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熱衷旅遊

婆婆熱衷旅遊。
一年 365 天，她有 300 天都在外面遊山玩水。
直到有天我急用錢發現存摺裏的五十萬只剩五十塊。
我才知道婆婆旅遊花的錢全是老公贊助的。
我氣炸了，問老公怎麼回事。
他卻罵我急個毛線：「我媽辛苦了一輩子，有點愛好怎麼了？」
「她現在的年紀就該享受人生，我們做子女的應該全力支持！」
「你有沒有良心，連這點錢都要跟她斤斤計較？」
好吧，反正得癌症的是你不是我。
那我不急了。

-1-
從醫院走出來那刻，我腿都是軟的。
上個禮拜和老公一起做全身體檢，今天結果出來。
本來以爲沒什麼毛病，醫生卻把我叫到辦公室。
他拿出我老公的體檢報告，說：「肝癌中期，如果做肝移植，還有存活的希望。」
想到我和老公陳明坤從校園戀愛步入婚姻殿堂，相識相愛整整八年。
我趴在方向盤上放聲大哭。
老公才三十歲，我怎麼忍心告訴他這個噩耗。
想了很久，我決定先去銀行把我們定期五年的存款提前解封。
等到肝源之前，肯定要帶老公去醫院治療的，加上換肝手術的費用。
以我們手裏的幾萬塊肯定遠遠不夠。
誰知我拿着存摺去銀行查詢時，櫃檯卻告訴我存摺裏沒有五十萬，只有五十塊！
我整個人都懵了。
「不可能！兩年前我和老公一起來存的五年定期啊？」
櫃檯說幫我查詢下取款記錄。
接着她說：「李女士，我們這邊顯示在你們存進來的第二天錢就被取走了。」
「是誰取的？」
存摺密碼只有我和陳明坤知道，其實我已經猜到了。
櫃檯的眼神略帶同情：「您的丈夫陳明坤。」
但親耳聽到，我還是如遭雷擊。
我信任的老公，竟然瞞着我把我們奮鬥幾年的存款取出來。
這麼多錢，他用到哪裏去了？

-2-
我懷着複雜沉痛的心情一路疾馳回家。
本來跟單位請了半天假去拿體檢報告。
沒想到發生的兩件事讓我感到心緒不寧，完全提不起精神上班。
領導多給我批了半天假。
我呆呆地坐在牀邊很久。
直到客廳的防盜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我才回過神來。
看了眼時間，才下午一點五十。
今天是工作日，陳明坤沒告訴我他今天請假呀。
我剛要開門出去跟他攤牌，客廳裏傳來滴一聲，像是用遙控器打開空調的聲音。
「媽，快進來，熱壞了吧？夏天氣溫高，要不你在家裏住兩個月，等天氣涼快了再繼續去旅遊。」
婆婆來了？
「哎呀，我也想留下來住啊，可李夢不發話，我不敢打擾你們小兩口。」
「我纔是一家之主，李夢敢不讓你住，我就抽她！」
這話顯然婆婆很喜歡聽，咯咯直笑。
她頗爲欣慰地說：「嗯，女人娶回來不聽話，確實該打，你老家那些表哥堂哥家，哪個媳婦兒都是這樣收拾好的，現在一個個乖得很。」
我都不知道，原來熱衷旅遊的婆婆還是個演戲派。
人前人後兩副面孔。
甚至還給老公傳播家暴思想。
更沒想到，我的枕邊人就這麼輕易地相信了婆婆的片面之詞。
我壓抑着胸口的窩火沒出聲，我倒要聽聽，他們還會在背後編排我什麼。
婆婆又說：「兒啊，我這次回來，一是想你了，回來看看你；二是我想買輛房車。」
「唉，可能是年紀大了，每次坐火車硬座都腰痠背痛疼得厲害，走到哪也沒個歇腳的地方。要是有輛房車，開到哪，玩到哪，多方便啊！」
「你覺得呢？」
陳明坤說：「媽，你又沒有駕照，你買了也開不了啊。」
婆婆說她在旅行過程中結識了幾個驢友，其中有一個以前是開貨車的，現在退休了，能開房車。
他們幾個兄弟姐妹相約一起自駕遊遍全國各地。
其他人有的出錢，有的出力，她出一輛房車。
「明坤，你再給我打六十萬吧，我一個老姐妹她有渠道，59 萬就可以買到一輛價值一百萬的豪華版房車。」
外面突然安靜了。
我心裏誹謗，真會獅子大開口，我們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
老公能同意纔怪。
婆婆立馬哭了：「你是不是結了婚，心裏就沒我這個娘了？你爸死得早，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怕你受委屈，多少親朋好友勸我再婚，我都沒答應。」
老公這個人很孝順，聽到他媽一哭，心疼得不得了：「好好好，給你買，媽，我知道你爲我付出很多，但之前不是陸陸續續給你打過近五十萬，那麼多錢你都用完了？我現在沒有錢給你買房車啊！」

-3-
在房間的我又驚又怒。
原來那五十萬老公竟然揹着我打給了婆婆！
那不是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嗎？
他有什麼權利全部支配？
誰知婆婆說：「你不是這套房子麼？把房子賣了不就有錢了。」
我炸了。
頓時理智全無，開門衝了出去。
陳明坤和婆婆兩個人目瞪口呆，神色一陣白一陣青，無比精彩。
陳明坤脫口而出的「好」字嚥了回去。
我緊緊盯着陳明坤：「你不是說你媽用自己的退休金旅遊的嗎？」
他的臉漲成豬肝色，氣急敗壞指責我：「你有沒有道德心啊，故意偷聽我和我媽講話！」
我氣笑了：「你少給我岔開話題，你媽今天回來，我根本不知道！你給我說清楚，你媽全國各地旅遊到底用得誰的錢？」
看我繃着臉，陳明坤語氣軟了下來，他攬過我肩膀：「老婆，你聽我說，我媽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錢都花在我身上了，哪有什麼存款？她想旅遊，我不支持她，誰支持她？」
我不明白。
爲什麼男的總在結婚後突然想着回報媽媽了。
年輕能掙錢的時候，沒說把工資全上交給親媽。
也沒說對親媽噓寒問暖，小節大禮送不停。
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一通。
難道結婚使人成長？
我甩開他的手：「所以你媽算盤打得真響啊，一年旅行三百多天，快樂有了，幸福有了，還分逼不出。哦，主打一個零成本高回報是吧？」
「你別忘了！這是我們存起來將來生孩子養家的錢！你全給你媽花了，我們急用錢的時候怎麼辦？家裏有人生了大病怎麼辦？你光想着孝順你媽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們的日子怎麼過？」
我說得話不知道戳中了陳明坤身上的哪根神經，他面露不耐：「急急急，你急個毛線啊！你以前怎麼不急？知道被我媽用了以後才急？」
「你還好意思說生孩子，非要有錢才能生孩子嗎，以前喫樹皮還不照樣生！生出來就能養活，就你矯情！」
「天天杞人憂天危言聳聽！沒錢治病就去死！活着也是拖累別人！」
我心涼了大半截。
當初和他結婚，婆婆不出錢不出力只在婚禮上出了個人，一切開銷全靠我們自己。
婚禮結束，婆婆拿着份子錢去旅遊了。
她說她的任務已經完成，現在要爲自己而活。
那時我和陳明坤辦完婚禮，身上窮得只剩幾千塊。
因爲婆婆說沒有義務幫我們帶娃，我理解了，便和我媽商量請個月嫂，我媽看着雙重保險。
請月嫂就意味着家裏的收入少一份，所以我們約定好攢夠錢就生娃。
現在，他卻怪我矯情不肯生？
一旁裝死很久的婆婆捶足頓胸：「別吵了！別吵了！都怪我！我應該早點死，不給你們小兩口增加負擔！」
「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老姐妹，告訴她們我不去旅行了，我回來掙錢，我去洗盤子掃大街，哪怕是翻垃圾桶撿瓶子也會一分不少把錢還給你們！」
我本來就臨近爆發邊緣，婆婆還不停裝委屈煽風點火，我氣得衝她大吼：「那你去打電話啊？我真沒見過你這麼自私無德的老人！光顧着自己享樂，趴在子女身上吸血！」
「打電話啊，現在就打，不打我看不起你！」

-4-
婆婆被我吼懵了。
她手裏還裝模作樣拿着手機，身體卻遲遲不動。
我的拆穿讓她騎虎難下。
誰知她突然抓頭髮把頭往沙發上撞：「讓我死！讓我死！老了惹人嫌，兒媳婦不尊重我，兒子也不幫我，眼睜睜看着我被欺負，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我冷哼一聲：「沙發是軟的。」
下一秒，陳明坤從身後薅起我頭髮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他面色鐵青：「跟我媽道歉！我媽一年纔來家裏幾次，你就用這種態度跟她說話？」
我捂着臉強忍眼淚：「她不來那是因爲她沒空！拿着我們的錢在外面瀟灑！」
「有你什麼錢！我工資比你高！那裏面大部分是我的錢！我愛給誰花給誰花！」
眼前男人兇狠的醜惡嘴臉暴露無遺。
左臉頰火辣辣地疼，但遠不及心裏的疼。
剛纔那一巴掌徹底澆滅了我對他的愛意。
「離婚吧。」
陳明坤不可思議地看着我：「就爲了這麼點小事你要跟我離婚？」
「我媽辛苦一輩子，有點愛好怎麼了？」 
「難道她就非得在家圍着你轉給你當免費保姆嗎？你怎麼那麼自私！」
「她現在的年紀就該享受人生，我們做子女的應ťŭₐ該全力支持！」
「你有沒有良心，連這點錢都要跟她斤斤計較？還用離婚威脅我？」
婆婆這會兒也不繼續撞沙發了，她茶言茶語勸：「兒子你們千萬別爲了我離婚啊，只要小夢心裏舒坦，媽受點委屈不要緊。」
這句話猶如導火鎖。
陳明坤拍桌而起：「離就離！誰不離誰是孫子！」

-5-
我轉身回臥室把門鎖起來。
婆婆在外面說：「兒子，小夢就是任性了點，你是一個男人，你讓着點她。」
「任性？我看她是想上天！媽你之前說得對，女人還是得治！你看被我打了還不是乖乖回屋老實了。再說了同樣是人！憑什麼男人就要讓着女人先低頭認錯！」
「她就是被網上的毒雞湯把腦子毒壞了！」
聽聽這普信發言，我以前眼睛裏是糊了屎嗎？
看上這狗東西！
我回屋不是因爲我慫了，而是我要報警。
好漢不喫眼前虧，我要是當他面報警，他急眼了又衝動打人怎麼辦？
家暴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適時的讓步是爲了讓自己更安全。
我又不傻。
警察上門的時候，陳明坤和婆婆雙雙傻眼。
陳明坤結結巴巴問什麼事。
我這才從臥室出來指證他：「警官，就是他家暴打我！」
陳明坤大怒，手臂下意識朝着我的方向揮起：「你這個賤貨！誰讓你報警的！」
當着警察面，他還敢動手，我真不知道該說他是愚蠢還是愚蠢至極。
警察厲聲呵止：「別動手！離遠點！」
然後他被兩人控制住壓着帶進車裏。
我一起過去做筆錄。
婆婆也跟上來了，她哭哭啼啼替她兒子求情：「警官，都是誤會，小兩口過日子哪有不打架的，我們以前都是這麼過來的，你們把我兒子放了，我會好好說他的。」
愚昧無知。
女警暗中翻了個白眼：「抱歉阿姨，現在是 2024 年，法治社會，就算是夫妻，打人也是犯法的！」
到警局裏，陳明坤一開始覺得自己沒錯：「現在夫妻間男人打女人多了去了，就她不能忍？」
「她是該打！誰讓她不尊重我媽！我要是不打她，怎麼對得起我媽？」
警察見他腦子不好，直接問我要不要諒解。
我說不諒解。
警察立馬銬上手銬帶走。
陳明坤急了：「哎哎哎，你們都不調解一下的嘛？怎麼說拘留就拘留？」
他陰鬱暗含威脅的目光轉向我：「李夢，你確定要這麼鬧？我被拘留的事要是公司知道了，我工作就沒了。」
我冷笑：「哦，關我什麼事？」
這時，綠茶婆婆委屈巴巴插嘴：「小夢，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我給你下跪磕頭，你別爲難我兒子了。」
我忍這個老太婆很久了，立馬冷嘲熱諷：「你演戲演上癮了？我懷疑你這幾年在外面不是去旅遊去了。」
婆婆神色緊張嘴硬：「我就在外面旅遊，不去旅遊我能幹嘛！」
「你是在外面進修演戲去了吧！來來來，你給我下跪磕頭道歉，我就寫諒解書，你跪啊！」
婆婆又開始哭了。
虛僞。
陳明坤咬牙切齒：「你怎麼樣才肯諒解我？」
我說讓我寫諒解書也行。
打我的人必須得彎腰低頭跟我認錯道歉，還要手寫一份悔過書。
我知道，像他這樣大男子主義的男人，讓他給女人低頭比喫屎都難受。
可他不得不道歉，畢竟他是公務員。ťû⁻
前腳被拘留，後腳估計工作就得丟。
最後陳明坤不情不願當着警察的面，九十度彎腰給我道歉，按我的要求寫了份悔過書。
同時，我請警察出具了一份告誡書。
我們三人一起出警局，陳明坤顯然自尊心受損，他看我的眼神陰狠無比：「賤貨！你給我等着！」

-6-
回到家裏，我媽摸着我的臉，心疼壞了。
我爸氣得咆哮：「這個狗東西！在我們面前人模狗樣，背地裏居然敢打我女兒！遲早會得報應！」
我媽跟着罵：「去他媽的媽寶男，人渣！跟他離婚！讓他和他媽過一輩子去！」
我拍拍爸媽得肩膀，安撫他們：「嗯，渣男盒飯已經在熱了。」
爸媽不明所以，我當即把陳明坤患肝癌中期的事告訴他倆。
我們全家非常有默契地相視三笑。
我當晚就預約了離婚Ṭũ̂ₛ，把信息發給陳明坤。
他秒回消息：「被我睡爛的二手貨，我看離了我，誰還肯要你！我媽早就給我介紹了一個白富美！她驢友的女兒！」
我嗤之以鼻，有什麼用？
你還能活多久！
很快便到離婚登記那天。
陳明坤帶着婆婆雄赳赳氣昂昂出現，我爸媽也陪我來了。
一切都很順利，直到財產分割，出了異議。
房子是我們雙方出資共同買的，對半分沒問題。
問題在於陳明坤把婚內共同財產都轉給了他媽去旅遊。
現在他翻臉不肯賠。
我拿出他的轉賬記錄：「我告訴你，錢是我倆一起掙得，你沒經過我同意擅自給別人，我有理由懷疑你們轉移夫妻共同財產！這是犯法！」
陳明坤耍賴：「你這就說得嚴重了！什麼犯法不犯法的，難道給我媽贍養費也有錯？」
我爸氣得眉毛倒豎：「好啊，那上法庭起訴，我看誰會掏空全家的錢給老母親當贍養費！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腦子都不長一個！」
我媽拿出警局出具得家暴告誡書：「你不賠是吧，明天我就拉橫條去你單位鬧，讓你們同事領導都知道你是道德敗壞、知法犯法的小人！」
我瞅了一眼婆婆：「只是可惜了，辛苦一輩子培養出來的公務員，毀於一旦，你要是工作丟了，房車這輩子都沒着落了吧。」
婆婆小聲說：「兒子，要不你把房子賣了，又不是賠不起，別影響了你的工作。」
最終，雙方意見達成一致，價值 120 萬的房子過戶給我，除去貸款 60 萬，我給只需他轉五萬。
沒想到剛出民政局，陳明坤不知道抽了什麼風，突然問我：「你前兩天是不是去醫院腫瘤科了？」
我停下了腳步：「對啊，你怎麼知道的？」
「我媽前兩天去醫院看感冒，看見你了。」
婆婆立馬笑了：「兒子，我就說她肯定生了大病，幸好你跟她要離婚了，不得拖垮你！咱家有多少錢也不夠她揮霍的啊！」
陳明坤說：「你別怪我絕情，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除了離婚的事，你也別聯繫我了，我可沒錢借給你治病。」
我若有所思：「你說得對，那一個月後我不來簽字離婚了，拖也要拖死你！」
陳明坤睜大眼睛：「你內心怎麼那麼陰暗，自己快死了還想拖我下水！你不同意我就去起訴！」
婆婆催促：「兒子，走了走了，你離她遠點，別傳染什麼病給你！」
倆人溜得比兔子都快。
生怕我纏上他們。
我爸剛纔差點沒忍住把真相說出來。
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得病的是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前兩天我確實去過醫院，是醫生打電話告訴我陳明坤有匹配的肝源了，但是有一個小朋友情況危急，就排在陳明坤後面一位。
我懂他的意思，昨天我還在猶豫。
但今天，我立馬掏出手機告訴醫生先救小朋友。
至於陳明坤？
他慢ṱú₍慢等着吧！

-7-
離婚冷靜期需要等待一個月。
第二天，陳明坤就迫不及待拉我去過戶。
他得意地告訴我，他媽要帶他去散心一個月，驢友和驢友的女兒也去。
正好和相親對象培養感情。
我求之不得。
告訴他：「嗯，去吧，玩得開心點。」
沒準是你最後一次旅遊了。
陳明坤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反而還不高興了，全程擺個臭臉。
過戶完出來，他突然想到什麼，憤怒地質問我：「你是不是早就有下家了？難怪要跟我離婚！」
「我媽說得對，你就是個蕩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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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抱歉，我沒你那麼齷齪。」
他氣急敗壞：「嘴硬！你還能活多久！」
接下來地一個月，我的生活恢復正常。
房子我轉手就掛售賣了 138 萬。
陳明坤請了大半個月的長假。
在外面玩得可開心了。
每天都發朋友圈。
還沒離婚呢，就和新女友就摟摟抱抱，卿卿我我。
婆婆也很開心，專門給我發消息，她兒子貸款給她買房車了。
可我注意到，陳明坤臉部皮膚越發粗糙晦暗。
黃得不健康。
很正常，畢竟他不知道自己有病，沒了我的管束，每天熬夜抽菸喝酒，也不忌口，症狀體徵自然就明顯了。
時間一晃而過。
我和陳明坤拿到離婚證那天，我順便把他的體檢報告遞給了陪同他來的前婆婆手裏。
我鄭重地對着前夫說：「保重身體。」
陳明坤不明就裏嗤笑道：「這麼快後悔了？我告訴你晚了！你就是跪舔我，我都不會再看你一眼！」
我又對着前婆婆說：「葬禮那天別忘了通知我，我來隨二百五份子。」
前婆婆氣壞了，指着我鼻子破口大罵：「你胡說八道什麼！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竟然敢咒我！我告訴你，老孃才五十多歲！前不久才做的全身體檢！身體好得很！你死我都不會死！」
她當場把我給他的體檢報告單撕碎，不解氣地還踩了幾腳：「故弄玄虛！」
我攤攤手：「我又沒說你要死了，我說得是你的孝順好大兒。」
陳明坤擼起袖子，怒罵：「你再恐嚇我試試？是不是還想被老子打？看來上次你還沒長記性？」
我無奈搖頭：「自欺欺人。我忘了告訴你，你媽剛纔撕得是你上次全身體檢的報告單，上面的檢查結果是你患了肝癌，你活不長了。」
氣氛驟然寂靜。
陳明坤臉色肉眼可見的難ƭûₖ看起來。
看我神情篤定，他慌了。
僵硬着身體趴到地上撿起被撕成一片一片的報告單。
婆婆拉她兒子起來：「明坤，你在幹嘛，你真信這個小賤人說得話啊？」
陳明坤衝她大吼：「都怪你添亂！你亂撕什麼啊，還不趕緊把報告單拼起來！」
婆婆又哭：「你竟然兇我？」
誰知這次陳明坤沒哄她，而是很不耐煩：「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以爲你是個寶寶嗎，死能裝！」
婆婆被懟得啞口無言。
我笑死。
原來陳明坤一直都知道他媽能裝，但之前是沒損害到他的利益，所以他樂意配合一起演戲。
可一旦損害到他的利益，他立馬就變臉了。
婆婆剛纔撕得有多瀟灑，現在拼得就有多喫力。
慢一下就被陳明坤瘋狂咒罵。

-8-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身體原因。
陳明坤拼碎紙的過程中突然臉色煞白，捂着肚子倒地不起。
我腳底抹油溜了。
遠遠地，聽見婆婆慌亂地喊救命。
「兒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來人啊，救命啊！」
「兒啊，你可別嚇唬我啊，媽還等着你養老送終呢！」
我心情大好。
中午多喫了兩大碗飯。
晚上也多喫了兩大碗飯。
沒想到喫到一半，我家門鈴響了。
我爸打開門。
陳明坤和他媽拎着幾大包禮盒陪笑着站在門口。
我爸脫口而出：「傻逼！滾！」
就要關門。
婆婆卻利用自己肥胖的身軀擠了進來，陳明坤不要臉地跟在後面。
我媽翻大白眼：「你們來幹什麼？」
陳明坤走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倒。
「夢夢，我們復婚吧！」
婆婆則對着我爸媽苦口婆心勸道：「親家公，親家母，先前的事是我兒子做得不對，我已經教育過他了。但夫妻之間，牀頭打架牀尾和，我覺得小兩口沒必要離婚，要不讓他們複合吧！」
我爸眉毛倒豎：「你怎麼教育的？來，當面教育給我們看看！」
婆婆一噎。
我爸諷刺：「想復婚就這麼點誠意啊？罵兩句都捨不得？」
陳明坤一看有戲，立馬衝婆婆喊：「媽，你使勁教訓，只要能讓岳父岳母原諒我，幹什麼都行！」
婆婆閉了下眼睛，忽然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陳明坤的左臉上。
反手又是一巴掌。
接着啪啪啪啪連環四個巴掌。
她說：「老婆娶回家是愛護和尊重的，你動手就是不對！你知道錯了嗎？」
陳明坤頂着豬頭臉誠懇地說：「我知道錯了，老婆纔是我最重要的人！老婆纔是一家之主！我之前太ŧú⁶混蛋了，直到我真的失去你，我才意識到你對我來說對麼重要！「
我面露輕蔑：「你難道不是快失去生命才意識到我重要的嗎？因爲你快死了，女朋友大概率也跑了，所以想到我這個前妻，想召喚我回去伺候你？還能白打工給你掙醫藥費！」
陳明坤被我揭穿心思，神情惱怒了一瞬，很快壓下去：「我真的知道錯了，夢夢，你想想我們的曾經，我們大學相識相知八年啊，談戀愛的時候我對你有求必應，你不開心，我就跨越大半個城市給你買你最喜歡喫的蛋糕，我不是聖人，孰能無錯，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嗎？」

-9-
陳明坤的表情誠摯無比，這番話說得，我差點就要感動了。
他和他媽不愧是母子，一樣地能演戲。
確實，當初陳明坤要是一點優點都沒有，我也看不上他。
平心而論，他學歷高，畢業兩年考上公務員，也夠努力上進。
最重要的是，他能給我提供情緒價值。
工作再忙，也會在特殊節日給我準備驚喜。
所以當初我不顧父母反對非要嫁給他。
即使他家裏沒有任何幫襯。
可結婚後，我才慢慢發現，他變了。
每次遇到他媽地事，他總是不分青紅皁白責怪我。
等他媽走了，他又跟我懺悔。
我想着他媽不跟我們住，一年能見幾回，也就沒放心上。
沒想到，我的妥協讓他更加變本加厲。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真心想跟我復婚，只是缺少一個出錢出力的傻冒而已。
如果躺在那裏的是我，他大概率會慶幸自己離得好，沒準還會特意跑過來罵我活該。
我歪歪頭：「你說得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那讓我想想，明天給你答覆。」
陳明坤和他媽面露喜色：「好好，兒媳婦，打是親罵是愛，我兒子是愛你才忍不住打你的，磕磕絆絆很正常。」
我差點 yue 出來。
下一秒，「啪「一聲，我一巴掌甩到陳明坤臉上。
他想發火，但忍住了。
我說：「哎呀，打是親罵是愛，你不介意的吧？」
陳明坤咬牙陪笑，還主動把另一邊臉伸到我面前：「不介意，不介意。」
爲了套住我當冤大頭，他也是拼了。
他們走了。
我媽立馬上前問：「夢夢，你不會真的考慮吧？那可是個火坑！媽不允許你再跳進去！」
我爸也嚴肅着一張臉不贊成。
我笑笑：「當然是騙他的！陳明坤可是有暴力傾向，他快死了，要是不把他哄出去，他破罐子破摔咋辦？明天我們全家出去旅遊，讓他找不到我們。」

-10-
我們全家定了一大早的飛機飛到了海南。
剛躺在民宿牀上，陳明坤打連環電話轟炸。
「我來接你去登記結婚，你家裏怎麼沒人啊？」
我說：「哦，我帶爸媽出來旅遊了，等回去再說吧。」
那頭一愣。
沉默好半晌問：「你爲什麼要去旅行？你不知道我得癌症了嗎？」
我覺得奇怪：「我爸媽辛苦一輩子，就旅遊這點愛好怎麼了？」
「他們年紀大就應該享受生活，我做女兒的當然要全力支持，這不是你說得話麼？」
「你得癌症不是還沒死麼？我回去能幹嘛？」
陳明坤語氣有點急：「可是我要住院治病！沒個人在身邊不行！」
我哦了一聲：「先讓你媽先伺候着吧，她不是說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這方面，她一定很有經驗吧？」
婆婆搶過手機：「兒媳婦啊，你能不能先借點錢？你們夫妻一場，你不想看着明坤因爲沒錢治病死了吧？」
這纔是真正目的吧。
我驚訝：「你們沒錢嗎？怎麼會啊，我記得明坤前不久不是貸款給你買房車的嗎？你把房車賣了再換錢不就行了。哎呀，我們要去喫海鮮大餐了！」
說完，我毫不猶豫掛斷電話。
我帶着爸爸媽媽在海南遊玩了半個月，後來又坐飛機轉去了內蒙古玩了半個月。
期間，陳明坤和他媽給我打過無數電話。
求我借錢，要麼就讓我去醫院陪護。
我通通掛斷。
直到婆婆說陳明坤的中期發展到晚期了，我才帶着父母回去。
行李爸爸媽媽先帶回家了，我直接趕往醫院。
迫不及待去看熱鬧。

-11-
來得早不如趕得巧。
我到醫院的時候正碰到陳明坤和他媽吵架。
短短一個月，他瘦得很快，臉頰兩邊都凹陷下去了，臉色也越來越黃。
此刻陳明坤滿臉的不可置信：「媽，你竟讓我放棄治療？」
「兒啊，現在沒有適配ťű̂⁷的肝源，你治也治不好的，還不如拿着錢出去玩一趟，把最後的生命浪費在醫院裏有什麼意義？」
「你體諒體諒媽，我都已經在醫院陪護你一個月了，身體真的扛不住了，回家吧，媽給你買點中藥喝喝，中藥比西藥管用。」
陳明坤氣得冒煙：「你是不是我親媽？當初你要旅遊，我瞞着李夢把所有的存款拿出來支持你，現在我就是生病了，你竟然因爲怕花錢怕累就讓我去死？」
「你這是一般的病嗎，你還能活多久，你非要把我掏空你才滿意啊？活着的人還要生活，我把錢給你花，我以後養老怎麼辦？你別太自私！」
陳明坤委屈地差點哭出來：「我自私？我爲了你連婚都離了，你竟然罵我自私！要不是因爲你，我也不至於住院了還飢一頓飽一頓，李夢肯定會把我照顧地很好！」
哦，難怪瘦得那麼快，原來是餓的啊。
婆婆立馬反駁：「跟我有什麼關係，那是你對她不好一巴掌把她扇走的！」
「那還不是你挑唆！我看你跟李夢說得一樣！只顧自己享樂趴兒女身上吸血的無良老不死！」
「你你你，好啊，你也是這麼想的是不是？你這個白眼狼！反正你現在沒錢繳費要被醫院趕出來了，我不管你了！」
病房裏還有其他人，他倆就這麼旁若無人地互相咒罵。
全然沒有了當初的母子情深。
真有意思，一場病就讓他們醜態畢露。
眼見吵得差不多了，我提着一袋子爛蘋果進來了。
「咦，還沒等到肝源嗎？媽，你有沒有去做配對啊？「

-12-
「你倆是母子應該會配對成功的吧？」
婆婆被我的話說得一愣，下意識說：「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的肝哪能用啊？」
「媽，你忘啦，去上個月民政局門口，你說你剛做過全身體檢，身體好得很, 一定能滿足捐肝指標。」
陳明坤聽到我這話, 像是聽到了活着的希望, 他猛地從牀上坐起來，神情激動：「媽，你快去給我做配型，給我捐肝, 我能活下來了！」
婆婆滿臉的拒絕，就差寫在臉上：「兒子，你聽媽說，第一, 你沒錢做手術，第二，捐完肝媽的身體就不好了, 咱順其自然吧, 以後你那份我一定會代你活下去的。」
我繼續煽風點火：「媽, 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明坤難道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就忍心眼睜睜看他死？你把房車賣了不就有錢了？」
「你閉嘴吧, 我要走了, 不跟你掰扯，他是你老公，以後交給你管了！」
婆婆說不過我就想跑，把爛攤子丟給我。
陳明坤徹底怒了，他不知道哪來的勁從牀上一躍而起, 薅住婆婆地頭髮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別走！你不給我捐肝, 就把我的錢一分不少吐出來！不然你今天別想走出這個病房！」
婆婆被他嚇住地哭出來, 結結巴巴解釋：「兒子，兒子，你冷靜點，錢我花完了，我沒辦法啊。」
陳明坤反手又是一巴掌：「都怪你！都怪你！我變成這樣都是你害得！」
啪啪啪啪，連環七八個巴掌。
「旅遊旅遊, 你就知道旅遊, 你不旅遊會死嗎？」
婆婆被打得跪地求饒。
我默默退出病房。
心裏暢快無比。
還有一件事，恐怕陳明坤還不知道。

-13-
婆婆在外這幾年根本就沒有到處旅遊，而是在外面有另外一個家。
用他的錢養老大爺和老大爺的兒子。
知道這個消息時，我真的震驚。
也根本沒什麼房車, 婆婆用房車的錢給老大爺的兒子買房付首付。
這還是離婚時我發現婆婆聽我說她在外面沒有旅遊這幾個字很慌張。
於是我把這事告訴爸媽, 爸爸立馬自告奮勇當私家偵探去查。
沒想到還真給查到了。
陳明坤真慘啊。
啊呸，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我準備在陳明坤一病不起時給他致命一擊。
萬萬沒想到, 我還沒說, 陳明坤就自己發現了。
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警局電話。
讓我去認屍, 陳明坤死了。
原來那天在醫院，醫生制止了陳明坤打他媽的行爲。
婆婆趁亂跑了。
陳明坤也因爲沒錢繳費出院。
但他對婆婆的肝念念不忘，於是用錢把婆婆騙出來。
在婆婆走後, 他偷偷跟在婆婆身後製造意外讓他媽去死，然後順理成章地得到肝。
然後就發現了這個祕密。
衝動之下，他掏出水果刀一通亂砍。
婆婆被捅了三四刀，老大爺有親兒子幫忙, 把陳明坤反殺了。
婆婆撿回一條命，只是終身要掛尿袋。
她的老相好及兒子雙雙入獄。
婆婆聽到這個消息哭得好大聲：「造孽啊！你自己病了死就死了，爲什麼要拉上我的男朋友！」
我唏噓不已。
這就是人性。
自私的人性。
（全文完）
作者：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