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襲學渣

男朋友踹了我之後要和美女學霸去清華雙宿雙棲。
可是高考結束，我作爲唯一考上清華的學生代表上臺講話。
他倆只能在下面看着。

-1-
我和男朋友早戀被發現了。
班主任請了家長，男朋友的媽媽對着我就是一頓輸出。
此刻這個乾瘦的中年婦女正站在我面前，口沫橫飛：
「年紀不大就知道勾引男人！我們家書華以後是要上清華北大的！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估計以後也就上個專科去工廠流水線吧！
「耽誤了他你負得起責任嗎？」
我擦了擦她噴在我臉上的唾沫星子，扭過頭去看我男朋友江書華。
他低頭避開我的目光，一句話也沒說。
一邊的我媽怒道：
「你說什麼呢？成績好了不起啊，說不定就是個書呆子！」
江書華他媽一聽更來勁了。
「總比你姑娘六門加起來 100 分強！什麼東西！你管不好我替你管！」
說着她就要上來扇我耳光，被我媽劈手攔了下來。
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場面一時間陷入了混亂。
這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
學習委員邱婷抱着一摞卷子走了進來，眼神不住地往這邊瞟。
邱婷之前作爲年級第一在家長會上做過分享，江書華媽媽認得她。
一見邱婷進來，她氣焰更盛，咬着牙諷刺道：
「我兒子就是找，也不會找你們家這個廢物！我兒子找也要找年級第一！」
我看到邱婷臉色微微泛紅，偷看了江書華一眼。
江書華抬頭和她對視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
最後這場鬧劇以班主任的各打五十大板宣告結束。
江書華雖然成績好，但我家裏有錢，沒少給班主任送禮。
班主任也不好意思過分說我，只提點了一句：
「學生嘛，還是以學習爲主，喬如，你們以後還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我能看出來班主任心裏其實還是向着江書華的。
畢竟年級吊車尾和年級第二的戀愛，換了誰也會覺得是我拖累了江書華。
我抿了抿嘴。
「知道了老師。」
班主任給我們放了半天假，說讓我們回去平靜一下。
我媽領着我走出校門，她倒是沒再指責我。
我看着她的臉上被江書華媽媽撓出來的血痕，心裏酸澀得難受。
我給她丟臉了。
因爲我成績不好，她花了大價錢把我塞進了重點高中，一門心思地給老師送禮、請老師喫飯，只求他們多關照我。
我是吊車尾，她連跟別人吵架的底氣都沒有，一個富太太點頭哈腰、低聲下氣地給老師道歉。
因爲別人的兒子是年級第二，而我是年級倒數。
換了誰也會覺得都是我的錯。
別人說她不會教育孩子，她那樣一個心高氣傲的人，卻反駁不了。
「媽……」
我訥訥地走上去，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媽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神態有些疲憊。
半晌後，她眼睛一紅。
「你就給媽爭點氣行不行？」
在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心痛。
我媽是多麼堅強的人啊，我活了十幾年，就沒見她哭過。
可她現在卻因爲別人辱罵她的女兒，可她女兒不爭氣她沒有底氣回罵哭了。
我感覺心臟好像被一隻手攥緊了一樣，翻攪着疼痛。
這一刻，我就好像突然開竅了一樣。
我告訴自己，我要給我媽爭口氣。
我他媽的要上清華！

-2-
當天晚上，江書華就跟我提了分手。
他在微信上說，這幾天他想了想，學生確實該以學業爲主，希望我們高考結束再談別的。
我倒是沒有怨恨他。
畢竟他成績那麼好，一直以去清華爲目標，我可以理解他不想耽誤學習的心情。
可我沒想到，沒過幾天江書華就跟邱婷官宣了。
朋友圈裏，我看到他和邱婷同步發了一張在圖書館手牽着手的照片。
配文是：「跟對的人在一起，纔會讓你越來越好。」
下面是一水兒的祝福。
「年級第一跟第二，我慕了！」
「這生出來的孩子得多聰明啊，智商 180？」
……
那張圖片拍得很好，一束陽光正好從窗外照進來，灑在一雙十指相扣的手上。
女生的手素白雅緻，是江書華喜歡的那種手。
他說過很多次我做的美甲太浮誇，不好看。
是啊，他一直喜歡的就是邱婷這種人。
長得好，一頭黑長直髮，別提多清純了，成績又總是遙遙領先，簡直就是青春電影裏的女主角。
而我，只不過是死纏爛打以後的不得已罷了。
我握着手機的手微微顫抖，後知後覺地明白了江書華的意思。
所謂的專心學習不過就是個跟我分手的藉口。
然而他甚至都不願意把這個藉口的敷衍完，分手沒幾天就迫不及待發這種朋友圈，完全沒有顧慮過我。
是啊，學霸之間的愛情是多麼美好。
他們會一起去清華，擁有美好的未來。
而我，不過是這場愛情裏所有人都覺得格格不入的一個殘次品！
我拿起手機來給江書華打電話。
過了很久，他才接起電話。
我想罵他個狗血淋頭，然而一張口，我的嗓子就開始發緊。
「江書華，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哽咽道，「你不是要好好學習嗎？」
江書華沉默了一會兒，片刻後低聲道：
「抱歉喬如，感情這種東西，我也控制不了。
「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她跟你不一樣，我跟婷婷在一起不會影響學習。」
「那我呢！」我撕心裂肺道，「我怎麼辦？！我對你不夠好嗎？」
「對不起，」江書華的聲音緩慢而堅決，「你可能很可憐，但我沒辦法。」
話筒裏傳來了模糊的女聲，是邱婷的聲音。
「書華，我找到了一本書……」
江書華的聲音有些慌亂：「不說了，請你以後別聯繫我了。」
說着他就掛了電話
我的眼前逐漸模糊起來，酸澀的眼眶裏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這一刻，我覺得我被踐踏的不只是感情，
還有我的尊嚴。
我是因爲沒有價值，而被毫不留情踢開的輸家。
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成績不好。
跟我在一起會影響學習，跟邱婷一起就不會。
他們是金童玉女，我是什麼？我是不入流的混子。
我哭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來，眼睛幾乎乎腫得睜不開。
太陽穴突突的疼，我感覺這輩子都沒這麼難受。
然而，一絲火星掉進了我的心裏，燃起了熊熊大火。
我要好好學習！
我要讓這些看不起我的人後悔，我要給自己爭口氣！

-3-
好好學習說起來輕鬆，然而做起來實在太難。
我高一玩了一年，高二到現在也一直沒學習過。
我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化妝打扮、追星，還有出去蹦迪上了。
我是真的覺得學習沒意思。
我家有錢，以後我就是考不上大學我爸媽也會想辦法把我送去國外。
我幹嗎要累死累活地學習呢？
高中一年半，我一次作業都沒做過，考試要麼交白卷要麼隨便劃拉幾筆，穩居年級倒數前三。
我想了半天，決定先從高一的內容開始補。
可是一翻開書，所有的字我都認識，合在一起就變成了天書一樣。
我逼着自己看了十分鐘就再也看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金星，哈欠一個接一個的止不住。
太難了，這真的是太難了。
明明看江書華做題的時候都不用怎麼思考就下筆了，好像沒這麼困難啊！
我心裏開始打退堂鼓。
反正我家裏有錢，他們考清華又怎麼樣，說不定將來還是來給我打工呢。
就在我剛要放下書的時候，我媽突然敲門進來了。
她手裏端着一盤水果，臉上全是錯愕。
「如，你在學習啊……」
我媽表情很快變得惶恐起來，她咧了咧嘴似乎想笑，把水果放我桌子上侷促地擦了擦手。
「哎呀，媽媽是不是打擾你了，你快學習吧！」
說着她就急匆匆地出門了，輕輕地把門帶上，沒發出一絲聲音。
我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水果。
是葡萄，連着梗剪下來，用麪粉洗了好幾遍，乾乾淨淨，一個爛的都沒有。
之前的每一天，我媽都會這樣。
她怕保姆洗不乾淨水果，怕保姆做飯我不愛喫，換着花樣的伺候我。
我媽的表情在我眼前不斷地出現，一會兒是心酸地說：「你給媽媽爭口氣吧。」
一會兒是打擾我學習的惶恐。
我捏了捏手裏的筆，把要合上的書又翻開了。
媽的，還是再看一會吧。
……
學習是真的很痛苦，然而度過了那個難熬的開頭，似乎後面也就沒那麼抓心撓肝了。
甚至於我在看歷史書的時候還看出了一絲興味。
以前跟我媽去看過兵馬俑，但是秦王掃六合之後都做了什麼，我完全沒有了解過。
沒想到是這樣的胸襟和氣魄，真是讓人震撼。
我之前沒有做過任何筆記，書上全是上課畫的小人畫。
秦始皇的畫像上被我加了兩撇鬍子，還換了個髮型。
當時是爲了打發時間，然而現在認真看了之後卻覺得心裏多少有些不自在。
我一頁一頁地翻着歷史書，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我自己都忘了。
第二天鬧鐘響的時候，我居然發現自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的。
臉上還留着書頁的印子。
我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心裏頗有點不可思議。
居然有一天我喬如還能看書看睡着了。
我媽叫我喫飯的時候對我態度也特別好，一個勁地給我夾菜。
「多喫點，學習消耗大！」
「我姑娘就是聰明，稍微學學就能超過那個小兔崽子，他牛什麼啊！我們將來也考個清華看看！」
我看着碗裏的雞腿，心裏五味雜陳。
我媽對我一直就是這麼有信心。
她閨女是坨狗屎，她也覺得是世界上最棒的狗屎。
我稍微學一學，她就開心得不得了。
真是好滿足。
我看着我媽亮閃閃的眼睛。
今天晚上……我還是再學一會兒吧。

-4-
早上進學校的時候，我碰到了邱婷。
我的小姐妹們圍過來，問我晚上去哪裏玩。
「哎喬如，南京路開了一家新酒吧，我聽說很多帥哥，晚上走起？」
邱婷從一邊路過，斜眼掃了我們一眼。
她沒有說話，甚至表情都沒有變，然而我卻從那個眼神裏看出了濃濃的不屑。
那是一種藐視，好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在她眼裏，我們似乎就是一堆垃圾，是和她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的渣滓。
事實上好像也確實是這樣。
她在哪裏，同學和老師都是一片讚譽。
而我這種人，別人說起來都會說：
「那個混子。」
「喬如，你說話啊，晚上我請客。你今兒怎麼沒化妝啊，一會去補個妝吧！」
我回過神來，看着我那羣穿着緊身褲、臉上濃妝豔抹的姐妹。
我這才驚覺，今天早上光顧着想學習的事了，都忘了化妝。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看着她們妝容精緻的臉卻突然覺得有些不舒服。
「不去了……我晚上有事呢。」
我沒好意思說我晚上要回去學習，她們肯定會笑話死我。
「切，什麼事兒啊，無聊。」
她們幾個看勸不動我，嗤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我看着邱婷的背影，她跟不遠處的江書華擺了擺手，快走幾步上去攬住了他的胳膊。
江書華微笑着側過臉來摸了摸她的頭。
他們兩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璧人。
我失神地站在原地。
他們談戀愛，班主任沒有叫過家長。
聽說是邱婷跟班主任下了軍令狀，一定不會成績下滑。
所以明明早戀是不被允許的，他們卻可以這麼肆無忌憚。
是啊，年級第一跟年級第二在一起，怎麼會影響學業呢？
他們是天生一對，似乎所有人都默認了。
不遠處邱婷跟江書華說了幾句什麼，江書華不着痕跡地扭頭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笑容驀地消失了。
他眼裏，是跟邱婷如出一轍的鄙夷。
我很想衝上去抽他一耳光，但我知道那麼做的後果。
我就這麼盯着他們漸遠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

-5-
今天第一節課是歷史。
我其實文理科都是一樣爛，只不過當時江書華選了歷史、政治還有生物這三門我也就胡亂跟着他選了。
這樣我們走課的時候都能坐在一起。
只不過現在我才知道爲什麼江書華會選這三門課。
我看着坐在最前面的邱婷，老師正在彎腰和她說着什麼。
原來是因爲邱婷選了這三門，他纔跟着選了一樣的課。
或許他心裏早就喜歡邱婷了。
我沒說話，翻開了昨天看的課本。
也是巧了，最近我們正在複習高一歷史，正在講的就是我昨晚看的這一節。
從前我上課是完全不聽講的，我偷玩手機、看小說、傳小紙條、閒聊……
反正正事兒不幹。
然而今天，我看着江書華和邱婷低頭學習的樣子，兜裏的手機卻怎麼都掏不出來了。
我翻開課本，強迫自己沉下心去。
昨天我自己翻看也就是許略地看了看，但很奇怪的是跟之前完全不同，這次老師講課的時候我居然能聽得進去了。
之前他說話就像唸經，我只會左耳進右耳出，昏昏欲睡。
現在我居然能聽明白他在說什麼，我的大腦隨着老師的講課不斷運轉。
甚至我驚訝地發現，在他講完這一個小點之後，我竟然能把這幾條全部背下來！
我逐漸興奮起來，眼睛緊緊地盯着這一頁課本，甚至把江書華和邱婷都拋到腦後了。
我該不會是個天才吧！
「這一列，從頭開始，把秦始皇爲了鞏固統一採取的措施背一遍。」
就在我埋頭默背的時候，歷史老師突然點了點邱婷：「從你開始。」
邱婷大大方方地站起來，流暢地背完了這一段。
「政治上，中央實行三公九卿制，地方廢除分封制，實行郡縣制，加強對地方控制，維護中央權威。
「經濟上……統一度量衡、統一貨幣……」
……
她的聲音清脆動聽，整段一下都沒有磕巴，背得十分流利。
老師推了推眼鏡，滿意地笑了笑：「很好，下一個。」
後面的幾個同學背得就沒這麼順了，好多三句話忘了兩句，老師不太高興。
「背得不熟練！回去再背十遍，明天再記不住就站着上課吧！」
「下一個！」
我慢慢地站了起來。
全班霎時間都安靜了。
江書華扭頭看我，臉色微沉。
邱婷也瞅了我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嘲諷。
我知道他們爲什麼都是這個反應。
作爲年紀最穩定的吊車尾，我是從來都正大光明不學習的。
往常這種時候我都會假裝聽不見，老師也已經習慣了，會直接點下一個。
「喬如，你……」老師微微皺眉。
我深吸一口氣，當作沒看到身邊這些或看戲或好奇的目光，把剛纔背的那幾條順着背了下來。
雖然因爲緊張，中間頓了一下，但已經很流暢了。
歷史老師面露驚異，緊蹙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
片刻後，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很好，非常好，一看就是認真背過了。
「以後都要這樣，不錯不錯，坐下吧。」
周圍的同學發出小聲的驚呼，邱婷臉上的嘲笑有些僵硬，斜了我一眼扭回了頭。
我感覺臉上有些發熱，有些慌亂地坐下了。
我覺得我的耳朵應該都紅了。
然而我心裏卻有種很奇異的快樂。
這是我第一次被老師誇獎，人生中的第一次。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跟我去酒吧看到一個帥哥、跟我爸媽給我一大筆零花錢、跟我買了一個昂貴的包包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這是一種打從心裏的快樂。
似乎像是心裏開出了一朵花一樣，我甚至因爲老師的肯定而覺得有些害羞。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喜歡上了歷史這門課。
我不想再做吊車尾了，起碼歷史我想要分數高一點！

-6-
下課鈴響起來的時候，我才恍然這節課居然已經過去了。
四十五分鐘，平時對我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我都得數着秒度過。
然而今天怎麼一眨眼就過去了？我還沒學夠呢！
我掃了一眼課本，上面已經密密麻麻記滿了筆記。
跟其他的課本看起來簡直格格不入。
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恨不得把所有的課本都記滿。
邱婷和江書華從我身邊走過，我沒在意他們，只是想着今晚的歷史作業。
這天晚上，我破天荒地進屋就開始做作業。
我媽嚇了一跳，想跟我說話又不敢，我聽到她在屋外壓低聲音的笑聲。
「老喬，你看見沒有，如如學習呢！」她的聲音裏滿是不可置信的驚喜。
我爸欣慰道：「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我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埋頭繼續做卷子。
……
沒過多久，我的歷史就學得越來越好。
歷史老師有點像老幹部，總是板着張臉，看起來有點嚴肅。
但是他對我卻不吝嗇誇獎。
背問答題背得熟練了，作業做得好了，上課認真了，他都會表揚我。
他越誇我，我學習的勁頭就越足，甚至在別的課上我都在背歷史。
晚上回家，我會把正在學的歷史課本從頭到尾再掃一遍。
雖然我只學習一個小時，但是比起之前來已經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很快，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就來了。
拿到歷史卷子後，我掃了一眼題目頗爲自信。
這些題目，大多數我這些天都背過。
其實歷史這東西並不難，也不需要什麼基礎。
只要有個好腦子，生背都能背過。
我下筆如飛，很快把所有的題目都做完了。
……
然而其他的學科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些天我一直在學歷史，其他科都沒怎麼看，也就是上課聽了聽。
這些題目看着是比之前眼熟一點了，可是答案到底是什麼我還是不確定。
無奈，我只能咬着牙連算帶蒙，好歹也沒交了白卷。
全部考完後，我心裏就開始了緊張。
頭一遭，我是認認真真地做完卷子。
我會考得怎麼樣？會進步，還是繼續倒數？
歷史老師知道我的成績會不會失望？邱婷和江書華一定又要嘲笑我了吧？
所有的念頭攪和在一起把我的腦袋塞得快要脹開，我什麼也學不進去，只是像等待審判一樣地等待着成績。
很快，月考成績就出來了。
我看着正在髮捲子的邱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發到我的時候，邱婷看了看卷子，眉頭皺得死緊。
她上下掃視着，足足看了十幾秒，似乎是不敢相信。
過了一會，她從我身邊路過，把一張卷子甩在了我桌上。
我生平頭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作緊張，閉着眼睛拿起卷子，半天才敢睜開。
一個巨大的紅色數字映入了我的眼睛。
歷史，92。
我簡直驚呆了，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沒有當過學渣的人很難理解這種心情，我一直以來的分數都是個位數，超過十位數都是運氣好。
這次我居然考了 92？！
9 開頭？！
這是我喬如的成績嗎？
我忍不住傻笑起來，把卷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
扣了的那幾分是我沒見過的題目，畢竟我基礎太差了，之前的內容還沒學完。
就在我心花怒放的時候，歷史老師進來了。
全班頓時安靜下來，他走到講臺上輕咳了一聲，也沒廢話，直接就拿出了卷子。
「這次的題目比較難，不過我們同學考得都還不錯，這是我沒想到的。」
「這次……」他拿起一張名單道，「90 以上的同學有三個，邱婷 99，江書華 98。」
然後歷史老師就笑了：「還有喬如同學。」
我的心瞬間怦怦跳了起來。
「喬如同學最近一段時間學習非常用功，也是很聰明啊，這麼快進步就這麼大！」
「喬如同學 92 分，不能驕傲，還要繼續努力，下次爭取考一百！」
全班譁然！
所有的同學都驚異地朝我這邊看過來，小聲地議論。
我看到江書華的眼神很複雜，而邱婷面色鐵青。
剎那間，我的嘴角就不受我控制一般的咧開了。
難以形容那種喜悅，那是一種成就感，我的人生價值在這一刻似乎都等到了昇華！
一瞬間，我就從班裏人人看不起的混子變成了佼佼者！
雖然只有這一門，但是起碼說明我的努力見到成效了！
怪不得大家都要好好學習，原來學習好竟然是這樣一種感覺！驕傲、自得、滿足混雜在一起，足以讓人飄飄然！
我忘了這節課我是怎麼上完的，下課的時候，幾個女生圍過去坐在了邱婷身邊說話。
一般來說學霸都有種天然的威嚴，身邊都有幾個跟班。
她們似乎是要故意噁心我，說話的音量都放大了。
「有些人學習不好腦子也不好用，作弊也不做得靠譜點，九十多，誰信啊？」
「就是，有什麼用，自欺欺人罷了。」
「邱婷，還是你厲害，又是 99，你也太牛了！怎麼學的啊？」
邱婷表情好看了一些，微笑道：
「才 99，因爲粗心扣了一分真不該，你們知道我的，我回家從來不學習。」
「別人的事和我們沒關係，小聰明耍得了一時耍不了一世，我倒覺得挺可憐的，感情和學業都一事無成啊，呵呵。」
她抿着嘴微笑，身邊的人也都跟着嘲諷起來。
我攥緊了手裏的卷子，只覺得剛纔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一股怒火直衝心頭，我感覺覺腦子裏的弦「嘣」一聲被燒斷了。
我猛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了邱婷面前。
我的表情應該很難看，邱婷被我嚇了一跳，隨即擰眉道：
「喬如，你幹嗎，要打人啊？」
「你們這些混子學習不怎麼樣，找事倒是一個頂倆。」
我壓抑着心頭的怒火道：
「邱婷，你剛纔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
「好話不說第二遍！」她輕蔑地看着我。
「誰心虛誰對號入座，喬如，有時候我還真是同情你，爲了吸引注意力也只能想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法子了吧。」
她的話好像一把鋼刀直插進我心裏，我被氣得眼前，正要說話肩膀卻被猛地推了一下。
我一個沒站穩撞到身後的桌角上，腰間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抬頭一看，是江書華。
他正摟着邱婷，滿臉都是不贊同地看着我。
「喬如，你要幹嗎？邱婷和你不是一路人，別拿你混混的那套出來！」
我簡直要氣瘋了，大聲喊道：「她污衊我作弊，你沒聽Ṱū́⁺到嗎？！」
江書華面色有些複雜。
「喬如，耍小聰明是沒用的，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我勸你還是腳踏實地的，別自作聰明瞭。」
那一瞬間，一股邪火幾乎把我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恨不得拿刀砍死眼前這對狗男女。
學習好就了不起嗎，學習好就可以看不起別人，給人扣屎盆子嗎？！
那句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脫口而出。
「你牛逼什麼？！
「這次期末，我肯定超過你！」
……
全班安靜了一瞬，然後鬨堂大笑。
尤其是邱婷身邊圍着的幾個人簡直笑得前仰後合。
「喬如，你吹牛逼也現實一點好不好？邱婷是年級第一，你超過她？！」
「吹牛不上稅唄！說夢話吧，哈哈哈哈哈！」
……
就連邱婷也樂了。
「行，喬如，你要能超過我，讓我幹嘛我就幹嘛。」
「你要是不行，就在學校門口大喊三句：我喬如就是狗屁不是！你敢嗎？！」
我被她眼裏的自信和不屑激得頭腦發熱。
「行！要是我超過你，你就在學校門口給我鞠躬道歉，承認你不如我！」
「隨便你！」
她斜眼睨我：「自取其辱，簡直可笑！」
我譏諷道：「不用你在這裝逼，別到時候後悔就行！」
說着我就拿着包走出了教室。

-7-
放狠話一時爽，剛出校門我就後悔了。
我拍着自己的腦子忍不住懊悔，他媽的怎麼就不能忍一忍，實在不行叫人找機會把他倆打一頓也行啊！
怎麼就非要考過人家？！
這下好了，離期末還有幾個月，我怎麼可能超過邱婷，這他媽不是天方夜譚嗎？
豬腦子豬腦子豬腦子！我暗罵自己。
回到家的時候，我還在發愁到底怎麼辦。
要是真去學校門口喊三聲我狗屁不是，我還不如一頭撞死！
就在我難受的時候，我媽卻突然過來敲門：
「如如啊，出來一下！你殷哥哥來了！」
我不耐煩道：「什麼殷——」
「殷修承？！」
我噌地一下子站起來，把我媽嚇了一跳。
「不許對你殷哥哥沒禮貌！快出去跟他說說話。」
太好了！
這真是瞌睡了來枕頭！
我猛地衝出去，一把推開了門：
「殷哥哥！你來了！」
殷修承正坐在我家的沙發上。
傍晚的夕陽透過窗戶照在他頎長的身姿上，渾身都鍍上了一層模糊的金邊，好看得有些不真實。
聽到聲音他側過臉來，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有些興味道：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兒怎麼不叫我那個書呆子了？」
我臉一紅！
殷修承是我媽最好朋友的兒子，打小就是我們這嘎達的傳奇人物。
他從小學就開始跳級，初中就自學高中課程，明明比我大不了幾歲，現在已經開始在上清華的碩博連讀了。
當時他明明早就保送了卻非要去參加高考，最後也以稱作恐怖的成績去了清華。
這種人就不是人，那脖子上頂着的不是腦袋而是計算機，聽了簡直讓人害怕。
我還是個混子的時候簡直最討厭他，這種人長得好、成績好、家世好，
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灼目，把我更襯得爛泥一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正需要他，有殷修承在，什麼邱婷、江書華還不是手拿把掐？！
「你殷哥哥最近要回家待一陣子，你倆可好長時間沒見了，如，快來跟你殷哥哥說說話，我去洗水果！」
我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殷哥哥，你回來啦？」
殷修承好像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警惕地往後探了探身子。
「喬如，你有什麼毛病？」
我笑容一僵，湊過去夾着嗓子道：
「殷哥哥，我記得你高考考了 740 分哦？」
「準確地說，是 739。」殷修承淡淡道，「喬如，不管你在打什麼主意，我都勸你最好打住。」
媽的，怪不得到現在都沒找到女朋友，這殷修承怎麼跟茅坑裏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
我強壓着火氣道：「殷哥哥，咱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你忍心看我將來考不上大學嗎？」
「忍心。」
我一窒，乾脆假裝沒聽見，直接說出了我的訴求：
「殷哥哥，你能不能給我補補課？」
「補課？！」
殷修承終於有了表情，他驚疑不定地看着我道：
「喬如，你不是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附身了吧？」
我忍無可忍，終於拉下了臉：
「殷修承，你就說補不補吧！我改邪歸正了不行嗎？！」
「你要是不給我補課，我就去跟你媽告狀！」
殷修承他媽沒生出女兒來，特別喜歡小姑娘，尤其喜歡我。
要是他媽知道他不肯帶我學習，能給他活活罵死。
果然，殷修承神色僵硬起來，半晌後咬牙道：
「喬如，你是真能作死，這又是要出什麼幺蛾子？」
我抓住他的胳膊誠懇道：
「哥，我想考清華！求你幫我考清華！
「我男朋友爲了個學霸把我甩了，我跟他們打賭期末一定會超過他們的！」
我以爲殷修承會像其他人一樣嘲笑我，誰知道他只是驚訝了一下就煩躁地抓抓頭髮。
「喬如，你是不是談戀愛把腦子都談沒了？！
「那我有什麼好處？」
「你不是在創業嗎！」我激動道，「我把我所有的壓歲錢都給你！」
殷修承冷笑一聲：「我要是指望着你這點壓歲錢我也不用幹了，你給我好好學知道嗎？」
他惡狠狠道：「不好好學就揍你！」
我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殷修承爲什麼不覺得我是異想天開。
對於他這種人形計算機來說，恐怕上清華壓根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我算是撿到寶了！
我睜大眼睛認真地看着他：「行，不行你就揍我！」

-8-
殷修承效率很高，當場就要開始給我上課。
我好奇道：「哥，你都不用複習一下嗎？」
他嘴角挑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就你這點兒一加一等於二的東西我還要學，我乾脆也別活了，別磨嘰，趕緊開始！」
我撇撇嘴，拿出一直頭疼的數學。
我記憶力不錯，歷史、政治這種純靠背的東西學得很快，但是要用到邏輯思維的抓瞎。
殷修承也不囉唆，直接從高一開始補。
「這個題，你先做給我看看。
「我看看你基礎怎麼樣。」
我一看，是道幾何題。
那種空間透視圖形看得我眼都花了，別說做題了，我連看題目都看不太明白。
什麼 a 點、b 點、c 點，我腦仁兒都疼。
我看着殷修承不耐煩的臉色小心道：「哥，我不會。」
「不會？」他皺眉道，「哪裏不會？」
我小心翼翼地說：「哪裏都不會，題目都看不懂。」
殷修承臉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摸了摸我的腦門兒，又思索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認真道：「喬如，也許你是個智障呢？我是說或許你天生智力有問題，你有沒有去做過檢查？」
我憤怒地把書拍在他臉上：「我要去告訴你媽！」
「行行行，」他把書拿下來重新攤開，「算我倒黴！」
「你看這裏，這是 a 點，連一條線到 c 點……」
他用筆在書上畫了一條線。
「這樣，這就變成了一個什麼？」
我瞅了瞅，不確定道：「等邊三角形？」
「沒錯！看來你不是智障。」
……
我以爲殷修承這種天才講題會很囫圇，因爲對他們來說，這是看一眼就知道答案的東西，沒有那麼多彎彎繞。
但沒想到他真的很細緻，每一點都會給我講到。
我順着他的思路不斷往下延伸，居然真的一點點理解了，雖然有些時候還是聽不太懂，但是殷修承會拆開一點點給我講。
「所以，這個題的答案是什麼？」半天后他放下筆，叉着腿仰在椅子上看着我。
我試探道：「得出圖形是陰影面積的兩倍？」
「bingo！」
他打了個響指：「你這個腦子還算能用，但是基礎太差，你今晚上把這本書所有的公式都記下來，明天我要檢查。」
他站起來湊近我，威脅道：「背不過就揍死你！」
離近了看，我才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很長。
翕動的時候好像振翅的蝴蝶。
真好看啊，怎麼有人能長得這麼好，學習又這麼好？
老天到底給他關了哪扇門？！
他到現在都沒談戀愛，會不捨是個 gay 呢？
就在我納悶兒的時候，殷修承已經站起來了。
「從明天開始讓張阿姨給你請假，你不要再去上晚自習了，我來給你補課。」
說着他就扔下書走了。
我媽知道他給我補課，從旁邊擦擦手就小跑過來了。
「承承啊，這怎麼就要走了，留家裏喫飯吧！」
殷修承擺擺手道：「阿姨，我媽在家做好了，我下次再來，不用送了，快回去吧。
「明兒我還來。」
我媽依依不捨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電梯裏纔回過頭來跟我說：
「如如啊，你殷哥哥來給你補習那真是大材小用了，你一定得好好學知不知道？」
我點點頭，拿着書打算再看一會兒。
剛纔那個解題思路挺有趣的，我想再驗證一下。
……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來了學校。
那個思路我有一個點不太理解，想問問殷修承又怕他罵我，我想問一下老師。
不過我也有點忐忑，像我這種學生除了被叫家長是從來不去辦公室的。
老師會不會覺得我在搗亂？
我猶豫着踏進了辦公室，數學老師正在喝茶。
數學老師是個中年男人，平常最喜歡的事就是抽菸喝茶，罵人挺兇的。
我有些後悔，剛想出去卻被他發現了。
「喬如，你找誰？」
我抿了一下嘴脣，小聲道：「老師……我想問個題。」
我有些拘謹地站在原地，說心裏話，辦公室這種地方對我們這種差生來說具有一種天然的威嚴感。
我踏進來就開始害怕。
數學老師把保溫杯放下，很自然地跟我伸出手：「題呢？」
我把書雙手遞過去道：「第七大題，我沒太看懂解題思路，爲什麼要連接 b、e 點？」
老師仔細看了一下：「你看，這條線與 ac 平行，可以構造一個等腰三角形，幾何題，你先要想這種特殊的輔助線……」
數學老師拿出尺子來比着畫線給我看，一點點講明白：「……懂了沒有？」
我恍然大悟：「懂了！我明白了。」
老師笑了笑：「我聽說你最近開始發奮了？看來早戀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啊，好牛不拉犁，腦子是聰明，就是之前不愛學習，去吧，有啥不會的再來問我。」
我有點害臊，道謝後快步跑了出去。
一切似乎都沒有我想的那麼可怕。
我心想，或許是我之前把學習想得太困難了。
事實上，只要肯下功夫，這些並沒有多麼難以逾越。

-9-
從這天開始，我每天就不再上晚自習了。
殷修承會在家裏給我補習。
他說揍我不是鬧着玩的，動不動就用書敲我腦袋。
我有時候被他敲得眼淚汪汪的，抱着頭控訴他：「不能敲腦袋，會變笨！」
他則懶洋洋地靠在我牀頭上：「你還有下降的空間？」
「趕緊的，背不過這篇作文今天別喫飯。」
我看着眼前小蟲子一樣的英文單詞，感覺腦細胞都要死光了。
「我不背行不行啊，這也太難了！」
殷修承邊打遊戲邊說：「行啊，你要能寫出來不用背也行，你寫吧。」
我憋着氣，沒辦法只能開始一個一個地硬背。
殷修承說我基礎太差，天天讓我背單詞，而且他居然讓我背考研單詞，什麼紅寶書的厚厚一大本。
我說我就高考至於的嗎？
他冷哼道：「你想上清華就至於，不然你以爲什麼土雞瓦狗都能去混日子嗎？」
「這點東西都背不過，我勸你還是早點去跟人道歉，承認自己狗屁不是吧！」
我被他一激，天天捧着書開始背單詞。
我家裏的廁所、餐廳，我的牀頭，到處都是單詞小紙條，我從一睜眼就開始背，背到閉眼睡覺。
在這種高強度學習下，我看英語卷子雖然也是一知半解，卻也不再像看天書一樣了。
「你要知道，學英語最重要的是語感，所謂的技巧都是對普通人講的，你想考清華就必須讓英語成爲你的第二種語言。」
殷修承天天逼我背英語新聞、英語作文，我委委屈屈地看着眼前複雜的作文，一句一句地揹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我終於勉強背下來了。
殷修承檢查過，表情有些痛苦。
「還是不行，基礎太差！不過好歹比之前強了，這本書你必須三個月內背下來，知不知道？」
我點點頭，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胃裏傳來一陣擠壓的翻攪感。
我都忘了，晚上還沒喫飯。
殷修承也聽見我肚子叫了，輕笑一聲。
「行了，去喫飯吧。」
……
期中考試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學習中很快來了。
坐在桌子前，我用紙巾擦了擦手心的汗。
檢驗我這麼多天學習成果的時候到了。
兩個月，我夜以繼日地學習，幾乎成了一個只知道學習的機器人。
紅寶書我已經快要背完了，英語作文也不知道背了多少。
數學練習冊做了足有一掌厚，政治歷史的筆記也抄了兩個本子。
我會拿到怎樣的成績？
有沒有可能接近邱婷？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做題。
這些題我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悉。
殷修承不肯給我押題，說不讓我投機取巧，眼下這些題有的我做過類似的，有的讓我也有些茫然。
再看看跟我一個考場的邱婷，她正氣定神閒下筆如飛，片刻思索過後就在紙上寫下了一個答案。
我有些焦慮，強迫自己不再看她，屏氣凝神開始先從會的題做起。
以前一般考試我就隨便畫畫，然後到了時間交個白卷。
那時候只覺得時間漫長得可怕，現在卻只感覺不夠用！
很多題我都來不及仔細思考，交卷的時候我竟然還有一個大題沒有做完！
再看邱婷，她早就做完了，也檢查完了，正在閉目養神。
我咬了咬牙，告訴自己不要慌，下一門要好好把握！
考完後，邱婷走了過來。
她笑盈盈地站在我面前用身邊人都能聽清的聲音說道：
「喬如，這個考試你可沒法作弊了吧？
「我勸你還是早點認輸吧，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就不用你去校門口喊了呢！」
我冷冷地盯着她。
「我勸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誰喊還說不定呢，再說我們定的是期末又不是期中，你不用這麼着急地上趕着。」
她面色有些難看，隨即扔下一句：「給臉不要，那就隨你吧。」
……
期中考試採用的是高考的模式，一共考了三天。
我從來沒有認真參Ţū₂與過這種強度的考試，這三天幾乎是筋疲力盡。
然後就是有些漫長的等成績時間。
發成績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緊張得連手都在抖。
然而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所有的卷子就都發到了我的手上。
身邊的同學交頭接耳地交換成績，教室裏一片嘈雜，還有人來打聽我的成績。
我卻什麼都聽不見，感受着自己越來越急促的心跳，拿出計算器來一門一門地加起了分數。
語文 98，數學 106，英語 102，歷史 94，生物 76，政治 83……
559 分。
一張小紙條也順着發到了我桌子上。
班級第 27 名，年級 236。
我心下猛地一沉。
我們班一共 56 個人，27 名，將是中游。
和第一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這時候邱婷的成績也出來了，她在最前面，衆星拱月般地站在那裏。
幾個人都在圍着她興奮地說話。
我死死攥住手裏的卷子，心臟都揪在了一起。
不用看，我就知道邱婷一定又是第一。
果然，一個女生看着她的卷子驚呼：「683，邱婷，你也太牛了！」
「是啊，簡直是神了，數學 148 啊！」
「這個成績清華穩了吧？江書華多少？」
「679，第二。」江書華淡淡道，朝着邱婷笑了笑，「這次又沒考過你，我服了。」
邱婷沒說話，只是勾起嘴角向後看了一眼。
我知道，她是在看我。
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們之間的距離有如天塹，之前的氣話真是無知而無畏。
就算我往死裏學，恨不得夢裏都在學習，我和她之間還是有一百多分的差距。
而我深知，剩下的一百多分，纔是最艱難的。
我好像真的超越不了她了。
這一瞬間，我清晰地聽到了我心碎的聲音。
或許我就是不行，我就是比不上她，我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廢物。
我之前付出的，不過是自我感動的無用功罷了。
不遠處，江書華朝我這裏走過來。
他居高臨下地站在我的桌子前，眼神裏嫌惡和同情糅雜在一起。
「喬如，婷婷說了，你要是肯給她道歉她就不追究這個事了。
「婷婷很善良的，你不要再找麻煩了好嗎？」
邱婷也跟了過來，周圍的同學都慢慢安靜看了過來。
「喬如，恭喜你，聽說你進步很大。
「不過呢，人要承認自己的平庸，你看你這麼努力，上限也就在這裏了。
「我也不要求別的，你跟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她的表情是那樣高高在上，好像在施捨一個乞丐。
我心裏的那點自怨自艾瞬間燃成滔天的怒火！
我不怕別人看不起我。
但是我要是服軟，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慢慢站了起來，直視着她的眼睛。
「還有三個月，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不用高興得這麼早。」
「真是死鴨子嘴硬，」她笑了笑，「希望到時候你也能這麼硬氣。」
……
雖然我自己對這個成績很不滿意，但是班主任和幾個老師都重點表揚了我。
他們拿着我的卷子高興道：「看看喬如同學，這才兩個月成績就從倒數到第 27 名了！」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努力是會獲得成功的！」
「同學們都要向喬如學習，一定要努力進取……」
我在下面，心裏覺得有些割裂。
一方面，我爲自己短短兩個月取得的成績驕傲自滿。
另一方面，我又深知自己跟邱婷的距離有多大。
三個月，一百多分，兩百多名。
我真的可以嗎？

-10-
放學的時候，我從前的小姐妹們又來找我了。
「喬如，」一個揹着香奈兒包包的女生摟着我的肩膀道：
「最近怎麼都不見你出來玩了？」
「人家現在是好學生了，努力學習呢！」另一個女生陰陽怪氣道，「哪能跟咱們這些混子一起玩啊？」
「走吧！今晚上有活動，請的樂隊，你最喜歡那個！放鬆放鬆喝一杯啊？」
我看着她們有些猶豫。
我是真的心動了。
實在是這些天太累太累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我真的是太辛苦了。
有時候喫着飯我都犯困。
去喝酒……感覺真的好久沒去了。
我進步了這麼多，可以去放鬆一下吧？
就一下。
「行，那去看看吧。」
我跨上包就跟着她們去打車了。
「對嘛，」小姐妹笑道，「咱們家都這麼有錢，辛苦讀那個死書幹什麼？」
「他們將來還不是要給我們打工，一羣窮酸！」
我沒說話，跟着進了酒吧。
這個點往常沒有太多人，但是今天有活動，人已經不少了。
門口處陸陸續續地往裏走進俊男靚女，閃爍的燈光照在地上絢麗多彩又斑駁。
「先來一個 3888 的套餐，」小姐妹坐在卡座上把 pad 遞給我，「喬如，你喝什麼？」
我隨便點了點酒，坐在座位上發呆。
一邊有幾個男的走過來，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我感受着震耳欲聾的音樂、嘈雜的人聲，突然覺得和這裏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曾經這裏幾乎就是我的第二個家，然而現在我卻覺得很不適應。
心裏突然湧上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負罪感。
我不該在這裏耽誤時間。
這段時間，我能背多少單詞了？
我今天的單詞怎麼辦？
「喬如，發什麼愣呢，喝酒啊！」
一邊的女生推了推我，給我倒了一杯啤酒。
剛纔幾個男生中的一個拿出手機來問我ƭų¹：「留個微信？」
我看着這一切，只覺得心裏空虛得難受。
我跟自己說，我得離開這！
說走就走，我猛地站起來扔下一句「我有點事」，就往外跑。
身後的人都在喊我：「去哪啊？喝完再走！」
「不差一天了！你不累啊，歇歇吧！」
那些聲音恍若魔鬼的囈語，誘惑着我再次墮落，我逃也似的跑出了酒吧，隨便打了輛車就把自己塞了進去。
直到坐上了車，我才虛脫似的呼出了這口氣。
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我心裏有點說不上來的惆悵。
不過我轉念就沒空惆悵了，今天回去得晚了，還不知道殷修承會怎麼罵我。
搞不好會揍我。
然而之前壓抑的心情似乎在變得輕鬆起來。
那種負罪感也消失了。
……
回了家，殷修承果然在房間裏等我。
我有些心虛，假裝無事發生走了進去。
「去哪了？」他站在窗邊，黑色的碎髮自然地散落，映着幾縷金邊。
我舔了舔嘴脣，不自然道：「沒去哪，有點事今天……」
殷修承轉過頭來，定定地看着我。
「你喝酒了？」
這廝鼻子比狗還靈，我就喝了一口都被他聞出來了。
謊言被戳穿我有點惱羞成怒，乾脆把包扔在了桌子上直接道：
「是啊，我去喝酒了，我都學了這麼多天歇歇怎麼了？」
殷修承看着我的眼神很冷。
「你考了多少分？我去問了，559 對不對，27 名，一本不可能，最多上個二本。」
「喬如。」他微微抬頭俯視着我，眼裏的不屑赤裸裸地沒有掩飾。
「你覺得你很厲害是不是？」
我的自尊心被他的話深深刺痛，怒道：
「我才學了兩個多月，你就只會說我笨，說我不行，有你這樣的嗎？！」
殷修承抱着胳膊道：「難道要我違心地說你很行嗎？」
「喬如，你有什麼資格出去喝酒，你跟第一的差距有多大你知道嗎？」
「就你這樣還想上清華？清華出了技校都不要你！」
「不關你Ţūₑ的事！」我的理智崩斷了弦大吼道。
然而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我能進步這麼大，殷修承功不可沒。
他天天在這教我，從來沒有抱怨過，我媽要給他錢他也死活不收。
人家一個清華的碩博連讀來輔導我一個高中生圖什麼，我還不知感恩！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殷修承就變了臉色。
他濃黑的眉毛微挑，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行，這是你說的，確實不關我的事。
「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說着他就大跨步地出了門，狠狠地把門摔上了。
我感覺眼眶一酸，也顧不得什麼自尊不自尊的了，跑出去跟在他屁股後面。
眼看着電梯門就要關上了，我把手往裏狠狠一伸！
電梯夾了一下我的手又打開，我痛呼一聲。
「你有病啊喬如！」
殷修承走出來一把抓起我的手腕：「你又想幹什麼？」
眼淚不受控制地順着我的臉流下來了，我哽咽道：「我錯了！」
「殷修承，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他眉心蹙起，似乎想罵我，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軟了聲音。
「……服了你了，哭包。」
……
坐在桌子前，我抽噎着拿出卷子。
「別哭了！」殷修承有些粗魯地用紙巾給我擦臉，「還有臉哭！」
「爲什麼才考了這麼點分？學習都學到狗肚子裏了？」
我張嘴就要嚎，他卻一下子捏住了我的嘴巴。
「行吧行吧，算你進步不小，趕緊的看錯題！
「這個題之前做過類似的，你爲什麼還會錯？」
……
「這個，難不成我沒講過，你都聽了些什麼東西？」
……
「還有這道，我沒記錯的話類似的題型錯了第三次了吧，喬如，你給我豎起耳朵來仔細聽！」
……
這一晚上就在殷修承講卷子中很快又很慢地度過了。
將近十點的時候，殷修承放下手裏的筆，認真地看着我問道：
「喬如，你覺得你學習是爲了什麼？」
我毫不猶豫地說：「是爲了壓過邱婷和江書華！」
殷修承沒說話，站起來走到了牀邊。
他很高，約莫得有個 188，身姿清雋挺拔。
夜色籠罩在他身上，他的側臉埋在陰影裏看不太清。
「喬如，我們學習是爲了自己。」
殷修承的聲音很輕，落在無邊的夜色裏。
「我希望你能明白，學習不是一切，但學習可以給你提供選擇的機會。
「我們不想一輩子只能被選擇，走一條唯一能走的路，而學習會讓你敲開更高的門檻。」
「只有那時候，」他轉過頭看看我，眼神深邃，「你纔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我呆呆地看着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殷修承似乎也沒指望我回應，走過來摸了摸我的腦袋就拿着包出去了。
臨走之前，他留下了一句：
「這次表現不錯，進步很大，繼續努力。」
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沒忍住咧出了一個傻笑。

-11-
之後的日子裏，我沒再出去玩過，一心撲在了學習上。
我突然明白了殷修承的話。
學習是我們自己賦予自己選擇人生的權利。
我開始起得更早，睡得更晚。
每天早上五點起牀，我會先背 100 個單詞再去上早自習。
上課的時候記筆記，課間再複習。
午休我也不再休息了，會閉着眼睛默背最近學習的內容，順便放鬆眼睛。
晚上放學後我會走着回家順便活動一下，戴着耳機聽英語聽力，殷修承會幫我補習兩到三個小時，我在他離開後自己複習一個小時。
睡覺的時候，我還會把今天一天學習的內容再回顧一遍，有記不起來的立馬起來看，直到全部理順了才睡覺。
我連夢裏都是學習，甚至還半夜驚醒突然去看一個知識點。
我媽一開始看我進步這麼大還開心得很，天天出去炫耀，在家給我換着花樣做好喫的。
然而現在她都害怕了，每天喫飯的時候都憂心忡忡地勸我：
「如如，歇會兒吧，累壞了身體可怎麼辦啊？」
然而我不能休息，一休息我心裏就會有種很深的負罪感。
我甚至上廁所的時候都會在想，邱婷現在在幹嘛呢？
是不是在學習？
這樣的話，我豈不是又落了她一步？
……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我有時候都忘了時間。
我只能看到自己的成績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在上升。
第三次月考，16 名。
第四次月考，8 名。
等到第五次月考的時候，我甚至壓過了江書華，以三分之差敗給了邱婷。
成績出來以後，江書華都驚呆了。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地一遍一遍看着自己的卷子，直到看遍了所有的分數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我看到他回頭看我，眼神裏全是不可思議和震驚。
我避開他的眼神，專心看錯題。
到現在，已經沒人再說我作弊了。
所有同學都習慣了我的進步，因爲他們都看得到我的努力。
然而他們還是會在發成績後一遍遍地喫驚，沒人會再看不起我，現在大家都會找我問問題，抄我的回答和卷子。
我成了他們嘴裏的學神。
老師們把我當成寶，我被當成典型案例到處宣傳，走廊裏貼着我的滿分作文和卷子。
我已經逐漸習慣了這一切，不再會感到驕傲。
我心裏現在只有一個信念在支撐着我近乎瘋狂的努力。
超過邱婷，考上清華。
……
出校門的時候，江書華攔住了我。
「喬如！」
他站在我面前，眼神裏卻沒了那種一如既往的瞧不起。
自然界裏的規則是弱肉強食，其實人也是這樣的。
崇尚強者是刻在人 dna 裏的東西。
江書華終於沒資格俯視我，也不敢再俯視我。
然而我已經不屑於再跟他掰扯了。
他已經是手下敗將了。
「喬如，你……你很厲害。」他神色複雜，似乎不認識我了一樣。
「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沒空聽他廢話，直接道：
「你有話直說。」
江書華看了我一眼，低頭道：
「我希望你跟邱婷的賭約能作廢，都是同學，也沒必要鬧得這麼難看，到時候事大了你也不好看，你能不能跟她說一下，這事兒就算了了？」
我簡直被他的不要臉逗笑了。
「我去？爲什麼我去？你怎麼不讓她來找我？」
「婷婷她比較……傲氣，她肯定不會認輸的，你和她也沒什麼深仇大恨。
「再說了，你能進步這麼大是因爲我們激勵了你啊，你就跟她服個軟行不行？」
他皺眉看着我，似乎對自己說的話覺得理所當然。
我看着江書華的這張臉，心裏翻湧着作嘔。
他憑什麼有臉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求我？
他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
我之前喜歡他真是眼瞎了！
感謝，我感謝個狗屁！
若要感謝，我只需要感謝我自己的拼死拼活！
我冷哼一聲，睨着他道：
「你們算個雞毛？」
「也配我感謝？你要是太閒了就去找個廠上班，別在這發癲！」
剛要走，我又反應過來了。
這不知道是江書華自己的主意，還是邱婷怕了找他來出頭。
我嘴角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
「該不會是邱婷怕了吧？」
「你去跟她說，她要是願意磕頭給我道歉，我就大人大量饒她一次，如何？」
江書華眼裏閃過一絲怒氣。
「你過分了喬如，我來跟你說是給你臉，到時候你輸了丟臉可別怪我沒給你機會！」
我笑了，抬起頭來定定地看着江書華。
我藐視道：
「手下敗將，你也配？」
「等你超過我再來跟我說話吧。」
「你！——」
江書華徹底怒了，他冷冷丟下一句不可理喻就飛快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舒出了胸口一直憋着的一口氣。
媽的！
真爽！

-12-
臨近期末的最後一個月，我跟邱婷都開始玩命學習了。
現在我們都知道，只有我們兩個纔是對手。
而這場對決，只有贏家和輸家，沒有平手。
贏家花團錦簇，衆人敬仰。
輸者名聲掃地，顏面盡失。
邱婷往常一直都是所謂的天才形象。
她一直說自己回家從來不學習，全部都是靠腦子。
現在她再也不這麼說了，下了課連廁所都不去，天天趴在那學習。
好幾次我看着她早上帶着一個大黑眼圈來上課，一看就是熬了一宿。
和一開始的雲淡風輕不同，她是真的感覺到我的威脅了。
我一邊心裏得意，一邊危機感更重，巴不得一天能拿出 25 個小時學習。
班裏的喫瓜羣衆也逐漸開始熱鬧起來，一開始我說要挑戰邱婷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邊倒的嘲諷我。
然而第五次月考過去，沒一個人再說我異想天開了。
實力會讓所有人閉嘴。
沒人敢瞧不起強者。
甚至有很多人都在猜測，我是真的可能超過邱婷。
有一次我甚至看到邱婷和她的跟班因爲這件事吵了起來，因爲她的一個跟班勸她別太焦慮。
邱婷失控地罵她：「我焦慮什麼？！喬如也配讓我焦慮？！
「不會說話就閉上你的嘴！」
跟班沒敢說話，不太高興地走開。
我在一邊聽到了卻沒生氣。
邱婷這種狀態正說明她怕了。
她知道，我是真的有可能壓過她。
……
終於，期末考試這一天來了。
考試前一天，殷修承沒再給我補習。
他帶了一提鮮奶遞給我：「趁熱喝，喝了就快睡覺。」
「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才有精神上戰場。」
我已經緊張得心跳都加速了，馬上要考試了，我卻突然覺得很慌。
我的額頭、手心在不停地冒汗。
我怕萬一我考不過邱婷怎麼辦？
萬一我不如她呢，畢竟這段時間她也很努力。
她本來基礎就好，再這麼努力學，會不會又進步很多？
難不成我真要去校門口喊我狗屁不是？
那我簡直活不下去了啊！
我會變成一個笑話，一個成就邱婷神話的笑話！
「殷修承，」我惶恐地看着他，顫聲道，「我要是考不過她怎麼辦？」
我以爲他會一如既往地毒舌，罵我啥也不是。
卻沒想到殷修承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
他的手有些糙，乾燥溫熱，好像有魔力一樣撫平了我的不安。
「喂，喬如，你這是在質疑我。
「我教出來的學生會不如別人？！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說着，他蹲在牀頭看着我。
殷修承的瞳孔黑而深邃，直視人的時候似乎能把人的魂都勾進去。
我突然沒來由地覺得臉上有點熱。
半晌後，他笑了。
「你可以的。
「其實你很聰明，之前是因爲基礎不行，現在都補上了，一定比誰都強。
「我說你能贏，你就一定能贏。」
這是殷修承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誇我。
我感覺眼眶一酸，眼淚就開始打轉兒。
然而我的心卻真的平靜了下來。
我想，哪怕我不相信自己，我也該相信殷修承。
我一定可以。

-13-
第二天一早，我就到了學校。
很奇怪的是，我居然沒了昨晚的那種緊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冷靜。
邱婷也來得很早，我倆只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眼中的戰意。
她坐在座位上，對我說道：
「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喬如，我的成績不是靠投機取巧來的。
「很快你就會知道，垃圾，永遠都是垃圾。」
我沒反駁，只是微笑着反問了一句：
「話這麼多，你是不是怕了？」
邱婷滿眼都是恨意，我聽到她的牙咬的得咯吱作響。
片刻，她冷哼一聲轉了過去。
……
考試鈴聲很快就響了。
卷子發到了我桌子上。
我看着卷子，慢慢深呼吸，開始做題。
第一題，會。
第二題，做過。
第三題，簡單。
我自己都沒注意時間的流逝，當我做完所有題目抬起頭來，牆上的表才過了不到 60 分鐘。
我沒得意，而是沉下心來檢查了一遍又一遍。
果然，在檢查到第二遍的時候，我發現了一個看錯題目的粗心錯誤。
我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改了過來。
剛改過來，鈴聲就響起來了。
收捲了。
……
接下來的第二門、第三門都考得很順利。
晚上回家我也沒再學習，倒頭就睡。
到了這個地步再學也沒什麼意義，我還不如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起牀的時候，我只覺得神清氣爽。
之前每一天我只睡五個小時左右。
現在睡到八小時，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可是邱婷就不一樣了。
我看着她，她的黑眼圈比之前還要嚴重。
眼下深凹進去，巨大的眼袋橫在下面，眯着眼在那裏默揹着什麼。
她看起來就像是……被妖怪吸乾了精氣一樣。
這一看就是昨晚上一點兒沒睡。
估計昨晚上熬夜背題來着。
我搖了搖頭，這時候臨時抱佛腳還有什麼意義？
看到她這樣我反而冷靜下來，做題的時候更沉穩了。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但是就在我以爲這場考試就會這樣順順當當的結束的時候，意外突然來了。
做到最後一個題的時候我看着卷子，瞳孔猛地一縮。
最後一個大題是個幾何體……這條輔助線該怎麼畫，我不確定！
因爲時間問題，本應該在第二場的數學安排在了最後一場。
數學一直就是我的弱項，我的邏輯思維並不算好。
但是這些天我幾乎把能找到的、合適的練習題都做了，我相信勤能補拙！
之前的題目做起來也確實是很順利，沒碰到不會的。
可是這個大題很刁鑽，沒仔細體會題目會覺得它很簡單，就是正常的套路題。
然而細緻看過後纔會發現這裏的陷阱！
我的額頭逐漸沁出了冷汗，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這個題的分值是 15，說高不高說低不低。
但是對我和邱婷這種一分決勝負的時候，做錯了就是一失足踏進萬丈深淵！
我忍不住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邱婷。
她的臉色很輕鬆，在紙上寫下一個數字後利索地放下了筆，然後活動了一下胳膊趴在桌上開始休息。
甚至她的嘴角已經勾了起來。
我心裏咯噔一聲。
這道題，邱婷可能沒仔細看題，也有可能……她是真的會做！
我心亂如麻，七月的夏天酷暑難耐，窗外知了的聲音叫得人心煩意亂。
一滴汗順着我的下巴滴在了桌子上。
一瞬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我完了，我心想。
我輸了。
然而就在我幾乎要崩潰的時候，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張臉。
白皙的臉被夕陽映出半面陰影。
殷修承站在窗前，平靜地看着我。
他說：「喬如，你爲什麼而學？」
當時我是怎麼說的來着？
我說我要壓過邱婷，我要考上清華！
「不，」他抬眼看向窗外，聲音裏混雜着夜色和清風，
「你是爲了自己而學，是爲了能夠掌握選擇人生的權利。
「喬如，你是爲了自己而學。
「只有你，你自己。」
是啊，選擇人生的權利。
我好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一樣，一下子冷靜了下來。
學到現在，我已經魔怔了。
我把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邱婷身上，我忘記了學習的本意。
學習，是爲了自己不僅僅能被選擇。
是爲了讓我擁有選擇的權利。
邱婷，不過是我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
如果我一直只着眼於她，那我永遠都走不出這方寸之地。
我呼出一口氣，把心沉了下來，不再去看放下筆的邱婷。
耳邊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把全部的精神灌注到這道題上。
時鐘的指針嘀嘀嗒嗒地走着，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腦子裏終於靈光一閃！
數學老師說的那句話在我耳畔響起。
幾何體，你要優先思考特殊輔助線！
我明白了這條輔助線應該怎麼畫了！
我不敢耽誤，迅速地把線畫上，又爭分奪秒地把解題步驟寫在答題卡上。
就在我筆尖寫下最後一個字的同時，鈴聲響起！
時間到了！
我把答題卡一推，幾乎是虛脫般的倒在了椅背上。
窗外一陣風吹了進來，我後背一片溼涼。
我身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過了許久，我終於提起了一點力氣向前看去。
邱婷也正在看我，四目相對，在空氣中濺出一絲火星子，我們都沒說話。
到了這個時候，無謂的口舌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三天之後，是神是鬼，自見分曉！

-14-
等待成績的時間是很漫長的。
可是又似乎只是一瞬間。
這三天我都忘了自己在幹什麼了，我完全學不進去，每天打開書眼前都閃過期末的考試題。
每個晚上我都在做夢。
有時候，我夢到我贏了，我考了 700 多分，遠超邱婷，在夢裏笑出聲來。
有時候，我又夢見我輸了，以一分只差失敗，站在校門口朝着邱婷那張嘲笑的臉鞠躬道歉。
身邊的人發出轟然的噓聲，我就在冷汗淋漓的噩夢中驚醒。
我在微博上轉發各種求好運的圖，謝完擋走黴運的小狗謝擋住賤人的甄嬛。
我感覺直接都要魔怔了。
可是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下成績的時間就到了。
坐在桌前，我的心情在緊張和平靜之間來回切換。
一方面，我覺得結果已經無所謂了，我今天得到的成果已經證明了一切。
就我自己而言，我已經獲得了成功。
然而另一方面，只要想到邱婷會再一次壓在我頭上，我就怒不可遏乃至於絕望！
我就這麼自己跟自己不斷拉鋸，能看得出來邱婷也很緊張，她在不斷地深呼吸。
江書華正坐在她旁邊安慰着她。
「沒事的婷婷，喬如什麼水平，肯定考不過你。」
跟班也湊過去道：「是啊邱婷，喬如之前走了狗屎運罷了，給她一輩子也趕不上你！」
我完全沒注意他們，只是看着走進教室的老師。
班主任笑得見牙不見眼，笑眯眯走上講臺。
「安靜一下，同學們，期末成績出來了！安靜一下！」
全班的同學都回到座位上不再說話，五十多雙眼睛緊緊盯着他。
「咱們班這次考得不錯啊，不但平均分年級第一，年級的前兩名還都在咱們班！」
班主任的視線從我跟邱婷身上掃過，拿起了手裏的名單。
我屏住呼吸，教室裏落針可聞！
我和邱婷都知道，這兩個人，一定就是我們。
可是一二名天差地別，第二名沒有任何意義，只有第一名纔是真正的贏家！
「第二名……」老師拖長了音調。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動起來，每一下都用力得幾乎要跳出胸腔。
「第二名，邱婷！697 分，邱婷同學非常優秀啊，有兩門都考了滿分，再接再厲！」
一道驚雷凌空劈下，邱婷身體猛地晃了一下，隨即癱在了江書華身上。
江書華卻沒伸手去扶她，只是張大了嘴，震驚地回頭看我，好像見鬼了一般！
「第一名……」老師繼續道。
這一刻，我的心裏異常平靜。
我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這種信心來自絕對的實力。
「第一名喬如，太厲害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喬如，701！這個成績保持下去進清華沒問題，喬如，你一定要堅持學習，不能驕傲不能鬆懈！」
邱婷猛地轉了過來，把身後的桌子都撞歪了。
她的臉色慘白一片，眼神難以形容，好像要生啖我的血肉一樣兇狠。
我感覺下一秒她就要衝過來咬死我了。
我衝她微微點頭，做了個口型：
「別忘了，你的承諾。」
教室裏安靜了一瞬，然後猛地炸開了鍋。
所有的人都誇張地扭着脖子看我，他們甚至連驚歎都沒有，只是震驚地看着。
半晌後，所有人都無視了班主任，大聲鬨鬧起來！
「臥槽，喬如也太牛逼了，真的第一了！」
「神人吧，這才一個學期，搞不好她真的是天才。」
「我服了，我真的服了，絕了簡直……邱婷真的要去跟她道歉啊？」
他們的臉上都是驚訝和憧憬，眼神裏是不可置信和歎服。
我環視一圈，心裏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還記得之前，這些人完全不是這個態度。
他們當時都嘲笑過我。
癡心妄想、沒 b 數、異想天開、吹牛逼……
這是他們說我的話。
然而五個月後，我用我的實力打了他們每個人的臉。
現在他們都知道，我喬如沒有在吹牛逼。
我有絕對的實力來支撐我的目標！
我他媽的有本事去實現自己說的話！
我享受着這些稱讚和褒揚，腦海裏卻突然閃過了一張微笑的臉——
殷修承的臉。
我想……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15-
晚上出校門的時候，我能感覺到身邊的人都在看着我。
他們指點着我竊竊私語。
「那個就是喬如吧，牛逼！」
之前也有很多人這樣，但那個時候他們說的是：這就是那個混子喬如。
我心裏五味雜陳，正要往前走，手臂卻被狠狠拉住。
我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轉回頭去卻看到是邱婷。
對了，她還有個賭約沒有踐行呢，我都忘了。
此刻的邱婷已經狀若瘋狂，長期的熬夜讓她雙頰凹陷，眼下青黑，好像女鬼一樣。
她此刻表情扭曲，眼睛全是紅血絲，手裏拿着一張卷子大叫道：
「喬如！我這個題被判錯了，我剛纔去找老師把分找回來了，我現在是 701.5，我是第一，我沒有被你壓倒，我纔是第一！」
周圍的同學轟地炸開了鍋，這場出名的賭約幾乎學校里人人都知道。
此時大家都擁堵在門口看熱鬧，一時間校門口水泄不通。
「怎麼樣？」她惡狠狠地看着我，指甲幾乎深入到我的肉裏.
「垃圾永遠都是垃圾！」她嘴角的弧度誇張而扭曲，「你永遠都贏不了我！」
旁邊的人沒想到還有這種轉折，都圍着我們小聲道：
「哎，畢竟是邱婷啊，人家一直是第一，確實有實力的。」
「可惜了，就差 0.5，喬如也很厲害了，不過時間畢竟太短了吧……」
身邊的人聲嘈雜，有些在挺邱婷，有些在爲我可惜。
我狠狠地甩開手，邱婷被我甩了個踉蹌。
「喬如，你快說！現在就說你狗屁不是，你快說啊！願賭服輸，別讓我看不起你！——」
邱婷又要上來抓我，我閃身避開她，把肩上的書包退了下來。
邱婷還以爲我要踐行賭約了，興奮得雙眼放光，拿出手機來就對着我拍。
這人真是心思惡毒，還想着把這一段錄下來。
看來我也不需要同情她了。
我慢條斯理地拉開拉鍊，從包裏掏出了一張卷子，展開對着人羣。
原本 95 的卷子成績已經被劃掉，換了個 100。
我笑了笑，看着邱婷的眼睛道：「不好意思，我也找了 5 分回來，我的成績應該是 706。
「來吧，承認你不如我吧，還要跟我道歉。」
我把她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了她。
「邱婷，願賭服輸，別讓我看不起你。」
邱婷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從滿面通紅褪去了所有血色！
她臉色煞白，訥訥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纔是第一……我纔是第一！」
滿場譁然！
這一下子，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現場瞬間炸開了鍋ṱū́⁼，說什麼的都有，大部分都在嘲諷邱婷。
我看着他們指責邱婷的樣子，突然覺得一陣恍惚。
當時我挑戰她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說我扯淡。
一切好像都倒過來了。
邱婷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腿上一軟，癱在了身邊同學的身上。
那個一直跟着她的小跟班也許是覺得有些丟人，把她一推就鑽進人羣不見了。
只剩邱婷雙目失神地坐在地上，還在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我看着她這副被打擊得幾乎神志不清的樣子，突然覺得很無趣。
邱婷這個人，已經習慣了坐在王座上。
一旦被人拉下來，她整個人就塌了。
這樣的人，已經不配再成爲我的對手了。
我俯視着邱婷，輕聲道：「你不願意踐約就算了，不過，我看不起你。」
說着我就轉身要走。
所有人都默契地爲我讓開路。
走出了幾步，就在我馬上要上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邱婷的嘶喊：
「喬如，對不起，我承認我不如你！
「不過我不服，下一次我一定會拿回第一！」
我頓了一下沒回頭，坐上車回家了。

-16-
我一戰成名！
在家裏我爸媽天天都要笑傻了。
好幾次我媽喫着喫着飯自己就傻樂起來了，她看着我，神色恍惚。
「媽呀，我該不是在做夢吧！
「我還能生出這麼聰明的閨女，看來當時我也該去考個大學，指不定能上個清華北大……
「哎，你是我閨女嗎？你不是被誰調包了吧？
「我這也太美了，太幸福了我！」
我爸則在一邊撇嘴：
「孩子聰明那肯定不是隨了你了，那肯定是隨了我了。
「你說咱閨女有沒有可能是個天才，智商 180 那種，咱去測測吧。」
我媽啪的一聲把筷子一放。
「放屁，肯定是隨我，你去超市買個菜都買不明白！」
……
他倆你一言我一句的吵吵起來，我在一邊笑。
從前我家的家庭氛圍沒這麼好，我爸媽雖然很嬌慣我，但那時候我不學習，天天出去泡吧，晚上很晚纔回來。
他倆去學校唯一的活動就是去挨批。
再不就是家長會坐在最後面丟人。
家裏常常是我爸媽因爲我不爭氣的長吁短嘆。
可是從我好好學習開始，似乎一切都變了，我真的給我媽爭氣了。
……
喫了飯我躺在牀上想着什麼時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殷修承。
我能拿到這個成績，除了我自己的努力再就是要感謝殷修承了。
我知道，如果沒有他，我就是學死也不可能進步這麼大。
作爲一個真正的天才，他教會我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學習的方法。
這些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
我閉上眼睛，把胳膊壓在臉上。
過往種種一一在我眼前閃現而過。
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說真的，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段時間是怎麼過來的。
再來一次，我都不敢保證我還有這種破釜沉舟的勇氣。
別人只看到了我的光鮮，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拿到了第一。
但那些難眠的夜晚，那些彷徨的日子，那些驚醒的噩夢……
我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午覺，晴天下雨，上學休假，我天天都只睡五ƭũ̂ₕ個小時。
一開始是真的很難熬，我感覺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一樣。
也無數次地想過放棄，想過歇一歇吧，休息一下吧。
但是最後都咬牙挺過來了。
奇蹟的背後，是我夜以繼日的淚水和汗水。
這裏面的心酸，也只有自己能體會。
……
就在我眼眶酸澀的時候，門突然被敲響了。
我坐起來一看，是殷修承。
他一身黑衣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臉上破天荒的沒有冷笑也沒有嘲笑，是正兒八經的微笑。
「喂。」他的眼裏全是笑意，櫻色的薄脣微微上挑。
「聽說你考了第一，祝賀你。」
我感覺心跳急劇加速，一個鯉魚打挺就從牀上跳起來抓住他激動道：
「我考了 706！我考了第一！我是不是很厲害？！」
之前我一直都沒分享過喜悅，然而此時我才發現，最讓我想分享快樂的只有他。
「是是是！」殷修承笑着拉扯我的臉。
「看來也不是個智障，不用去檢查了。」
我被他拉扯得口舌不清，乾脆拽着他到書桌前一張張給他看我的卷子。
我跟他說我最後一個題做得有多難，最後是怎麼做出來的。
我跟他說邱婷就是這個題做錯了纔會輸給我。
我還ťú²跟他說我想明白了，以後要爲自己學習……
殷修承沒有打斷我，只是撐着頭側臉笑着看我，不住地點頭。
說到最後我口乾舌燥，兩眼放光地看着他：「殷老師，我們下個學期學什麼？」
殷修承卻沉默了。
半晌後，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你已經出師了，師父就放心了。
「還真打算我給你當一輩子家庭教師啊？我也得回去上課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剛纔要說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裏，噎得難受。
我看着他，想說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這也太突然了。
可是我說不出來。
是啊，我都忘了，殷修承不是我的家庭教師。
他是清華的碩博在讀……
他的未來萬丈光芒，遠比我要前程似錦。
來教我學習只是一個意外，現在他要回去了，回去他發光發熱的地方。
我不能耽誤他。
「哦……太突然了吧。」
我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殷修承沒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他的眸子黑曜石一樣，深邃又閃耀。
我感覺臉上的溫度隨着屋裏的空氣在不斷升溫，氣氛一時陷入了尷尬。
就在我忍不住要說話的時候，殷修承突然站了起來。
窗外車水馬龍，燈光絢爛。
夜色裹挾着奇幻的霓虹光影從窗裏擠了進來。
他就背靠着這漫天的夜色，對着我笑了。
「喬如，我在清華等你。」
我的眼睛一酸，眼淚就流下來了。
「好，」我抹了一把眼淚，「一年後我去找你！」

-17-
再回到學校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我取代了邱婷，成爲了新的學神。
江書華在第一天放學的時候就攔住了我。
他猶豫了半天，小聲道：「我跟邱婷分手了。」
我很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咬了咬牙，糾結了半天擠出來一句：「對不起……之前是我不好。
「如如，你看我們還有沒有可能……」
我心裏噁心得要命，連話都沒聽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嗎？」
說着我轉身就走，江書華怔愣地站在原地，等我都出校門了還看到他站在那裏。
……
邱婷學習的勁頭更足了。
現在的她就像之前的我，每天鉚足了勁學，喫飯也學睡覺也學。
但我卻放鬆了心態。
我覺得身體是第一位的，上課認真聽講後我回去只學到 11 點就立刻上牀睡覺。
保證充足的睡眠纔能有擁有健康的身體。
邱婷魔怔了一樣想超過我，結果卻被我壓得死死的，也許是她鑽了死衚衕了，感覺腦子都沒有之前靈光了。
她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扭曲，我感覺我都成了她的一個執念，搞不好她的噩夢裏都是我。
然而沒用，所有的考試，我都是穩穩的第一。
她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
時間就這麼慢慢地過去，就在我習慣了這種日子的時候，高考來了。
和去年期末一樣的六月酷暑，天是澄澈的藍，又高又遠。
滿校園都是炎熱的風和尖銳的蟬鳴。
也不知道是什麼孽緣，我又跟邱婷分到了一個考場。
只不過這次我在前，她在後。
我能感受到背後的目光快在我背上燒出個洞來了，可我不在意，只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卷子上。
我已經習慣了考試的日子，這次居然有種久違的緊張感。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五分鐘後，鈴聲響起。
全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沙沙的落筆聲。
高考開始了。
後來我想起高考的時候，只覺得記憶有些模糊。
這三天漫長得好像三年一樣，又快得似乎只有一瞬間。
最後一科放下筆的時候，我只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高中三年，我的青春終於轟轟烈烈地落幕了。
然而我改變了自己，扭轉了我的人生軌跡。
現在，我真正擁有了選擇人生的權利。
……
這次考完後我終於放開玩了。
我也沒估分，徹底把學習拋到了腦後。
這一年半我沒有一天放鬆過學習，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緊繃的狀態。
現在一時間不需要再學習了，一開始早上起牀的時候我居然愣了一下，感覺有些空虛。
不過很快我就適應了這種生活。
我早上睡到十一點才起，晚上熬夜打遊戲。
這次我爸媽沒再說我，我玩的時候也沒有負罪感了，一個暑假我就上了王者。
我媽給我買了好幾千的皮膚獎勵我，還帶着我出國玩了一圈兒。
我就跟脫了繮的野狗一樣，徹底玩瘋了，差點把出成績的事兒都忘了。
成績出來的時候，我甚至都沒來得及自己查成績。
我的分數是班主任告訴我的。
電話裏他都破音了，激動地告訴我：「喬如，你考了省狀元，729 分！」
我一愣，腦子瞬間卡住了。
省狀元……729 分。
這一瞬間我居然沒有立刻高興起來，而是想着，我到底還是比殷修承少考了 10 分。
這個人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媽的，外星人吧？
班主任大聲把我遊離的思緒扯了回來。
「喬如啊，志願一定要好好選擇，等回學校來說給你參謀參謀知道嗎！」
「北大清華肯定都會給你打電話，哎呀港大說不定也會給你打，怎麼辦呢，到底去北大還是清華……」
我抿嘴笑了，輕聲道：
「老師，我要去清華。」

-18-
回去的時候，校門口已經拉上了橫幅。
上面寫着：「祝賀我校高三一班喬如同學成爲高考狀元！」
下面一幫子家長、學生仰頭指點着那橫幅，嘖嘖讚歎：
「誰家的孩子啊，這也太厲害了！」
「喬如，這名兒怎麼這麼熟悉，是不是之前那個級部第一來着……」
我戴着帽子從一邊擠了進去，打算把我的錄取通知書給老師們看看。
到了辦公室，所有的老師都在，每個人臉上都笑眯眯的，看我跟看大熊貓似的。
數學老師給我倒了一杯茶慈愛道：「熱不熱啊，快喝點水！」
我把錄取通知書遞過去，他們嘖嘖讚歎着拿過去挨個看。
歷史老師把眼鏡摘下了臉都快靠上了，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看：「這清華的通知書就是不一樣啊！」
旁邊的老師打趣他：「老李啊，沒見過清華的通知書咋的？」
歷史老師笑罵：「他孃的，沒見過吊車尾的清華通知書，喬如，你可真是神了，明年我帶下一批的時候可有的說了！」
我笑了笑，打聽道：「老師，邱婷和江書華考到哪裏了？」
沒想到一聽我這話，幾位老師臉色都變了。
片刻後數學老師嘆了口氣道：
「邱婷這個孩子，好勝心太強，非要去清華，她就填了這麼一個志願，我們攔不住！
「哎，這做父母的也不知道勸勸，這孩子成績是不錯，不過這次發揮得實在是勉強了。
「她這個分沒錄上，又不甘心，非要復讀，怎麼勸都不聽，那復讀得喫多少苦啊，以後也不算應屆了，唉……」
「江書華……江書華忘了，反正也是個 985，好像也不錯來着。」
他們很快就把這個話題拋到腦後。
「哎喬如，過幾天咱們學校要舉辦一個誓師大會，你這個經歷太傳奇了，你可一定得給你的學弟學妹講講，激勵激勵他們！」
我怔了一下，笑着答應了。
……
兩天後，操場上已經擠得人山人海。
也許是我太出名了，很多高一的學生還有家長都慕名而來，還有大部分的畢業生也來了，想親眼見見我這個省狀元。
烏壓壓的人擠擠挨挨，運動會都沒有這個場面。
我站在臺上，校長把我的履歷細緻地從頭介紹到尾，甚至把我從倒數開始的每一次成績都念了一遍。
年級倒數第 2，第 236，第 118，第 34，第 2……
剩下的, 都是第 1。
這種直觀的逆襲經歷感染了在場所有人！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我站在上方，心裏感慨萬千。
我都快忘了我倒數的那段日子。
曾幾何時，我是一個反面的例子, 那時候所有人都厭惡我、嫌棄我。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我也會怯懦, 我會退縮、會害怕、會後悔。
我會哭泣不能自抑，也會在噩夢裏徹夜未眠。
可最後, 我都咬牙堅持過來了。
回想過去,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一樣不可思議。
短短不到兩年，我的人生髮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要感謝的人太多，我要感謝我爸媽, 我要感謝殷修承, 我要感謝沒有看不起我的老師。
可是我最該感謝的，還是那段在黑暗裏踽踽獨行的自己。
熬過了那段絕望的黑夜，我終於來到了勝利的黎明。
我拿起稿子掃視操場, 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站着的邱婷和江書華。
他們不知道爲什麼會來, 可能還是不甘心吧。
隔着人山人海，我們的目光對視了一瞬, 我的視線很快移開。
邱婷只是我人生中的小小插曲。
或許我也該感謝這個插曲, ṭū₌沒有這一段煎熬的屈辱，也沒有我之後的發憤圖強。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把他們放在眼裏了。
他們早已被我甩在身後了。
夏日的陽光太過刺眼, 可是操場上卻一個人都沒有離開。
我展開了稿子，把我的心理歷程和學習方法簡單講了講。
最後, 我看着臺下烏壓壓的人羣，沉聲道：
「同學們，我希望你們能明白，學習不是一切, 但學習可以給我們提供選擇的機會。
「我們不想一輩子只能被選擇, 走一條我們別無選擇的道路, 而學習會讓我們敲開更高的門檻。」
「只有那時候, 」我握着話筒道, 「我們纔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
全場在片刻的寂靜後爆發了猛烈的掌聲, 我看着遠方的天空, 露出了釋然的笑意。

-18-
再聽到邱婷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大一的暑假了。
清華里全都是全國的尖子生, 學習氛圍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語。
我每天都忙碌而充實着。
偶然的機會高中同學在羣裏說起了邱婷。
他們說邱婷復讀一年精神狀態更差了，還是沒能考上清華。
然而清華已經成爲她的執念，她還想復讀, 卻被她爸媽勒令着填了志願。
其實也是一所好學校，只不過她的夢再也實現不了了。
他們在羣裏唏噓着，有些人還記得我們的爭端, 特意艾特我，問我怎麼看。
我沒回，只是心裏覺得五味雜陳。
正在我沉思的時候, 前面卻突然撞上了一個人。
我揉了揉腦袋抬起頭來正要說話，殷修承就把一杯奶茶塞進我手裏。
「發什麼呆呢，路都不看？」
說着他就拉起我的手往前走，邊走邊道：「我下午有會, 一會去喫牛蛙行不行，你最喜歡的那家……」
八月的夏天，陽光正好。
作者：海的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