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裏,撿回來的少女對我撒嬌。
她說她太害怕了,不想殺喪屍。
我鼓勵她:「如今這個世道,若不能練出一身本領,誰都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誰知少女哭着跑走,不幸遇到屍潮,從此下落不明。
再相遇時,她已經成了喪屍王的心尖寵。
喪屍王一腳踏碎我的顱骨。
「妙妙是本尊的女人,你這樣卑賤的凡人,怎敢對她指指點點。」
再睜開眼,我又回到了岑妙來尋我時。
-1-
「姐姐,妙妙能不能不去殺喪屍啊?」
從我上方傳來的,是岑妙的聲音:「太噁心了,妙妙害怕。」
她的聲音軟糯,但此時的我聽來,卻更像催命符——
因爲,此時此刻,我正遭遇三隻喪屍的圍攻。
現在是末世第二年,喪屍漸漸生出了些靈智,變得越來越難殺。
今天巡邏,我發現有隻喪屍在避難所外晃盪。
我正準備清理掉,卻沒想到兩隻喪屍突然斜刺裏衝過來。
沒想到喪屍已經學會隱藏與配合了!
我一下子陷入了被動。
好不容易甩開喪屍,我藏在一堆尚未清理的廢墟中,正打算逐個突破。
誰知岑妙偏偏在這時喊我。
她站在避難所的閣樓窗臺前,雙手作喇叭狀放在嘴邊。
而我正好藏在她的正下方。
見我循聲看去,她還踮起腳向我招了招手,一派天真無邪的ṭŭ̀ₖ模樣。
陽光似乎也格外偏愛她,爲她鍍上一層金光。
周遭時不時響起的喪屍低吼、腥臭難聞的斷肢殘骸,都與她那麼格格不入。
岑妙的聲音成功吸引了喪屍的注意力。
原本被我甩開的三隻喪屍突然有了目標,朝着我的方向直撲過來。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藉助這堆廢墟的地形,我能夠艱難反殺這三隻喪屍,但廢墟里的瓦礫石磚也會讓我跌倒受傷,其中一根鋼筋將會刺傷我的腳踝。
這讓我輕微地跛足,我花了很長時間才重新適應這不似從前便利的腿腳。
即使這樣,我最終原諒了岑妙。
我覺得她天真爛漫,是性格使然。
她做出這種沒有分寸的事情,只是沒有人教過她而已。
所以事後我認真地和岑妙談了一次,希望她能堅強起來。
「如今這個世道,若不能練出一身本領,誰都不能保護你一輩子。」
誰知,岑妙當時答應下來了,卻在她輪職守夜時一走了之,從此音訊全無。
當夜無人值守,避難所被遊蕩的喪屍闖入。
等到有個起夜的倒黴蛋發出慘叫時,大家才匆忙拿起武器抵抗。
所有人都以爲岑妙也死了。
所以他們把一切都怪在我的頭上。
從此恨上了我。
我心有愧疚,忍下了所有怨懟。
每每外出尋找物資時,我都希望能找到岑妙。
再相見時,她還和末世前一樣,穿着乾乾淨淨的白裙子。
美麗又無助,像一隻手就能輕易折斷的菟絲花。
她身旁是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渾身上下散發着危險的氣息。
男人除了灰色的眼眸外,其他地方都和常人無異。
他是喪屍王,是統治這個末世的神明。
他看這世人皆螻蟻,唯有身側的少女,是天上的明月。
他一腳踏碎了我的顱骨Ṭũ̂ₚ。
「妙妙是本尊的女人,你這種卑賤的凡人,怎配對她指指點點。」
那時的我已經在末世掙扎了十年。
我喝過最泥濘的污水,喫過最骯髒的腐肉,和喪屍搏鬥,與野獸爭食。
只是爲了活下去,再見到秩序建立的那天。
卻被自己當初一句話,輕易斷送了性命。
就連死,都被嫌棄髒了他的腳。
-2-
死亡後,我看到許多漂浮在空中的泡沫,密密麻麻寫着許多文字——
【沈澤實力護妻,真的太蘇了!】
【嗑生嗑死!】
【這個 NPC 好像也沒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吧,之前還收留過女主,感覺有點可憐……】
【天,是她逼走妙妙的。要不是遇到沈澤,不敢想象這麼漂亮又柔弱的妙妙會遭遇什麼。】
【難道你不想被一個無論對錯,都會站在你這邊的強大男人保護嗎?有的人,別是喫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不愛看就走Ţŭ̀₃開,聖母別在這秀存在感。】
這些荒誕又陌生的文字一行行在我眼前滾動。
我才知道,我的世界居然是一本末世甜寵文。
我不理解。
「末世」「甜寵」,這兩個詞居然能組合在一起。
難道末世的來臨,只是增添這對男女體驗感的調味劑嗎?
就在我靈魂將要消散時,不知爲何,一束光指引我。
我竟又回到了從前。
-3-
「姐姐,你聽到了嗎?」
閣樓上的岑妙覺得聲音還不夠大,聲音更響亮了。
望着朝我百米衝刺而來的喪屍,我雙手撐地,毫不猶豫地,閃身躲回避難所。
這喪屍我也不是非清理不可。
見我撇下喪屍不管,避難所裏有人坐不住了,有人脫口而出:「陸鳶,你就這麼回來了?怎麼不把喪屍清理掉啊?」
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爸爸,他的聲音吵醒了妻子懷裏的嬰兒,嬰兒哇哇大哭起來。
年輕媽媽急忙去哄:「鳶鳶阿姨壞,她不去打怪物,嚇到我小寶了哦,小寶不哭。」
我抱着手站在門邊,並沒有看他們。
她急了,埋怨道:「鳶鳶,你把喪屍留在外面,萬一他們晚上嚎起來,嚇到我小寶怎麼辦啊。你……」
我皺眉打斷她:「別吵,我在思考。」
我在反思。
我承認,上一世的我是有些聖母心的。
我以爲大家同爲苦苦掙扎的倖存者,就應該彼此互助。
而我實力最強,就理應多幫助他人。
我沉浸在被人需要的快樂中,他們要什麼就給什麼,很少爲自己考慮。
比如這對年輕夫妻,他們剛來到避難所時遭到了所有人的嫌棄——懷孕的妻子是個累贅,丈夫也文弱沒有什麼戰鬥力。我一時聖母心氾濫,冒着生命危險去滿是喪屍的醫院拿回了酒精、止血劑、消炎藥,幫助妻子把孩子生了下來。
後來,每次外出尋找物資,只要我看到奶粉,都會擠出一點寶貴的空間,這樣一點一點把小嬰兒養大。
他們當初是那麼感激我,可是時間久了,他們漸漸把這一切當成理所當然。
原本圍觀的人見我冷臉了,趕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圓場,但話裏話外的意思,無非都是道德綁架我,讓我快點去收拾喪屍。
但我已經打定主意,要離開這個避難所了,岑妙卻突然伸手攔在我前面,委屈地撇撇嘴:「姐姐,你是不是嫌我不像你這麼厲害,討厭我了?」
岑妙長得很漂亮,此時她低下頭,露出一段柔軟白皙的脖頸來,讓人一看就忍不住生出一股憐惜之情,引得衆人紛紛安慰她。
「怎麼會,我們妙妙最厲害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情嘛,陸鳶既然擅長殺喪屍,就應該她來負責安保工作。」
岑妙卻不看別人,執拗地揪着裙襬,只想問我要一個答案。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像白水潭裏養着兩丸黑水銀,讓人生不起氣來。
我一把推開她:「雖然你是個廢物,但你還沒自知之明。我被喪屍圍攻,你給喪屍指路,我就算現在殺了你都不爲過。」
岑妙跌倒在地,白皙的手腕立刻被粗糙的毛坯地板蹭出一道血痕。
周圍人心疼壞了,急忙把她扶起來,看向我的眼神中也帶上了敵意:「陸鳶,你什麼意思!」
他們把她護在中間,看上去像一個排外的小團體。
就像上一世那樣。
我剛想解釋解釋我是什麼意思,一人朝我走來。
他溫溫柔柔地問我:「怎麼了,鳶鳶?」
少年眉目周正,聲音清朗。
他的長相算不上驚豔,但當他看向你時,會讓你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在乎的人。
方辭是我的男友,他是唯一沒有去管岑妙的人。
「她惹你不高興了?我們鳶鳶不生氣哦。」
他面上是寵溺的笑容,像哄小孩兒般對我說:「我捨不得鳶鳶生氣。」
前世,每次岑妙惹出一攤麻煩事需要我去擦屁股時,方辭總會這樣大事化小地把事情揭過去。
即使我並沒有生氣,但方辭總能讓我看上去像小肚雞腸借題發揮。
想到這裏,我抬腳踹在方辭的胸口。
他毫無防備,被我踹得摔了個屁股墩兒,倒在岑妙旁邊。
岑妙勇敢地把方辭護在身後,抬起頭氣呼呼地盯着我,想要替他打抱不平。
卻在方辭故作冷漠的眼神下,不甘心地跑走了。
其他人也趕着去哄岑妙,轉眼客廳裏只剩下我和方辭兩個人。
方辭眼底晦澀,轉而又無奈地笑笑。
他像無事發生一般,蹲在地上蹭我的腰窩,像一隻知道自己可能會被丟掉,但依然愛着主人的小狗。
他問,是不是我大姨媽來了,所以心情不好,又說清理喪屍是所有人的責任,是不應該讓我一個人做的,他心疼。
他一直很能忍。
因爲他需要我。
-4-
我是在一家便利店的員工休息室裏救出他和岑妙的。
他說,他和岑妙不認識。
末世來臨前,岑妙在便利店打工,他來買東西,就這麼簡單。
我知道,方辭小時候被父母丟棄,在最貧困的街區,與狗爭食,非常可憐。
但我不知道的是,一次快餓死的時候,方辭遇到了岑妙。
岑妙給了他一顆糖,從此成了他的月亮。
在便利店裏,方辭一眼就認出了岑妙。
但當我救出他們的時候,方辭就已經打定主意,即使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岑妙。
他犧牲自己的方法,是讓我愛上他,從而引導我給岑妙更多的庇護。
就比如此時,他柔順地仰起頭,白皙的喉結就在我手邊,彷彿只要我用力掐下去,就能輕易結束他的生命。
他說,他越來越沒安全感了,想和我交換信物。
「交換了信物,我們就當是結爲連理枝了,這樣,即使我明天就死了,也帶着你對我的愛,不會變成末世裏飄蕩的孤魂野鬼。」
他給我的,是隨手撿的一個玻璃球,卻騙我說這是從小陪伴他長大的,最珍貴的幸運物。即使他幼時被人圍毆,也從來不曾交出去過。
而他想問我要的,卻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
一枚玉佩。
-5-
前世,岑妙覺醒了空間和水系雙系異能。
在喪屍王沈澤被人圍剿時,如天女下凡般救走了他。
被書評稱作「雙向奔赴的愛情」。
而我死過一次才知道,她根本沒有異能。
她有的,是我的玉佩。
因爲她說我的玉佩好看,所以方辭寧願編出交換信物這種謊話,也要替她實現。
又怕岑妙覺得這是我的玉佩,不肯收,還哄她說,這枚不是我的玉佩。
而是他碰巧撿到的另一枚,和我一模一樣的玉佩。
所以,岑妙什麼都不知道,她永遠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和渾濁的末世格格不入。
我說:「方辭,我們分手吧。」
方辭呼吸一滯:「爲什麼?」
「因爲你太弱了,我不需要無能又晦氣的廢物點心。」
他眼裏有痛色,想爬起來抓我的手:「對不起鳶鳶,我會更努力來配得上你的,請你給我個機會好嗎?」
我把他踢翻在地,踩住他的頭,居高臨下:「那我換個說法,我已經玩兒膩你了,不想繼續了,這理由夠嗎?」
-6-
這座避難所位於城市郊區的別墅區。
回到自己的小房間,我取出玉佩。
前世岑妙在逃跑時遇到危險,無意中蹭破了皮,一絲血液融入玉佩,從而打開了空間。
我學着她的樣子,用刀尖割破手指,可玉佩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想了想,直接劃破手掌,在碗裏擠了小半碗血,把玉佩泡在裏面。
這玉佩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彷彿它只是個死物。
沒想到,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居然只能給岑妙這個外人用。
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可能留給岑妙。ŧũ̂⁺
雖然這是媽媽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若是媽媽在,她是萬萬不希望自己留下的東西,未來可能會傷害到她的孩子。
我拿起水果刀,用刀尖對準ṱûₖ玉佩雕花最薄的地方,用力刺下。
下一秒,我被拽進了一個空間。
這是個類似原始森林的小世界,我緊緊攥着水果刀,警惕地在叢林裏探索。
忽然,前方出現一望無際的湖泊,湖面上不斷升騰着白茫茫的霧氣,好似仙境。
我福至心靈,突然意識到岑妙前世所謂的「水系異能」應該與這片湖水有關。
正在我想嘗試和湖水建立聯結時,周圍的空氣彷彿一瞬間被抽乾。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突如其來的巨大壓力把我摜在地上。
湖水化作一個個階梯,湖底的白龍信步拾階,逐漸化作一個美少年。
他生得一頭霜白的蒼髮,肌膚白皙剔透得猶如水晶,眼睫亦如白雪般潔白,唯有眼球是深邃的黑,恍如秋水映寒星般遠遠昭昭。
他的聲音彷彿從雲端而來:「你不是吾命定之人。」
他是這本書裏的男二,被困在玉佩裏的半神,嵐玉。
在原劇情裏,岑妙遇到危險,危急之下進入了玉佩空間,用自己的心頭血和嵐玉締結了契約。
在岑妙遇到喪屍王沈澤前,嵐玉一直護岑妙周全,但他卻總是口是心非。
他說,岑妙這麼笨的女人,要不是取了她的心頭血,他纔不會保護她。
但在岑妙睡着時,嵐玉又忍不住親近她,喃喃自語:「騙你的。你何須用心頭血呢,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甘願爲你驅使了。」
嵐玉毒舌又傲嬌,在讀者中很受歡迎。
我看到很多書評都在心疼嵐玉,憐惜他付出一切,卻最終一無所有,未來悠長的無盡歲月裏,都只能守着和女主的回憶度日。
和岑妙遇到的戀愛對象不同,此時站在我面前的嵐玉沒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他面上僅有的神情是厭惡,彷彿多和我說一句話都是恩賜。
他稱呼我爲「偷竊他人機緣的老鼠」。
我吐掉嘴裏蔓延的血腥味,辯駁道:「我沒有偷,這明明是我的東西,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不等把話說完,我只覺得胸口一陣劇痛,雙耳嗡嗡地作響,整個人就已經倒飛了出去。
砰的一聲,脊柱撞上粗壯的樹幹,我從樹上跌落下來,嘔出一口血來。
緊跟着,嵐玉閒庭信步,來到我面前。
他看我的眼神,和喪屍王如出一轍——
那是看無關緊要的螻蟻的眼神。
他說:「死在吾手中,是爾之榮幸。」
我被撞得頭昏眼花,一陣陣暈眩感讓我噁心得想吐。
我只能死死咬着舌尖,用手攥着水果刀,牢牢護在胸前。
嵐玉好像看到什麼好笑的東西,語氣裏有些戲謔:「眼界短淺如斯,竟然妄圖用凡鐵弒神麼?」
說話間,他加大了威壓。
彷彿就要這樣把我壓成肉泥,壓成灰燼,好像天地間從來沒有出現過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確實,水果刀能輕易殺了我,卻傷不了嵐玉分毫。
我咬着牙,手腕翻轉,反手將刀尖捅進了自己的胸口。
嵐玉瞳孔地震:「你!」
他抽身想走,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手上滴滴答答沾着血,似慢實快地抓住了他的衣袍。
攻守之勢,一瞬間顛倒。
嵐玉彷彿觸電般僵在原地。
一連串金色符文在我和他之間蔓延,直到形成一個玄妙的符文。
在我失血過多而死之前,符文終於成型,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從嵐玉那傳輸給我。
我心口的傷口奇蹟般地癒合了。
爲了催化嵐玉和岑妙的感情,小說特意給法力高強的嵐玉加了一道男主專屬 debuff,只要接觸到他人的心頭血,他就會被迫與其締結契約。當然,原劇情中的嵐玉只是嘴上「被迫」,因爲他的頭痛胃痛腳痛失眠怕黑怕打雷等等症狀都只能靠近女主才能緩解。
這是個主僕契約,契約締結後,嵐玉如同被拔了毛的鴨子,威壓對我再也不起作用。
嵐玉還在強撐着自己的氣勢,周身再次升騰起白茫茫的霧氣,看上去似是仙人一般:「爾再執迷不悟,休怪吾不客氣!」
我直接把霧氣全部打散,一把扼住他的喉嚨。
嵐玉慌了,再也不說「爾」啊「吾」啊這些故弄玄虛的話。
他滿臉屈辱:「我可是半神!」
我不理他,扼住嵐玉的手漸漸收緊。
嵐玉彷彿認命般,看向我的眼神裏竟帶上了些討好,喫力地從被扼緊的喉頭髮出聲音:「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做,你不要殺我好不好?」
我問:「你說我不是你命定之人,那你的命定之人是誰呢?」
嵐玉遲疑了一瞬,他的瞳仁微微向左下方瞟。
我直接掐斷了他的脖子。
臨死前,嵐玉滿臉不可置信,不敢相信他就這麼死了。
死在我這樣一個螻蟻手中。
我沒有女主光環。
我不相信,岑妙的男人會對我獻出忠誠。
-7-
我是被岑妙的拍門聲喚醒的。
「姐姐,你在做什麼?」
我打開門。
岑妙赤着腳,顯然是匆忙過來,都沒來得及穿鞋。
我拎着白蛇屍體,懶洋洋地靠在門欄上:「幹什麼。」
「啊!」岑妙尖叫了一聲,有些微微地喘氣,大顆眼淚滑下。
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白蛇,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她抬手拭淚,卻掉下更多的眼淚。
岑妙顫聲問:「你手裏的,是什麼?」
這條白蛇就是嵐玉。
「你問這個啊,」我有些惡趣味地把白蛇往岑妙眼睛前湊了湊,「剛剛房間裏進了條蛇,已經被我弄死了。」
岑妙尖叫着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被她聲音吸引而來的人羣把她護在中間,她才重新有了安全感。
人羣中有人嘀咕說:「這蛇看着挺名貴的。不過是誤入房間,趕走就是,陸鳶也太狠心了。」
「噓,」我好心提醒,「那兩隻喪屍還在樓下呢,你想去當點心嗎?」
岑妙哭得打了個嗝兒,卻不敢再叫了。
一箇中年人站出來當護花使者,一臉中立和事佬的模樣:「小鳶啊,草木亦有心,萬物皆有靈,這句話你怎麼看?」
我怎麼看?
半神全身都是寶。
我把白蛇的腦袋揪下來。
蛇血濺到我脣瓣上,我眯起眼睛,品嚐着半神的澎湃的靈力。
我盯着岑妙,冷笑道:「我,邊喫,邊看。」
-8-
在原劇情的設定裏,這枚玉佩是囚禁嵐玉的監獄,但在漫長的歲月中,嵐玉逐漸侵佔了玉佩空間的力量。
前世,岑妙在嵐玉全心全意的幫助下掌握了那潭湖水。
呈現在外人眼裏,便是她的「水系異能」。
而嵐玉不可能幫我。
我相信,只要給他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
喫掉一個開了靈智的生命,在許多文明裏都代表着原始和野蠻,是需要上絞刑架、被萬人唾棄的行爲。
但我並不唾棄我自己。
喪屍ṱû⁵也是要靠吞噬生人才會變強,那麼喪屍王沈澤,無疑是吞噬了最多、變得最強的那個。
人們敬他畏他,愛他憐他,唯獨沒有人說他噁心。
自古以來,竊珠者賊,盜國者侯,不外如是。
岑妙緊緊咬着下脣,不敢哭出聲,只是嚶嚶地小聲啜泣。
她向我討要白蛇的屍體,想把他下葬,遭到了我的拒絕。
頂着岑妙的淚眼,我把白蛇喫幹抹淨,連骨頭都磨碎了嚥下去。
前世這個時候,我還把岑妙視作自己的妹妹。
我覺得,既然我把她帶回了避難所,那我就應該對她負責。
不僅要保護她的安全,還要幫助她成長。
所以前世這個時候,我與她促膝長談,恨不得把自己這些年摸爬滾打悟出的道理都掰開了揉碎了餵給她。
只換來她的怨懟,換來她的一走了之,換來被喪屍王一腳踏碎顱骨的絕望。
我想,她可能並不需要這些道理。
或者,她覺得一個強大到能守護她的男人,勝過所有道理。
所以今世我只對她說:「別哭了,今晚是你守夜。」
-9-
喫掉白蛇後,我的五感得到了明顯增強。
即使隔着門,我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門外的一舉一動。
也許是沒有得到劇情玉佩,岑妙今夜居然沒有跑走,而是在方辭的臂彎中睡着了。
方辭一會兒看着我的方向,一會兒看看懷中熟睡的珍寶。
半晌後,他輕輕放下岑妙,還把自己外套脫下來,仔細地墊在岑妙的腦袋下面。
然後,他摸出一把匕首,緩步靠近我房間。
等如願聽到房間裏傳來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聲時,他輕緩地轉開我房間的門把手。
方辭輕手輕腳地進門翻找着什麼,但他找了好久,都沒能如願。
他猶豫了一瞬,屏住呼吸來到我牀頭翻找。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伸手晃了晃玉佩,問他:「你在找這個嗎?」
方辭被我一嚇,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
「陸鳶,你把玉佩給我,我不傷你性命,否則……」
「否則什麼?」
方辭臉上帶着我從沒見過的冰冷。
他說,否則他就殺了我。
我覺得,這或許纔是真的他。
那個在貧民窟長大,從小與野狗爭食的男孩兒,怎麼可能是方辭這樣永遠溫暖得像一團麪糰兒似的性格呢。
他並不知道這個玉佩的祕密,只是因爲岑妙想要,所以他即使殺人,也要幫她拿到。
他心中僅有的陽光,全都給了岑妙。
不管我如何想要以真心換真心,他也只不過把我當成冤大頭。
我把玉佩攥在手裏,諷刺地笑起來:「方辭,你可真沒良心。玉佩就在這裏,想要就來拿吧。」
方辭憐憫地看着我:「陸鳶,我不是嚇唬你。我知道你說的分手不過是氣話,其實你還喜歡我。」
他舉起匕首,對我說:「我會下手輕……」
他沒能說完,因爲我先他一步劃開了他的氣管。
血液從他脖頸噴湧而出,一路噴濺到天花板上。
他趴在地上,喉間傳出拉破風箱般「嗬嗬」的聲音。
他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喉嚨,試圖阻止鮮血的噴湧。
我搖搖頭:「岑妙不殺你,但你前世今生,都註定因她而死。」
前世,方辭就是那個,因爲岑妙逃跑而被喪屍咬死的倒黴蛋。
今生,方辭又因爲幫岑妙偷玉佩,而死在我手上。
玉佩是岑妙的重要道具,但幫她偷道具的方辭不是。
雖然方辭願意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守護岑妙,但一無所有的他,不過是岑妙的污點。
方辭是純白無瑕的岑妙的污點。
只有方辭死了,岑妙才永遠不會知道玉佩是怎麼來的,才能保住她作爲女主的,絕對的純真善良。
在甜寵文中,女主必須美麗善良,男主必須英俊強大。
就算是男配,也得是嵐玉這樣英俊瀟灑、身世成謎、法力強大的半神。
菜如方辭,只能和我一樣歸爲工具人。
我們都是男女主愛情 play 中的一環。
方辭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他眼裏的光漸漸暗淡下去。
我幫他合上眼睛,心中既沒有「戀人想殺自己」的悲涼,也沒有「成功反殺」的爽感,有的只是厚重的荒謬。
腦海中甚至還響起了一聲「double kill」。
當這個陌生的遊戲電子音劃過時,我不合時宜地笑了起來。
這個聲音,我已經有十年沒有聽過了。
-10-
天亮前,我離開了避難所。
如今,我已經能感受到空氣中漂浮的能量。
所以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所煉化的嵐玉的能量只是九牛一毛,它還並不能爲我所用。
可是嵐玉說過,他什麼都願意爲我做。
爲了幫他兌現對我的承諾,我只好找到能量最強的深山老林裏修煉。
這方深山老林,名叫崑崙山。
在原文中,這方修煉聖地是爲了喪屍王沈澤準備的。
沈澤和岑妙被人追殺,摔下山崖,意外發現這個遍地奇珍異獸的玄妙之地。
醇厚而濃郁的能量保護了這方天地,使其免受喪屍的侵擾。
許多原本住在周圍的村民因此得到庇護,在艱難的末世裏得以過上田園牧歌的生活。
沈澤佔領這裏後,將方圓百里的奇珍異獸全部屠戮殆盡。
理由是他要閉關了,他擔心異獸們會威脅到岑妙的安危。
原本沈澤是打算連同村民一起收拾的,善良的岑妙制止了他,所以沈澤只是稍加立威,砍了些刺頭後,就看在岑妙的分上慷慨大度地放過了原住民們。
可惜,原住民並沒有因此躲過一劫。
由於奇珍異獸死亡殆盡,生態環境被破壞,崑崙山靈氣再生速度變得十分遲緩。
即使如此,日子還是能維持下去的。
可八天後,着急出關的沈澤意外發現了崑崙山土地下的能量本源。
爲了有十足的把握斬殺對手,沈澤直接竭澤而漁,吸乾了能量本源,導致崑崙山脈徹底崩塌。
毫不知情的村民們被呼嘯而來的喪屍喫幹抹淨。
但村民們的血淚是不會被主角放在心上的。
直到離開崑崙山,沈澤也只是可惜了一句:「原本打算把這裏當成長久的修煉之地,沒想到竟成一次性用品了。」
我沒像沈澤那樣大動干戈地佔領崑崙山,只是找了個能住人的山洞,把自己窩了進去。
在崑崙山能量的倒灌下,我逐漸把嵐玉的能量全部煉化、提純,直到內化爲自己的能量。
這時,我終於能自如地勾連玉佩空間了。
我試圖將玉佩裏那方小世界與崑崙山建立聯繫。
在成功的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自己像是海魚遊進了大海,嬰兒回到了母體般舒適自在,修煉起來簡直不知天地爲何物。
沈澤用了八天的時間吸乾了崑崙山,我用了八年的時間,將我的玉佩、崑崙山和我自己都養得膘肥馬壯。
現在的我,強得可怕。
-11-
再下山時,我遇到了喪屍王沈澤和岑妙。
和上一世相比,沈澤完美無瑕的臉上多了一道傷疤。
我猜,因爲岑妙失去了「異能」,沒法兒在沈澤遭遇圍剿時表現天女下凡了。
但這不影響沈澤對我沒來由的厭惡。
和上一世一樣,喪屍王沈澤見到我的第一面,就想殺了我。
他像生來就睥睨天下的王者,灰色的眼眸中不帶一絲感情。
「妙妙是本尊的女人,你這樣卑賤的凡人,怎敢欺辱於她!」
我歪着頭想想,前世我希望岑妙堅強起來,學習殺喪屍的本領,是對她指指點點,所以我該死。
今世,我雖然沒有指指點點,但我不僅推了她一把,還不肯將玉佩給她,我的罪過簡直更大了。
沈澤騰空而起,似乎想像上一世一樣,一腳踏碎我的顱骨。
岑妙穿着一襲白裙,水汪汪的眼睛一會兒焦急地看看沈澤,一會兒焦急地看看我,手一會兒揪揪裙襬,一會兒揪揪裙帶子。
看上去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什麼。
我甚至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她說出一句「不要」或者「住手」。
原劇情中,這一段展現的是沈澤實力護妻。
不管是非黑白對錯,都毫不猶豫地站在岑妙這邊的堅定。
是天下人捆綁在一塊兒,也比不上岑妙一根頭髮絲的深情。
而下一段劇情,是岑妙發現沈澤真的殺了作爲無辜人的我。在遲來的正義感加持下,她開始和沈澤鬧彆扭。
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最後再釀釀醬醬地和好。
我從始至終,都是促進他們感情升溫的工具人。
沈澤雲淡風輕,眼裏帶着下一秒就能殺死我的篤定。
好像小孩子對路邊的螞蟻擁有生殺大權那種篤定。
我抬起雙手,兩股水流自我手心源源不斷地凝聚。
沈澤從面無表情,到不屑,轉瞬變成了驚愕。
前世,岑妙的水異能涓涓如溪流,後來在嵐玉的幫助下,岑妙的異能增強了力量,有了高壓噴槍的實力,已經能在書評裏被誇上一句「大女主」。
而此刻,沈澤眼看着我凝聚的水如同汪洋大海,浩瀚無邊,沒有盡頭。
兩股水流不斷凝實,化成了山一樣高大的兩隻大手,牢牢抓住沈澤的腳,分筋錯骨地一扭——
「不要!住手!」
岑妙臉色煞白地哭喊出聲,裙角在風中揚起,整個人都搖搖欲墜,任誰也不忍心拒絕她的請求。
「不要住手?好嘞!」我笑着應下,空中的大手將沈澤的腿直接咔嚓掰成兩截,再裹挾着他如同火箭墜地般轟隆着地。
「啊!」岑妙哭得比嵐玉祭天那天還要悽慘,她飛撲到沈澤身前,張開雙臂,牢牢護住沈澤。
岑妙哭得淚眼婆娑,狼狽不堪,但依舊美得驚人。
她質問我:「鳶姐姐,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見道德審判對我無效,岑妙只好改口說:「你不要傷害澤哥哥,我願意替他去死!」
喪屍王的身體素質強悍,剛剛百層樓那麼高,都沒有摔死沈澤。
他咳嗽着,從深坑中強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妙妙,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我怎麼捨得你受到一點傷害。」
岑妙哭得更厲害了,淚水濡溼了眼睫毛,睜都睜不開,她哽咽着說:「不,澤哥哥,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爲我……」
岑妙還想說什麼,但我已經沒耐心看這出甜寵劇了。
我認真地盯着岑妙,真心發問:「爲什麼你要說願意替他去死?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早就該死了嗎?」
岑妙純潔無瑕,岑妙天真無邪,岑妙什麼都不知道。
但禍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
岑妙的雙手永遠乾淨,她的裙襬永遠潔白,她乖巧地與沈澤並肩坐在王座上,那些骯髒和血污離她好遠好遠。
但我睜開眼睛看看,那高入雲端的高臺下,累積的全是一具具無辜人的屍骨。
沈澤輕飄飄一句「寧負天下人也不負你」,天下人就得變成白骨供養她。
這樣的岑妙,難道不該死嗎?
-12-
但我還是沒能殺掉沈澤。
在我的水流化作冰錐,砸向沈澤時,這方世界突然發生異變。
飛沙走石,山崩地裂,甚至降下了滾滾天雷,這方世界的世界意志用盡全力,只爲阻止着我傷害男主。
管他金神銀神,不能庇佑人民的就是邪神。
既是邪神阻我,那我便屠神。
我拎着沈澤,如同拎着小雞仔般,以水作階梯,一步一步踏入最高的雲層。
月落三株樹,日映九重天。
在層層白雲霧靄的最深處,在蒼穹的最中心,我終於踏上了九重天。
世界意志並不像我想象中那樣寶相莊嚴地端坐蓮臺,灑下萬千光芒。
它看上去,反而像一團甜到發膩、飽和度極高的草莓棉花糖,散發着濃稠甜膩到極致的臭味。
它身上無時無刻不在冒着粉ŧû₇色發光的泡泡。
【強烈推薦,這本甜度爆表!】
【好甜!太甜了!】
【可是你們不覺得主角三觀有問題嗎?】
【但是它甜啊!它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甜!】
它已經被污染了。
這不是真正的天道。
它是,甜寵天道。
忽然,我知道爲何自己能夠重生了。
如今,有越來越多的讀者開始反思這些主角最高貴的小說世界。
他們開始嘗試脫離主角的視角,把自己代入那些被忽視,卻組成了這個世界的配角和背景板——
有的是被天道深深憎恨的惡毒女配,有的是我這樣無足輕重的炮灰。
雖然他們的聲音還很微弱,無法與主流羣體抗爭,但至少,他們爲我們爭取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至少,我們在乎。
-13-
由於男女主都受到重創,先前的異象和天雷又耗費了甜寵天道太多能量,現在的它再陰暗扭曲,也只能釋放出那些粉色的泡泡攻擊我。
我一路用沈澤當盾牌,等殺到甜寵天道面前,才發現沈澤已經死去多時了。
「哦豁,」我有些幸災樂禍,「triple kill!」
甜寵天道發出尖銳爆鳴:「啊啊啊啊啊!我的男主!男主沒了!!」
突然,它又像突然想起來什麼:「țŭ̀ₜ那……那女主呢,女主呢?」
它灘成一攤粉水,艱難地往下探頭,在地面尋找岑妙的身影,卻發現被它忽視在一邊、沒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女主,早在陣陣戰鬥餘波中死去了。
甜寵天道瑟縮成一團,我竟從它身上看到了人性化的恐懼。
它慌忙說:「別殺我,我讓你做新的女主好不好?」
「我現在就改設定!是岑妙偷了你的玉佩,她是壞人,是惡毒女配。是她壞事做盡,嫉妒你,陷害你,見不得你好。她使手段,讓方辭誤會你,但是沒關係!」甜寵天道越說越興起,它分化出兩隻粉色觸角,眉飛色舞地比畫起來。
「那個方辭,完全配不上你,只不過是個 NPC 罷了,你暫時受些委屈,等到我給你寫的新男主出現,一切都會變好了。男主最英俊、最富有、最強大,所有女人都愛男主,但男主只對你一個人心動,甜不甜!男主會永遠站在你這邊,不管是非對錯,永遠愛你,永遠寵你,甜不甜!他還會幫你暴打渣男賤女,讓你之前受的委屈十倍百倍地還回去,甜不甜?!」
我點點頭:「這麼多福利,看來你很愛你的女主呀。」
甜寵天道驕傲地昂起頭,又吐出兩個粉色泡泡:「那當然。我的女主只要保持漂亮善良,我就會獎勵她一個完美男主來愛她。怎麼樣,你是不是很心動呀?」
說到這,甜寵天道有些挑剔地看了我一眼:「樣貌平平,不夠漂亮,身材壯碩,不夠嬌柔,性格……性格兇悍、勇猛、殘忍!這個絕對不行,這種性格是絕對做不了女主的!不過沒關係,你畢竟只是個 NPC 模板嘛。等我給你換上一身女主模板,包你立刻擁有傾國傾城的容顏和完美的身段,所有男人見到你都會走不動道的。那時候你也不用打打殺殺了,也不用辛苦修煉啦,一切……」
「一切都交給男主?」我接話。
「對!」見我如此上道,甜寵天道十分欣慰。
「那爲什麼不能男主保持善良美麗,而女主富有強大擁有一切呢?」我真誠地發問。
「這怎麼行!簡直是倒反天罡!倒反天罡!」甜寵天道語氣一下子變得憤怒而急促,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大逆不道的話,它脫口而出,「只有我的男主強大了,他才能擁有選擇的權利啊,要不然豈不是隻能可憐兮兮地等着被女主選擇了嗎?」
「啊不……我的意思是……」甜寵天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打補丁,「男主要探索那麼多地圖,和很多很多人打交道,要把自己訓練得很強大,是很辛苦的。女主就輕鬆了,她們什麼事情都不用做,什麼責任都不用承擔,所有污穢和骯髒的東西都被天然隔在她們的世界之外,難道她們還不夠幸福嗎?」
我指了指雲端下方,被戰鬥餘波劈到屍首都不完整的岑妙:「你真的覺得,你的女主很幸福嗎?」
甜寵天道有些訕訕,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那糰粉色棉花糖樣的身軀擰成了麻花,大喊道:「啊啊啊啊!你別殺我!別殺……」
我用手比槍,模擬着砰了一聲:「quadra kill!」
甜寵天道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飽和度高到刺眼的粉色逐漸褪去,露出最裏面一團弱小的、透明的天道。
這纔是這方世界的本源。
沒有甜寵,沒有末世,沒有男女主。
但每個人都能努力做自己生活的主角。
番外 1
「penta kill!」
「god like!」
我酣暢淋漓地打完排位,丟開手機,深藏功與名。
窗外天朗氣清,陽光正好。
我下樓跑步, 看到小學生們排成兩排,在老師的帶領下, 手拉着手回家。
路過小公園時,有情侶肩並肩耳鬢廝磨,有新手爸媽在逗弄小寶貝,還有老年人悠閒地看報紙、健身。
我來到一間便利店買水。
收銀的店員雪膚花貌, 生得很漂亮,排在我前面結賬的少年已經偷看她很多次了。
「啊,搶到了!」漂亮店員突然歡呼起來,似乎是搶到了偶像的演唱會, 可下一秒, 她的小臉又苦了下去,「這下又得喫土了。」
少年一聽, 立刻買了店裏最貴的蛋糕,結賬了也不帶走,臉漲得通紅。
最終他也沒敢說出一句話, 把蛋糕往店員懷裏一塞,逃也似的走了。
演唱會上,我又遇到了漂亮店員。
她舉着應援燈, 爲偶像的精彩表演而歡呼, 爲他訴說的幕後辛苦而唏噓。
演唱會結束後,她心滿意足地回家,偷偷爲自己加油:「加油呀, 妙妙。我也要像偶像一樣,爲了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啊!」
番外 2
教室裏,一個學生神遊天外,在腦海中大殺四方。
突然, 一顆小粉筆頭砸中了他的額頭。
「沈澤,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沈澤猛地抬頭:「大膽, 誰敢偷襲本尊。」
周圍的同學們都笑彎了腰。
沈澤看見班主任那張臉, 立刻自覺地立正站好, 保證自己下次再也不走神了。
轉而又嬉皮笑臉地跟班主任套近乎:「這次不告訴我家長好不好啊,老班?」
番外 3
感受到崑崙山的巨大能量波動, 種花家的鄰居們都捏緊了帕子,酸得不得了。
「阿西, 種花家到底得了什麼寶貝, 科技一飛沖天, 這下我們怎麼還追得上啊!」
「大統領,別跟種花家比了, 漂亮國都直接抱種花家大腿了,小日子勉強算抱上了小腿, 我們再不努力,連種花家的腳指甲都抱不到了啊思密達!」
崑崙山這邊, 被連着玉佩一塊兒上交給國家的嵐玉, 此刻正享受着 007 的福報。
我受邀前來參觀時, 曾經不可一世,張口閉口都是「吾」啊「爾」啊「螻蟻」啊的嵐玉正在勤勤懇懇地工作,眼神堅定得像要申請進步身份。
我想, 他應該很開心吧,畢竟勞動最光榮。
此刻的他爲了全體人民而勞動,是他這個半神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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