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物:梟桃十二子

奶奶臨死時,把她生前十年都未離身的手釧留給我。
我如她一樣小心珍視。
可新來的同事,盯着我的手釧雙眼放光。
「美美,你這是養了十年的梟桃十二子吧。借我戴三天,我給你一百萬。」
我眼皮一跳,趕緊拒絕。
她白眼一翻,語氣不屑:「沒點偏財運的蠢傢伙。」
「賺陰財,纔是真正的蠢傢伙。」我回懟。

-1-
這話瞬間就讓新同事破了防。
向紫帆指着我鼻子大罵:「你神經病嗎?我說給你一百萬,只讓你那手釧給我戴三天!」
「我是你財神爺,是你金主爸爸,還不跪下磕頭,把手釧雙手奉上。」
「有病。」我吐出兩個字,就不再管她,拿着上司給的文件就準備去複印間複印。
可向紫帆一把拉住我,面上全是怒色。
她動作很快,直接過來脫我的手釧。
我一驚,趕緊推開她,把脫到虎口的手釧推回手腕。
「到底誰是神經病?我說了這一百萬我不賺,別來惹我!」
我已經很煩很煩了。
如果不是因爲實習證明,關乎着我到底能不能順利拿到畢業證,就衝她這滿身陰氣,我早走人了。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辦公室的圍觀。
帶我的頂頭上司也在人羣中,那肥膩的臉,蹭的一下噴出糞來:「巫美美!我讓你複印資料,你在這幹什麼?」
「張主管,我只是感覺巫美美的手釧很好看,想花錢租來玩三天,她就欺負我。」向紫帆委屈巴巴。
我們是全國五十強的大企業,想進來實習的人擠破頭。
能留下的更是大浪淘金,寥寥無幾。
向紫帆因爲有錢,經常請大家喫飯喝奶茶,在辦公室的人緣比我好的多的多。
更別說,她還給主管送了好幾瓶茅臺。
她一開口,全辦公室的人幾乎都站在她那邊。
主管眉頭一皺,立刻命令道:「把你手釧脫下來,送給小紫。」
向紫帆眉眼全是得意,幾乎是居高臨下地等着我雙手送上手釧。
四周的同事也是抓住討好她的機會。
「美美,你別那麼自私,把手釧送給小紫玩幾天唄。」
「是啊,這手釧對你再重要,哪有錢重要?」
「你一個實習生,還不知道賺錢的難度,一百萬啊,就算是主管也得賺一年纔有。」
「……」
衆人七嘴八舌。
甚至還有好事者說,像向紫帆那麼好的人,我就不應該收錢,白送她纔是。
「這是我奶奶留下的,一個死人的東西,你們這麼慷慨?」
剛剛說得起勁的幾個人閉了嘴。
大多數人對死人的遺物是有忌憚的。
可向紫帆壓根不在乎:「我又不要你的,只是租三天戴着玩玩,我保證不會把它弄壞的。」
她舉起手,煞有其事地發誓。
這舉動立刻引來一大波人的奉承,Ṫųₙ勸我現在就把手釧給向紫帆。
「巫美美,你還不趕緊謝謝小紫,那可是一百萬,夠你少奮鬥多少年了。」主管用他豬腦子指揮我。
我深吸一口氣拒絕。
「這手釧是奶奶給我的遺物,我不會出賣、出借。」
我很強勢。
從進公司實習開始,大家都知道我很固執。
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這點還是從向紫帆請客時體現的。
每次她請客喫飯喝奶茶,我總是拒絕。
理由:減肥,不會攝入高糖高油食物。
就算去糖也不喝。
他們說我固執不懂人情事故。
實際上,我並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而是不想沾上任何陰財小利。

-2-
拒絕了向紫帆後,主管看我更加不順眼了。
他給了我很多超出我工作範圍的事,不幹完不準下班。
我頭更疼了。
壓抑的暴躁因子在血管裏瘋狂跳動。
脣角都快被我咬出血來。
偏偏向紫帆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在我死命加班處理文件時,她從茶水間泡了一杯咖啡過來。
「美美,你這樣加班肯定很困,來喝點咖啡吧。」
她臉皮太厚,明明剛剛因爲她我被主管針對,她竟一點不好意思都沒有。
「不喝。」冷硬的說了句,我繼續埋頭處理文件。
下一秒,褐色的咖啡,直接潑在我手腕上。
手釧上沾了不少。
「誒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快取下來擦擦。」向紫帆瘋狂從紙巾盒裏抽紙,過來幫我擦。
被我一把揮開。
「這手釧你碰不得,別再打它主意了。」我幾乎挑明。
向紫帆也沒了好臉色:「我想要的東西,就沒有Ṱũ₆得不到的。」
「那就死!」我盯着她,眼睛已經有血紅泛起。
砰!
我腦袋被主管用文件打了一下,眼底的紅色迅速消散。
眼前清明瞭很多,就連剛剛一直咬着的脣,也放鬆了。
「你是廢物嗎?給你杯咖啡你都端不住!」
「趕緊給這收拾了,毀掉的文件及時打印補上,明天讓我發現有任何紕漏,你的實習證明就別想要了!」
他罵罵咧咧地爲向紫帆出氣。
向紫帆跨上自己的名牌包包,踩着細高跟驕傲下班。
看着壓根做不完的任務。
爲了實習證明。
忍!
連續加班三天後,公司來了福利。
帶全部人去溫泉山莊度假放鬆。
全公司歡呼。
我也鬆了一口氣,一直低頭加班,我也受不了了。
在換衣服時,向紫帆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我不管她。
利落地換好了泳衣,把常服塞進櫃子鎖上就往外走。
向紫帆一把拉住我:「美美,我們是去泡溫泉,你戴着手釧容易壞,不如放櫃子裏吧。」
我給她一個,我是傻逼嗎的眼神,嘴上給了她兩分面子:「我這個已經玉化了,稍微注意點沒事。」
泡溫泉的整個過程,她都盯着我,恨不得上手來搶。
我自然沒有讓她得逞,還在她靠近時,對她嘴脣甩進去不少我的洗腳水。
福利享受了。
手釧還好好地戴在我手上。
向紫帆咬脣,明顯有種計謀沒得逞的不開心。
我纔不在乎,還有一個月我就能拿到實習證明,屆時,這羣妖魔鬼怪我都可以離得遠遠的。
想象很美好,可我顯然低估了向紫帆的無恥程度。
工作時間,我被叫到了大老闆辦公室。
向美帆靠在大肚子的老闆身上,嬌媚無比,看我進來,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怎麼壓都壓不下。
「美美,把你的手釧借老闆娘玩三天。」

-3-
我恨不得自戳雙目。
畢竟光老闆的大肚子都已經能塞下向美帆了。
她爲了這梟桃手釧,還真是什麼都豁得出來。
「美美,我現在可是掌握着你的實習證明哦!」向紫帆抬頭,高傲極了。
「你是應屆生,這實習證明有多重要,就不需要我和你強調了吧。」
「你放心,你借給我玩,我不光把實習證明立刻給你開了讓你轉正,我還會按照承諾,把一百萬打到你卡上,意外所得稅我也給你交。」
她勢在必得。
我氣得捏緊工牌,在她篤定貪婪的眼神中,直接把工牌從脖子上取下來,砸在她臉上。
「我說過,這手釧,是我奶奶的遺物,不借、不賣!」
「你也別纏着我作死了,這破班,我不上了。」
我轉身就走。
留下氣急敗壞的向紫帆在背後無能狂怒。
「巫美美,你是不是有病,別人白給你送錢你都不要!」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明天拿着手釧來上班,今天說的都還作數。」
她近乎尖叫。
我頭疼得快要炸裂。
早早地回了家。
男朋友鄭浩看到我回了出租屋,滿臉驚訝:「不是剛去上班了嗎?怎麼就回來了?」
我們是大一在一起的校園情侶,春招後,就一起出來租房子住了。
不過因爲我們工作時間有差異,我八點上班,他十點上班,所以哪怕我去公司一趟都回來了,他都還沒出發。
我急需一個宣泄口,把我今天在公司發生的事一股腦地和他說了。
「你說向紫帆是不是有病?我都已經說得那麼明白了,這東西不是錢不錢的問題。」
「這手釧是我奶奶的遺物。」
「她貼身戴了十年。」
「梟桃十二子,保人生和睦美滿,這種東西,怎麼能借人?」
越說我越氣憤。
向紫帆那樣執着我的手釧,明顯就是知道這其中的寓意。
梟桃鎮煞。
又是我巫家貼身十年的東西,借出去就相當於是把自己氣運借出去。
我真是要被這傻逼老闆和同事氣瘋了。
誰知一向站在我這邊的男朋友,在得知我辭職後,面色陡然冷了:「你該借給她的。」
我渾身汗毛倒豎,心中警鈴大作,眼睛都不自覺地瞪大了。
男友鄭浩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還在一個勁的勸我。
「巫美美,你已經成年了,工作和飾品誰重要你還分不清嗎?」
「更何況你還是應屆生,實習證明可是關乎你到底能不能順利拿到畢業證。」
「這手釧雖然是你奶奶的遺物,但實際材質也就是桃核,不值錢。」
「你不也說了嗎?你同事說的是借她玩三天,等她膩了,自然還你了。」
他連珠炮一樣的話,讓我回神。
我和他四目相對,做出最後的確認:「你也認爲我該給嗎?」
我盯着他,這幾天的吐槽,我刻意強調了這手釧對我有多重要,也隱瞞了向紫帆是要用錢買去玩的細節。
可他還是理所當然:
「當然該啊!」
瞬間,我渾ṭûₒ身冷汗就下來了。
他們都不知道,梟桃十二子象徵人生和睦美滿不錯。
可我這串梟桃手釧,早就碎了一子,缺的那子,要在清明那天用伴屍來替。
奶奶說的伴屍,等來了……

-4-
「分手,鄭浩!我們完了,我今天就搬出去。」我急匆匆開口,氣息完全不穩,看向鄭浩的眼神不是厭惡,是不忍。
鄭浩瞪大眼睛:「美美,我只是勸你以工作爲重,你就要和我分手?」
這四年我們的感情都很穩。
光看這件事,是顯得我有點小題大做。
可當我寒假從奶奶手中接過梟桃十二子手釧後,他剛剛的話,就已經是催命咒了。
在一起四年,我們不可能一點感情沒有。
我不想他死。
現在結束,是最好的辦法。
「對,分手,我立刻聯繫中介找房子,你去上班吧。」我用力點頭。
手已經快速地在手機裏翻找聯繫人。
我很急。
鄭浩卻一把把我手機抽走:「美美,我知道這東西對你很重要,你不想給那我們就不給了,我重新給你找個實習的地方。」
他語氣一下軟了。
在瘋狂地向我道歉。
我讓他去上班。
可他說自己女朋友都要沒了,他還上個屁的班。
看他那個樣子,我該死的心軟了一下。
也許去聯繫一下我爸,還是有解決的辦法。
四年感情,哪能說沒就沒。
打定主意,我去一邊給我爸打ťũ̂ₘ電話。
可現在臨近清明,很多阿飄開始躁動。
我有點聯繫不上我爸。
寶寶,剛剛吐槽那麼多,渴了吧,先喝點水吧,等會再打。」鄭浩細心地端來水。
剛剛吐槽那麼多,確實渴了。
我仰頭喝下,沒多久,鄭浩就叫我去睡覺。
夢裏,向紫帆拿到了梟桃手釧,滿臉興奮。
她直接遞給我一個皮箱子:「錢都在裏面了,我說到做到。」
那是陰財,吸人運勢。
我不想沾染。
趕緊拒絕,要去奪我手釧。
向紫帆白眼一翻,一臉的果然如此:「真是個固執的犟種,放心,我向紫帆從來就不會佔人便宜,這一百萬我早就打你男朋友卡里了。」
「好好去改善你的生活吧,不用謝。」她一臉自豪,拿着手釧轉身就走。
我急着追上去。
面前白牆高起,向紫帆瞬間從我面前消失。
我急着狂砸牆,可眼前沒有任何變化,那瞬間我醒悟過來。
這是夢機,不是現實。
我剛剛肯定是喝了什麼加料的東西,現在被困在夢機裏,醒不過去。
真是自己上趕着作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醒了,第一時間就是去摸手腕。
一直貼身戴着的手釧果然不見了。
恰巧這個時候鄭浩開門回來。
他臉上有難掩的興奮,直接衝到牀前。
「美美,我們可以買車了,一百萬啊,這可是一百萬,貸一點,我們就能買得起帕拉梅拉了。」
他興奮地在家裏上躥下跳。
他瘋狂地說愛我,說我有旺夫相,他當初沒看錯我。
這話密到我都插不上話。
「美美,我記得你爸媽把你從小到大的壓歲錢,都放在了一張卡里,對不對?」

-5-
我身子一僵,壓歲卡在我奶奶去世後,我爸提起過。
那次打電話時,鄭浩剛好在一邊,沒想到他竟然聽見了。
他雙眼放光,語氣急切:「你快把卡拿給我,我們全款買輛帕拉梅拉Ṱṻₔ,以後老公天天開車去接你上下班。」
「到時候你也是有面子的人了,我看誰還敢小看我們,等畢業典禮,老公開車送你過去!」
他激動說完,期待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他不知道我銀行卡的密碼,我絲毫不懷疑,他早就拿着我的卡Ṫṻₔ出去了。
「把錢還給回去!」我終於插進去話。
鄭浩瞬間就炸了毛:「巫美美,你是不是有病?」
「人家都說了,給你一百萬,讓你把那破手釧借她玩三天而已,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現在大環境有多差,你心裏沒點數嗎?」
「一百萬,你要賺多少年纔有這個錢?」
「我幫你賺了這個錢,你別不識好歹。」
他一通數落。
我深吸一口氣,在這一刻,徹底看清跟我日夜在一起的到底是什麼人。
我發出深深的嘆息,像是勸他,又好像是對自己說:「作死的鬼攔不住。」
「什麼意思?」鄭浩面色一變。
我沒回答,只是悲憫地看着他。
忍無可忍的鄭浩把我壓在牀頭,他掐住我的脖子。
身後一直藏着的水果刀,被他左手握着,泛出寒光。
「美美,你不要逼我。」
「把你的壓歲卡給我,我們就還是最好的情侶,我的車也還有你的一份。」
他眼底的貪婪漸起。
動作也愈發粗魯。
我絲毫不懷疑,我現在不給他,他會直接把水果刀捅入我心口。
人只要沾了陰財,貪婪便會被無限放大。
我拿出壓歲卡,遞給鄭浩:「壓歲卡里,壓着的是太歲,不請示,隨意取錢會遭來刀兵水火劫。」
我的提醒並沒有換來鄭浩的好臉色。
「別拖延時間,直接告訴我密碼。」他愈發不耐。
在我告訴他密碼之後,他喜不自勝,轉身就出門。
「美美,你在家好好等我回來。」他拿走了我的手機,從外面將門鎖得死死的。
今天是四月一號,愚人節,距離清明節還有三天。
他還能活三天。

-6-
我被關在家裏,體內的藥性沒過,索性繼續睡覺。
再醒來,外面的天色已經明顯暗了。
可鄭浩還是沒有回來。
喫了飯,我打開客廳的電視。
在換臺時剛好看見一則新聞。
【一男子開直播炫耀買帕拉梅拉,表演提速時和渣土車相撞,現生死不明。】
心中警鈴大作。
我直覺,這就是我男朋友鄭浩。
這個想法一出,門被框框敲響。
「有人嗎?警察。」
「有!」我趕緊回答。
「開門。」門外的聲音變得肅然。
我一愣。
趕緊回答:「從裏面開不了,門被我男朋友從外面鎖住了。」
外面安靜了一會,隨後就傳來鑰匙插入門鎖的聲音。
很快,三個穿着制服的人依次進來。
他們手中的鑰匙還有血跡,手上一個透明的塑封袋,裏面裝着我手機。
我明白,出事的是鄭浩,無疑了。
他們對我詢問,包括爲什麼鄭浩會突然去買帕拉梅拉,我又爲什麼會被男朋友鎖在屋裏。
按他們的調查,鄭浩沒有那麼多錢。
而且鄭浩在買的時候,選擇了直接全款。
警察在調查時,發現鄭浩在買車後,第一時間發了朋友圈。
可預想中的祝福並沒有,反倒多了很多質疑聲。
「今天是愚人節,肯定是騙人的。」
「兄弟你這也太不夠意思了。」
「一個愚人節,玩這麼大。」
爲了證明不是愚人節玩梗,他直接開起了直播。
標題是【零零後大學生不靠父母,全款提帕拉梅拉。】
因爲噱頭足,而且過程又是真實的。
很快直播間就湧入了一大批人。
大家都在問他到底是怎麼還沒畢業就開上帕拉梅拉的。
他回覆得很神祕:「我自有財路。」
衆人質疑他肯定是租的車,他不服氣,爲了證明就是自己的車,也爲了炫耀這豪車,他直接提速。
沒想到和渣土車撞上,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車鑰匙和手機都是警察在現場找到的。
因爲手機有兩部,另一部那毛茸茸的手機殼,一看就是女生的手機。
再加上我爸聯繫不上我,一直在給我打電話,警察接到了。
這纔有警察過來敲門這一幕。
我做了口供。
沒有隱瞞地說了全部過程。
其中一個年齡大的警察,目光和我對上:「一個手釧而已,你同事爲什麼願意花一百萬只租三天?」
「羞辱!」我憤恨咬牙。
「她家有錢,實習一個月,她每天來上班的大牌包包都不重樣,她只是想看窮人爲了一點錢在她面前放下自尊的樣子。」
「可那手釧,是我奶奶留下的遺物,我說了不借不賣,她還上手直接搶,潑我咖啡,甚至用我的實習證明來威脅我給她,爲此我都辭職了。」
「可她還是不死心,竟然買通了我男朋友,讓我男朋友給我喝了不知道什麼東西,趁我睡覺,把我手釧拿走了。」
我氣憤得不行,說的這些也都是真話,不怕警察去調查。
「不僅這樣,他還用水果刀搶走了從小到大,存壓歲錢的卡,他說買了車是我們兩個人的。」
他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驗證我到底有沒有說謊。
我也不慌,任由他們打量。
過去了大概一分鐘,年齡大的警察才告訴我,鄭浩出了很嚴重的車禍。
現在正在醫院搶救,有什麼矛盾,等他醒後再說。
他們帶我去醫院,出發時,我特意看了時間。
四月一號,愚人節,距離清明節還有三天。
他還能活三天。

-7-
醫院,鄭浩在 ICU 搶救,他爸媽現在哭天搶地。
畢竟鄭浩是他們花了大力氣才弄出來的試管嬰兒。
鄭家就這麼一個兒子,當然是盡全力去搶救。
可惜,作孽太多。
讓他們養到二十多歲,都是網開一面的成果。
我在醫院待了一個小時,等不到鄭浩出 ICU,我直接找上了向紫帆。
彼時Ṭų₀她正在外面和自己小姐妹聚會,看到我來。
她面色冷了,不想我進她圈子,她拉着我去了一邊。
我直截了當:「還我手釧。」
「不可能,我已經從你男朋友那買了三天。」她搖頭,護犢子一樣護着自己的手釧。
「鄭浩已經快死了,不還我手釧,死的人會更多。」我冷冷地看着她,眼底盡是寒涼。
「那怎麼了?這是鄭浩自願的。」向紫帆嗤笑。
這手釧,我要不回來。
向紫帆叫來保安,我是被架着出去的。
她還給保安扔了兩萬塊錢,說以後我再敢來這,就亂棍打出去。
無法,我只能回家,先和我爸聯繫。
可電話打了半天,我爸還是沒有空接。
只是匆匆發來一句:「等我忙完。」
次日中午。
我們公司羣震動。
老闆死了。
就在中午。
聽說是在山谷裏和家人野炊的時候,上游放閘,一家三口全被淹死了。
我立刻就去私聊了向紫帆:【還我手釧。】
【你神經病啊,都說了玩三天。】她立刻炸毛,瘋狂顯示在輸入中。
【你該不會是想說老闆的死和我拿你的手釧有關吧?】
【是】我篤定敲下這個字。
【真是搞笑,你以爲你這個梟桃手釧真鎮着什麼東西啊,我告訴你你這個東西比我家裏的老物件可差遠了。】
【都說了三天三天,等我用完我就還給你。】
【用完就晚了。】最後這話並沒有成功發過去。
她把我拉黑了,我看着大大的感嘆號,無奈攤手。
天地可鑑,我已經勸過了,是她自己找死,這可不能怪我。
我爸終於給我回了電話。
「清明前後爸爸很忙,寶貝你有什麼事快講。」
視頻裏,我爸左手桃木劍,右手黃符,雖然叫着我寶貝,但那視線實在是沒有分給我幾分。
我咧嘴一笑:「向家的刀兵水火劫犯全了,過來壓煞。」
我爸終於看我了。
但臉徹底黑了。
「姜美美!你給老子再說一遍!」
「太歲卡里的錢也被取光了。」我補充一句。
電話那邊傳來想殺人的怒吼,我光速掛了電話。
關機。
一氣呵成。
不怪我慫,實在是這件事太大了。
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家裏準備好東西,等我爸過來吧。
我彎腰,在牀底抽出一個箱子。
八寶羅盤、搖魂鈴、黃紙、硃砂……裝備還是齊全的,沒有任何問題。
第二天一早,我門被敲得砰砰響。
和警察那種有禮貌的不同,這次的敲門聲隔着門板就要把我燒起來了。
突然就……不是那麼敢開門了。
「巫美美,老子算過了,你在家,再不開門,我送你下去見你奶去。」
聽聽,這是一個父親該說的話嗎?
樓下突然傳來高亢刺耳的聲音。
「嗚嗯——嗚嗯。」
我顧不得我爸的怒火能燒死我,一把拉開房門。
「真死人了。」

-8-
我們兩用最快的速度往消防車的方向趕。
可還是去晚了。
向家老宅失火,哪怕已經有人第一時間叫了消防。
等消防趕到時,救下的只有兩具漆黑的屍體。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我們到後,那焦黑的靈魂,散發着滾滾黑氣,朝着我飛撲過來。
「老巫,你還生氣,不趕緊救我。」我嚇得尖叫,直接躲到我爸身後去。
他掏出黃符,在空中自燃,那鬼氣立刻發出慘叫,往廢墟底下鑽去。
「你們幹什麼的?誰讓你玩火了。」有消防員看見我們,立刻呵斥。
我爸笑着抱歉,拉着我去了一邊的牆角。
明明是熾熱的火災現場,可現場陰風陣陣。
我爸的眼神冷冽,他沒空管我,順着牆根在四處勘察。
現場很多圍觀羣衆。
大家指指點點,沒有一個人可惜,都在說這火燒得好。
向家早就該沒了。
警察也來了,聽了羣衆這樣的話,立刻就上去仔細詢問。
「向家仗着自家有錢,這方圓百米都給買下來,不讓我們踏入。」
「他家院子裏還養了幾頭藏獒,一到晚上,就嗷嗷嗷地狂叫。」
「不僅這樣,他家在旁邊建造了個黑狗場,動不動就殺狗放血,那屍體也不處理,經常往外面的空地扔着暴曬,臭死人了。」
「……」
圍觀羣衆那是你一言我一語的。
每個人都看不慣向家人的嘴臉,他們說他們之前也報過警,可向家有錢有勢,壓根就沒人管。
他們面色凝重,兩條命,一棟大房子,僅僅是一上午就燒沒了。
這事太過詭異,肯定是要立案調查的。
我和我爸只能等專業人員離開,他把我拉到一邊氣得大吼:「巫美美,是讓你學會鎮煞,不是讓你搞出一大片煞來讓我鎮壓!」
「可讓他們氣消了,煞不也就消了嗎?」
「爸爸,時代變化了,凡事要解心結。」
既然是向家人犯的錯,那就把向家人燒過去,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
中間人是解決不了矛盾的。
我爸氣得額頭突突直跳。
可他對我沒辦法,我是他唯一的女兒,再氣,他也不能收了我。
再說了。
我說的話本來就沒錯。
梟桃鎮煞,這三家,死的一點Ṱù⁴都不冤。
在等那些人離開時,我無聊地掏出手機開始刷。
我們老闆死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網上。
比起哀悼,更多人在評論區留下的都是報應兩字。
【人一家三口都死了,那些說報應的能不能積點口德?】有人看不下去,在評論區爲老闆說話。
立刻就有人在下面科普這一家子是什麼人。
【這個女兒,只是因爲和評論區的人起了衝突,就把素人開盒,去慫恿人家老公家暴。】
【這爸爸,吞了無數下崗工人的安置費,誰敢發聲就捂嘴,有多少人因爲他冬天差點凍死?】
【這媽媽開的舞蹈機構害小女孩殘疾,但是拒絕賠償,導致小女孩沒有得到及時治療,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真是一家子惡魔,早就該死了。】
【作惡太多,還真是有天收。】
最後這條評論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
大家都是芸芸衆生的一員。
沒有很多的錢財,很多時候不是他們不夠努力,而是他們有生而爲人的良知。
人性本善,而有些註定在畜生道。

-9-
火勢徹底被撲滅,警察進去各種調查了起火源。
當夜晚來臨,萬籟俱靜,方圓百米已經沒有任何一人時。
那焦黑的兩個鬼衝出來。
「是你,都是你害的。」向紫帆現在渾身漆黑。
她怒火升騰。
「晚上我睡得好好的,那手釧就開始發熱!你是不是在手釧上動了手腳?」
她衝過來要掐我脖子。
我爸趕緊用黃幡控制了兩個燒焦的鬼。
「梟桃十二子,象徵人生的和睦美滿,你和你爸看重了我家庭和睦幸福,想奪我巫家的運。」
「可惜,這梟桃在我奶奶死後,碎了一顆。十一子的梟桃手釧並不圓滿,需要用別的東西來填。」
向紫帆的鬼叫,幾乎刺破了我的耳膜。
「你個惡毒的女人,你算計我,這手釧,你是故意讓我看見的。」
「不是我。」我搖頭,「你花陰財沒有節制,這只是你的報應。」
「我去你媽的陰財,那是我祖宗留下來的基業,我們憑藉自己本事挖出來的陪葬品叫什麼陰財?」
她氣得嗷嗷叫,自己都說得這麼明顯了,還是死活不承認。
我無語:「是你們家的祖墳嗎?你就挖?」
「把盜洞開在祠堂下面,你向家也是獨一份。」
我不再廢話,閉眼念起往生經,要送他們下去。
這裏的煞氣,是時候好好地清理清理了。
至於這盜洞,那是國家該來處理的事。
「啊!爸爸,你要幹什麼?我是你女兒啊?」一道慘烈又驚恐的聲音響起。
我不得不睜眼去看。
「小紫,你說過願意爲爸爸做任何事。」不悅的聲音響起。
我和我爸都感覺一陣不妙。
下一秒,我爸的黃幡被鬼爪刺破。
他竟毫不猶豫地喫掉了親生女兒的鬼魂。
我們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
「巫家人,你們不好好鎮煞,非要動手害我,那就不要怪我了。」他猛地扭頭,焦黑的靈魂上掛着血紅色的眼睛。
剛剛生吞了自己女兒的靈魂,向爸的鬼魂有了更濃烈的鬼氣。
「爸。」我喊了一句。
我爸頂上。
黃符不斷在黑暗中閃着光。
「你們兩個黃毛小道,真以爲是我活鬼的對手嗎?」
「我有的法器,加起來比你們的命還長。」
說着,他就飛往祠堂的盜洞,從裏面撿了把青銅劍來。
我爸的銅錢劍幾乎是在對上的瞬間,紅繩崩斷,錢幣亂飛。
「哈哈哈哈,都說了,你們兩個茅山道士,壓根就不是我的對手。」
活鬼愈發猖狂。
「我活了不止百年,既然你們兩個一起送死,那我就喫了小的,奪舍大的。」
「專門鎮煞的家族,天天和飄子打交道,我可以隨便喫了。」
他想得十分美妙。
我爸忍不住,再度抄起黃符就攻了過去。
「爸,那是古陰器,你那些東西沒用。」
我急了。
活鬼更加得意:「還是小姑娘識貨,這可是皇帝還在時喜歡用的東西,我偷出去拍賣,都是以億起步的。」
向家霸佔這墓近百年,向父不僅盜裏面的東西出去賣,他還用裏面的陰氣修煉鬼道。
算算年份,還真可能比我爸還早入修行。
「我知道沒用,但不反擊,難道你還真想換個親爹了?」我爸罵罵咧咧的。

-10-
他被打得節節敗退。
我們退到門口,在活鬼得意要奪舍我爸時,我伸手往黑灰裏面一掏。
面前金光大盛。
「一梟殺百鬼!梟釧鎮萬煞,滅!」
我嘴裏唸唸有詞,我爸也不再灰頭土臉地逃跑,從包裏拿出搖魂鈴。
我們配合得很好,活鬼發現不對勁想跑,可已經來不及了。
我說過,要鎮了這片地的煞,就不可能只是說說而已。
梟桃十二子,碎的那子,在活鬼被一點點消滅時,逐漸修復了裂縫。
梟桃手釧。
恢復了我奶奶在世時的光澤。
我轉動手釧:「你們向家的陰德早就消耗光了,就老老實實在這待着,好好鎮煞攢德吧。」
我爸伸手在我腦袋上敲了一下:「下次這種事記得先和你老爹商量。」
「我想和你商量,那你也得接我的電話啊。」我無語吐槽。
是我不想和他商量嗎?
他滿心都是阿飄,一點都不管我這個女兒的死活好嗎?
「清明你老爹有多忙你沒數嗎?」
「讓你回家幫我,你非要搞個實習證明,是老爹的喪葬鋪的章子不好看嗎?」
我滿頭黑線,他也知道啊。
而且修行和紅塵分開,鬼要收,我的畢業證也得有啊。
清明太忙,我爸當晚就回了家。
梟桃手釧已經修復得差不多,剩下的我自己就能解決。
回去本想一覺睡到天亮。
可惜電話像奪命一樣響,接了之後,我聽到了鄭浩沒搶救過來,死了的消息。
對此我沒有任何意外。
在鄭家父母的要求下,我還是出席了鄭浩的葬禮。
不管最後鬧得有多難看,我們也是正兒八經談了四年戀愛。
他被插隊火化,帶去了鄉下。
阿姨給我發來了地址。
等我到了地方,說是葬禮,可四周並沒有其他親戚,就只有鄭浩爸媽兩人。
雖說鄭家的福報消耗得差不多了,但也不至於一個親戚都沒有。
「美美啊,阿姨白髮人送黑髮人太痛苦了, 就沒想請那麼多人看熱鬧。」
「我只想我們一家四口, 好好地。」
她邊說邊抹淚。
我點點頭,別人的家事, 我不想多管。
拿了一旁他們準備的貢品,我給鄭浩燒了一炷香。
「美美, 浩浩連婚都沒結, 年紀輕輕的就沒了,你下去陪他吧。」
我懷疑我太久沒掏耳朵,出現幻聽了。
不然 21 世紀, 我怎麼會聽見陪葬這麼離譜的話。
可他們並不是在商量,而是舉起早就準備好的斧頭,從背後對着我就砍了過來。
爸了個根的!
要不是我和我爸學過幾招,我差點就被鄭浩媽媽給開瓢了。
「阿姨, 殺人犯法!」我氣得大吼。
鄭浩爸爸已經朝我跑來,要抓我。
「犯什麼法,你本來就是浩的女朋友, 你們是奔着結婚去的,現在浩沒了, 你下去陪他, 我們肯定會給你們補辦個風光的婚禮。」老頭怒吼。
他雙眼泛着血絲, 下巴處全是灰白的胡茬。
他本來就年紀大, 鄭浩死後, 他白髮人送黑髮人,更老了。
「讓活人配冥婚,你們也說得出口。再發癲我就報警了。」
「報警我也要送你下去陪浩浩,浩浩從來沒有這樣孤獨過,他一定會怕冷的。」鄭媽媽瘋一樣衝過來, 想對我亂砍。
我好心提醒:「不會的, 他貪了不屬於自己的陰財, 還得罪太歲, 魂魄早就被活鬼喫了,現在早消失了。」
這兩夫妻叫得更大聲,要活砍死我。
我嚇了一跳,躲開後, 立刻掏手機報了警。
不過在警察來之前, 我還是要躲着這兩瘋子。
「我已經報警了, 你兩最好冷靜一點。」
「肯定是你害死我兒子的,只要把你送給我兒子, 他就願意入我的夢了。」鄭媽媽半個字都聽不進去。
這是他們特意爲我設的局。
這四周沒什麼人, 好在開闊。
我有點身手,在你追我趕中, 警察將二人制服了。
「她是我兒子的女朋友, 你們快擊斃她, 讓她下去陪陪我兒子!」
警察沉默了。
「快啊,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鄭爸爸去摸警察的腰間。
小警察趕緊一個反手把他壓了個嚴嚴實實。
做了筆錄。
我沒事回家,鄭家父母被警察局送去了精神病院。
很巧的是, 鄭家夫妻三十年前送進去的人也在裏面。
這煞,也解決了。
世界美好,我可真棒!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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