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出聲!有人進了宿舍!】
這個匿名的人又接着在班級羣裏發了一大段文字。
查寢開始了。
-1-、
(含規則)
【不要給查寢的人開門,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查寢的人會用各種方式讓你開門,但是注意,一定不要開門。
【門很堅固】
在沒有打開過之前,門很堅固。
【不要打開窗戶,不要靠近窗戶,拉上窗簾,不要開燈!】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不要開燈不要開窗不要拉開窗簾。
不要往外看!
【宿舍樓裏沒有黑鳥!】
【不要追逐黑鳥】
【在水房和廁所的同學,如果看到查寢的人或聽到查寢人的聲音,請迅速找就近的廁所隔間進去,不要與他們進行任何交流】
【在廁所隔間不要抬頭向上看!】
【在廁所隔間不要抬頭向上看!】
【在廁所隔間不要抬頭向上看!】
【如果不慎與查寢人員發生交涉,任何形式的接觸,第一時間通知宿管】
宿管如果沒有回應,就打破她/他的玻璃。
無論發生什麼事,宿管都會幫助你。
一定要找宿管!
【違反了以上任何一條,大聲喊宿管】
【查寢期間如果有同學未歸,不要去尋找,保證人身安全】
【不要跟任何宿管之外的人離開宿舍區域】
【查寢的結束時間是凌晨 2:00】
-2-
「這人神經病吧。」
室友們拿着手機討論。
但我明明記得建羣之初就關閉了匿名功能。
這個人是誰?
還沒等我問,羣裏已經有人發了一堆問號。
「大晚上的,學校怎麼可能查寢。」
「是啊,電閃雷鳴的,誰來啊?」
「看的我都不敢刷牙了。」小李站在門口端着牙膏杯笑。
「快去快回。」
-3-
那個匿名頭像剛剛發送完畢內容,學院通知羣裏就發佈了一條消息,並@了全體成員。
【熄燈之後,突擊查寢】
同學們要收拾好自己的內務,迎接校領導的檢查。
內務不合格的同學扣學分、取消評優評先資格。
【打掃要求】
拉開窗簾打掃窗臺,不要留下灰塵。
陽臺仔細打掃不要堆放雜物。
不要在陽臺放花盆,避免高空墜落。
陽臺的護欄和外包玻璃沒有灰塵。
垃圾桶需清理乾淨。
不要在室內懸掛任何東西,包括牀簾。
一經發現違禁電器、飼養寵物,扣學分警告處分。
爲保證通風,一定要開窗透氣。
【晚上十二點查寢結束,本次時間略長,請同學們見諒。】
上級領導第一次蒞臨我校進行指導,請同學們給領導留下好的印象。領導會給每個宿舍打分,分高者加學分。
優秀宿舍查寢人員會在門上貼上綠色貼紙,不配合不合格宿舍會在門上貼紅色貼紙,有人記錄在案。
【同學們要積極與查寢人員進行交流,詢問是否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宿管今天晚上開會,請到三樓大會議室集合】@宿管 1 棟@宿管 2 棟@宿管 3 棟@宿管 4 棟……
-4-
「我靠這個點了還查…….Ťù₋」
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宿舍大家都閉上了嘴。
爲什麼?
羣裏沒人說話,也沒有人像以往怨聲載道。
「你們班級羣裏有沒有這個?[截圖]」
我發消息問隔壁宿舍的同學。
「我們也發了,這是什麼?」
「不知道。」
-5-
校園綜合服務中心通知
【手機營業廳通知】
受暴雨影響,手機信號不通暢,正在抓緊搶修線路。
【門崗通知】
受暴雨影響,門口大量積水,伴隨修路未填埋的坑道很危險。
請大家不要外出。
【校醫務室通知】
夏天到了注意降溫防暑,但不要貪涼。
最近出現了多起學生貪涼昏迷的案例,請大家一定要注意。
【食堂通知】
食堂新增滷煮。
夏日用餐時間變動,早餐改爲早 6:00—9:30。
-6-
「小李還在外面刷牙!」
我從牀上蹦起來,趕緊去外面找他。
「你不會真的怕了吧?」
楊若嘲笑我膽小。
「我覺得怪怪的,還是喊回來保險。」
「不着急,熄燈還有一會兒,先收拾收拾?」
袁壽從牀上下來,摸了個抹布打算去擦擦窗臺。
「還有 10 分鐘。」徐昌拍拍我的肩膀,「我去倒垃圾,順便跟李曉濤說。」
「我覺得咱到時候就這樣得了,大晚上的天王老子來查寢咱也別開,都睡了查什麼查。」馮慶把煙掐滅從陽臺回來,「今天下這麼大雨,啥領導這麼有病,打掃好地板也得給踩了。」
-7-
班級羣裏一個同學問那個匿名的人。
「如果宿管喊了不管用怎麼辦?」
但是那人沒有回覆。
「還真當真了?」
「欸,他即使是說着玩的我也得糾正他的邏輯 BUG 嘛。」
「不過他是怎麼知道的?」
「邪門,其他班級羣裏也發這個了。」
「我靠有鬼!怕怕!」
「其實還是查寢的神經病吧。」
「無論那個人發不發今天都不開門,睡覺了睡覺了。」
-8-
眼看快熄燈了,小李還沒回來。
「你喊的人呢?」
「拉屎。」徐昌向我攤了攤手。
「打掃差不多了吧,」袁壽喊我,「別想了,害怕把窗戶關了一會兒。」
「這麼熱!咱屋沒空調!」
馮慶刷拉把窗簾拉開了。
「不不不,你以爲要信那東西嗎,就一會兒,查寢的走了再開,發現有亮進來咋辦。」
「咱 3 樓呢,他不能翻窗戶吧!」
正說着,熄燈了。
-9-
熄燈了。
應該去把李曉濤拉回來。
但是沒人想出去,也沒人在意。
如果我出去,等待我的室友要不要鎖門。
他們沒有義務拿自己冒險。
還在猶豫,只聽宿舍樓大門哐噹一聲開了。
好快。
因爲年久失修,每次開門關門動靜都很大,尤其是在晚上…..
不對。
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安靜?
一般來說,聽見宿舍關門開門的吱呀哐當聲都是在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
現在,整個校園,都沒了聲音。
隔壁宿舍在關門落鎖。
水房的聲音漸漸變小,有人在樓道里跑。
緊接着,走廊裏的聲控燈也熄了,而且再也沒亮過。
很安靜。
就像是剛剛洗漱的同學不曾存在過一樣。
正在發愣,楊若過來就把門插上了。
「欸…..」
「李曉濤回來會敲門,再給他開不就完了。」
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來了。」
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似乎有女的,像是高跟鞋在響。
咔噠咔噠的聲音,男人說話的聲音,手電筒的亮光。
「咚咚咚。」
走廊一頭有敲門聲。
「咚!咚!咚!」
那感覺,好像用手掌在拍門。
「咚!咚!咚!」
全程一直沒人說話,但敲門聲一聲比一聲大,好想要破門而入一般。
「艹….」
「怎麼了?」我們都回過頭看徐昌。
「我給李曉濤發消息,發不出去,沒網,手機沒信號了。」
「啊?」
大家不約而同都掏出手機,發現都沒了信號。
屋裏悶熱,我卻覺得後背有點陣陣發涼。
正當在那一聲聲敲門聲中猶豫,突然不知道那個宿舍,有人忍無可忍的開罵了。
「他媽的,SB!都睡覺了敲什麼!」
聲音很大,嚇得我們一哆嗦。
整個樓道都聽的見。
那如同撞門一般的聲音停下了。
緊接着,腳步聲,敲門聲,換了個地方繼續敲。
感覺好像是就在那個罵人的宿舍方位。
「這夥人是變態吧……」
「艹……」
我們壓低聲音嘟囔,都看着手機,希望李曉濤能趕緊發來什麼證明他知道外面的這個情況。
沒有。
什麼也沒有。
樓道里有人開門了。
因爲他開門裏面的叫罵聲響亮了很多。
正想仔細聽聽說些什麼,突然,又沒了聲音。
安靜,很安靜。
周圍安靜了幾秒,走廊裏腳步聲移動,往我們宿舍方向來了。
「噓。」
大家在悶熱的屋裏淌着汗,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已經在敲隔壁的門了。
這個時候,我們纔想起來仔細看看手機班級羣裏發佈的通知。
有些地方很詭異,不對勁。
…….
-10-
我們嘗試打電話,微信,QQ,都沒有用。
李曉濤聯繫不上。
發不出去消息。
五個大小夥子擠在一間關門關窗的宿舍裏,熱的窒息。
汗流浹背。
但是此時沒人提出開窗戶透氣的事。
人的下意識裏會感覺到危險,一點都不假。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回到鋪位上,大家站在門口僵着身子,聽着每一聲「咚咚咚」。
由遠及近。
汗珠從我後背上滾落。
正當我腦子裏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楊若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們順着他驚恐的目光看向陽臺方向。
一團影子,像人又不像人,貼在玻璃窗外面。
什麼東西,這是什麼東西,這是三樓!
「噠噠噠。」
那東西,好像在敲窗戶。
「噠噠噠。」
「噠噠噠……」
不快不慢,很有規則。
不知道爲什麼,在那一瞬間黑鳥這個詞閃進我的腦海裏。
像是鳥喙在啄窗戶。
但是那團影子有人這麼大。
【宿舍樓裏沒有黑鳥!】
那個人發的消息被我想起。
爲什麼,黑鳥。
「嘭嘭嘭!嘭嘭嘭!」
「開門啊!」
是李曉濤的聲音!
而這個聲音把我們的情緒從恐慌轉爲驚懼。
袁壽抬起手來,被馮慶按住了。
一切都寫在大家的眼裏。
外面的人,是誰?
「救救我!開門!開門!他們來了!他們過來了!」
李曉濤的聲音帶着哭腔。
我想開門,我不能眼睜睜看着門外的同學失去萬分之一的生存機會。
爲什麼是救救我?
「救我!不要!不……」
「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屋裏五個人猶豫的功夫,外面在李曉濤的慘叫之後安靜了。
只有突兀的「噠噠噠」聲還在響着。
馮慶衝向陽臺,被我們一把抱住。
他喘着粗氣,壓着聲音掙扎。
他受不了了。
如果李曉濤真的因爲我們遭遇了一些什麼,我們就都是兇手。
但即使如此,我們也不敢開門。
我們能夠做的,只是攔住衝向陽臺的馮慶,幾個人滿身冷汗擠在一起。
「嘭嘭嘭!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嘭!」
「查寢!」
-11-
緊繃的神經已經經不起反覆折騰。
我們幾個小夥子幾乎相互抱着癱坐在地上。
只要我們不出聲,會放過我們吧。
熬到 12 點,就可以吧。
不對。
【查寢的結束時間是凌晨 2:00】
門外,敲門的聲音停下了。
接着,隔壁宿舍,隔壁的隔壁…..
可能是神經過於緊張,在腦子裏覺得暫時沒事之後。
我睡着了。
-12-
等再次醒來,是凌晨 1 點。
熱醒的。
屋裏依然悶熱,馮慶低頭髮呆,袁壽在不停的劃手機,徐昌和楊若也睡着了。
我看着他們,誰都沒出聲。
從昨天熄燈開始,大家似乎都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我打開手機,發現各個羣裏都炸了鍋。
尤其是…..
宿舍羣。
裏面 99+,是我們未發出去和李曉濤未發出去的消息。
「我在廁所。」
「我一會兒就回去。」
「臥槽沒燈了。怎麼回事,停電了。」
「不會真的有事兒吧,我聽見有人來了。老天爺是不是還有女的啊。」
「會不會查夜不歸宿啊,我可是在廁所拉屎。」
「欸,淦,手機沒信號了。」
………
接下來是一段段語音。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啊!我靠啊啊你們誰能收到消息!」
「誰回我消息!」
「怎麼找宿管啊幫我叫宿管!」
「臥槽啊啊啊啊東西——頭頂,不來,別出,也,不出了!」
「啊啊啊啊,臥槽我也不敢,東西進了,水房!」
「怎宿!」
再往後是一堆亂七八糟符號和數字。
中間,有一張圖片。
圖片很昏暗,是從上往下拍的,裏面有一團影子,大概是眼睛的地方閃着紅光。
那兩點紅光死死的盯着鏡頭方向。
一點三十分。
李曉濤發來消息,「校領導要請我們喫飯,今天晚上不回啦。」
「你幹什麼呢!」馮慶打字。
「我沒事啊?」李曉濤回覆。
-13-
沒人動。
我們一直等到了第二天早晨天光大亮。
白天總能給人面對恐懼的力量。
我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打開了窗戶。
夏日晨間涼爽的空氣一下子湧了進來。
「沒東西。」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昨天晚上,跟噩夢一樣。」徐昌癱回牀上,嗓子都啞了。
楊若默默的倒水,分給我們。
「開門嗎?」
馮慶已經猛地把門拽開了。
走廊裏人來人往,昨天發生的一切似乎真的像是夢一樣。
李曉濤還是沒有回來,外面的門沒有任何痕跡。
我們不約而同的去了水房。
水房,廁所,都沒人。
-14-
水房裏還有別的宿舍的人,我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發現他們的神情似乎跟我們一樣。
焦慮、緊張、尋找什麼東西、不安愧怍。
和一宿沒睡的黑眼圈。
「你們…..」
「你們也…..」
大家都沒再說話。
廁所附近也站着好幾波人,都不是來上廁所的。
「聽說,昨天,307 宿舍的人…….」
「307 沒人了已經。」
「昨天怎麼了…….」
「不知道…….我也去看了,沒人。」
-15-
我們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宿舍的。
但是在宿舍門口,袁壽愣住了。
只見屋裏,李曉濤正坐在凳子上喫早餐。
「你們幹什麼去啦?」
他喫的是食堂新上的滷煮。
「我給你們帶了早餐,」他晃了晃手裏的東西,「怎麼不來喫啊。」
我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徐昌已經替我問了出來。
「你幹什麼去了?!」
「啊啊,昨天我在幫查寢的忙,他讓我把樓道里違規擺放的鞋架搬走。」
「然後呢,去哪裏了!?」
「啊?」李曉濤似乎被馮慶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到了,「你喫槍藥了馮慶?!」
「我們昨天晚上到處找你!」
「我跟你們發信息,信號不好嘛。」
袁壽還想拿出手機,跟他對峙消息。
我按住了他的手,並向身後的幾個人搖了搖頭。
馮慶沒再說話,越過我們去了陽臺抽菸。
我們紛紛坐回去,桌上的滷煮誰都沒碰。
「臥槽!」
是馮慶。
我們聞聲去了陽臺。
只見陽臺上,有一地鳥的黑色羽毛。
-16-
「怎麼啦?」李曉濤一邊喫滷煮,一邊看向我們。
滷煮帶着的湯汁順着他嘴角溢出來些許。
他笑得很詭異。
平時他就很愛笑,但是現在說不上來的奇怪。
說實話我的內心有一些愧疚感。
如果我當時,及時去把他拉回來,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你喫的什麼?」
楊若突然發問。
「滷煮啊,新上的。」
我們這才仔細看向碗裏,暗紅色的湯汁裏面泡着發白的肉。
「這個滷煮是不是不新鮮了,別喫了。」
徐昌抓住他的手。
不舒服,看着就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想吐。
9 點 45 有課,我們收拾書本準備去教室。
不是爲了上課,是想去大教室,想看看別人的狀態。
人多起來的情況下,或許會好受。
李曉濤說他不去了,昨天晚上很累,想睡一會。
出門的時候,路過宿管的門口。
他的屋子拉着窗簾,似乎沒有起牀。
-17-
上午跟同學們交流,並沒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消失,出現,沒敢看,不知道。
一般都是這四個詞。
有的人回來了,有的人沒回來。
同學們之間充滿了面對未知的恐懼。
出了教學樓,白亮亮的日光照着人刺眼。
回到宿舍,李曉濤又不見了,桌子上放着幾大盒喫乾淨的滷煮。
我們打算收拾那些盒子扔掉的時候,卻發現湯裏Ŧüₐ泡着一張寫了字的紙條。
——李曉濤
【有人會僞裝宿管!!!!!!!!!】
紅色和羽毛來分辨!
【有人跟以前不一樣了 有一批早
寥寥幾個字,李曉濤寫的很匆忙。
「我們走吧,回家。」
看完紙條,馮慶的聲音這次無比平靜。
「回家。」
其他幾個人顧不得別的,抓起證件充電線和手機,就往校外跑。
等到了校門口,卻發現很多人早已經在這裏了。
都想出去嗎?
校門口的側牆上貼着一張告示。
【通知】
【暴雨導致修路路面塌方,學校無法進出】
未經校領導批准不得離校。
【不要翻牆】
牆很高。
牆隔絕外面。
不要通過牆去外面。
走 校門,很安全。
【夜間暴雨要持續 3 天】
夜間暴雨仍要持續三天,同學們稍安勿躁,做好防潮防滑。
有什麼問題可以找輔導員溝通。
輔導員會給你解釋疑惑。
【最近上級領導視察,大家保持好精神風貌】
-18-
中午的太陽蒸烤着暴雨留下的積水,又悶又熱。
周圍同學們的罵聲和抱怨聲漸漸和我發空的大腦分隔開,產生眩暈感。
好幾個門衛守着大門。
Ŧũ₊沒人解釋,只是沉默。
大批大批的學生站在原地,沒人說要離開。
「今天要麼翻牆,要麼從積水深溝游出去。」
站了許久,有一部分同學決定這樣幹。
這是一場趁着天亮的逃離。
馮慶是其中一員。
他問我們幹不幹。
「走出這道門,外面不一定有什麼,」徐昌看着馮慶的眼睛,想勸他,「其實,要不……去找宿管?」
「我不想等了,夜長夢多。」
「我寧可死在外面,又不想在這無端的恐怖下待著了。」
馮慶和很多同學一起衝向大門。
幾個門衛根本攔不住。
很多輔導員聞訊趕來,但爲時已晚。
只聽「轟隆」一聲。
大門被衝破了。
輔導員在後面大聲勸解。
宿舍剩下的 4 個人被擠在中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走 校門,很安全】
我想起來通知上面的話。
這時已經有人喊着口號,熱火朝天地推倒了校門口鐵皮擋板。
【不要通過牆去外面】
鐵皮擋板一個連一個的被他們推進了深溝裏。
【牆隔絕外面】
他們開始跨越鴻溝。
他們跳了進去。
一分鐘,兩分鐘……
十分鐘,二十分鐘……
【不得擅自離校】
鴻溝的對岸,沒人人上來過。
聲音也沒有了。
安全是相對的。
相對於牆。
我們幾乎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三十分鐘左右的時候,溝對岸出現了第一個人。
緊接着,爬上來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
是安全的!
有個人背影像是馮慶,他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馮慶!」
我們喊他。
「馮慶——!」
他沒有回頭,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烈日當頭,像是中暑。
「他……他怎麼……」
楊若說到一半,止住了。
我們四個人都沒有說話。
只是看着馮慶和那羣人逐漸離開我們的視線。
-19-
回的宿舍樓,宿管的屋前也圍了不少人。
宿管的玻璃碎了一地,圍着玻璃窗的簾子也被扔在了地上,房門上帶着個腳印,很顯然不知道被誰一腳踹開的。
可裏面空無一人。
有人甚至翻動了他的私人物品。
但毫無收穫。
牆上掛着一份【宿管守則】。
地上扔着另一份曬掉了顏色的【宿管守則】。
我正想拿起來仔細看,突然門口一陣騷亂。
「宿管回來了!」
「宿管!」
「喂!你幹什麼……」
門口的宿管看見這亂七八糟的一幕似乎並沒有太驚訝,他只是徑直走過來讓我出去。
袁壽拉着不想動地方的我出來。
宿管始終沒說話,只是把門關上了。
通過窗框,我們看到他自己撿起了窗簾打算掛起來。
看不出任何情緒。
-20-
等我們收拾完,已經是下午六點。
我們把宿舍的櫥子和桌子把門封住了。
把李曉濤和馮慶的上下鋪牀挪到了陽臺,擠佔了所有空間。
屋裏的兩張上下鋪拼到了一起。
似乎這樣能給我們一絲安全感。
夏日不像冬天,太陽落山這麼早。
「喫東西嗎?」
楊若問。
我們搖搖頭。
只是經這一問,也有些餓了。
「去食堂轉轉吧,」徐昌拍拍我的後背,「喫點東西。」
做個飽死鬼。
我們四個人看了看堵死的門無奈的笑了笑,推開一條縫,一起去了食堂。
食堂里人稀稀拉拉,大家似乎都沒什麼心情喫飯。
不知道廚師們是否聽說了騷動。
我去一家相熟的老闆那裏,想要幾個包子。
他看着我幾秒,向我笑了笑。
「校園卡。」
「嗯?」
「刷校園卡。」
「奧奧奧。」
我低頭摸索校園卡。
「幾個?」
「一籠。」
老闆在左邊的一摞籠屜裏抽出了一籠。
在接過老闆手裏的東西那一瞬間,我眼角的餘光突然看見了一個幫廚。
他低着頭在那裏切東西。
我覺得他很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但是此時此刻,有種感覺迫切地驅動我想問他的名字。
「老闆,你們新來的幫忙的…….」
「勤工儉學的。」
他不再接着說下去。
「啊…….哦哦哦……」
轉身的功夫,又有人來買包子。
那個人我也眼熟,住四樓,我們公共課一起上。
那個人一句話沒說,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紅色的校園卡。
紅色的……校園卡?
我問他你的卡怎麼回事,他卻並不理會我。
老闆直接從右邊的籠屜裏拿出了一包東西,遞給了他。
那是……..
什麼…….
「那是什麼啊老闆,你們店新上的嗎?」
另外一個同學過來,比我先開口。
他手裏拿着的是跟我一樣的校園卡。
「你可以去新開的滷煮店問問。」
「什麼?」
「是他們的新品。」
那家新開的滷煮店,可堂食。
還貼着買三送一的紅紙。
「滷煮,嚐嚐滷煮?」
一個熱情的大媽探出腦袋向我們吆喝。
-21-
他們店裏非常乾淨,連個腳印都沒有。
不鏽鋼的桌椅板凳都能在地板上倒出影來。
有好多人排隊,無一例外都刷的紅卡。
白生生的肉與暗紅色的滷煮湯。
是那天李曉濤買給我們的。
櫃檯上貼着【菜單】
【鳥蛋】
普通的鵪鶉蛋的指定購買地點。
明目、放鬆、助眠。
宿管出示工作證件領取。
【肉滷煮】【內臟滷煮】
提神醒腦、注意力集中、樂觀向上、積極進取。
換成雞肉類刷紅卡領取。
【工作人員喫飯打折】
在打折之前,請出示工作人員證件。
可領取工作人員套餐。
【視察領導餐廳】
視察領導有專門餐廳,走過長廊右拐。
如果不慎誤入專用餐廳,不要說話,一起進餐即可。
「你買好了嗎!」
身後楊若喊我。
我這才發現自己正排在人羣的後面,而前面的人無一例外的扭頭。
盯着我。
-22-
回到宿舍,天色暗了下來。
宿管的屋子亮起了燈。
仍然緊緊拉着窗簾。
所有人都不知道玻璃是怎麼修好的。
距離熄燈十點半還有三個小時。
各個校園羣裏沒有發任何通知,但是所有人已經在屋裏閉門不出。
校園裏已經提前陷入了沉寂。
我們不知道未來要發生什麼。
宿舍裏就剩四個人了。
大家連燈都沒開,只有手機屏幕的亮光打在每個人臉上。
【有人跟以前不一樣了 有一批早
我想來了李曉濤的紙條。
有一批早
早什麼了?
不一樣,是指什麼?
我們四個現在捱得很近。
還沒有細想,一聲炸雷把我們驚得從牀上坐了起來。
緊接着,瓢潑大雨從天而降。
天完全黑了。
-23-
「開燈。」
徐昌翻身下牀,「只有這樣我們才知道什麼時候熄燈。」
燈一下子亮了,眼睛不是很適應。
但是爲什麼,不至於讓我眼花吧。
眼角的餘光瞥見陽臺上的那張上下鋪。
都躺着人。
兩個人,側躺,正對着我們。
我嚇得喊了一聲臥槽。
他們三個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陽臺。
什麼也沒有。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袁壽都帶着哭腔了。
我們頹然地坐回牀上,呆呆地望着窗外發愣。
一道閃電劃過。
那一瞬間,伴着後來的雷聲,天空中似乎飛過一片鳥羣。
-24-
距離熄燈前還有半個小時。
匿名的內容來了。
這一次大家看到內容,都如同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除了跟昨天重複的內容之外,似乎更爲詳盡。
【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
任何人。
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不要開門,請先保全自己。
【不要理會陽臺的任何東西】
重申:
陽臺與外面隔絕,有玻璃和防盜網,不應該有任何東西。
如果出現了任何東西,都是雜物或者外面樹的影子。
【黑鳥】
重申:
黑鳥是一種鳥,有翅膀,有爪子,有不是很尖銳的鳥喙。
最近雷雨天氣導致他們遷徙異常,不要打擾他們的活動。
重申宿舍樓裏不應該出現黑鳥。
黑鳥永遠都在外面。
【宿管的玻璃】
如果你身邊有白天無故破壞宿管玻璃的同學。
或者支持破壞宿管玻璃的同學。
趁未熄燈去宿管屋裏要【鳥蛋】。
不要扭送他們。
感覺情況不對在熄燈之前去其他宿舍,或者廁所隔間。
【廁所隔間須知】
不要抬頭向上看,不要拍攝。
不要用手機或者任何可拍攝的設備拍攝門縫下,天花板。
不要打開任何照明設備。
尤其是不要用照明設備照射廁所的下水口。
不要與自稱是來自其他隔間的人交流。
不要打開隔間的門。
如果沖水發生堵塞,不要向下看。
【走廊】
無論是否熄燈,走廊不應該再出現懸掛的衣服。
在走廊看見白衣服,請立刻回寢室。
在走廊看見紅衣服,請立刻找宿管。
在這期間不要回頭。
發生以下四種情況:
離開的同學在走廊盡頭跟你打招呼。
走廊出現彩虹色雨傘。
不小心移動、觸碰彩虹色雨傘。
黑鳥出現在傘下。
請就近進入有綠色貼紙的宿舍,呆在那裏,但不要喫喝任何他們給的東西,不要跟他們交流。他們提供的【鳥蛋】不能接受。
-25-
我們宿舍裏至少沒有去找【宿管的玻璃】的麻煩。
還好。
至少不用…….
還沒鬆下一口氣,已經有人在樓道里奔跑了。
騷亂,腳步聲。
由於櫥子擋着門,我們並沒有因爲好奇去看發生的事情。
這個時候不應該好奇。
其實仔細想想也應該明白。
有的宿舍,出現了跟【宿管的玻璃】的相關人員。
距離熄燈已經不到半個小時了。
這個時候去找宿管,無疑於一場冒險。
況且聽聲音,受到波及的人並不少。
至少聽起來是這樣。
「怎麼辦…….」
「白的,白的!」
「是,是白的…..」
「可是我們屋裏不行啊!」
「去找宿管,找宿管!」
在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中,只聽到這些隻言片語。
「那是不是黑鳥?!」
「別看了!!!」
黑鳥?
黑鳥出現了?!
不能出去。
不能出去。
我們抵着櫥子,聽着動靜。
距離熄燈還有 20 分鐘的時候,走廊裏已經沒有騷亂了。
仔細聽一下還是有腳步聲。
但是腳步聲沉穩自然,應該是上廁所或者洗漱回來的同學。
距離熄燈還有 5 分鐘。
又是奔跑的腳步聲。
剛剛去找宿管的人回來了。
回來了……
一部分。
聽得出來,沒有那麼多人的腳步聲那麼響。
聲音逐漸趨向於寂靜。
留下走廊裏還有其他自然的腳步聲。
都這個點了。
還不回去嗎?
「啪。」
燈滅了。
我心裏一縮。
還沒有緊張起來,就聽見一聲大喊:「臥槽!XXX」
是誰的名字我沒聽清,但是緊接着,耳邊有着似遠似近的嘀咕聲。
「跳樓了…….」
「跳樓了跳樓了……..」
「跳樓了跳樓了。」
「有人跳樓了。」
「跳樓了……」
我們都不約而同地想着陽臺處望去。
窗簾緊閉,陽臺只有…..
只有雜物的影子。
雜物的影子。
雜物。
我攥緊了拳頭。
雜物。
走廊腳步聲已經響起。
來了。
-26-
「嘭嘭嘭!」
「嘭嘭嘭!」
我們宿舍的門被拍響了。
「查寢!」
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裏震顫耳鼓。
我們一動不動的聽着。
在幾次拍門無果之後,外面靜了下來。
雖然門關着,還擋着櫥子,但今天不一樣的事發生了。
我們眼睜睜地看着櫥子底下的縫隙裏緩緩的飄進來一張查寢單。
四四方方,紅色的墨跡買沒有乾透。
【查寢不合格警告】
如不開門,視爲無人居住。
屋內無人,回收空房間。
限期一日整改。
門是安全的。
爲什麼還能伸進來東西!
我們沒人敢撿起那張紙條,就只是盯着它,生怕出現其他變化。
「馮慶。」
門外的人突然有人說話了。
「我是馮慶。」
他不是馮慶,馮慶不會回來了。
「我現在負責查寢。」
「出來吧,沒有退路。不然,就會……和李曉濤一樣……..」
李曉濤怎麼了?!
我差點喊出來。
「不要等了,永遠不會結束。」
「沒人告訴我們,暴雨結束,就一定能離開。」
門外的「馮慶」聲音在我們聽來越來越陰森。
「你們不知道外面有什麼。」
「我看見了…….呃,咳咳咳,呃,啊啊啊啊,別開門!!!!」
「別開門!」
馮慶!
我們瞪大了眼睛。
「別聽他的!快跑!跑!跑……啊啊……」
門外有東西墜地的悶響。
之後又失去了動靜。
「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不開門……」
「開門開門開門開門開門……」
驚恐的我們相互對視,發現沒人張嘴。
但是,但是我們都聽到了!
有人在耳邊說話。
剛剛就是這個聲音。
低語。
猶如人工智能初步合成人類語言一樣。
從慢慢的混亂聲音逐漸變成了清晰的字句。
「開門,開門,開門,開門……」
「開門,開門,開門。」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我捂住耳朵,但是那聲音好像在腦子裏一樣隔絕不住,如同爆炸之後耳鳴,尖銳得讓人頭暈目眩。
袁壽突然從牀邊跳起來瘋狂扒櫥子。
「彭!」的一聲。
櫥子應聲而倒。
他似乎在叫喊什麼,我看見徐昌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要開門。
我踉踉蹌蹌地過去,薅住他的衣服。
楊若緊隨其後抱住了他的腿。
不要開門。
等到第二天醒來,我躺在牀上。
雨停了。
是被一羣鳥叫聲驚醒的。
那種山林之中烏鵲四起的,羣鳥的聲音。
對了,我怎麼躺回來的。
我不記得。
袁壽……馮慶……..
袁壽……
我艱難的翻身,覺得渾身都疼。
袁壽還躺在牀上,似乎睡着了。
我拿起手機,時間是 2:06。
宿舍裏很安靜,能聽到大家均勻的呼吸聲。
如果不是李曉濤和馮慶的牀空了,我甚至昨天經歷的一切都是夢。
對了,還有,還有那個紙ŧú₇條。
紙條呢?
地上除了一個倒下的鐵皮櫥子之外,沒有任何東西。
【限期一日】
今晚?
第三晚。
有的時候我不禁在想,爲什麼把我們留在這裏,目的是什麼。在我,我們,一夥毫無相關的學生身上,又有什麼所圖呢。
爲什麼是我們。
但很顯然找到這個根源沒有用。
當務之急,熬過去,離開。
-27-
2:20 分。
大家決定一起去找宿管。
「你昨天,怎麼回事?」
徐昌問袁壽。
袁壽避開徐昌的眼神,沒有回答。
「是啊,怎麼回事?」
我和楊若也問他。
他只是衝我們搖了搖頭,還是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袁壽似乎一直在拿眼角餘光瞥徐昌。
甚至很在意徐昌的表情。
樓道里的聲控燈似乎好了。
走在亮處的感覺真好啊。
「嗒、嗒、嗒。」
是…..腳步聲?
「嗒,嗒,嗒。」
從樓下傳來的。
我們站在二樓至三樓的樓梯間,不敢再動了,只是仔細聽着腳步聲由遠及近。
聲控燈還亮着。
應該沒問題。
「查寢」的人出來的時候,不是都滅了嗎。
腳步聲停住了。
我們大着膽子透過樓梯扶手之間的縫隙向下探看。
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人的輪廓。
那人影好像……也在抬頭看着我們。
跑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拔腿。
是誰啊,那是誰啊!
但是緊接着,那個人先開口了。
「你們……要找宿管嗎?」
「…….」
「是嗎?」
他往上走了兩步。
「我是宿管,我在巡夜。」
我們還是沒有回答。
就這樣愣着,他似乎又往上走了兩步。
「啪。」
聲控燈滅了。
就在那一瞬間,黑影裏出現了兩點紅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聲大叫不知道是誰發出來的,我只記得我們在驚恐的叫喊中往回跑。是狂奔,狂奔回宿舍,然後「砰」的把門關上。
那團紅光,讓我想起來李曉濤拍回來的極度模糊的照片。
以及李曉濤的字條。
【有人會僞裝宿管!!!!!!!!!】
紅色和羽毛來分辨!
是什麼,是什麼東西在僞裝宿管?!
戰戰兢兢了很久,但令人意外的是,門並沒有被拍響。
按道理,查寢的這個時候應該走了。
如果羣裏發的公告是真的的話。
我們誰都不敢出去,也睡不着。
就這樣一身冷汗的呆在悶熱的屋子裏。
好不容易邁出的第一步也被嚇回來了。
楊若拿出手機習慣性滑動。
「好像,好像有信號了!!!!」
我們全都打開了手機。
果然,未發出未接收的消息全都回來了。
之前我們試過,給外面的人打電話。
但是沒有用的,所有的通話都顯示不在服務區。
這個地方好像自己獨立成一個服務區一般。
「給宿管發消息吧。」
「好。」
我們給宿管發送了那個警告條子的事,以及耳邊的低語。
內容是我發的。
但在我在我發的時候,接到了袁壽的消息。
「能不能,能不能把這個信息也發給宿管。」
「先不要說。」
「昨天晚上我恍惚間看到徐昌牀上有一團黑色的東西,想仔細看清卻發現那東西扭過頭來看我,是紅色的眼睛。我嚇壞了,跑到開門的那裏想跑出去,但是你們一攔我我就,我就不想開了,但是,徐昌,我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我感覺錯了。」
「徐昌在按我的手。」
「就是…….就是,他胡亂搖晃我的手,想把門的插銷打開。」
-28-
這樣呆下去,不是辦法。
看見一臉風平浪靜的徐昌和戰戰兢兢的袁壽,堅定了天亮之後去找宿管的想法。
腦子裏想過很多可能,但是瓦解出現在內部就很可怕。
正想着,宿管回信了。
【大致情況已Ŧūₐ瞭解】
【請確認以下幾個問題】
【學校裏有沒有水塔?】
「沒有。」
我回憶了一圈,不曾見過所謂的【水塔】。
【是否親眼見過黑鳥】
「沒有。」
只是見過羽毛和聽到過聲音,但我不知道是不是黑鳥留下的。
【校辦公樓有幾層】
「四層。」
這個我知道,我們專業課老師的辦公室就在樓頂。
三分鐘之後,宿管出現在了我們宿舍門口。
他禮貌的敲了兩下門,推門而入。
一切都變得奇怪起來,我們明明插了門。
不知道爲什麼,如果你問我宿管長什麼樣子,我始終不能描述。
或許是因爲他帽檐壓的很低。
他拿了一些黑乎乎的蛋放到桌子上。
但我打包票那絕對不是所謂的【鵪鶉蛋】。
他沒有說別的,直接離開了。
說實話那一刻我真的懷疑宿管屁用也沒得只能自己想辦法。
但他後來給我發了消息。
【蛋是選擇性食用的】
【宿管的玻璃】
我抱着手機,心裏罵他爲什麼不把話說的更清楚一點。
「他說怎麼辦?」
徐昌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我身後。
他目光緊張警惕,完全跟我,我們一樣。
「他說鳥蛋……選擇性喫。」
我裝作自然地把手機熄屏,對大家說。
所有人都盯着那幾個鳥蛋發愣。
「要喫一塊喫,要不喫都不喫。」
楊若的話打破了沉默。
「我們可以寫個紙條,少數服從多數。」
「行。」
然後我們就拿着個紙條,攥着筆,一直到凌晨 4 點。
我想的實在是太多了。
但最終這些想法都不能給我一個決心。
可能有的時候我們就需要馮慶這樣的人來拍板,痛痛快快的說幹或者不幹。
5 點,天亮了。
決定:喫。
-29-
令我意外的是,徐昌對喫不喫無所謂。
他甚至也沒有一點反對或者擁戴。
袁壽也一樣。
剝開蛋殼,咀嚼,吞嚥。
沒有變化,沒有不適,口感跟鵪鶉蛋真的沒有區別。
那麼。
這到底能給我們帶來什麼呢?
6 點。
我們困了。
應該去上課,但是我們困了。
不知道學校老師是怎麼想的,但現在特殊時期,沒人在意上課的點名了吧。
我寧可在屋裏呆夠這一天。
一直……
呆到晚上。
等等。
【宿管的玻璃】
那個建議又是怎麼回事。
剛剛光考慮鳥蛋完全忘了思考。
【宿管的玻璃】
感覺情況不對在熄燈之前去其他宿舍,或者廁所隔間。
我想起來了。
宿管的意思,是去其他宿舍躲避,或者……隔間?
其他宿舍。
對啊,還有其他宿舍,我們怎麼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到類似的【不合格警告】?
或者,如果收到了,他們應該去哪裏?
都去廁所隔間嗎?
廁所隔間着不下吧,這麼多人。
其他宿舍留下來的,必然不會開門。
開門的,現在怎麼樣還是個未知數。
這兩天的打聽,我們只知道有的宿舍有綠色標籤。
我們從來沒見過他們。
也不敢貿然進屋。
也沒有聽說過進去躲避的……
對了!
【走廊】!
我翻到那一條消息。
【走廊】
……………….
請就近進入有綠色貼紙的宿舍,呆在那裏,但不要喫喝任何他們給的東西,不要跟他們交流。他們提供的【鳥蛋】不能接受。
可以進。
迫不得的選擇其實是有兩種。
但這緊張又高興的感覺並沒持續多久。
我困了。
一股倦意襲來。
可能是睡得太少,太過提心吊膽的緣故。
我睡着了。
-30-
再醒來,已經是中午。
我是被袁壽嚇醒的。
一個大男生邊抖邊跟我說,徐昌死了。
「死了……….」
「徐昌死了!」
啊?!
我騰的從牀上彈了起來。
起的太猛帶着一陣眩暈。
我壓着想吐的感覺走到他鋪位旁。
徐昌在上鋪。
楊若臉色慘白的坐在我牀鋪旁的地上。
他從我上鋪看見的這一幕,想下來直接摔到了地上。
徐昌的脖子被捅開了一個大洞,血從上鋪的縫隙裏一滴一滴滴下來。
滴到袁壽的牀上。
頭頂的風扇吱嘎吱嘎的瘋狂旋轉,中午的日光照進來慘白。
我哇的一下吐了。
東西喫的很少,只有胃液和一些殘渣。
「爲什麼……袁壽……..你幹什麼?!」
我捏住袁壽的肩膀。
我幾乎可以肯定是他!
那東西有一百種方法讓我們死或者消失,但不是這種!
「你什麼意思!!」
袁壽也衝我吼。
「我什麼意思?!別他媽跟我裝!」
「你說!你說出來!」
「你!萬一不是他!你怎麼辦?!」
「萬一是他呢?!」
「所以說,是你殺了徐昌。」
我直視他的眼睛。
他不再出言反駁。
……….
直到楊若把我死死抱住,我才發覺我把袁壽揍得鼻血直流。
或許是來自怯懦之人的爆發。
或許是隻有這個兇手是看的見摸得着勢均力敵的。
「揍吧!我殺的!是我殺的!!!你打死我!來啊!」
袁壽還在吼。
上面的牀板還滴着血。
下面是我倆扭打成一片。
「事已至此。」
楊若死死抱住我的後腰。
「冷靜。」
「咱們…….就當,徐昌已經…..跟李曉濤馮慶一樣了。」
楊若也知道那天晚上袁壽和徐昌的事。
光天化日之下,我生出一種面對未知都沒有的無力感。
人瘋了,能怎麼辦。
連着方寸之地都出不去,誰又能來裁決。
我們就靜默地待著,只剩下扭打糾紛之後的喘息。
現在是下午 3 點。
-31-
日頭逐漸偏西,夜晚要來了。
最後一夜。
徐昌的屍體被宿管拖到了陽臺。
他就突然默默地出現在了門口,對一切似乎都沒有什麼情緒,只是爲我們關上了門,拉嚴實了窗簾。
就在我們呆呆地看着他完成一系列動作要走的時候,袁壽突然不管不顧的拉住了他的手腕。
宿管扭頭。
「你,知道…..」
他瞥向陽臺的方向。
宿管想把手抽出來。
袁壽死死地攥住。
「你就留這裏!他們是不是不敢靠近你!」
「都抓住他啊!他在我們就很安全!!!!」
「你們愣着幹什麼?!」
就在他發瘋一樣的叫喊聲中,我還是非常清晰地聽見了宿管的一聲冷笑。
袁壽緊攥着他手腕的手就被他輕輕揮開了。
袁壽甚至差點坐地上。
宿管更像個引導人。
不知道爲什麼我腦子裏蹦出這種想法。
我總是覺得他應該是守護者。
但越往後越發現不對。
接下來更重要的是,晚上去哪裏。
綠色貼紙寢室,還是廁所隔間。
我打算趁着天沒黑去一趟綠色貼紙寢室。
「一起。」
楊若站起來,示意袁壽也跟着。
我不能理解楊若爲什麼這麼包容袁壽。
他難道不怕背後滅口嗎?
說不定他在你走前面的時候就在想用刀子捅你哪裏。
袁壽沉着臉,翻眼看我。
「走吧,現在不是內訌的時候。」
楊若拍拍我們兩個的肩膀。
我們三個,兩個正常人和一個情緒多次崩潰的人,去了綠色貼紙寢室。
今天我們纔敢認真觀察,那些空了的,或者綠色紅色的寢室。
之前都不敢與那些人對視。
空寢室門窗大開,一塵不染。
屋子裏除了牀板牀架子,沒有任何東西,而兩天前還是我們同專業的學生宿舍,吵吵鬧鬧。
還是沒敢進去。
我們這一層,截至今天下午我們逛的時候,空寢室 3 間,紅寢室 2 間,綠色寢室 11 間。
之前未曾發覺。
爲什麼這麼多綠色寢室?!
他們都接受了檢查嗎?
而且……合格?
合格意味着什麼?
他們……還是不是我的同學了?
後背的涼意逐漸升起。
一起對抗未知的恐懼,當屬其中早有人倒戈。
-32-
在一番猶豫之下,我們終於鼓起勇氣敲開了一間平時比較相熟的人的宿舍。
他們宿舍是綠色貼紙。
「欸?咋啦?」
門口開門的那個同學一臉笑容。
「聽說你們合格了?」
我指着那個綠色貼紙。
「是啊。也不用擔心查寢了。」
他示意我們進門。
我們三個挪着進去的。
屋裏 6 個人,一個也不少。
他們有看着我們,帶着好奇的樣子。
「額,怎麼,怎麼查的,就,合格了?」
「按照學校要求啊。」
那個同學還是笑。
屋裏氣氛很詭異。
就只有那個同學跟我們說話,其他的人都坐起來,盯着我們看,也不說話,只是看着。
「那…….那查寢的,他們,他們,嗯,怎麼樣,嚴嗎?」
楊若問。
「還可以,他們很和善啦。」
「那…..具體,他們你們認識嗎?有見過領導嗎?」
「不認識,但是還好,好像還沒見過領導。」
「啊,對了,其中一個長了眼睛和一個嘴。很眼熟。」
如果不是特殊時期,我覺得他在講笑話,開玩笑。
但是。
但是他好像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也根本笑不出來。
尤其是看他那副突然想起什麼的認真樣子。
那個同學已經轉身從桌上的盒子裏拿出了幾個【鳥蛋】。
「中午食堂買的,可好喫,快嚐嚐!」
那鳥蛋跟宿管拿來的不一樣。
是半裂開的,有點和毛蛋類似,裏面似乎有未成形的胚胎一般。
我打賭那不是蛋黃。
不要喫喝任何他們給的東西,不要跟他們交流。
他們提供的【鳥蛋】不能接受。
我猛地想起來這個【規則】。
我靠,已經…..跟他們說話了。
說到鳥蛋,他們宿舍另外五個人都齊刷刷地盯住了我們。
眼神裏寫滿了「喫下去。」
我趕緊推脫,離開了他們的宿舍。
在離開關門的那一瞬間,我看見垃圾簍裏的滷煮暗紅色湯汁就在塑料袋裏。
「我們,是不是,已經打破了…..其中一項規則。」
袁壽突然說。
「白天呢,應該沒事,總之也問了,要不……多問幾個。」
楊若看向我。
「我傾向於直接去廁所隔間。」
我表達了立場。
很危險,再去打探很危險。
-33-
最後的最後。
去了幾個綠色宿舍,他們都用了不同的方式希望我們喫下鳥蛋。
最離譜的是,其中一個死氣沉沉的宿舍,給我的一杯水裏,就浮着那顆蛋。
幾乎是一顆胚胎,在裏面浮浮沉沉。
他們宿舍是第一天就迎檢的宿舍。
我們聽到「進來」的聲音之後,進去。
裏面的六個人就陸陸續續緩緩抬起頭。
盯着我們。
面無表情。
過了一分鐘,有個人下牀爲我們倒了剛剛那個水。
我們幾乎是逃也似地出了門。
還是,還是去廁所隔間吧。
隔間不一定安全,但好歹就只有自己。
現在是下午 5 點半。
-34-
我們不知道有多少人今晚選擇了隔間。
但是我們學校那個破廁所是真的提不起讓人在裏面久呆的慾望。
猶豫到了 8 點。
我們甚至帶了水果刀和球拍子。
能掄的都帶着了。
想到那個不能往下看的坑位,我們甚至把櫥子門卸了鋪上擋住。
只要熬過今夜,立刻,馬上,離開這裏!
連夜回家。
這個學校我不讀了!
回家……
復讀……
總之……不回來。
永遠不回來。
【廁所隔間須知】
不要抬頭向上看,不要拍攝。
不要用手機或者任何可拍攝的設備拍攝門縫下,天花板。
不要打開任何照明設備。
尤其是不要用照明設備照射廁所的下水口。
不要與自稱是來自其他隔間的人交流。
不要打開隔間的門。
如果沖水發生堵塞,不要向下看。
我們抱着一堆東西進了一個空隔間。
隔間剩的不多了。
有的小隔間裏擠了四個人。
而且我們不敢分開。
剩下幾個隔間中我們選了一個最靠邊的。
因爲通着下水管,這個隔間相對寬一點出來。
就是那扇花玻璃讓人覺得沒什麼安全感。
但沒別的了。
佈置好一切,我們靜靜等着時間到。
此時廁所的髒臭都不值一提。
最後一晚了。
-35-
隨着燈熄滅,查寢人的腳步聲又開始在走廊裏迴盪。
在廁所隔間裏的我甚至希望他們拍門的時間更長一些。
但是停止了。
拍門以及叫喊聲不到一個小時就停止了。
整個樓層似乎都陷入了死寂。
這個時候纔是最煎熬的地方。
我很清楚地知道一切不可能結束。
但是又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我們三個人對視,誰都能看出對方眼睛裏的焦慮。
感覺等了很久,一看手錶纔過去半個小時。
還是沒有動靜。
我們也不敢動。
只能僵直着身子依着隔間門板。
又過了半個小時。
仍然安靜無聲。
我靠着管道,楊若倚着隔間,袁壽倚着牆。
就在楊若和袁壽同時瞪大眼睛的時候,我就明白了。
他們一定是從我背後的窗戶看到了什麼。
窗戶上貼了磨砂的窗戶紙,看不清外面。
我側過身,貼在玻璃上。
這幾天一直沒注意,原來晚上的月亮是這麼亮。
月亮。
我不由自主的抬了一下頭,被一旁的袁壽一把按住腦袋。
【不要抬頭向上看】
我們都知道那條規則。
我深呼吸一口,閉了閉眼,又繼續向窗外看去。
模模糊糊地能看到,樓下有東西。
學校的林蔭道上,有一隊一隊的黑影。
他們聚在一起往辦公樓方向移動。
那是什麼?
我回頭向他們皺了皺眉頭,示意我不知道。
楊若小心翼翼地跨過來,袁壽也湊了過來。
「喀喀喀…..喀喀喀………..」
我瞪了一眼袁壽。
那意思別沒事咯噔那個木板。
袁壽一腦袋懵地看着我。
「喀喀喀…..喀喀喀………..」
我皺眉。
「喀喀喀…..喀喀喀………..」
我踢了袁壽一腳。
楊若突然扒着我差點滑到地上。
他驚恐地示意我們看腳下。
木板被頂的「喀喀喀」直響。
有什麼,在木板下面。
想要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楊若和袁壽湊過來踩住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袁壽嚇得張着嘴,發出「啊啊啊」的氣音。
那種窒息、壓抑的氣音。
我們三個不知道該怎麼辦,跑也不敢,動也不敢動,生怕撤腿就有什麼出來。
那塊木板抖動地越來越厲害。
緊接着,門被人從外面拉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有東西,在外面拽門。
我們能看到廁所門銷受到了向外拉扯的力。
窗外可以透進來的一點亮光。
藉着光,我們發現外面的東西,沒有透進來的影子。
門板和木板似乎在呼應一樣。
就想拼命進來。
這時,有人輕輕敲隔間的門。
他一開始說的話我們沒有聽清,後來就慢慢變得清晰一點了。
「你們那裏發生什麼事了。」
「能回答我嗎?」
「要幫忙嗎?」
「是不是有東西在拽門?我看到有東西從上面鑽進去了。」
「你們真的還好嗎?」
【不要與自稱是來自其他隔間的人交流。】
【不要抬頭向上看。】
「有人嗎?」
「隔間上方是不是有東西啊,你們上面,有東西,想進去。」
對面越說,我們越把頭埋得更低。
木板已經不抖動了。
有液體滲了一點出來。
門隔段時間就有東西拽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片羽毛飄了下來。
是黑色的羽毛。
晚上臨近 12 點,整個樓裏突然響起了那種風呼嘯的聲音。
明明沒有風。
我們宿舍樓夏天又悶又熱,筒子樓雙面,通風最差了。
那種呼嘯的嗚咽從那裏來?!
我們躲在廁所隔間裏。
屏住呼吸。
有什麼東西要來了。
窗戶被打的劈里啪啦響。
下雨了。
大暴雨又開始了。
月亮在當空掛着,顯得十分詭異。
………
等等。
等等!
不對,那不是月亮。
Ťṻ₊
這個時間月亮不可能在那個位置。
而且,剛剛它就在那裏,現在一直沒動地方。
它屬於不遠處的一棟建築,散發着白光。
由於貼着磨砂窗戶紙,沒法看到全貌,但是那個建築的頂端還是很眼熟。
那是………
【水塔】
-36-
【學校裏有沒有水塔?】
「沒有。」
我想起了我和宿管對話。
他爲什麼要這樣問我?
宿管到底知道多少東西?
還沒等我繼續想下去,宿舍樓道里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有人出來了。
緊接着,一個又一個。
可以聽得見很多人人陸陸續續的在走廊活動,低語。
那風的聲音逐漸被掩蓋。
又有人開始拽門了。
我們悶着頭,一動不敢動。
腿真的都木了。
已經站了四個小時,最安全的是等到太陽昇起。
外面雨勢未減。
門被拽得顫動。
在無盡的煎熬裏我們除了攥緊手裏傢伙別無他法。
熬過這一夜。
我安慰自己。
很快,就能逃出這個地方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嘈雜聲漸漸小了一點。
等到兩點,一切彷彿都被按了暫停鍵。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
【查寢兩點結束】
是不是意味着,從現在開始我們安全了!
「我們……..能出去了……..嗎?」
我啞着嗓子問。
楊若和袁壽點頭。
那塊木板也沒了動靜,我們緩緩地挪開了腳。
悄悄打開了一條門縫往外探看。
並無異常。
我們大着膽子把全部的門敞開,發現有的廁所隔間已經敞開了,裏面沒人,有的跟我們一樣剛剛出來,有的還繼續緊閉着。
決定出來的人加上我們有 9 個。
9 個人在廁所裏幾乎轉不開身。
隨着一點點往外移動,逐漸能看見走廊,雖然聲控燈亮了,但光線依然很昏暗。
「啊啊啊啊!」
走在前面的一個同學大叫起來,扭頭就往隔間裏跑。
其他後面的人也不管發生了什麼,跟着一起邊喊邊往隔間跑,以最快的速度鎖上了門。
「怎麼了?」
「怎麼回事?」
「鬼,有鬼!」
「什麼情況?!已經兩點了!」
我們雖然這麼說,但是突然想起來昨晚我們去找宿管的經歷。
有什麼的東西會在兩點之後出來。
但他顯然沒有查寢時間出現的東西那麼強大。
因爲出聲不會引發問題,光亮也可以驅散他。
「我只看到一個紅色眼睛的影子在地上,趴着,好像在喫什麼。」
「我一出來他就抬起頭來了,他看到我了,他一定看到我了!」
廁所裏面的倖存者開始交談。
我問他們有沒有注意過【水塔】。
他們都說沒注意過。
也是,到了晚上都拉窗簾拉的這麼死,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什麼。
有人說要看看,但張望了半天告訴我說沒有。
我正冒冷汗,突然他們有人說自己去過【辦公樓六樓】。
明明是頂樓卻特陰特暗,讓人感覺渾身發冷不舒服,他匆匆去了指定辦公室送文件趕緊跑了。
這又意味着什麼啊。
我還想再繼續想下去,但可能是過於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下,加上站了這麼久。
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我們真的,可以離開了嗎?
-37-
清晨的陽光照廁所隔間,雨停了。
我睜開眼睛,下意識將目光落到門上,但又想到沒事了,可以抬頭。
我轉動發酸的脖子,環視四周。
袁壽和楊若都不見了。
袁壽呢?
我後背竄起一陣涼意。
怎麼能這樣睡着了。
人的威脅同樣重要,萬一袁壽想殺人滅口,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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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袁壽呢,他人呢?!楊若又在哪裏?!
要提防他,提防他。
他有可能逃跑了,有可能出去設圈套,有可能………
徐昌,徐昌的屍體!
我衝出隔間,奔向寢室。
剛剛出水房,我愣住了。
走廊裏的人熙熙攘攘說說笑笑,一副非常輕鬆的樣子。
很日常。
就如同什麼事都沒發生。
而且,那是 307 的人!他們出現了!
還有,還有那些綠色貼紙宿舍的人,他們神色很正常!
他媽的,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一切都很正常,只有我一身髒臭從隔間裏跑出來。
怎麼回事?!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楊若拍了我一下。
我像看見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他,幾乎吼叫着問他,「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
他一臉茫然,身上乾乾淨淨。
「昨天晚上,不,前兩天晚上,查寢!」
對了,手機,手機。
我翻出手機往上劃給他看。
沒有………
都沒有,都沒有了!
怎麼會……
沒有……
等等?!
最新日期,今天,怎麼會是三天前的日期!
怎麼會?!
我攥着手機,又發瘋似的衝回隔間。
沒錯,隔間裏還有一大堆東西,還有一塊板子,這些東西總得說得過去吧!說的過去吧?!
我給楊若看那些東西。
楊若皺着眉頭看我。
「你是不是撞邪了?」
「沒有!媽的!你說我昨天晚上幹什麼去了?!」
「你自己說要去廁所搞什麼冒險。」
我要崩潰了。
看着那一地東西,想吼叫,想砸門。
「我神經病啊去廁所冒險!!」
「你不會真撞邪了吧?」
楊若拉住我的手脖,「你喫飯了嗎?快上課了,走吧走吧,真瘋啦?」
我被他迷迷糊糊地拉回宿舍。
李曉濤、袁壽、馮慶都在屋裏。
我瞪大眼睛,呼吸越來越急促,汗也越冒越多。
不可能。
不可能。
怎麼可能?!
對了,徐昌!
「徐昌呢!」
「他不是早就休學了嗎?」李曉濤歪了歪頭。
「你昨天晚上竄稀竄傻了?」
袁壽問。
「咋樣?校醫務室的那夥瓜皮不管用,咱出去看看?」
然後馮慶就和其他人痛罵校醫務室的不作爲。
上次輸葡萄糖發現過期了三天。
我腦瓜子嗡嗡的。
屋子裏的陳設還是那些陳設,就連我們那天堵門的櫥子都沒變位置。
那張上下鋪還在陽臺上。
他們卻習以爲常。
他們說一切正常。
我瘋了嗎?
我自己在廁所裏呆了一夜嗎?
宿管,宿管!!!!
我轉身飛奔下樓。
「怎麼回事!」
我一把把宿管從被窩裏薅起來。
「啊啊啊啊………」
現在我纔看清他的臉,是個老頭。
「幹什麼?!神經病吧#%&&%¥#¥%&…&*」
後面是夾雜着當地方言的罵人話。
不是他。
我鬆開手,扭頭就開始翻宿管的抽屜。
「#%&&%¥#¥%&…&*艹,你幹什麼,導員誰,哪個系的?!」
「CNM 閉嘴大 SB,別煩老子!!!」
我抓起抽屜裏翻到的水果刀,指着他。
也許是我紅着眼睛拿刀的樣子太恐怖,他噤聲了。
沒有。
沒有。
宿管已經開始給校保衛處打電話了。
我踹開宿管上鎖的櫃子門。
沒有。
沒有。
什麼也……..
有了!
我在底層的隔板地下摸出一張紙的一角。
被人撕過的一部分。
我認出那是那份舊的【宿管守則】。
這時,校保衛科的來了。
幾個壯漢先下了我的刀,把我從那個屋子裏拖了出去。
我攥着那半張紙,塞進了兜裏。
令我驚喜的是,被帶來的人不止我一個。
那是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存在。
他們有的大鬧宿管,有的大鬧輔導員,有的甚至直接踹開了院長辦公室的門。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還帶着一絲戒心。
我沒有拿出那個殘片。
只是看着學校裏的一個什麼負責人怒氣衝衝的打電話。
但是話筒那頭漏出的聲音卻並不着急。
甚至不慌不忙。
「開除吧。」
漏出來的聲音不大,但是我們都聽見了。
剛剛還怒氣衝衝的負責人一愣。
「開除?」
他瞥了我們一眼。
「等等,開除?」
-38-
我被開除了。
在勸說室友無果之後,幾近癲狂的我連行李都沒帶幾件便跑出了校門。
沒有擋板沒有鴻溝,一片坦途。
有很多疑問沒有答案,但那有什麼,我又不是救世主。
不需要解釋,不需要探究,見鬼去吧。
關鍵我說了也沒人信。
路上還有幾個同學攔車,我們逃也似的到了車站,選擇了最近時間的火車。
去任何一個地方,離開這裏,然後改道回家。
在火車上,我們坐的很近,但沒人說話。
不知道爲什麼,拋棄室友的愧怍一直纏繞着我。
但是。
我已經做不到了。
其實我也很想問現在跟我坐在一起的人一些事情。
他們有什麼經歷,又是怎麼逃脫的。
和他們在一起的人,又怎麼樣了。
以及,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爲什麼。
時間都變得不一樣。
能控制時間的東西,到底是…….
怎樣的存在。
爲什麼只有極少數的人沒變化。
逃出來的就只有這幾個人嗎?
是不是還有人,想我一樣的人留在學校裏。
而且,死在袁壽手裏的徐昌真真切切的消失了。
我逃跑了。
永遠也找不到真相。
那些事情成了在場所有人不想提及的過去。
-39-
那張紙我拿着,一直沒扔,但也沒看。
它一直夾在我的一本書裏,從來沒有動過。
說實話我沒有勇氣打開它。
後來我復讀上了另一所大學。
原來的室友同學,也逐漸失去聯繫。
我以爲一切都會迴歸正軌。
一切的事情都將與我無關。
只要我不去想。
我這樣安慰自己。
但是,每次噩夢,我都是在那個地方逃不出去。
我一直記得這件事。
得知真相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我現在都說不清。
研究生畢業之後,我去參加了招聘。
我去了那個學校,要從老師的角度解開這個迷。
這樣的話,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的【規則】。
-40-
【宿管守則·舊(部分)】
【水電電話:*****
【保衛科電話:*******】
【作爲宿管要保證學生安全,宿舍熄燈時間是十點半,熄燈之後及時關閉宿舍樓門】
晚歸學生請讓其出示學生卡和學生證。
領導不會在夜間巡視宿舍。
學生會沒有夜間查寢的安排。
一定要確認清楚證件,如無證件,不要開門,並第一時間與保衛科聯繫。
不要擅自行動,後果自負。
【熄燈之後,宿管要及時進行巡夜,巡夜時間爲晚十一點,早五點。】
在巡夜過程中,檢查廁所隔間門是否完好。
無視巡夜過程中出現的【黑鳥】。
不要驅趕招惹【黑鳥】,後果自負。
夜間巡視時重點關注是否有宿舍門上粘貼彩色字條,如果有,立刻給\
【夜間在樓體的任何地方看到黑影或紅光,不要擔心\
【本宿舍樓建於 60 年代,難免設備老化發出怪聲。如果學生
【如聽到高跟鞋的聲音,不
【突發情況】
如果有學生突然頭暈噁心,直接送至校醫務室。
不要讓任何突然出現身體問題的學生在宿管值班室逗留。
任何學生在宿管值班室逗留時間不得超過 10 分鐘。
如有學生執意不肯離開,打保衛科電話。
我校沒有滷煮店。
如發現宿舍樓垃圾桶內出現滷煮餐盒,第一時間通知保衛科。
如發現有學生意外墜樓,取血送至校醫務室。
我捏着那殘破的宿管舊規,深吸一口氣,回到了當年逃離的地方。
-41-
原來的那個學校並沒有變多少。
我進去也沒有特殊的感覺。
所有的一切都正常。
直到我在花壇邊上碰到一個很眼熟的人。
那個人彎着腰,正在烈日下打理草坪。
好眼熟,這誰啊。
我皺了皺眉頭,朝着辦公樓的方向繼續走。
「出示一下證件。」
門崗攔住我。
「您好,我是來應聘的。」
我拿出我的證件,在他遞過來的本子上登記。
他接過證件,看了看。
「怎麼了?」
「沒什麼。」
門崗抬頭端詳着我,「你是不是之前 XX 系的。」
「啊,嗯,對對對。」
我這才仔細看他。
這…這個人也很眼熟。
「您……是?」
我想起來了!
他是當年其中一個紅色宿舍的!
外面那個也是!
怎麼可能?!
紅色宿舍,不應該,也會這樣嗎?
他們,也會遵循這樣的規律嗎?
「你們……爲什麼?」
「這不,你也回來了。」
他微笑着對我說。
「總歸會回來的。」
「報道點在五樓哦。」
-42-
被丟棄在角落的——
【宿管守則·新】
【保證自己的安全】
學生不一定是學生。
學生不安全。
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能保護學生。
取消宿舍巡夜,禁閉門窗,拉緊窗簾。
帶好帽子。
多買【鳥蛋】。
【關於查寢】
查寢期間任何超出你認知的東西出現都是正常的,請無視。
舊規相關無視。
10 點之後不要再走動,配合查寢人員查寢。
12 點之後驅逐殘穢。
使用最新配發的驅逐器。
不要用該驅逐器驅逐其他任何東西。
【學生】
學生如果出現任何打砸宿管值班室、歇斯底里、暴力傾向、污言穢語。
可以理解。
留意但不要有行動。
發生任何突發狀況都不必處理或者只需協助處理。
保證自己的安全。
才能保證學生的安全。
每日查寢結束後記得給醫務室通報學生情況。
【提問】
爲了證明正常,當學生求助時,請按照【附件】內容選擇性提問。
【肉類放到陽臺】
肉都會通過陽臺。
不知道怎麼處理的,肉類,陽臺。
不要雜物,不要植物。
植物口感太差。
【鳥蛋】
學生中出現了解決不了的情緒問題,給他們【鳥蛋】。
後續再出現問題與宿管無關。
基本不會出現問題。
堅持到查寢結束。
沒有問題。
以上新規查寢期間適用。
-43-
【保衛科工作準則】
保衛科工作人員的工作即維護校園安全,消除校園安全隱患。
威脅校園安全的主要來源有:
【狂躁的學生】
判斷方式主要來自於宿管、輔導員、教師的來電。
遇到此種情況第一時間帶離,於辦公樓四樓詢問校領導意見。
【滷煮】
滷煮易變質引發食品安全隱患。
沒有經過校領導通知不會開店,一經發現,立刻銷燬,查出源頭
來歷不明要先標記大概位置。
【黑鳥】
黑鳥傳播疾病。
看到請用專門配發的鳥類驅逐器驅逐。
鳥類驅逐器不要外借,不要對外展示。
保衛科專用。
【殘穢】
我校沒有熄燈之後查寢的相關規定。
殘穢會在校園內遊蕩。
殘穢尾隨黑鳥。
驅逐黑鳥之後留意附近是否有殘穢。
消除殘穢,一次 500 獎金。
鳥類驅逐器即可消除殘穢。
【鳥類驅逐器定時定點存取】
晚 10 點至凌晨 6 點於辦公樓六樓雜物室領取。
凌晨 6 點至晚 10 點於水塔一層存放。
注意!
【不要進宿舍樓內部驅逐黑鳥!!!!!】
【不要進入宿舍樓內部消滅殘穢!!!!】
-44-
【教師工作準則·附加】
【教師應關心學生的心理精神狀態】
歇斯底里、暴力傾向、污言穢語嚴重的,及時給保衛科打電話。
但查寢期間只需容忍即可。
【查寢期間學生缺課可以理解】
是正常現象。
【教師夜間不要在教學樓逗留】
晚上有選修的老師上完課立刻乘坐校園大巴離開校園。
實驗室使用盡量不要佔用晚上的時間。
如果一定要用實驗室請在 9 點之前結束。
確保自己能趕上校園大巴回市區。
【如果有學生求助任何關於宿舍的事,直接打電話給保衛科】
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
本校如有畢業生回校任教的,可以申請夜間的教師宿舍資格。
教師宿舍在辦公樓五樓。
房間有限,把房間留給需要的人。
【食堂工作人員工作準則·附加】
【食堂送貨人員送來的食材都是可食用的】
【紅卡是學校裏爲大力扶持困難學生髮放的】
要充分尊重家庭貧困同學的隱私。
如果有人使用紅卡,不要多問,學校爲其專門準備了滷煮,直接拿出來給出去即可。
如果有其他學生問紅卡來歷,不要回答,尊重家庭貧困同學的隱私。
有滷煮窗口開放的時候向他人多推薦,照顧勤工儉學學生。
學校對此提供補貼。
【醫務室工作準則·附加】
宿管送來的血液樣本要及時分析處理——按照【準則】的提示進行。
收到宿管的通報學生狀況後,根據狀況檢查鳥蛋的庫存數量。
收治的學生要及時處理。
給藥方式按照新配發的【準則】即可。
【遵守準則的一切行爲規範,因爲真正的醫生就是這樣做的】
準則的很多治療方式以及處理措施都是正確的。
作爲本校醫生應該學習。
未考取醫療相關資格證書的醫生及時向學校報名。
-45-
【校領導守則·附件】
作爲校領導要注重上級迎檢——【查寢】
查寢是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在作爲校領導的職業生涯中總會出現。
要配合查寢。
查寢室體現本校學生生活風貌的最佳方式,也是評優評先的一項重要內容。
要配合查寢。
【水塔】
我校水塔是建校之前的文化建築,採用了特殊的外觀設計以及建造材料。
水塔高且危險,不要讓學生攀登水塔。
水塔如果發出異響,是年久失修導致。
水塔的亮光是一大設計特色,不必在意。
【辦公樓】
辦公樓共有六層。
校領導的常駐辦公室在四樓。
休息室在五樓。
五樓休息室安裝刷臉設備。
請按時休息,保證身體健康。
工作過久會產生身體不適,及時在五樓休息室按摩放鬆。
上級檢查人員到來時務必安置在六樓。
上級檢查人員偶爾會叫正常的學生去詢問情況。
不必在意。
【餐飲】
本着勤儉節約,不鋪張浪費的理念。
我校領導的飲食成份派發。
請及時去食堂領取。
但不要食用鳥蛋。
鳥蛋是給學生準備的營養餐。
禁止私自食用鳥蛋,一經舉報免除職務。
學生的處置工作前面都有了詳細規定。
我校爲學生提供了相當多的就業機會,人才回收。
我校學生懷着對母校的熱愛以及回報母校的心情,
他們一定會回來。
做好優先錄取我校畢業生的工作。
-46-
一晃好幾年過去,這個學校除了我認識的熟人越來越多之外,沒有其他的異樣。
讓人忍不住懷疑現實與夢境。
是不是我發瘋。
將近第十個年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件事告訴我,當年的噩夢或將再臨。
因爲學校的問題,我一直堅持在學校住着。
晚上被迫回到宿舍。
如果你上課拖延,晚上學校會斷電,保安會攆人。
我每次跟保安交涉,他們那過分黑的眼睛就會盯着你。
一言不發的拽走你。
但是後來學校真的沒再發生過任何異動,學生精神狀態非常好。
可能是我太過緊張,每次回到宿舍疲憊非常。
幾乎是倒頭就睡。
但唯獨那天,報道百年一遇的大雨,在積水的連日浸泡和沖刷下,有棵樹連根傾倒。
正好樹頂砸破了我宿舍的玻璃。
我被驚醒時,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跟那一夜這麼像。
如同條件反射一般,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窗前飛過一隻黑鳥,我下意識伸頭望向外面。
窗戶下面有一對紅色的眼睛,在我伸頭的同時緩緩抬起,望向了我。
「啊啊啊啊————!」
我嚇得往後一仰,連滾帶爬的往門外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癱坐在漆黑的樓道里,刷臉機時不時地閃着綠光,還有休息室裏按摩椅自帶的藍色幽光從門縫裏滲出來。
除了這些,一片死寂。
其他宿舍門緊緊閉着,似乎沒有人聽到我的聲音。
我拍門,瘋狂拍離我最近的門。
直覺告訴我那個東西正在爬上來,說不定下一秒它就出現在了我的背後。
沒人回應。
當我幾乎絕望的時候,走廊的另一頭響起了腳步聲。
保衛科的人來了。
他們手裏拿着我從未見過的東西。
「窗外!窗外!」
我的聲音發抖。
「你看到了嗎?」
一個保安把我攙扶起來,另一個保安徑直走到了窗邊。
「我不知道,眼睛……紅光!」
正說着,只聽見一聲悶響,窗邊飛起來一捧黑色羽毛。
「沒事了。」
保衛科的另一位跟我說。
「回去睡覺吧。」
「黑鳥?」
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是黑鳥嗎!?黑鳥!」
「這是新的玻璃窗,我們給您安上。」
其中一個人岔開了話題,他自己搬玻璃進來了,全然不顧我的拉扯。
這也太快了。
我看着他們迅速的動作發愣。
趁他們不注意,我想悄悄留下一根散落的羽毛。
還沒等我抓牢固,那羽毛就從根管處渙散成灰。
他們離開,給我帶上了門。
我面對着一室狼藉,說不出的倦意。
好睏……
等等……
爲什麼會困……
不對……
剛剛,爲什麼我那麼使勁的喊門,就沒有別人回應。
按理說那麼大的動靜,多多少少都會聽見一些……
我強打精神抗拒不知道哪裏來的睏意,撲到了門口。
幸好,門沒鎖。
我撲出去,一頭扎進樓道里。
喘了幾口氣,眼前才逐漸清明。
再回頭看屋內,明晃晃的白熾燈不知道爲什麼讓人不寒而慄。
我又想起了那年走在樓梯上的東西。
那雙紅色的眼睛,貪婪的盯着我們。
那不是黑鳥,但是它也有羽毛。
那是什麼……東西……
我努力回想他的輪廓,但始終是一團無形的黑霧。走廊裏的那個僞裝宿管的人也是一團影子。在宿舍時見過巨大的黑鳥在啄窗戶,跟現在這個完全不同。
到底……是什麼。
等等……
保衛科怎麼知道我這裏發生了什麼。
監控嗎?
不對……
他們的反應過於迅速。
我爬起來,不敢再進屋。
那昏昏欲睡的感覺令人心慌。
對了。
很久之前,那時我們還在廁所隔間。
有一個同學說他去過六樓。
我看着已經到Ṱü⁻頭的樓梯,那裏依然什麼也沒有。
有或者無,不會存在第三種狀態。抑或是我看到了,其實沒有,或者有,但我沒看到。
如果我邁上去呢?
-47-
墜落,或許是另一個方向的攀登。
現在我站在一個似乎是主控室的地方。
一側是密密麻麻巨大的黑鳥。
另一側是大小不一的光暈包裹着鏡子一樣的東西,也很龐大。
黑鳥們順着高聳的房頂安安靜靜地站着,用錯落有致不恰當,但我腦子裏只有這個詞。因爲中間讓出來一個非常大的空間,像是排列好形狀一樣被黑鳥圍着。
我呆呆地望着那個空間。
有東西在那裏。
我下意識感覺。
但這不是我能探尋的,我也來不及探尋就被驚呆了。
其中一個光圈緩緩撐大,拉出一個細長的影子。
還沒來的及細看,那影子便不見了,光圈也慢慢閉合。
我不知道他出來了還是回去了。
但是黑鳥們突然撲棱棱起飛,圍着我周圍轉。
當一隻黑鳥落在虛空之上的一剎那,我知道了。
那東西,在盯着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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