相同。
「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過去吧。」
陳哥低頭磨斧頭,原本並未參與我們的對話,卻忽然出聲反駁,「國家級救援只針對個別情況,不會強行聚集倖存者,而是區域封鎖,防止擴散。」
言外之意,這個庇護所在撒謊。
陳哥是軍人,雖然已經退伍,但關於國家救援的情況,說的肯定不假。
小胖對陳哥本來就有敬畏,有些動搖,「騙人的?那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了聚集倖存者。」
「爲了聚集倖存者?」
薛雪的聲音跟我同時響起。
她看向我,眼裏寫滿了疑惑。
莫名看懂了她的意思,我搖了搖頭,「具體原因不好說,但那些人不惜撒謊,都要將倖存者聚集起來,這裏面波折不少,如果按照他們說的,避難所物資充足,完全沒必要這麼麻煩,肯定有所圖謀。」
氛圍沉重起來。
小胖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作驚恐狀。
「差點被這些人騙了,說不定他們就是爲了誘騙我這種純情少男,才設下陷阱,等我去了之後,再蹂躪我,欺辱我,嚶嚶嚶,嚇死我了。」
直到所有人都無語地看着他,連小童都一臉嫌棄,小胖才嘿嘿笑了兩聲。
我掃了他一眼,終於下定決心,「我打算去哪個避難所看看情況,你們誰要一起去。」
不管他們騙人的目的是什麼,這個避難所終究不簡單,有網絡,還有意聚集倖存者。
最重要的是,發帖時間是一個半月之前,喪屍病毒爆發的第三天。
應對突發狀況,大多數人都還忙着驚慌失措,但這個發帖人卻已經發帖,有意建立避難所。實在是冷靜的,有點不正常。
要麼他天生理智,適應能力極強,要麼……就是跟我一樣,提前收到了通知。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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