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潔女性打造系統

穿到民國文裏六年後,我在街上遇見了被原身拋棄的親生女兒。
她蓬頭垢面,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裏盯着別人喫剩的半個饅頭。
趁攤主不注意,猛地衝上前抓起狼吞虎嚥,被抽打也不忘拼命往嘴裏塞。
可憐得一點也不像原文裏日後惡貫滿盈,陰毒無恥的反派女二。
她被打得鮮血淋漓,躺在地上緊縮成一團,漸漸沒了泣聲,一動不動。
我走向她。
大腦裏的系統氣急敗壞:「你不能認她!不能介入劇情!否則將強制懲罰。」
倒在地上的女孩懨懨地看着我,眼中枯寂,一片死灰。
我對她伸手:「跟我走嗎?」

-1-
我叫林昭。
三十歲,財富自由,準備提前退休。
卻在下班回家後,被一個自稱「貞節女性打造系統」的狗東西強制穿到民國文裏。
書中,我是反派女二的生母。
一個爲夫家奉獻自我,獻祭女兒,當牛做馬,喫糠咽菜的封建苦女人。
逃亡路上,爲了給兒子省糧食,她將年僅五歲的女二拋棄。
女二成年後,爲了給兒子湊彩禮,她跑去威脅女二要錢。
最後女二當了賣國賊,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之時,她挺身而出大義滅親。
成功獲封系統贈與的貞節牌坊一座。
我:……這是個人?
系統還在喋喋不休:「沒有兒子,就沒有希望。丈夫病死後,你堅貞不渝,上伺候公婆,下養育兒子,寧可自己不喫不喝,也要讓他們喫飽穿暖。」
我打了個寒顫。
被凍的。
冬日裏寒風凜冽,我穿來之際,原身正衣着單薄在河邊將手插在冰水裏洗全家人的衣服。
甩了甩紅腫如胡蘿蔔般的雙手,我端着未洗的衣服,奔回原身的夫家。
一個破舊的小院子。
他們三日前才逃亡到村中,還未來得及拾整。
全家人從公婆、小叔子到原身八歲的兒子都幹躺在家,等着原身幹完活回來做飯。
我走進院中。
聽到聲響的婆婆劉氏從屋裏出來,劈頭蓋臉一頓怒罵:
「你幹什麼喫的?蠢豬一般,洗個衣服要這麼長時間,存心想餓死我兒子和孫子不成?」
話沒說完,眼尖瞟見未溼的衣服,她頓時大怒,一巴掌扇來,原身一早未進米食的身體沒有力氣,直接被打倒在地。
「洗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洗完,要你有什麼用!真是個喪門星,我兒子活生生被你剋死,現在心思歹毒,還想把我們都餓死。」
我臉貼着冰冷的大地,頭暈眼花,嗡嗡地耳鳴。
系統也在喋喋不休:Ṭü²「快向你婆婆道歉,衣服沒洗完就回來了,不像話。」
原身婆婆臉色紅潤,身體健壯,足足罵了半個多小時才覺得口渴回屋。
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沒多久,小腿處又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我睜開眼,是原身八歲的兒子,肥頭大耳,正惡狠狠地踢着我的小腿。
「讓你偷懶,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他踢累了,不耐煩地抬起下巴頤指氣使:「快去做飯。」
我倒吸寒氣,忍着痛楚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到廚房。
米缸是滿的,菜、肉一應俱全。
我問系統:「他們家不是沒錢?」
系統奇怪反問:「誰說沒錢?劉家之前是個小地主,雖然逃亡時丟了些財產,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我木着臉:「那原身爲什麼要拋棄幼年女二?」
還把自己餓成了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
「留着她不費糧食嗎?」系統理所當然。
我環顧周圍,甚至已經完全失去怒罵的力氣。
這個世界實在是太操蛋了!
究竟是哪個智障創造出的腦殘系統?

-2-
眼前陣陣發暈,我快速煮了鍋飯,燒了兩盤菜,端起碗就開始大口吃。
「你在做什麼!」
系統尖叫:「你的公公、婆婆、小叔子、兒子都沒喫,你怎麼能先喫!」
我充耳不聞,足足喫了兩大碗,才感覺身體有了力氣。
兩盤菜倒成一盤,我端着剩菜剩飯去堂屋,原身婆家四口人正陰沉着臉坐在桌上等喫。
在原身婆婆張口前,我放下碗快速離開,高聲道:「還要再烙些餅。」
罵聲甩在身後,我回到廚房,捲了捲衣袖開始和麪。
確實要烙些餅,再準備一切能夠儲存的乾糧。
畢竟,不備些物資怎麼跑路呢?
在廚房忙活了半晌,又像平時一樣正常幹活,將劉家人喫完的碗筷洗掉,砍柴,捻棉線,收糞,積肥……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燒完最後一鍋熱水,我癱坐在廚房的矮凳上捶腿,歇了一會兒,就着熱水擦了擦臉和手,準備回房間睡覺。
推開廚房門,原身的小叔子站在門口,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我心中頓時生出一陣惡寒。
原身 26 歲,相貌本來清秀,但歷經風霜,過早老成了黃臉婆的模樣。
就這樣還能被這個滿心邪淫的小叔子惦記上,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冷冷看着他,抬起手上的燒火棍:「小叔子還不睡嗎?」
原身的小叔子舔了舔嘴皮,不甘心地看了眼粗壯的棍子,罵罵咧咧地走了。
親眼見他回房,我把一下午烙的餅,蒸的饅頭盤到包袱裏放在竈上,然後關好廚房的門。
回到臥室,把僅有的厚衣服穿到身上,又將還能穿的衣服收拾進包裹裏,我合衣而眠。

-3-
月至中天,我睜開眼。
劉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我背起包裹,打開房門,躡手躡腳地走進劉家公婆的房間。
乾糧有了,衣物有了,就差錢了。
原身的兜比臉還乾淨,家裏所有的錢被她婆婆劉氏攥在手裏。
我從他們牀底找到錢盒,取走裏面的大洋和一小塊黃魚。
來到廚房,背起裝乾糧的包裹,摸了把菜刀,手中提着燒火棍,我走出了劉家小院。
一直裝死的系統終於急了:「你要去哪?」
「不知道。」
我大步走在冬夜的路上,離開了村子。
「你不能走!你要留在劉家,侍奉公婆,給小叔子娶媳婦,養育兒子。」系統尖叫。
「那是張秀芬想做的事。」我語調輕鬆,步履不停。
張秀芬是原身。
「穿到書裏,你就是張秀芬。」系統吼道。
我神色自若:「我是林昭。不管到了哪裏,我都是林昭。」
「我不是張秀芬,更不可能聽你的話被改造成什麼狗屁貞節女性。你不滿意,就將我直接送回去。」我向它建議。
系統一下失了聲,好半晌才硬邦邦道:「只有完成任務,你才能回去。」
「任務是什麼?」
「回到劉家,侍奉公婆,養育兒子,威脅女二要錢,最後將女二大義滅親。」系統又活躍起來,蠱惑般在我腦海中不停重複。
我面無表情,腳下步履不停。
「強行把我帶到這裏,困在這裏,還說出這種話,簡直是白日做夢。」
「不完成任務,就永遠回不去。我警告你,不要試圖擾亂原書正常進程,否則將被強制懲罰。」系統威脅。
它死機般沉寂下去。
我面色沉沉。

-4-
冬夜漫長,我走了許久,雙腳痠痛,精神疲憊,終於看到籠罩在黎明霜霧裏的鄉鎮。
天色將明,我一身寒涼,在一個早餐攤子前坐下,要了碗熱湯。
攤主是個婦人,我是她的第一個客人。
「客人從哪來呀?」攤主將熱湯擺到桌上,打量着我問。
「逃難。」我言簡意賅。
攤主頓時露出瞭然神色,嘆息着道:「世道亂了,到處都有逃難來的。」
我從包裏拿出饅頭,蘸着湯狼吞虎嚥,口齒不清地說道:「這裏還算安全吧?」
「瞎,誰知道呢?指不定哪天就亂到了這裏。你是異鄉人,要想一勞永逸圖個安穩,最好再往內地走,去平城,政府在的地方,準沒錯的。」攤主建議。
喝完最後一口熱湯,對熱心的攤主道謝,我在鎮上找了輛去城裏的車。
城裏有火車,通往平城。
原書裏,這裏其實一直安穩到大結局,反而是平城,後期將有戰事。
但考慮到會被劉家人找到纏上,我決定還是離此地遠一些。

-5-
老式火車緩緩啓動,嗚嗚的鳴笛聲伴隨着窗邊移動的風景遠去。
系統的指責痛心疾首:「拋棄公婆和兒子,你簡直不配爲人。」
我毫無波瀾,冷靜道:「他們是張秀芬的夫家人。是你強制我到這個世界,讓張秀芬拋棄了她的公婆和兒子。」
系統氣憤:「你用了張秀芬的身體,就該履行她的職責。」
「我不願意用她的身體,也不想穿到書裏。你送我回去,讓她回來,皆大歡喜。」我冷冷道。
「你休想!沒完成任務就不可能回去。我是貞節女性改造系統,改造的就是你這種自私自利,只顧自己的壞女性分子。」系統惡狠狠道。
「那我即便在這個世界待到自然死亡,也不會如你所願。」我反脣相譏。
系統說不過我,恨恨閉聲。
火車行駛一天一夜,終於到達平城。
租了房子,買了生活用品後,手上的錢所剩不多。
唯一的小黃魚不能輕易用掉,我開始找工作。
時局混亂,每天都有流離失所的人湧進平城。
戶籍查得不嚴苛,麻煩的是性別。
民國的思想觀念正處於新舊交替的階段,一個逃難來的,沒有身份沒有背景的貧窮大齡女性在這裏很難找到合適的非苦力工作。
我買了雪花膏,每天喫好喝好,養了一個月餘,臉上終於不再像過去那樣蠟黃,顯得年輕了些。
穿着一身得體的衣服,我去一家西餐廳應聘鋼琴師。
西餐廳經理目光懷疑地審視我,試聽完曲目後卻直接定下。
月薪不多,但足夠我一個人生活。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有些恍惚,沒想到曾經爲了滿足兒時心願,在成年後特意學的鋼琴有朝一日竟然爲我提供了溫飽所需。

-6-
我在平城生活了六年,也安穩了六年。
自從上次痛罵我之後,系統就徹底沉寂下來。
因爲堅持不與它妥協,我以爲自己真的會在書裏世界老死,亡逝。
直到有一天回家路上,我在街上看到了被原身拋棄的親生女兒。
事實上,我是不認識她的。
但沉寂許久的系統突然甦醒,用一種得意洋洋的語氣說道:「你看女二,真是天生的賤種,從小就像狗一樣搶食,打死她都不爲過。」
我抬頭望去,只有一個瘦弱的女孩倒在地上,一邊蜷縮着身子捱打,一邊拼命地將包子塞進嘴裏,狼吞虎嚥。
不管打得多重,她始終一聲不吭。
我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哆嗦起來,彷彿看到了許多年以前,那個同樣在拳打腳踢下瑟瑟發抖但一聲不吭的自己。
我走上前,走向她。
意識到我意圖的系統氣急敗壞:「你不能認她,不能插手劇情,否則將會強制懲罰。」
地上的女孩懨懨地看着我,眼中枯寂。
我向她伸出手:「跟我走嗎?」
女孩眼裏劃過迷惑、怔然、防備、恐懼,最後化爲麻木。
她把我當成了某種騙子。
我扶她起來:「你身上有傷,我們去醫院看看。」
她順着我的力道起身,走到拐彎口的時候忽然用力掙脫,一溜煙跑了。
我靜靜地看着她逃跑的靈活身影,手臂無力低垂着,微微顫抖。
那是剛纔試圖改變劇情被系統施加的懲罰。
與此同時,系統在幸災樂禍:「你還想拯救她?真是可笑。」
我問它:「你爲什麼對她這麼大惡意?她明明還什麼壞事都沒做。」
系統的聲音陰沉下來,惡狠狠的語氣:「時候未到而已。賤人,賤種,天生的賤命,什麼都不會改變。」
電子機械聲奇蹟般地和記憶裏的某個聲音重合,我彷彿又看見那個男人滿臉怒氣地咒罵:
「還要上高中?想當金鳳凰?你一個丫頭天生的賤命,就該老老實實找個男的嫁了換點彩禮,給你哥娶媳婦。」
彼時的我身形瘦小,哆哆嗦嗦地窩在角落裏,聽着生物學父親的謾罵,滿心絕望。
我沉默地回了家。

-7-
第二日,路過那個街口,我環顧四周。
瘦弱的女孩蹲在巷子裏,機警地盯着我。
與我對視瞬間,像只敏捷的貓般,立即扭頭跑了。
我的脣角有了些許笑意。
真是鮮活堅韌的生命。
此後幾日,我一直在那個拐角看見她。
她從開始的扭頭就跑,到慢慢跟着我走一段路。
直到知道我在哪工作,家在哪,確定不是老鴇、人販子之類的騙子後。
某一天,她特意把自己拾整了一番,顯得比平時乾淨許多,然後整整潔潔地站到我面前,大聲問:「你那天說的話還算數嗎?」
我仔細地端詳她。
真不愧是原書中能做反派女二的角色,從小就聰明機靈,善於抓住機會。
她被盯得緊張,雙手拽着破爛的衣角不由低下頭,只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瞥着我的臉色。
我說:「算數。但有條件。」
她的眼睛鋥亮,連聲道:「我會幹活,洗衣,做飯,幹家務,什麼都能做。」
「我收入不多——」
「我會喫得很少。只要一點點。」她慌慌張張地截斷我的話。
她哀求的樣子像只瘦弱的幼獸,弱小堅韌,不放棄一絲求生之機。
多像啊。我有些恍惚地想。
當年不顧一切地從家裏逃出,跪在小姨面前哭求的我,也是這個樣子嗎?
我牽上幼年女二的手。
系統施加插手劇情的電擊懲罰,痛得雙臂失去知覺。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她的聲音低如蚊蠅。
「撒謊!她撒謊!她明明記得自己的名字叫小草,不說實話,品行不端!」系統憤憤。
「那就和我姓林。我叫林昭,你叫林陽,都是陽光明亮的意思。」我淡聲道。
系統氣得尖叫,林陽卻小心翼翼地重複着:「林昭,林陽。」
乾瘦的臉上揚起笑容,她雀躍起來:「我以後就叫林陽。」

-8-
我把林陽帶回了家。
她把自己定位成丫鬟,手腳不停地擦桌拖地,還要叫我夫人。
我:…
我神色複雜地看着她麻利的身影,思忱她的未來。
戰亂的年代,哪裏是出路呢?
「叫我姨吧。」我對她說:「我教你讀書。」
林陽滿臉不可置信,她今年 11 歲,流浪的五年都在乞食求生,讀書這種事離她很遙遠。
她彷彿飄在空中,直到真的觸碰到書筆纔回到現實。
再抬頭,她望向我的眼裏,最後一絲疑慮終於徹底消失。
林陽被拋棄時,堪堪六歲,已經有了基礎記憶。
我與她記憶裏的娘相像。
但我看起來更年輕,會彈琴,會讀書寫字,最重要的是會對她笑,會誇她聰明。
所以,我絕不可能是她娘。
林陽這樣下了判斷。
但正因爲被苛待過,流浪過,早早通曉了人情冷暖的林陽才疑惑:「爲什麼救我?」
問出這話時,林陽已經和我相處了兩個多月,變得熟絡起來。
我問她:「如果街上碰到乞丐,你會給他一個饅頭嗎?」
林陽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猶豫着搖頭。
多年受凍捱餓的乞丐生涯,讓她對每一粒糧食都倍感珍惜,再分不出多餘的善心。
「如果你看她就想起自己,而她就差一個饅頭活命呢?」
林陽沉默,片刻後她怔怔地看着我,眼裏蓄了淚。
我也看着她。
或許是心理作用,竟覺得她與我少年模樣越來越像。
撫着她的臉龐,我心裏漸漸生出疑竇。
爲什麼會穿進書裏?
爲什麼穿到張秀芬身上?
所有疑問不得而知,惟有一點格外清晰:絕不按照系統的指示行事。
系統就此失去了聲響。

-9-
轉眼過去六年。
局勢越來越緊張,傳言敵軍即將打到平城,城內人人驚惶外逃。
林陽從學堂回來,看着我欲言又止。
她長大了,17 歲的女孩如花似玉,亭亭玉立。
「林姨,我們也走吧。」她猶豫半天,低聲說道。
「去哪呢?」
她低着頭,輕聲地說:「我認識一個人,他可以帶我們往南走。」
說到這裏,她停下來,緊張地看着我,開始解釋道:「是我在學堂的同學。他家行商,走南闖北,說有路子可以去安全的地方。」
「他叫什麼?」
「葉楓。」
我一愣,隨即滿心複雜。
原書男主,竟然這麼早就出現了。
我問林陽:「你喜歡他?」
林陽一愣,隨即慌張擺手,最後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囁嚅着說不出話。
我便了然。
原書裏,男主爲了救女主,將女二獻給敵軍。
女二本就身世坎坷,自此更是心灰意冷,再無善念,全心全意做了賣國賊,最後被親孃爲了錢大義滅親。
悽慘的一生。
我對林陽搖頭:「不走。」
林陽驚訝:「平城很快就要被攻破,爲什麼不走?」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逃亡之路,未必安全。」我這麼告訴她。
林陽若有所思,她張着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葉楓一家離開了平城,也帶走了林陽些許思緒。
她經常坐在院裏,望着天上的大雁發呆。

-10-
敵軍攻破平城的那一日,我拉着林陽躲進了地窖。
地窖裏提前準備了半年的乾糧。
林陽感到驚訝,她從來不知道家裏有這樣一個地方。
「爲了隱蔽,夜裏偷偷挖的。」我輕描淡寫。
林陽怔怔,半晌羞愧低頭:「對不起。」
我輕輕搖頭。
年少的情竇初開有什麼錯呢?
兩個月後,佔領平城的敵軍又被打退。
我和林陽爬出地窖,家裏已被翻得亂七八糟,粒米不剩。
我們忙着收拾整理,沒注意到院門外來了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
直到他輕輕喊了聲林陽。
林陽轉身,猛地一怔。

-11-
葉楓家商隊在半路上被敵軍追上,全家十幾口,只逃回了他一個。
他悲痛欲絕,林陽和我也聽得動容。
一口氣喫了五張油餅,洗了熱水澡,換了身乾淨衣服,葉楓最後向我道謝。
我拿出早已打好的欠條:「現在敵軍剛退平城,一張油餅可買一條人命。看在你是林陽同學的份上,我才幫你,但你得認下此恩。」
葉楓鄭重地點頭,認真道:「該當如此,他日必百倍千倍還報。」
道完謝,他腰桿挺直,錚錚離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這樣子也不像原書裏的那個小人。
正想着,沉寂許久的系統突然嘲諷:「你以爲人人都如你這般心胸狹窄,喫五張餅子還要打欠條,頭髮長見識短,真不要臉。」
六年過去,系統彷彿升了級,罵人的話都用起了文詞。
我不理它,繼續收拾院裏院外。

-12-
日子一天天過去。
西餐廳關門,學校罷課。
我整日在家中,卻很少見到林陽。
總有同學來找她,有男有女,行動神祕。
私下裏,我叮囑林陽行事慎重。
林陽點着頭,面上心事重重。
我在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
有些事光靠說是無用的。
各地鬧起來的時候,我在報紙上看到方城被佔領。
幾十萬百姓流離失所,正四處逃亡。
方城正是原身婆家所在村子的屬城。
第一處與原書不同的事情發生。
系統冷笑着:「這就是對你改變劇情的懲罰。」
我放下報紙,面沉如水。

-13-
敵軍退走平城後的燒殺搶掠,驚起全國各地無數有識之士的憤慨。
街上日日有學生遊行吶喊。
這一天終於到來。
林陽走到我面前,神色堅定地說:「林姨,我要走了。」
年輕的容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飽含着理想的一腔熱血。
讀書青年們,走着信仰之路。
這一次,我無法再留她。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問:「你爲葉楓走?」
林陽猝然抬頭,神情激動,臉上彷彿一團熊熊的火焰在燃燒,還有着被誤解的委屈。
「當然不是。」她斬釘截鐵地道。
她嘴脣翕動,開始講起時事。
敵軍的殘忍可恨,政府的不作爲,無數流離失所逃亡百姓的悽慘……
陽光下,她神情憤慨,熱淚盈眶。
再也不是那個當初糾結給不給乞丐一個饅頭的小姑娘。
我養得很好。
我在心裏對系統說。
系統不作聲。
臨分別前一晚,我給林陽打包行李。
她坐在牀邊,看着我來來去去,忽然起身將我抱住。
她已經比我高了,低着頭將臉埋進我的頸脖。
「您不問我去哪?」她聲音悶悶。
我緩緩搖頭:「你們要保密的。」
我把葉楓寫的欠條給她,鄭重叮囑:「無論如何,保護好自己。」
林陽流着淚點頭。
她在寂靜的黎明裏悄悄離去。
我坐在屋裏默默地看着,想起更早以前,自己也是在一個寂靜的黎明偷偷離家,去奔向自己未知而自由的未來。
原書的劇情早已亂成一團,林陽的命運也不再被釘死。
我微微笑了起來。
「你很得意?」系統的聲音突兀響起,在黑暗中陰冷得像條毒蛇。
我收起笑,面無表情。
系統神經質般自語:「你不會如願,一切都是白費功夫,我不會讓你如願!」
機械聲滋滋作響,我竟隱約聽出了一種恨意。
真奇怪,機械也會有情感嗎?
抬了抬眼皮,我陷入沉思。

-14-
林陽走後,一直沒有音信。
只是少了一個人,屋裏院落忽然變得格外空曠。
有時坐在院裏,常常會想到林陽。
她現在在哪?在做什麼?
爲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的生活是不是很充實?
這樣想着,我才恍然,原來這六年來不只是我在單方面養育林陽,她的相伴也一直慰藉着我在異世的孤獨。
給我在枯燥生活裏堅持與系統抗爭不妥協的動力。
坐在院裏,總能聽到不遠處街道上學生的遊行宣誓聲。
鑼鼓聲天,浩浩蕩蕩。
她們的傳單隨風飄揚,有的吹進院中,被我撿起,看了一下午。
晚上,我點燈伏於桌前,筆走如飛。
雖然是在書裏,可我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十二年。
路上的餓殍是活生生的,百姓們的悲苦也無比真切。
我不能無動於衷。
看報,寫文章,投遞郵局。
收到回應後,我的生活忙碌起來。

-15-
日子水過無痕,轉眼又過去兩年。
前線不利。
政府軍和敵軍來回拉扯,你進我退,你退我進,不知怎的,戰線又退到平城。
一個郟姓少將帶着政府軍進城。
那日我正從郵局出來。
平城百姓站在街道兩旁,默默地看着這羣昂首挺胸的政府軍。
郟浦坐在最前面的車裏,開着窗戶,微笑着向兩邊百姓招手示意。
他身旁,坐着一個身着紫花色旗袍的美豔女子。
身材窈窕,面容嫵媚,渾身上下透着一股成熟的韻味。
站在郵局門口,我直直地與她對視片刻。
車隊一晃而過,逐漸遠去。
我在原地愣了半晌。
她是林陽。

-16-
林陽怎麼會和郟浦扯上關係?
我想了一路,直到回家都沒想明白。
郟浦是政府高官,能力出衆但紅顏不斷,名聲極爲不好。
原書裏,林陽從始至終都與郟浦毫無關聯。
而現在……
我心中一時思緒萬千,系統則開始陰陽怪氣:「這就是你養的好孩子!」
「我相信她。」我淡淡道。
相信養了六年的孩子的品性,相信她定然事出有因。

-17-
傍晚,夕陽殘照,三個青年偷偷潛入家中。
兩男一女,其中一個正是葉楓。
三人形容狼狽,腹中俱都飢腸轆轆。
政府軍入平城後,城關審查更加嚴格。他們進來,頗費一番功夫。
呼呼地喫着油餅,葉楓發出感慨:「兩年前我也是這樣渾身狼狽地出現在您家,喫了您五張油餅。」
我靜靜地看着他:「既然記着那五張油餅,爲何將林陽置於險境?」
面前三人同時僵住。
葉楓低下頭,另一男青年露出尷尬神色,唯一的女生卻直直道:「這是任務。」
「你長得也不比林陽差,出任務你怎麼不去?」我將矛頭指向她。
女生一怔,另一男青年立刻道:「林陽是自願的,沒有人逼迫她。」
我閉了閉眼睛,問葉楓:「任務是什麼?」
女青年皺眉:「我們有紀律——」
葉楓抬手攔下她要說的話。
他抬起頭,正視着我的眼睛道:「郟浦是內奸。」
「所以你們讓林陽一個人去殺他?」我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聲音陡然拔高。
葉楓避開質問,轉而講起郟浦多麼可恨:
「兩年前,他通風報信,提供線路,敵軍纔在退走平城後一路如入無人之地,死了多少百姓!」
「包括你家的商隊?」我冷冷地問。
葉楓的雙眼陡然變得赤紅,滿門被滅只餘自己是他此生最不願回想之事。
我又看向那個女青年:「你叫白薇?」
白薇愣住,詫異點頭。
我看向另一個男青年:「你是羅澤?」
羅澤也詫異地點頭。
我驟然閉上雙眼,發出尖銳的冷笑。
齊了,都齊了。
原書的男女主與男二。
正是將林陽獻與敵軍的始作俑者。
而現在,他們將敵軍換成了內奸。
我站起身,厭惡地看着他們,指着門口一字一句道:「滾!」
三人渾身僵硬,一動不動。
好半晌,白薇面色爲難道:「阿姨,我們無處可去。」
我幾乎要氣笑:「所以呢?和我有什麼關係?」
羅澤不滿:「我們爲國家百姓以身入險境,阿姨你也受到庇護,怎麼能恩將仇報趕我們走?」
「聽說林陽從前也不過是個乞丐,阿姨都能收留她,將她養大。您過去那樣善良,現下怎麼如此是非不分?就連收容我們幾日都不肯。這若是在其他地方,百姓們早就巴巴拿出好酒好菜來招待。哪像您,我們風僕塵塵來投奔,只給些油餅子。」
抱怨之語一出口,便如出閘江水,源源不斷。
羅澤滿臉都是嫌棄。
他是個富家子,習慣嬌生慣養,因爲喜歡女主白薇才加入葉楓的隊伍。
平素裏的條件艱苦早已讓他滿腹牢騷,只看到百姓感激期盼的目光才略微覺得心理平衡。
我冷冷道:「真正的組織ţü₀隊伍不是你們。你們只是一羣趴別人身上吸血,躲在她人身後,還恬不知恥將她人奉獻視爲己物的小人。」
從沒被人這樣罵過,三人漲紅臉,瞪大雙眼。
葉楓忍不住道:「阿姨,我知道您生氣,但實際情況——」
一把將院門推開,我高聲道:「滾!」
兩旁鄰居聽見聲音,準備聚來看看情況。
葉楓三人聽見響聲,神色難看,連忙匆匆離開。
我關上院門,回到屋裏。
腦中都是林楊那張神色嫵媚而眼神平淡的臉。
那是我養了六年的孩子啊。

-18-
夜裏,伴着系統不懷好意的笑聲,我在牀上輾轉難眠。
我忍不住問:「是你干涉誘導了這一切?」
系統冷哼:「我是撥亂反正。」
接着,它用一種緩和的語氣道:
「不論如何,劇情都會按照原劇本大差不離地發展下去,你又何必白費功夫?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你當衆親手將女二大義滅親Ṭŭ₎,就能回去。」
我問它:「林陽已經不是原書女二,你爲何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系統發出滋滋的機械聲,裝死。

-19-
翌日,郟浦派車來我門前,來請陽昭先生。
陽昭,是我這兩年寫文章的筆名。
我跟着他們來到漂亮豪華的別墅,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林陽。
她很震驚,怔怔盯着我,隨後慌亂地低下頭。
郟浦攬着她,笑道:「你也震驚是不是?報紙上措辭尖銳的陽昭先生竟是這樣一位女士。」
他用詞很文雅,神情也無傲慢。
甚至是頗爲和善地親自與我喫了頓飯。
飯後,他臨時有事務離開。
林陽幾乎是顫着手抓住我:「快走。」
她紅潤的嘴巴哆嗦着,話一出口淚就流了下來。
「快走。政府裏有很多人不滿陽昭先生的文章,你來這裏是鴻門宴,他是要殺你的。」
我握住她的手:「你不走?」
林陽鄭重而堅定地搖頭。
「葉楓來過家裏。」我輕聲道。
林陽一愣,轉而掀起一個不易察覺的有些嘲諷的笑。
「放心吧,林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緩緩道。
我仔細地重新又看了看她。
她比兩年前變得更加堅毅。
我心中忽然有了猜測。
林陽將我送至別墅的一道後門:「去找梁記米鋪的老闆,他會送你離開平城。」
我走出去很遠,忽然回身望去。
纖細的身影立在那裏,看不真切面容,但光照在她的身上。

-20-
梁記米鋪的老闆連夜將我送出平城。
路上,我問他:「去哪裏?」
「一個安全的地方。」
梁老闆不善言辭。
我忍不住道:「林陽她是——」
「噓。」梁老闆輕輕搖頭。
淡淡道:「平城沒有林陽,只有陳婉。」
看着我怔怔的臉,他額外多了一句:「她是個優秀的戰士。」
ŧû⁸我渾身一震,喉嚨哽咽。
來到異世十四年,第一次有了流淚的衝動。
爲了優秀的戰士。

-21-
我被送到一個村裏,村裏ƭü⁼有很多孩子。
梁老闆讓我在這裏教她們讀書。
「如果順利,半年後她也會來這裏。」
臨走前,他斟酌着說道。
村子是一個小基地。
村民精神飽滿,生機勃勃,不似別處百姓面容愁苦。
有時坐在村口榕樹下,聽着一羣針衣納鞋的婆婆閒聊,山林的風一陣陣拂來,裹挾着野草野花和稻田的氣息。
愜意得讓人眯眼。
村裏大隊長是一位身材強壯,爽朗而麻利的婦女。
每週去鎮上,都會給我帶份報紙。
身在不起眼的村莊,遍覽着這個時代的鉅變。
一種萬分奇妙的感覺。
系統已經很少與我說話。
憑着多年瞭解,它定然在暗中有所謀劃。
我已在村中,無甚可擔Ṫű̂³憂。
隻身在平城的林陽——
日子如流水般劃過,半年之期越來越近,我卻愈加不安。

-22-
一週過去,大隊長從鎮上回來,報紙遞給我,她欲言又止。
報紙上赫大黑粗字標題:「郟浦少將被內奸出賣,橫死平城。」
郟浦死了,林陽他們的計劃成功。
我心中微喜,卻又看到小字:
「經過追擊,賣國賊一夥已被捉拿,翌日遊街,當衆槍斃。」
下面放着五人照片,林陽與梁掌櫃如此顯眼。
我茫然抬頭,問大隊長:「他們沒有計劃安全逃出?」
大隊長面色難看:「有三個儲備青年背叛了組織。」
報紙放下,我面色怔怔。
大隊長安慰我:「已經有人去救她們了。」
腦中響起系統低低的笑聲,恍惚間我竟看到了原文的結局。
萬衆聲討與唾棄中,女二滿臉死寂,漠然地看着那個名義上的生母大義凜然地說着誅心之詞。
生母將她帶到這個世界,又用一柄菜刀將她送走。
然後洋洋得意地站在陽光下享受世人的讚譽。
「大義滅親,何等心胸!」
「可憐的母親,有個這樣豬狗不如的女兒。」
「真有魄力啊……」
她的眼睛緩緩閉上,我的眼睛漸漸血紅。
系統的笑聲裏,我知道這是它下的最終通牒。
佈置好場景,請君入甕。
「去吧。多麼簡單。殺了她你可以回家。」
彷彿拋除掉過去所有不虞,系統耐心地蠱惑着。
「難道你真要在書裏待一輩子嗎?」
「就算你不殺她,原書的結局也不會改變。」
「你什麼都不能改變,爲什麼不借機替自己打算?」
替自己打算?
不錯,我確實要替自己打算了。
書裏十四年,我已經隱約有所洞明。
沉下心神,我對大隊長ŧṻₔ說要去平城。
大隊長喫驚:「你去做什麼?」
欲言又止的神態下盡是不贊同。
我對她笑笑:「那是我養大的孩子。」

-23-
去往平城的車上只有我和大隊長。
我們在城門口被人攔下。
葉楓穿着政府軍裝,整個人精神奕奕,好不威風。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對旁邊攔路的手下道:「她是平城人,我認得她。」
車子開進城,他依然駐足在城門口遠遠望着我們。
同來的大隊長詫異:「您還認識政府軍的人?」
我對她搖搖頭:「他就是那三個背叛組織的儲備青年之一。」
大隊長當即橫眉豎立,幾乎怒髮衝冠。
「一個叛徒,竟這麼張狂?」她咬牙切齒。
我平靜道:「不急。」

-24-
闊別半年的小院滿是灰塵落葉。
我和大隊長收拾了一個下午,直至天黑。
葉楓帶着白薇來訪。
半年前,他們在平城還無落腳之處。
半年後,已經能穿着體面地坐車前來。
我依舊爲他們準備了油餅。
白薇板着臉,碰也未碰。
葉楓則拿起喫着,最後嘆道:「您不該回來。」
他表情真摯,言語真誠,彷彿真的在推心置腹地爲我考慮。
我對他道:「她畢竟是我帶大的孩子。」
「也是。」葉楓嘆着氣,又喫了口餅,隨後道:「那您只有大義滅親來向政府表決心了。」
我看着葉楓不語。
見他三次,才發覺他與那人如此相像。
頑劣,自私,僞善,簡直如出一轍。
大隊長悄悄關上門。
我對葉楓說:「你看不到了。」
「什麼?」葉楓一愣。
倏然間, 口吐鮮血, 昏倒在地。
白薇嚇得尖叫。
大隊長在她腦後給了她一拳。
與此同時,系統尖聲阻止:「你做什麼!」
「他們可是這個世界的男女主。他們死了, 世界崩塌,你永遠都回不去!」
我平靜地拿着菜刀給葉楓和白薇一人補了一刀。
他們死的不能再死,系統的尖叫戛然而止。
半晌,系統小心翼翼地問:「你發現了?」
發現什麼?
是世界沒有崩塌?
還是葉楓白薇等原書重要人物是系統操縱謀劃的手段?
亦或是——系統並不是機器, 而是一個卑劣的人。ŧū́₍

-25-
翌日,中央大街人滿爲患。
林陽雙手捆縛,與其他四人在車上遊街示衆。
她髮髻凌亂, 面色蒼白,形容狼狽。
街上人很多, 但一片靜寂。
人們困惑地盯着車上的五人。
百姓痛恨燒殺搶掠的敵軍,對不作爲的政府卻也並無好感。
我站在刑臺下,看着林陽等人被押上去。
她直挺挺地站着, 目光堅定。
行刑隊舉起了槍。
時間忽然變得緩慢。
系統說:「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我抬腳。
人羣竟自動分出一條小路, 直通刑臺。
我望向他們,他們已經被系統臉譜化。
我就這麼走上臺, 走到林陽面前。
在場數以萬計的人,只有林陽不同。
她的五官面容仍然清晰, 目光炯炯有神, 怔怔地望着我。
她長出了一顆不屬於原書的鮮活的心,自然也就不再受系統控制。
林陽怔怔地看着我,嘴巴翕動。
我對她笑笑, 忽地轉身對臺下高聲道:「她們不是賣國者。她們是優秀的戰士。」
系統氣急敗壞的「不識好歹」, 彷彿破開次元壁,面譜化的羣衆重新鮮活起來, 開始喧鬧。
一聲槍響, 場面大亂。
政府軍與前來營救的組織打了起來。
我護着林陽等人跑上大隊長緊急開來的車。
混亂中, 後背, 大腿幾處忽然陣痛。
我強撐着被拉上車。
車開得很快, 橫衝直撞。
林陽流着淚, 緊緊將我抱住。
來不及說遺言,我便失去了意識。

-26-
再睜開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鼻間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我扭過頭, 看見小姨滿眼的欣慰。
「你終於醒了。還算沒讓那畜牲得逞。」
她口中的畜牲向來是我那個生理上的哥哥林恆。
眨了眨眼, 我恍然記起穿進書裏前。
我正常下班回家, 打開房門,卻被早已埋伏在屋中的林恆電擊暈倒。
公元 2100 年, 貧富兩極分化, 性別對立矛盾尖銳。
男權左派激進人士研究出一款半智能化的「貞節女性打造系統」。
將人的意識拖進情節設置好的意識異世界,通過服從性測試將意識刻板化、模式化、服從化。
只有完成系統任務才能脫離,否則意識便被磨滅。
林恆用的「貞潔女性打造系統」則是另一個測試版, 意識脫離條件正好相反。
完成任務永困異世,非正常死亡卻可脫離。
林恆自認爲了解我,卻聰明反被聰明誤。
「已經喫牢飯去了。」小姨輕描淡寫。
我對她扯了扯嘴角,眼睛忽然有些溼潤, 想起林陽最後痛哭的臉。
「黃粱一夢?」我喃喃。
不是的。
模糊的視線裏,我又看到那雙晶亮的眸子。
真實的,鮮活的。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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