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男上司

我在公司午睡,又夢到了男神。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給他展示了一下我的新睡衣。
男神的俊臉上先是冒出一個問號,隨後又緩緩變成了一個感嘆號!
突然間,我被人拍了拍肩膀弄醒。
睜開眼看見男神蹙着眉,耳根泛紅,「能不能不要在工作時間想這種事?」

-1-
「今天週四了,可以親親嗎?」我期盼的問。
談逸一副我還要斟酌一下的表情。
「親哪裏?臉還是嘴巴。」
「嘴巴!」
他笑了一下,「這麼主動的嗎?」
我着急壞了,「天亮了,我馬上要上班了。」
他抿了下脣,很捨不得我的樣子。
……慢慢朝我彎下腰。
然後我就醒了。
我傷心地下不來牀,ƭű̂₅好半天才振作。
其實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會在公司見面。
只是到時候,他又會是另一個態度。
我和談逸戀愛六個月了。
在我夢裏。
在此之前,我暗戀了他一年。
他毫不知情。
現實裏我們接觸很少,他對我的印象也僅僅停留在——同公司同部門的一個女的,長得還行。
長得還行是我自己加的。
事實上是,我費盡心思進入他所在的公司以來,談逸從來沒有多看過我一眼。
我大概、也許、基本上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這晚,我又夢到他了。
夢裏談逸狀態不大對,看我的眼神朦朧,身體發軟,隱隱有股酒氣。
聽他說是陪一個供銷商喝酒,對方是香港那邊的,很難談的一個單子,他費了許多口舌纔拿下,當然也灌了不少酒。
談逸抱着我,輕聲呢喃:「好冷,怎麼都捂不熱。」
外面暴雨如注,他身體冰涼,偏偏額頭燙得厲害。
淋雨加上醉酒,他會生病的。
夢也可能是現實的映射。
「你家住哪裏?」我問。
他慢慢睜開眼睛,有片刻的迷茫,然後報了一個地址。
我強迫自己醒來,隨便套了件衣服,冒雨去藥店說明病症買了幾盒藥。
鬧市區的車不好打,又是陰雨天,排號排到了十幾位。
我簡直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趕過去,把藥放在他家門口。
怕他懷疑,我用另一個手機號假裝外賣員給他打電話,讓他出來拿一下東西。
打了三遍他才接,鼻音濃重地說了句好。
我在拐角處躲着,等了將近半個小時纔看見他打開門出來拿藥。
穿着浴袍țũ̂₇,可能沖澡去了。
溼漉漉的額髮遮擋了他的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閨蜜知道後痛罵我蠢,傻子纔會當做好事不知名的田螺姑娘。
「不然被他知道了我要怎麼解釋?我怎麼會知道他醉酒發燒,怎麼知道他家住址和門牌號?」
閨蜜罵罵咧咧:「知道又怎麼樣?你知道早上談逸在大羣裏問昨晚是誰給他送的藥,艾琳那個綠茶出來冒領了你的功勞,談逸還跟她道謝,說以後請她喫飯。兩個人都要約起來了你知道嗎!」
我一聽,也氣得半死。
還能有這麼無恥的人嗎?
第二天進公司的時候,碰見談逸和男同事聊天,內容是他對女朋友的要求。
我豎起耳朵,聽到他說:「太小的,沒什麼興趣。」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覺得我大概是沒什麼希望了。
後來才知道他說的是年齡。
於是我特意穿了一件日系海軍領的連衣裙,因爲夢裏談逸說,他喜歡看女生穿水手服。
不是說不喜歡年紀太小的嗎?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電梯裏有熟悉的男同事誇我今天可愛,只有談逸自始至終沒有什麼反應。
他垂眸看着手機屏幕,表情淡漠。
我有點挫敗。
看來上次的事情只是巧合,夢怎麼可能和現實相通呢。
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我是有多喜歡他,纔會連他生病都能有所感知。

-2-
晚上部門聚餐,中途我上了下洗手間,回來看見艾琳腿上蓋着一件外套,我認出那是談逸的。
心口瞬間冰涼。
不用說我都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纔會有這種待遇。
是因爲上次送藥的事情纔對她特殊優待嗎?
我看着他,想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他相信。
已經錯過時機了。
我依然夢到談逸,夢裏我和他冷戰。他覺得冤枉,想方設法哄我,見沒用,就把他的貓塞給我,然後又連貓帶人把我抱在懷裏。
柔軟的貓毛和他帶有體溫的胸膛,讓我懷疑到底是不是夢境。
眼前的人,真的是虛幻的嗎?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竟然在自家小區門口的便利店看到了他。
他也在買早餐。
我一句話沒說拿着加熱好的便當衝了出去。
事後又嫌棄自己太沒用了,擔心他覺得我沒禮貌。
越是喜歡的人,越是不敢靠近。
這就是我一直單身的原因吧。
第二天,我們又遇到了。
還是同一家店。
他主動跟我打招呼。
我臉都紅了,突然反應過來:「你也住在這附近?」
他說:「剛搬過來。」
他把我的東西拿過去,一起結了賬。
我受寵若驚地跟他道謝:「啊,我自己來就好。」
他嗯了一聲,然後說:「買這麼多,喫得完嗎?」
我一陣懊惱,要是知道會碰見他,就少拿一碗麪了。
我故作鎮定,撒謊道:「兩人份的,還有一份帶給同事。」
他也不知道信沒信,轉頭輕輕看了我一眼。
他和我一張桌子喫飯,由於緊張,我不小心把點的都喫完了。
談逸抬了抬眉:「不是要帶給同事嗎?」
沒辦法,我只能又買了三個包子。
今天不用擠地鐵,搭到他的車了。
我想問他住哪個小區,是不是和我同一個,又怕他覺得我是想蹭車,憋到公司也沒開口。
聽到一個男同事說沒喫早飯,我就把包子給了他。
對方很感動,跟我說了兩聲謝謝。

-3-
爲了趕一個方案,我加班到近八點才忙完。
經過談逸的辦公室,我發現門沒關,裏面燈還亮着。
暖黃的燈光下,談逸撩起背上的衣服,手裏拿着一張膏藥正在蹙眉。
他腰肌勞損,我是知道的。
夢裏我還取笑過:「年紀輕輕,腰就不好,結了婚可怎麼辦啊?」
他說:「對付你還是夠用的。」
其實我已經有點害羞了,強撐着反擊:「我不是那麼好敷衍的哦。」
見到這一幕,我有些恍惚。
談逸也看見了我,他開口:「可以幫我貼下膏藥嗎?」
「這裏嗎?」我在他後背摸索。
「上一點。」
「好了。」
「還有一張貼下面。」他指了指尾椎,彎下腰。
「……要把褲子拉下去一點。」我說。
「嗯。」
他後腰有一顆黑色小痣,我一直覺得很欲。
原來是真的有。
貼完他整理好衣服,拿過車鑰匙:「回家嗎?」
我點點頭。
外面風很大,吹得我的耳朵嗡嗡的,坐進副駕駛,談逸居然伸手替我理了一下頭髮。
這是夢裏的他常有的親密動作,親親之前還有親完,他都會替我理一下。
我半邊身體都僵硬了。
但是談逸很自然:「粘到葉子了。」
我胡亂點點頭。
談逸果然和我住同一個小區,連樓棟都捱得很近。
「到家早點睡。」他叮囑我。
我整個思緒都是凌亂的,懵逼地答應了一聲,進了單元樓。
在牀上越躺越清醒,爬起來做了頓夜宵喫,才撐得睡着。
夢裏談逸見到我的時候都無語了。
茶水間裏,同事在分發零食,艾琳拿着一盤剝好的荔枝遞給談逸:「補充 VC。」
我下意識說:「他喫荔枝過敏的。」
同事紛紛把目光投向我:「你怎麼知道?」
談逸也在看我。
我紅着臉解釋:「就是有一次聚餐,我聽他自己說的。因爲我也對荔枝過敏,就記住了。」
同事長長地「哦」了一聲:「談總監信嗎?」
談逸笑了一下。
我尷尬地恨不得鑽到桌底。
他所有的喜好、習慣,連腰痛的毛病都和夢裏一模一樣。

-4-
爲迎國慶,公司組織了一場內部籃球比賽,談逸以工作忙爲由沒參加。
好多女生都挺失望的,主要就是想看他的。
男同事作爲部門主力每天下午會去籃球場練球,我和閨蜜偶爾會去看,幫他拿下衣服,遞遞水什麼的。
閨蜜忽然碰了碰我,用眼神示意我看不遠處走過來的人,「我未來老公來了,把那誰的衣服拿好,我不能讓他誤會。」
閨蜜暗戀對象是人事部的,挺儒雅一男的,兩人相視一笑。
「比賽的時候你不會跑去替他們部門加油吧?」我吐槽,「我們的隊伍裏出現了一個叛徒。」
「噓,你看,談逸也來了。」閨蜜回頭瞥我一眼,笑,「你還替別的男人拿衣服,你完了。」
我頓時緊張。
談逸穿着球衣戴着護腕,帥得一塌糊塗。
他一眼都沒看我。
一上場他就投進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圍觀羣衆都炸了,我還聽到了女生的尖叫。
閨蜜兩眼放光:「就是說嘛,幹嗎不參加?贏了還有獎金誒……」
夢裏我問談逸,怎麼突然又想到報名了?
談逸轉過頭望着我:「如果不是你天天跑去看別人,我會上場嗎?」
正式比賽那天,領導特意跑來跟他說放放水,友誼第一。最後贏的還是我們部門,談逸表現出彩,好多人搶着要和他合影,我只能勉強在大合影的時候湊個邊邊。
艾琳穿着啦啦隊的小短裙撲上去抱了他一下。
閨蜜氣得磨牙,催我也上。
我沒有勇氣。
爲了慶祝,晚上大家在酒店喫自助餐,男同事一邊問我有沒有看到他今天那個帥氣的連投,一邊坐到我身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我想提醒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水杯是我的……
男同事喝完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把水杯還給我:「沒注意喝了你的水……」
談逸從他手中抽走杯子:「喝過了就不要給人家了。」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我還是很不爭氣地激動Ŧųⁿ了很久。

-5-
換季的原因,我生病了,重感冒+痛經讓我下不來牀,沒辦法,向公司請了假。
喫了藥嗜睡,倒是方便我夢到談逸。
我頭重腳輕,鼻腔像是被兩團棉花塞住,但還是抱着談逸要和他玩親親。
發燒到 39°C,整個人又熱又渴,感覺他身上涼涼的,就忍不住一直貼近他。。
談逸被我親得喘不過氣,脖子紅了一大片,無奈地向後躲,但又不敢用力推我。
生病的人最大。
他哄着我,催促我醒來,說我一整天都沒喫東西了,身體會受不了,記得飯後半小時要喝藥。
我依依不捨地清醒了。
房間裏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
天色灰暗,是下午了。
我爬起來,發了很久的呆。
隔天回到公司,卻發現談逸不在。
問了同事才知道,他也感冒了,挺嚴重的,正在醫院打吊針。
兩個人接連感冒。
要不是生病期間我沒和他接觸,我都要以爲他是被我傳染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談逸回來了。
碰見他是在走廊,兩個人面面相覷。不知想到什麼,他的眼神有些飄忽,隨即又恢復平常,關切地問我:「感冒好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嘴脣好像有點腫。
我沒有傻到以爲那是我親的,那太玄幻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有了女朋友。
我喪得無法言喻。
甚至有絲難堪。
中午沒去食堂喫飯,下午掐着點打卡下班,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做。
那天我熬到很晚才睡,夢裏見到談逸也很疲累,疲累得不想說話。
很快就是情人節,當天晚上我看到艾琳曬的朋友圈,她將臉湊在一隻「長毛金漸層」邊上,嘴角掛着甜蜜的微笑。
配文是:最幸福的是,二十三歲,身邊有貓和你。
那是談逸的貓。
他曾經說過,他家的貓很高冷,平常看到陌生人來家裏都會躲起來,有次他媽媽想抱它都被撓了一道口子。
現在卻溫馴地躺在艾琳身邊。
只能說明,他們很早就在一起了。
我的心臟被酸澀填滿。
我不能再在夢裏擁有他了。
罪惡的,像是偷偷惦記着別人的東西。
幾天後的部門聚會,我們被要求男女對唱。起鬨的人太多,前奏響起,談逸接過話筒,我連拒絕都來不及。
天知道我的手抖成什麼樣子,那些纏綿悱惻ṱúₕ的歌詞,每唱一個字我的臉都在發紅發燙,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乎不在調上。
曾經在年會上一展歌喉驚豔四座的我,是因爲唱歌好才被推上來的。
回憶跨過山海,你可以入夢來。
如果相擁蓬萊,這份愛會盛開。
如果永不醒來,這結局會更改。
我寧願,墜入夢的海。
……
談逸的嗓音和他說話時一樣磁性好聽,他發揮得很穩定,對比之下,我簡直稱得上慘烈。
閨蜜後來說,我在上面像一隻心虛又惶恐的兔子,全程都在躲避談逸的眼睛。
任誰都看得出我的心思。
談逸應該也猜到了。
但他不在意,畢竟喜歡他的女孩太多了。
那晚在夢裏,談逸的聲音格外清晰和真實,他念着我的名字,說孟夕,你怎麼不敢看我。
我搖搖頭。
他抱Ţů⁰着我,寵溺地笑:「真是膽小鬼。」
是啊。
我是個慫包。
現實中的我連和他搭句話的勇氣都沒有,卻在夢裏和他談了半年之久的戀愛。
我的夢那般真實,可現實裏的談逸卻又提醒着我,那是一場錯覺。
我一個人的錯覺。
我去找了表姐,表姐在做心理諮詢師的同時,也是個業界小有名氣的催眠師。
她說,她可以幫助我擺脫夢境。

-6-
催眠開始前,表姐向我確認:「你真的做好準備徹底放下他嗎?我是說,夢境有時是種橋樑……」
我點點頭:「一年多了,我想回歸到正常生活。」
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否則,我不確定我還能不能保持清醒。
隨着催眠導語的深入,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夢裏談逸穿着松石綠針織衫,袖子挽至肘部,領口鬆垮,肩膀尤爲寬闊。
他皮膚白,很適合這個顏色。
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談逸,你知道嗎,」我輕聲說,「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你了。」
談逸聽了微微彎脣:「嗯?」
「爲了能每天見到你,我面試了三次,才進入現在這家公司。」我說,「我其實是個很膽怯的人,被拒絕過一次,就會自覺離得遠遠的。但是我太想接近你了,這個願望大過了我的自尊心。」
「我知道。」
「還有,」我說,不自覺帶上了點委屈,「你那次感冒,給你送藥的人是我,不是艾琳。那天晚上我淋了雨,第二天還感冒了。」
「我知道。」他說,「我知道是你,所以事後,我私下裏揭穿了她。」
「真的嗎?你不喜歡她?」
「我喜歡你。」談逸勒緊我的腰,低頭看着我,「現在呢,夠不夠近?」
他眼裏像是有什麼光芒,亮得讓我心口發熱:「還想不想更近一些?」
我聽懂了他話裏的內涵,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說的不是那種地方。」他提醒道,語氣很無辜,好像在責怪我思想不端正。
我瞪了他一眼。
他在我耳邊輕聲開口,帶着笑意:「我的意思是,我們結婚吧,好不好?」
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來告別的。
雖然清楚這只是夢,可能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我的顱內還是像放煙花一樣,開心得尾椎都在泛麻。
我沒有說話。
談逸的眼睛從起初的明亮,在我的沉默中一點點染上了疑惑、憂慮還有黯然。
我不忍心,說了聲,「好。」
談逸的臉冰消雪融,他抿了下脣:「回答得真慢。」
「我也是要考慮一下的。」
他笑了,低頭撒嬌似的蹭了下我的臉,像他養的那隻肥嘟嘟的金漸層一樣:「老婆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我有點無語,又有點被他萌到。
我們倒在牀上,側身躺在一起。
他似乎有點累,此刻難得鬆懈下來,額頭抵在我的頸彎,呼吸溫熱而綿長。
我拍打着他後背,慢慢哄睡他。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最後看他一眼,我起身離開了夢境。
催眠很成功。
表姐說,我以後都不會夢到談逸了。
我跟公司請了長假,回了一趟老家。
在老家的生活清閒又安穩,喫着老爸從農村弄來的土雞土豬肉,看老媽搓搓麻將,我的小肚子又被養了出來。
日子回到正軌,夢裏不再有他。
雖然也會遺憾,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
爸媽希望我辭職,在縣城找一份輕鬆的工作,再談談戀愛,早點結婚,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也放心些。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再考慮幾天。
這次回來,我發現他們好像真的老了。
臉上多了皺紋,眼睛愈發渾濁。
除了焗了油的頭髮。
隔壁王阿姨給我介紹了個對象,比我大兩歲,是縣廣播電視臺的,體制內,鐵飯碗,在縣城有兩套門面房。
爸媽讓我見一見,對於相親以前我是很抗拒的,但這次同意了。
很輕快,很自然。
爸媽都有些愣神。
見了面,聊了一會兒,發現氣氛也很融洽,對方衣着休閒但整潔,看久了還會發現有點帥。
走出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難。
我們並排走在街邊散步,隨意聊着天,不承想卻遇到了談逸。
他站在我面前,臉色和語氣一樣冰冷:「這麼久不出現,原來是想出軌。」

-7-
旁邊的相親對象臉上混雜着驚訝和疑慮:「出軌?」
我瞬間就慌了:「你胡說什麼?」
談逸銳利的視線定格在我身:上,「一週前,她還親口答應了我要和我結婚,現在卻又出爾反爾。」
後面四個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
我一震,猛地抬頭看向他。
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也和我做了一樣的夢。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世界上當真有這麼詭異的事情嗎?
我混亂了。
直到被談逸攥着手一路拉上車,我纔在車內的暖氣中漸漸回神。
「你家在哪?」談逸問。
我不自覺摳起了手指。
我這個人一焦慮就會這樣。
談逸沉默了一會兒,大Ŧúₕ手掌住方向盤:「你不說話,我就隨便找個路人問。縣城就這麼大,總有認識你或你父親的。」
我見他真的打開車門要問,連忙拉住他的胳膊:「你別亂問,會讓人誤會的。」
「那你就告訴我。」
「你去我家幹嗎?我爸媽又不認識你。」
「遲早要認識的。」
「爲什麼要認識你?你又不是我的誰。」我急了。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談逸抿脣看着我。
我慢慢鬆開抓着他胳膊的手。
「好。」他把腿收回來,帶上車門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妥協,「那帶我找家酒店,我連續開了六小時的車,需要休息。」
……
酒店房間裏,他坐在牀上靜靜與我對視。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你怎麼知道的?」
他明明很清楚,卻偏要問我:「知道什麼?」
「就是在夢裏我們……」一開口我就後悔了,應該問他爲什麼會說我們要結婚了的。
談逸接着我的話說下去:「談戀愛?」
「……」我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只好瞪了他一眼。
談逸笑了:「瞪我的樣子,和夢裏一模一樣。」
我咬脣:「這麼說,你也夢到了?」
他點了點頭:「從六個月前起,我突然開始頻繁夢到你。夢裏我們關係很親密,你很黏我,走路的時候要挽着我的胳膊,喫水果要和我一人一口分着喫,躺着的時候要把臉埋進我懷裏,連上廁所的時候都要在旁邊一臉期待地看着。」
隨着他的描述,我的頭越來越低。
我覺得我的臉都要丟盡了。
談逸停頓了一下,嘴角泛起笑意:「起初我覺得很奇怪,也很困擾,甚至去找過心理醫生諮詢自己是不是患上某種精神疾病,否則怎麼會一天到晚意淫自己的女同事。後來我漸漸適應了,甚至開始期待夜晚的來臨,那段時間,我每天回家都很早,還被同事取笑了。」
他接着說:「慢慢地,我發現夢境的影響力越來越強,我在夢裏受到的傷,第二天相同的部位也會出現同樣的傷口。我開始重視起這件事,也觀察着現實裏的你,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做着同樣的夢。」
我想起他生病感冒那天紅腫的嘴脣,原來真的是我傳染的……
愧疚的同時又有點嗔怪,知道會傳染他怎麼不推開我……
「既然你都有所懷疑了,怎麼不告訴我?」
「我也不能確定。如果隨便說出夢裏的事,大概會被人當作神經病關起來。」他似乎很無奈,「而且現實裏的你似乎很怕我,每次沒說上幾句話就要跑開,寧願喝男同事遞的白開水也不願意碰我給的普洱茶。我都懷疑是不是我平常安排的工作太多讓你討厭我。」
談逸嘆了口氣:「我都不敢多看你,你每次都會露出又驚又怕的眼神,讓我覺得自己在性騷擾。」
我開始思考自己平常在他面前真的是這樣嗎?
原來閨蜜每次都恨鐵不成鋼地罵我慫,是真的……
談逸問我:「爲什麼最近我們的夢忽然沒有了?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麼?忙着和男人相親?」
「我不想再繼續下去,就去找表姐讓她給我做了催眠,解除了夢境。」
談逸定定地凝視我半晌,才緩聲說:「不想再繼續下去?」
我望着他,聽見自己「嗯」了一聲。
談逸的下頜線變得有些冷,他生硬地道:「你表姐叫什麼名字?」
「……劉莉莉。」
談逸挑了挑脣:「又是她。」
又?
他起身,拿上外套往外走。
「你去哪?」
談逸頓住步子:「你的假也該收了,去跟叔叔阿姨打聲招呼,我們回上海。」
我還是一臉懵:「這麼急嗎?」
談逸鬆了鬆袖釦:「你不回去也可以。我去找劉莉莉,讓她把我們的夢連接回來。」
「……」
兜兜轉轉,我還是繼續了我的外鄉打工生涯。
談逸載着我直奔表姐那兒。
推開心理諮詢室的大門,表姐一見着我倆,立刻抄起嗑了一半的瓜子準備跑路。
談逸錯身攔在她面前,表情陰森:「劉醫師?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表姐笑呵呵:「小談這是又有心事啊。年輕人不要這麼記仇嘛。」
直到三個人坐下來,表姐纔開始解釋:「催眠是一門玄學,它能激活我們大腦的未知潛能。我只是在你們的潛意識裏種下了一枚心錨,至於有什麼發展得出什麼結果,就要靠你們的心去推動了……」
談逸冷漠地說:「既然是要靠我們自己去推動,你爲什麼又要橫插一腳,擅自掐斷孟夕和我之間的聯繫?」
表姐訕訕道:「你的意思是?」
「連回來。」
「那是不是得問問夕夕願不願意……」
談逸看向我。
我沉吟片刻,輕輕搖頭:「我不願意。」
談逸的脣線緊繃。

-8-
「爲什麼?」他問。
我低下頭,不說話。
虛假和現實,終歸是不同的。
……
自那天之後,談逸對我的態度產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他開始給我買早餐了。
還提前將車開到小區外面等我,說我以後搭他的車上班,可以睡晚一點再起。
後面那個提議着實很有誘惑力,但我還是很有骨氣地拒絕了。
年輕人,就應該在地鐵裏擠破頭。
於是後來,他就把早餐放在了我的工位上。
這下全部門都知道我驚人的飯量了。
早上開例會的時候,他還給我發消息,問我昨晚睡得好不好?他很不好。
我一下子就聽懂他的意有所指,抬頭望過去,恰好他也拿着手機朝我看過來。
那個眼神很難描述。
就是很勾人的,帶着一點示弱和討好的意味。
我心口結結實實地酥軟了一把,連忙側過頭躲開他。
敢在會議上明目張膽玩手機的,也只有他了。
中午,老家的那個男人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大城市過得辛不辛苦,上海月薪一萬的工資未必有家裏五千塊生活質量高之類的,談逸就在一旁沉着臉。
掛斷後,語氣不是特別好地說:「真有出息。」
他不是一個言語刻薄的人。
所以我還蠻驚訝的。
傍晚談逸因爲審批材料耽擱了,讓我等他十分鐘一起下班。
出辦公室的時候見到我,他明顯鬆了口氣。
車上,他握着方向盤問我:「餓了沒有?想喫什麼?」
我搖搖頭。
他帶我去超市,隨意挑選了一些食材。
都是我愛喫的。
在夢裏相處的那半年,讓他很瞭解我的口味和喜好。
我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開心之餘,又有點酸澀。
車子停進地下車庫,談逸打開後備廂,遞給我一個小袋子,自己拎最重的:「幫我分擔點。」
我知道他不是拿不動,是想讓我跟他回家。
到了門口,我有點躊躇。
這是我第一次來他家。
談逸在玄關換鞋,回頭看了我一眼:「把門關上,不然貓會跑出去。」
我只能走了進去。
一進門,談逸的金漸層邁着優雅的貓步徑直朝我走過來,親暱地拿頭蹭了蹭我的小腿。
我愣住了。
談逸笑了笑:「看來它也很想你。」
它也進入了我的夢境嗎?所以纔對我……這麼親近。
我恍惚地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
金漸層翹起尾巴,舒服地打着呼嚕,還在原地打了個滾讓我摸它鬆軟的肚皮。
談逸嘖了一聲:「這諂媚的樣子,我媽都沒見過。」
「那艾琳呢?」我說,「它平常那麼兇,不熟悉的人根本摸不到它,爲什麼卻肯跟艾琳拍照?」
談逸的表情微微一滯。
我抬頭看着他:「是不是說明艾琳也經常進出你家?」
「什麼時候的照片?」
我翻出艾琳的朋友圈給他看。
談逸的眉頭漸漸攏起。
半晌,他說:「這不是在我家拍的,是在寵物醫院。」
他把照片放大給我看背景,角落的確有一排貨架,上面放着琳琅滿目的寵物食物和用品。
「當時它生病,不喫不喝外加頻繁嘔吐,我把它送去了附近的寵物醫院輸液,在那裏觀察了兩天。可能就是那時候拍的照片。」
我想起那段時間在夢裏,談逸的確跟我提過他的貓好像誤食了什麼東西。
「至於小咪爲什麼不掙扎,可能是陌生的環境下過於緊張,不敢動彈。」談逸掏出手機看了看,遞給我,「這條朋友圈我這邊沒有顯示。」
我猜到了。
艾琳應該是僅我可見了。
所以聚餐那會兒我看見艾琳用談逸的外套蓋腿,也可能是她玩的把戲。
畢竟談逸那時候好像出去接電話了,等他回來艾琳就把外套還給了他。
我一時間有點無語。
我是真沒想到,現實裏我跟談逸都那麼疏遠了,艾琳還能把我當成情敵,特意耍些小心機給我看。
最無語的是我還沒有一點懷疑地上當了。
談逸有點無奈:「你就是因爲這個纔跟我賭氣?」
我點點頭。
他望着我沒說話,我隱隱約約感受到了他的委屈。
我想了想,退出朋友圈找到我和他的聊天界面,想給他發個「不氣不氣我們和好吧」安慰一下。
現實裏我說不出來。
點進去卻注意到他給我設置的聊天背景,一隻柴犬齜牙咧嘴地大喊着「快理我啊」。
談逸也發現了,尷尬地把手機奪走了。
我拼命提醒自己不要笑了,但是忍不住。
就真的,一下子覺得他好可愛哦。
他忽然按住我的肩膀,低下頭親了我一口。
脣軟軟的,溼溼的,像果凍。
跟夢裏好像不太一樣。
溫熱的呼吸拂過我的臉,弄得我有點癢。
然後我們兩個人都安靜了一會兒。
我覺得兩個成年人都站在玄關像傻子一樣,就跑去沙發那裏坐了下來。
他也跟了過來,坐在我旁邊。
「你不去做飯跑過來做什麼?」我們倆彷彿小學雞。
「還不餓。」
他看着我。
不知不覺又親在一起了,這是我們第一次在現實裏接吻,所有的觸碰都敏感加倍。
沒親多久談逸就退了出來。他伏在我身上,笑了笑:「好像比夢裏刺激。」
我「嗯」了一聲,嗓音嫩得不像話。
中場休息了五秒,他又親了過來。
我們來來回回親了半個小時,一身的汗。
到最後是我實在餓得不行,肚子嘰裏咕嚕直叫,他纔去做飯的。
我就很安心地坐在沙發上擼貓,等飯。

-9-
晚餐好浪漫啊,他倒了兩杯紅酒,還特意把燈光調暗了一點。
就是他一直問我夠不夠喫,要不要再添一碗飯。
說得我像飯桶一樣。
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就像什麼特殊癖好得到滿足似的,笑笑地看着我。
哪怕我們都努力在拖慢進食速度,一頓飯還是喫完了。
我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再待下去就有點危險了。
於是就跟他說要回家。
「嗯?」談逸把碗盤放好,又洗了個手,「這麼快嗎?」
「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沒關係,我起得來。」
「……我起不來。」
談逸沒辦法:「那好吧。」
我在玄關磨磨蹭蹭換鞋子,等着他開口說送我。
但他沒什麼動作的樣子。
我有點生氣,三兩下換好鞋子,打開門走出去。
談逸撲哧笑了一聲:「我送你吧。」
「就那麼幾步路,不要你送。」我假裝不是很在意。
他已經走了出來:「幾步路也要送,不然你明天又不理我了怎麼辦?」
兩棟樓之間距離不超過三十米,也就是坐電梯的時間長了一點。
談逸始終沒有說話,我就很害怕他突然開口讓我搬過去住。
夢裏他就一直覺得我的屋子太擁擠,臥室和客廳連在一起,沒有廚房,牀也太小了。
就這,我都有些負擔不起。
上海房租實在太貴了。
「真的不考慮把夢連回來嗎?」送到家後,他站在門口問,「這樣我們就有很多時間可以……」
他點了點脣瓣:「做別的事情。」
「不考慮!」
原來他不說話是在琢磨這個!
……
夜裏有點興奮,翻來覆去折騰到凌晨三點才睡着,直接導致第二天早起的時候有種要死的感覺。
可能是談逸那句話給了我心理暗示,我真的夢到和他……
早上見面,我目光躲閃不敢看他,觀察半天確定他一臉泰然,並沒有入到我的夢裏才放下心來。
看來表姐的催眠還是管用的,即使夢到他也沒關係。
勉強處理完部分工作,中午我實在扛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又夢到談逸了,地點是我家。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確信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夢,我跳上牀,放心大膽地給他展示了一下我的新睡衣。
談逸的俊臉上先是冒出一個問號,隨後又緩緩變成了一個感嘆號!
突然間,我被人拍了拍肩膀弄醒。
睜開眼看見談逸蹙着眉,耳根泛紅:「能不能不要在工作時間想這種事?」
我一臉蒙,反應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倏地漲紅了臉。
他他他……
什麼時候又連起來了……他怎麼都不告訴我。
我好想哭。
飯點一過大家陸陸續續回來了,談逸輕吸了一口氣,起身快步離開。
同事說總監最近好慷慨,每天請大家喝星巴克。
閨蜜嘴很碎地說是沾了某人的光。
嗓門還賊拉大,生怕我聽不見。
於是大家都開始討論那個某人到底是誰。
我把臉埋得低低的,生怕被提到名字。
最後大家得出結論。
那個人是艾琳。
原因嘛,人家腰細腿長,大波浪,最符合談逸的審美。
我還沒怎麼樣,閨蜜先不幹了,跑上去和他們爭論起來。
「篤篤。」
談逸在我工位上敲了敲,低頭看着我:「給你買了點喫的,來我辦公室。」
我哦了一聲,慢慢起身跟在他後面。
大家都在看我,是那種恍然大悟的表情。
閨蜜還有點小得意。
進了辦公室,ṱü⁽「吧嗒」一聲脆響,談逸將門反鎖了起來。
我不禁爲自己捏了把汗。
談逸在椅子上坐下,用下巴點了點桌子上的外賣:「喫吧。」
我走到他旁邊,想把外賣拿走。
不曾想他攬住我的腰,一使力把我帶到了他大腿上。
「談逸?」我大氣都不敢出。
「緊張什麼,在夢裏不是經常這麼坐嗎?」他很淡定地說,「喫吧。」
……我哪裏喫得下。
食不知味地扒拉了一筷子,談逸忽然開口:「蕾絲?」
我整個人都是一抖。
「……是不是隻要我做夢,你就會受影響?」
「嗯,腦子裏會有畫面,身體也會有感應。」
「那我以後不白天睡覺了。」
談逸湊近我耳朵,呼出的熱氣弄得我癢癢的:「那現在怎麼辦?揮之不去了。」
「……」
媽呀。
「怎麼笨手笨腳的……」
「這不是夢裏,我不會……」
「……算了,讓我來。」
下班後,我們倆去約會了一下,喫喫飯看看電影,談逸將我送回家。
他笑了一下:「早點睡。」
之前還沒說破的時候,他也這麼叮囑過。
現在聽起來,完全是另一個意思怎麼辦?

-10-
後來,我們還是同居了。
我搬去他家,發現他家女性用品一應俱全,連牙杯睡衣都是情侶同款。
我很訝異,「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還有,這個顏色好土哦。」
他俯身換鞋,「搬到這個小區那天。」
「???」這麼早就蓄謀好了讓我搬過來!
他抬起臉很認真地問我,「土嗎?不是你說喜歡粉紅色?」
那也不用什麼都買粉紅色吧!
夜裏躺在一張牀上,我揣着一肚子困惑,吶吶的問,「我夢見你是因爲我喜歡你,可是你爲什麼也會夢到我呢?」
談逸放下書,輕輕瞥了我一眼,「我也不清楚爲什麼。別玩手機了,睡吧。」
「噢。」
十分鐘後,我翻了個身,在黑暗中眼巴巴地看着他,「到底是爲什麼呀?」
他似乎Ṫũ̂₌有些無語,「都說了不知道。」
「肯定有原因,不然爲什麼你夢到的不是張三不是李四?你也可以夢到艾琳啊,她天天衝你拋媚眼。」
他捂住我的嘴,無奈的笑,「什麼亂七八糟的,還睡不睡了?」
我不甘心地掙紮起來……
然後就,被他鎮壓了。
爲了解開疑問,我自己一個人去找了表姐。
表姐正在寫一篇與已逝之人通過夢境對話的論文,聞言神祕兮兮地告訴我,「夢境互通這種破次元操作,只能在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之間生效哦。」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