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宮知道最多祕密的公主。
我阿姐跟太監苟合。
我阿兄偷大兄軟軟糯糯的老婆。
只有我,被他們交代要做個天真老實的人。
-1-
寶雋宮變成冷宮那年,阿姐十七,阿兄十三,我最小,只有八歲。
母妃生前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我這個最小的公主,便被養得跋扈愚蠢了些。
明明宮裏的宮女姐姐一夜之間全都不見了,宮門被太監守着,連一步都不讓我們出。我還當自己是那個受寵的公主,要穿最好的衣服,要喫御膳房最甜的桂花蜂蜜酥酪。
陶姑姑是母妃的陪嫁丫鬟,也是寶雋宮唯一剩下的宮女,她抱着我說:「六公主,我們忍忍吧,過幾天,你父皇就會想起你們的。」
可父皇沒有想起我們。
我們的喫食越來越差,差到我咽不下去,差到我開始發脾氣:「嗚嗚嗚,母妃不見了,連你們也虐待我,我一個月沒喫過酥酪了,我要喫我的桂花酥酪。」
陶姑姑從小帶我長大,讓我哭得心都疼了,從前最體面的管事姑姑,竟去御膳房偷東西。
擡回來的時候,滿身都是傷,是從前最愛巴結她的太監打的。
我們請不來太醫,也沒有藥,阿姐衝我吼道:「你怎麼就這麼饞,姑姑要是死了,你讓我怎麼跟母妃交代?」
這是阿姐第一次吼我,我卻抿着脣不敢哭,我不要姑姑死。
阿兄垂着頭沮喪:「阿姐,別罵了,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沒用,才讓小妹連飯都喫不飽。」
阿姐抹了淚,那是她最後一次哭。
她換上母妃給她做的最後一套衣服,化上紅紅的口脂,敲響寶雋宮的大門,對着守門的太監說:「去告訴你們掌印,我要見他。」
那些不讓我們出門的太監,光是聽見掌印兩個字,就嚇得麪皮抖了兩抖,一句廢話都沒有,有個腿長的就跑着去通報了。
-2-
許從是親自來接我阿姐的。
他是個很好看的太監,昂藏七尺,顏如冠玉。
他入宮三年,起初是所有宮女夢裏都想對食一口的對象。可後來,一把藏腰軟劍,一張冷血鐵口,叫前朝後宮所有人,都害怕地稱他一聲活閻王。
就算我是父皇最寵愛的小女兒,母妃都讓我看見他就離得遠遠的。
他只被一個人打過,就是我阿姐。
據說是踩髒了阿姐的鞋,那鞋是謝小將軍臨去邊關前送的,阿姐說他故意,昂着頭甩了他一巴掌。
我很害怕,怕他欺負阿姐。
可他只是伸出手,笑着說:「蕭寶珠,我說過,總有一天你會主動來找我。」
阿姐的臉很冷,可是再冷,她還是牽住了那隻手。
她出門了,沒有人再敢攔她。
再回來,口脂沒了,可陶姑姑的藥有了。
不僅如此,我的酥酪也有了,香香的,甜甜的,饞得我一口就吞了小半碗。
阿姐摸着我的頭,低聲說:「對不起,白日裏不該兇你,我們寶瓊就該做最單純的孩子,放心吧,阿姐以後不會讓你捱餓了。」
她說話算話,每天都出去,每天都有跟從前一樣精美的喫食。
門口的小太監不再爲難我,有時候等急了,我就晃到門口蹲着等。
那天好晚了,她還沒回來,就連阿兄都跟我蹲在一起。
我們蹲在角落裏,看着那個活閻王追在阿姐身後,冷冷地說:「他要尚公主了,你就算跑斷這雙腿,明țŭₐ日宣旨過後,他也是你姐夫了。」
阿姐轉過臉,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可他好像被甩餓了,像狼一樣盯着阿姐,然後抱着阿姐的嘴就啃。
阿兄太壞了,他捂住我的眼睛不讓我看,自己卻看得仔仔細細。
我生氣地踢了他一腳:「許你看就不許我看,憑什麼?」
他把牙咬得咯吱作響:「我當然要看,不記住今日的恥辱,將來怎知要把誰扒皮挫骨。」
我阿兄這人,從來都是個笑模樣,慣會體諒他人,他宮裏的宮女太監,就連破個油皮都會被他打發回去休息。
可從那天起,他不一樣了,他的眼神再也不溫柔。
-3-
阿兄太反常,我就算再笨,也知道那個太監對阿姐做的不是好事。
可阿兄不讓我問,他說那是阿姐的自尊。
不問就不問,那我就天天蹲在宮門等,他要還敢啃阿姐,我就上去踹死他,我的腿,可有勁了。
但許從再也沒有啃過阿姐,反倒是阿姐,又甩了他好多巴掌。
第一回,他拎着食盒,就說了一句話:「喫,你不喫,寶雋宮裏便一個都沒得喫。」
阿姐恨恨看他,抬手就是一個巴掌:「姓許的,不準拿我家人威脅我!」
可她到底還是把飯食都塞進了嘴裏。她那些時日,很瘦來着。
第二回,他把一朵絨花戴在阿姐頭上:「謝家就是大氣,謝將軍大婚,宮裏就算是宮女都能得一朵紅梅頭Ṭū́₂花,據說那是你最喜歡的花,用在他跟別人的婚禮上,你可喜歡?」
阿姐又要打,這一次,他卻捏住了阿姐的手:「打我可以,不能爲他。蕭寶珠,你看男人的眼光真差。」
阿姐的手動不了,可她張嘴就嗤笑道:「起碼他是個男人。」
許從又啃了我阿姐,我卻沒衝上去。因爲我阿姐自己動口,把他咬得滿嘴都是血,看着,可比我踹兩腳疼多了。
他送阿姐回來那麼多趟,只有這一次,沒有目送着阿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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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又出不去了,但宮裏的喫穿用度卻沒有少。
陶姑姑以爲我睡着了,嘆息着勸她:「公主,既然他守諾沒有斷了用度,宮門關就關了吧,您別再委屈自己了。」
阿姐卻畫着眉笑道:「姑姑,您知道男女之間的樂趣在哪兒嗎?若讓男人一直得手,那離他丟開手,也就不遠了。」
她笑得詭異,嚇得我趕緊閉上偷看的眼,可她剩下的話還是鑽進了我耳裏:「母妃死了,我的弟弟妹妹像狗一樣被關在這裏,我把自己賣給惡鬼,豈是爲了這兩口吃食?」
阿姐說她把自己給賣了,這是不行的,我不要失去阿姐。趁她不注意,我悄悄滾進她的衣櫃裏,我要一刻不離地看着她。
我掐着自己的腿,一下眼睛都不敢閉,月亮越升越高,真的有一個人販子溜進了房間裏。
推開櫃門的一角,我想要出去大喊,可我看見我的阿姐赤着足,抵在那人的腹上,一步一踩,一直踩上胸口,邊踩邊高傲地問:「太監也學人夜襲香閨,就算襲了,你又能做什麼?」
月光打在人販子的臉上,是那個能嚇哭小兒的許從。
他握住阿姐白嫩的腳,像握住稀世珍寶,笑得得意道:「奴才別無所長,就這雙手生得漂亮,公主殿下可要試試?」
一雙手有什麼好試的?
我不理解,我伸着頭張望。
他把我阿姐的褲腳一寸一寸捲起來,用他的脣一點一點印上去,不過癮,還用潔白的牙齒咬兩口,疼得阿姐呼吸都重了。
他爺爺的,這個死妖怪,他要喫我阿姐的肉!
我邁着步子,頭一次恨自己腿短跑得不夠快,上去就要踹他一腳。可他的手真長,抵住我的頭,怎麼也踢不到。
阿姐驚住了,滿臉紅得都要滴出血,看着我,氣得像個要蒸熟的包子。
許從也哈哈大笑起來:「蕭寶珠,原來你也會臉紅,那看來,是我還不夠努力了。」
一場阿姐保衛戰,結果阿姐惱了,妖怪反倒笑得很開懷。
走之前,許從捏了捏我的臉:「小丫頭,記住了,以後就這麼護着你阿姐。」
我翻了個白眼,那是我阿姐,用他這個妖怪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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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這次氣生得很大,她讓我不準把晚上的事告訴阿兄,以後更不準藏在她的屋子裏。
不告訴就不告訴,反正阿兄最近也很忙。
那晚過後,許從不知使了什麼辦法,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個老頭靜悄悄地來,再靜悄悄地走。
後來我知道了,那是隻教皇子的帝師。
我怎麼知道的呢?因爲阿姐教我教得要崩潰了,三天裏有兩天要拎着我的耳朵喊:「蕭寶瓊,你脖子上長的是豬頭嗎?抱錯了,一定是抱錯了。我們寶雋宮,纔沒有這麼笨的腦子。」
你問還有一天我是不是學得特別好?嘿嘿,那天阿姐要休息,她說她怕氣死她自己。
就這麼叫喚了幾次,許從聽見了,他把我扔給老頭,笑得好不要臉道:「張老,一隻羊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小公主聰慧,說不定還能激勵三皇子。」
你聽聽是人話嗎?我一個只需要識些字的公主,他讓我來聽國策。
可是這個妖怪不在乎,他只在乎阿姐開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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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大一些,我知道母妃和外祖一家都是被人害死的。
姚貴妃覺得母妃要跟她爭後位,阿兄也比她生的大兄聰明,她聯合孃家,誣陷外祖一家要謀反。
她成功了,寶雋宮倒了,她升了貴妃,她的兒子成了太子。
我不敢問阿姐和阿兄我們要怎麼辦,就偷偷去問許從。
許從摸摸我的頭:「公主要一直這麼天真,不管你從張老那裏學到多少,都要一直這麼天真。」
我聽不太懂,可我打算照辦,誰讓他是許從,連母妃都誇過他聰明的許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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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那年,阿兄十八了,我想給他尋件禮物,就去求許從帶我出宮。
許從沒拒絕,只交換道:「你叫我聲姐夫,我就帶你出去。」
我抿着脣不開口,我阿姐沒認的人,我纔不認。
他冷笑道:「那行啊,你一個月只喝糙米粥,我也帶你去。」
我撇撇嘴:「喝就喝。」
阿姐是不准許從單獨見我的,陶姑姑在旁邊看着,聽見我們的對話只覺得好笑。
一個月後,我帶着一張餓瘦的小臉,穿着宮女的衣服,跟在一個小太監身後,悄悄走在了出宮的路上。
走到御花園的時候,我看見了父皇,他老了一點。
從前,他最愛把我放在他的脖子上,母妃怎麼勸說有損天家威嚴,他都要把我頂高高。
我的跋扈愚蠢,大半是他寵出來的。
所以當那個侍衛拔出刀刺向他的時候,我下意識就擋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過了好幾天,在乾華殿的偏殿裏,我躺在那張只有父皇才能躺的牀上,太醫說,那把刀再偏一點,我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父皇看着我,紅了眼角:「我的寶瓊這麼大了,父皇都快不認識了。」
我把頭一偏,躲開他要撫上來的手:「父皇您不要寶瓊了,連飯都不給寶瓊喫飽,那寶瓊也不要您了。」
父皇沉了臉:「誰?誰敢不給我的寶瓊喫飯?劉全勝,還不查查是你手底下哪個太監搞的鬼?」
劉公公是父皇身邊的老人,噙着笑就回道:「公主這是在跟您撒嬌呢,她真不要您,怎麼還能給您擋刀,那麼長的刀戳進去,哎呦,老奴看着都疼。」
提起擋刀,父皇的臉更柔和了,他摸了摸我的臉,這次我沒避開。
他心疼道:「是瘦了,從前是個小胖子,現在瘦得小臉都蠟黃了。」
正說着,姚貴妃進來了,她從宮女手裏接過一碗湯,殷勤道:「誰說不是呢,公主瘦成這般模樣,不如來我宮裏,我保證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還是像五年前那麼漂亮,若我母妃在,肯定比她還漂亮。
可我母妃不在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伸手就打掉她餵過來的湯,像個十三歲的孩子一樣喊道:「你這個壞人,是你害死我母妃的,我纔不要喝你的湯!」
她喜得差點沒把持住笑容,直接嚷嚷道:「哎呀,小公主這是還記恨你母妃的事,可你還小不懂,是你母妃先做錯了事,可怪不着陛下。」
她把「陛下」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好像在提醒,最終是父皇殺了母妃。
父皇冷了眼神看我:「寶瓊,你可是恨父皇?」
我眼裏噙了淚:「阿兄和阿姐說父皇糊塗,明明就是姚貴妃陷害我母妃,他們說了,總有一天會找到證據,叫您後悔。」
他的眼神又軟了:「你們,當真只是想讓朕後悔?」
我背過臉去:「除非您殺了姚貴妃,否則我們不會原諒你的。」
姚貴妃白着臉走了,我喝了藥,發出微微的鼾聲。
夜幕降臨,我聽見父皇問劉公公:「寶瓊說他們不恨朕,你說是真的嗎?」
劉公公低聲道:「奴才瞧着,六公主還是跟從前一樣的直脾氣,要真想騙您,就該對貴妃娘娘客客氣氣的。您問恨不恨,甭管心裏怎麼想,嘴上也會直接說不恨。可她衝您發怨氣,這是隻把您當父親呢。」
父皇呵呵笑出來:「是啊,只有小六纔會心裏想什麼說什麼,一點心思都藏不住,她果然還跟從前一樣。明日,我們去寶雋宮看看吧。」
劉公公是最懂父皇的人,他不是幫我說好話,只是在說父皇想聽的話。
陶姑姑說父皇心裏還是念着我們的,許從說我就該一直天真。
他們說的,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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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阿兄都比我聰明,父皇去過的第二日,寶雋宮就解了封,皇子公主的待遇又全回來了。
他們跟我一樣,對着父皇是埋怨,對着姚貴妃,是露骨的恨意。
後宮傾軋,父皇習慣了,只要不恨他,就還是他的好孩子。
這其中演技最好的,居然是張老,他把阿兄交上去故意寫得淺薄的作業罵得狗血淋頭,好像真的從未教過我們一樣。
阿兄當着衆人就紅了眼睛,憤憤道:「我只是中間斷了五年,您等着,假以時日,我必讓您刮目相看!」
父皇聽說了,親自喚他去書房安慰他,阿兄的臉又高興又別捏,最後丟下一句:「您自小就誇我聰慧,我不會丟您跟母妃的臉。」
據說他走後,父皇在御書房坐了很久,不知道有沒有想起寶雋宮,父慈子孝的那些年。
什麼都好,只除了,阿姐不願理我。
回家那天,她只涼涼地看了我一眼:「既然已經出息到能跟外人騙家裏人了,以後也別叫我姐姐,去叫許從兄長吧。」
她知道了,我跟許從在陶姑姑面前只是做戲,我們只是需要一個不會被姐姐懷疑的出門和餓瘦的理由。
拿命去救父皇,讓父皇想起我們,這本來是她計劃要做的事。
但我跟許從都覺得,不論年紀還是性格,由我去做,纔是最能成功的。
你看如今,陶貴妃到處找我們的把柄,也只能找到那個帶我出去的小太監受過我母妃的恩,所以才肯幫我,父皇嘆息一聲,還獎勵了那個小太監。
可我知道阿姐爲什麼生氣,她是愛我。
所以再成功,我也只能大氣不敢喘地憋着,一有機會就哄上去。
我們是血親還如此,許從可就比我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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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他不能再隨意出入寶雋宮,想夜晚潛入,阿姐又養了狗,一有動靜就汪汪汪地叫。
我聽見阿姐在餵狗的時候說:「狗男人配狗,天長地久。好阿黃,你可千萬別讓跟你一樣狗的髒東西跑進來。」
她是故意的,憑許從的能耐,寶雋宮的宮女太監裏一定有他的人,這些話,一定能傳到他耳朵裏。
不僅如此,阿姐二十二歲了,她的婚事,現在就擺在父皇的案頭上,反正輪着誰,也輪不到一個太監。
我們三個,當年阿姐年紀太大已經懂事,表現得跟父皇最不親近,我就拼了命地在父皇跟前裝乖弄巧,求他讓阿姐自己選夫婿。
父皇同意了,御花園裏每天都有流水一樣的世家子弟等着跟阿姐相看。
他們相看的時候,許從就站在門口,親眼看着阿姐跟他們言笑晏晏。
是阿兄提議的,他跟父皇說:「許掌印見多識廣,暗探又最瞭解京城子弟的習氣,不如就交由他來辦。」
我在旁邊聽着,都替許從覺得委屈,他對阿姐,盡心盡力來着。
阿兄嚴肅地警告我:「小妹,阿姐那是爲了我們,她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太監。你還小,根本不懂這對阿姐是怎樣的侮辱。」
我想我雖然聰明,但的確不懂男女之情,阿兄是親兄弟,他總不能害阿姐。
可許從或許覺得這件事是我倆同流合污的,他又來尋我。
「六公主,我要進你阿姐的房間,就今晚。」
我擺擺手:「阿姐不讓,我不敢。」
他冷笑:「我不行,難道那些見風使舵的酒囊飯袋就行了?」
他在說御花園裏那些子弟,面上看着都是好的,可伺候的宮女悄悄告訴我,他們私底下在說的,不是阿姐有多好,而是父皇會因爲愧疚,給阿姐和未來駙馬多少東西。
我好奇地問許從:「你爲什麼喜歡我阿姐?」
他看着我蹙了蹙眉,到底開口道
:「八年前,黃河決堤,我的家鄉也被淹了,比公主在冷宮慘烈更甚,我們連樹皮都沒得喫。我運氣好,靠兩條腿走到了京城,可京城也沒有我們這些難民的出路。
那時候,京郊有一處御獸園,最外頭養着的竟然是些土狗,它們的飯盆就放在狗洞附近,我是最先發現的,就日日去偷食。
可後來,那些狗食的量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像人喫的,我就知道,是有人想幫我。那些食物不僅養活了我,還養活了很多跟我一般大的孩子。」
那些土狗Ţű̂⁻我知道,謝小將軍從軍營帶回來的,他母親不讓養,他就託付給了阿姐,阿姐喜歡那些不挑食的狗,不像皇宮裏的那麼金貴,便時常去看它們。
那些食物我也聽阿兄講過,那一段,阿姐可窮了。明面上,父皇是不准我們這些皇子公主出去施恩的,阿姐就說是給狗準備的糧食,掏光了寶雋宮好幾個月的月例銀子。
卻沒想到,喂的是許從這麼俊俏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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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思議地追問:「所以你就看上我阿姐了?爲了見她甚至進宮做太監?可太監娶不了老婆啊。」
他苦笑了下:「進宮那是另外的際遇,不管你信與不信,起初我沒做過這種美夢,只想遠遠看着她,哪怕不小心踩了她的鞋,被打一巴掌也好。
可後來,謝家那小子竟如此不堪,大難臨頭,連求娶她一次都不敢,只要他求了,我拼上性命也幫他。
那時我就想通了,什麼世家男兒,無心無膽,跟他們比,我這一點殘缺,也不算什麼。」
他的面色越說越肅殺,到最後,是完全的決絕,像下定一生的承諾:「既然交給誰都不放心,那蕭寶珠這個人,我就親自來護。」
許從說得太篤定,讓我也信了他的真心,悄悄地,我用肉骨頭牽走了大黃。
牽走了,我還得守着門,生怕阿兄突然要來找阿姐,我看出來了,他不喜歡許從,很不喜歡。
陶姑姑也坐在我旁邊守着,我尷尬地搭話:「姑姑,我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就是、就是……」
「就是捨不得你阿姐天天喂大黃,自己卻不喫飯而已。」
陶姑姑接過話頭,嘆了一口氣:「唉,都是冤孽,日後下去,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母妃交代。」
她嘆着氣,可她沒有喊人,我便知道,她也信許從。
可房間裏,那兩個人鬧得好凶。
阿姐啪啪啪地也不知道在打他哪裏,邊打邊質問他:ṭų₃「你知道寶瓊才幾歲嗎?你拿我那麼小的妹妹去冒險,居然還有臉來找我?」
許從起初不說話,後來冷聲道:「我安排的人,我自然能保她不丟命,那把刀砍在她身上會痛,砍在你身上就不會了?蕭寶珠,你怎麼就不知道愛惜一下你自己?」
阿姐心疼我,許從心疼她,人總是心疼自己愛的那一個。
雖然最開始,許從既沒打算砍阿姐也沒打算砍我,是我死纏爛打說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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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吵架總是以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結束,陶姑姑捂着我的耳朵就把我趕跑了。
我還是怕阿兄突然去找阿姐,想去書房拖住他,可去了卻發現他不在,看看天色,低頭數了數,他最近幾天都晚回家。
我知道他跟張老謀劃好了,要做出一副頭懸梁錐刺股的好學模樣,然後寫出一篇文章驚豔四座,在朝臣那裏留下姓名。
可因着許從,他這半個月都要早早在家裏守着,怕許從來糾纏。
有什麼事情,會讓阿兄連許從都不管了?
我開始纏着阿兄。
他喫飯我跟着,他如廁我跟着,他去上學,我在學館外跟着。
他狐疑地看我:「蕭寶瓊,你要作什麼妖?」
我眨巴着眼睛:「自從死過一次,我就不能離開你跟阿姐,我怕。阿姐要去相看,我只能跟着你。」
死過一次,現在是我的利器,跟誰說誰紅眼睛。
阿兄哽咽了聲音:「好,我的妹妹,想跟誰就跟誰。」
Ţũ̂ₓ跟到最後,他沒辦法,只能半夜換了小太監的衣服出去,嘿嘿,我就黑燈瞎火地守在宮門口,正好被我逮到了。
許從教過我們易容術,不至於神奇到能扮別人,但讓人認不出自己,還是很容易的。
他一路走過去,都沒人發現他不對,當然,我這個小宮女,也沒人發現。
我收斂腳步的功夫練得比他好一點,一直跟到了雜苑,那兒是冷宮,輕易不會有人來。
然後我就看到一個白白糯糯,就比兔子少了兩個耳朵的女子,軟軟地對阿兄開口說:「小從子,我還以爲你今天也不來了,還好我多等了一會兒。」
她的聲音囔囔的,聽着就是剛哭過,阿兄伸手抹掉她臉上的淚珠,掐了掐她肉嘟嘟的小臉:「傻不傻,你蹲在這裏哭,除了我沒人能看見,去你相公跟前哭啊,讓他心疼。」
她苦了臉:「他纔不會心疼我,他只會心疼書房裏那個小妖精,小從子,你說我該怎麼辦,過兩年再沒有孩子,他肯定休了我。要不,你說我去找個姘頭借腹生子怎麼樣?」
我的腦子抽了一下,感覺要長東西了,皇宮裏,她穿着宮女衣服說自己有相公,還要找情夫生孩子,這是哪裏來的天才?
阿兄的臉也明顯扭曲了一下:「趙蔓枝,你說你要找什麼?」
突然的大聲,嚇了對面一跳,可被嚇完以後,她又小聲蛐蛐道:「吼什麼吼嘛,你要不是個太監,我找你也行啊。」
我確定了,她真的是個天才,這五年,我沒見阿兄的表情再這麼像人過,哪怕對着我和阿姐,他也在給自己催眠,他是家裏唯一的男兒,他得擔起我跟阿姐的將來。
可確認了這一點的同時,我認出了那張臉,她雖然很少在宮裏出現,但我受傷的時候,爲了裝賢惠,姚貴妃帶她來看過我。
她是我那太子大兄明媒正娶,卻身嬌體弱,一直在深閨養病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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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蹲在黑暗裏,等他們又嘻嘻嗦嗦地聊了很久,太子妃負責講,我阿兄負責抱一抱,捏一捏,把她當個舒服的瓷娃娃。
可講完了,太子妃滿臉都是開心,阿兄眼睛裏也有笑意,他們揮手互相說明天見,倒像是我這個年紀的天真。
可惜阿兄眼裏的笑意,看見我的那一刻,就全跑光了。
他蹙眉:「別告訴阿姐。」
我點點頭:「好,可是我要知道全部。」
很離奇的故事,離奇到故事裏沒一個正常人。
蔓枝是這位太子妃從前的名字,她從小就被弄丟了,運氣不太差,被一個鄉下小財主撿回去養了。
養爹養娘待她好,但再好也不會想到教她京中的人情世故,更何況他們也不懂。
就這麼簡單歡喜地長到十四歲,京裏來人說她是大學士家的女兒,她爲了養父母,改名趙顯容,懵懵懂懂地進京,在親爹親媽身邊剛過了半年,姚貴妃吹枕頭風,讓父皇下旨把她指給了太子。
可太子身邊有個青梅竹馬的宮女,就愛拈酸喫醋,太子可能腦子沒長好,也縱着她,欺負趙蔓枝成親的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每次同房都瞎糊弄。
太子妃憨憨的,直到今年才懂,她跟太子根本沒圓過房。
我一下來了興趣:「所以圓房到底是什麼?」
阿兄伸手就是一個腦崩:「有本事你去問阿姐。」
我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那這個本事真是不長也罷。
我不死心道:「你說實話,趙姑娘會知道,是不是你搗的鬼?」
他抿抿脣:「第一次見面,我說我是敬事房的太監,給她看了點冊子。」
「她也信了?」
「她爲了跟我訴苦,假稱自己是侍衛的妻子進宮做宮女,你覺得憑這種腦子,能懷疑我?」
是了,進宮沒多久太子就宣稱她病了把她拘在宮裏,沒人教可不就是天真,就像從前的我。
可天真不是錯,不該被欺負。
我問阿兄:「你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他低頭:「蔓枝是被她長兄弄丟的,她長兄是趙家下一任家主,對她愧疚異常,門生遍天下的趙家要是知道他家的姑娘被這麼對待,跟太子的結盟還牢靠嗎?」
大約是不牢靠吧,反正有人這麼欺負我,阿兄阿姐一定撕了他。
可我不開心地看着他:「哥,欺騙女子是小人,阿姐不會準的。」
阿兄一扭頭:「那你就跟阿姐去告狀,讓她打死我。騙都騙了,半途而廢,只會讓趙家同時恨上太子和我們。」
我不是聖人,我是小女子,比起旁的無辜人,我更要阿兄阿姐安全,所以我閉上了嘴。
可我總覺得,阿兄總有一天會後悔,他騙了那個能讓他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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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很快就成功了,趙家悄悄站了我們。
他在學館裏老實讀書,奮發圖強,文章一篇比一篇驚才絕豔,張老以老師之姿,向他道歉,稱從前小瞧了他。
文人雅士最愛這樣師生相宜的橋段,有趙家再推波助瀾,阿兄的名聲漲得格外快。
不僅如此,父皇那裏有我抵消姚貴妃的枕邊風,暗地裏許從更是從不失手,所有人都以爲他還是父皇手裏的刀,朝堂、內宮、甚至民間,他全能兼顧到。
時光如流水,就這麼過了兩年,我阿兄,已經能跟太子勢均力敵。
只有一件事比不上太子,那就是軍權。
謝家怕從前的懦弱會被我們報復,本來中立的他們漸漸站了太子。
確認消息的那天,阿姐笑得好不暢快,她跟阿兄說:「一定是母妃保佑,才把太子生得這麼蠢。」
姚貴妃只想把能抓的籌碼都抓在手裏,她似乎忘了,我母妃因何而死,不過因爲從前外祖帶兵帶的好,阿兄又聰明,叫父皇寢食難安、捕風捉影。
武力,那是真的可以造反的。
父皇比從前更老了,只會更害怕。貴妃既然要把手伸進謝家,我們一定不跟她搶。
許從將謝家投靠東宮的證據呈給父皇的時候,我正在陪父皇喫飯,父皇震怒,掀翻了一桌子的菜。
聖旨下得很快,任命許從去邊關做謝家的監軍,許從不僅有他自己,還有那幫他用阿姐的狗食養活的兄弟,不過半年,他收服了一大半的謝家軍。
接下來就是換太子。
姚貴妃經營這麼多年,就算父皇,也得周旋一二,最後見她那次,父皇氣得吐了血,滿皇宮都知道,我是會拿命救父皇的六公主,是他最貼心的小棉襖。
他病了,只信我跟劉公公,只喫我們端的食物,爲表孝心,我當衆說要給他試毒。
送他走那天,我先自己嚐了一口,份量少,脣邊的血只有一點點,他看着我吐出來的血,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我把藥喂到他嘴邊,笑着問他:「父皇,您說母妃在寢殿等死的時候,她怕不怕呢?」
當是怕的吧,就連父皇這樣的帝王,藥送到嘴邊的時候,都不停在咒罵,甚至到最後,低聲下氣地求我:「小六,朕的小六,我是你父親啊,我知道錯了,只要你不殺我,我給你外祖平反,我追封你母妃做皇……」
最後一句話我沒讓他說完,我孃親,纔不稀罕做皇后,我們自會認她做太后,葬進我們寶雋宮的墓穴裏。
據說弒父的人會下地獄,可殺母之仇不報,難道就不用下嗎?
姚貴妃千錯萬錯,有一點沒說錯,當年,最後下聖旨的人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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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外,我都中毒了,那碗毒藥自然是劉公公在姚貴妃的指示下,在我中毒後硬給父皇灌下的。
人都死了,連許從的東廠給出的也是這個結論,誰也不會較真,反正我阿兄要登基了,我跟阿姐將是大昭最尊貴的公主。
可我最愛的兩個人開始打架,爲了一個太監。
阿兄把許從抓回來了,五花大綁,下的是死牢。
阿姐狠狠打了他一個巴掌,有生第一次,她打我們。
她是阿姐,打便打了,阿兄也不能怎麼樣,只是那個死牢,他下了令,不準阿姐靠近半分,做不到,就讓獄卒們殉職。
阿姐冷冷看他:「果然是做了皇帝,都學會了草菅人命。」
可獄卒們拼死攔着,她到底闖不進去。
阿兄委屈地對我說:「那是阿姐,拿自己跟許從做交易才護住我們的阿姐,她就該配世間最好的男兒,恩愛一生,子孫滿堂。她現在,不過是被那個腌臢東西迷了眼!」
不僅阿姐怪他,他喜歡的女子最近也不理他。
蔓枝姐姐一直以爲是自己把哥哥錯認成了太監,纔有了後來的故事,可就在她滿心歡喜要跟阿兄表白的時候,才發現是阿兄一開始就處心積慮地騙她。
阿兄慘得滿天下大概只能來找我說說話。
可我還是瞞着他去見了許從。
昏暗的地牢裏,他蓬頭垢面,卻依舊滿身煞神的氣場。
我問他:「你爲什麼回來?」
他閉目:「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抓我,我自然跑不掉。」
我氣憤地哼了一聲:「你騙鬼呢,你可是許從,別說山高皇帝遠的邊關,就算是京城,我阿兄都未必擒得住你,你就是回來挑撥我們家關係的!」
他睜開眼,目光炯炯地看我:「所以公主,我挑撥成功了嗎?」
那雙眼裏,有興奮,有期待,還有一絲絲的忐忑。
他果然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回來測一測,在阿姐心裏,他有沒有我們重要。
我忍不住踢了他一腳:「你就沒想過,萬一我阿姐不救你呢?」
他像個偏執的瘋子一樣笑道:「那我就去她跟前死一死,做個釘子紮在她心上,叫她記一輩子。」
笑夠了,他纔看向我:「多謝公主今日來告訴我答案,我想她是選了我,不然我一個外人,不值當你來地牢。」
我把一把鑰匙甩在他身上:「許從,你要對我阿姐好,不然追到天ţųₒ涯海角,我也會殺了你!」
我阿姐這輩子太累,跟阿兄的這一仗,我幫她打了。
許從撿起鑰匙,像小時候那樣摸了摸我的頭:「叫我一聲姐夫吧,我們的婚禮,你怕是趕不來了。」
想到阿姐要被這個妖怪叼走了,我瞬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還是真心開口道:「姐夫,祝你們白頭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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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留下一封信走了。
信的開頭很兇,罵阿兄沒良心,信的結尾只有一句話:我帶許從去守邊關了,反正我們這輩子不會有孩子,沒人會謀你的反,你就安心在皇位上坐着吧。
我拿着加封姐姐做將軍的聖旨守在御書房,厚臉皮地遞給阿兄:「趕緊蓋了吧,阿姐還在邊關等着呢。」
他一把把聖旨扔得老遠:「她不要Ťŭ⁰我們了,她竟然爲了一個太監不要我們!」
我嘆了口氣:「哥,你很恨許從吧,是不是看見他就會想起當初我們爲了活下來有多屈辱?」
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你不恨嗎?不管現在如何,當初阿姐都不是甘願的。」
我把聖旨撿回來,塞回他手裏:「是你搞反了,當初纔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姐現在要他,只要阿姐要,我們就應該給。就像你跟蔓枝姐姐,一開始你不愛她,現在也不愛嗎?」
他沉默了,看着那道聖旨,頹然地在上面蓋了章,然後氣呼呼地扔給我:「我就知道這皇位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坐上了,你們就都排擠我。阿姐是,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也是,竟敢揹着我放人,再有下次,你看我不打你。」
會發脾氣,就是過去了,想通了,雨過天晴了。
我伸出舌頭扮天真道:「略略略,你纔不敢打我,打急了我就去找阿姐,我們一個都不要你。」
調皮完,我飛快地跑出去,順道還帶走了窗戶邊聽牆角的一枚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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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枝姐姐皺着臉問我:「宮女傳話說你在御書房等我,等我到了又把我安排在窗戶底下,你到底想幹嘛?」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能幹嘛,當然是幫我那個不省心的兄長追老婆。
我循循善誘道:「我阿兄剛剛承認他愛你,你看見了嗎?」
她臉紅了,可還是梗着脖子道:「他愛我,我就一定要接受嗎?」
我搖了搖頭:「你當然可ţü₍以不接受。
蔓枝姐姐,我們皇家的人,看着富有天下,可實際上都很窮,我阿兄這輩子窮得只剩我跟阿姐了,現在好不容易多了一個你,所以我想幫他說幾句話。
你們的初遇不好,他壞,他騙你,因爲他要努力讓我跟阿姐活下去。
可他如今愛你也是真的。他是我們寶雋宮的人,我們寶雋宮的人都執着。愛上了,別說你是前太子留下的, 就算你是父皇留下的, 他這輩子也只會要你一個。
現在我給你選, 如果你真得氣他氣到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那我就把你偷出去, 讓你自在地生活。」
她詫異地抬頭:「你真的敢?」
我笑了笑:「我說過了,我阿兄很窮的, 他捨不得拿我怎麼辦。」
我篤定了我的答案,她卻低下了頭:「出去了, 就再也見不到了嗎?」
我點點頭:「當然見不到,到時候你會嫁給別人生孩子, 我阿兄是皇帝, 你不給他生,他自然得找別人生, 不然朝廷會亂套的。」
我剛說完,她就氣得跳起來:「找別人生孩子?他居然敢找別人生孩子!蕭承祁,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你要找誰生孩子?」
看着她氣呼呼去找皇兄的背影,我想我一輩子都理解不了我這個皇嫂的思路, 可是不重要,是我阿兄的老婆,他理解就好。
據說那天乾華殿的蠟燭亮到很晚,第二日, 御書房裏就傳出一道選秀的聖旨, 選的是偏遠鄉下小財主家,一個叫趙蔓枝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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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日子過好了,就來折騰我,他給我派了一個荒唐的任務,讓我遍訪天下名醫,看有沒有人能讓太監的子孫根起死回生。
我懷疑他的腦子被皇嫂傳染了,可我不敢說。
我不說,他也能從我的面色看懂,支支吾吾地解釋着:「我這叫未雨綢繆,咱們三個,阿姐最聰明, 她現在手上也有兵。萬一我的後代不爭氣, 那阿姐的子孫反了,好歹還是我們寶雋宮的人, 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越說越荒唐, 可總歸就一個心思, 他想阿姐了, 他想讓阿姐知道他的心, 也許阿姐還願意回來。
我卻知道不會了, 京城的口舌太多,不適合她跟許從, 更何況我阿姐, 是外祖教過兵法的奇女子, 纔不該困在這小小的京城裏。
至於我嘛,就只能辛苦一點,做他們的和平鴿, 半年陪阿兄,半年陪阿姐,當個自由的小廢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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