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老公被騙！

小區門口新拉了防詐騙宣傳。
我姐立馬找上了我，難掩喜悅。
「妹夫被騙兩百多萬啊！你可千萬要冷靜哦，我聽說很多人接受不了跳樓的。」
我媽也打來電話。
「媽媽對不起你啊，剛買了理財，否則一定把錢都借你渡過難關！」
我淡淡點頭，讓她們放心。
因爲被騙的不是我老公，而是姐夫啊！

-1-
業主羣聚集了全天下的八卦女人。
【號外號外，咱小區一住戶被騙兩百萬。請各位家人們守好自己的錢袋子！】
【聽說是在網上刷單導致的，人已經跑到外省躲債了，老婆至今還被矇在鼓裏呢！】
【真是可憐，到頭來還是女人最倒黴。】
我姐王麗娜跟我一個小區。
她跟別人不同，沒有惋惜，倒是非常興奮。
她在羣裏瘋狂艾特我。
【念念，我打聽到欠債人姓李。
【你們家李振華年前就着急賣房賣車，跟我們家那口子一見面就是聊股票啊什麼的……】
她戲劇性地停住。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羣裏的八婆們也沉默了，轉而整個羣都開始關心我。
【可憐哦，咱們兩家捱得近，下學期我順帶送你兒子上學。】
【妹子，年夜飯來我家喫吧，多雙筷子熱鬧點。】
我冷冷地看着羣消息。
【抱拳，感謝大家的好意，不是我老公。】
王麗娜：【切，大家把你當自家人，你還不識好歹。@所有人，等要債的上門，大家都別出門，小心誤傷自己！】
花開富貴：【那是當然，人各有命。我家倆孩子呢，絕對不開門！】
我跟所有人一起附和。
姐姐，你忘了姐夫也姓李呀。
你們不出門，那我也不出門。
誰讓人各有命呢？

-2-
上輩子，早在業主羣聊之前，我就知道了姐夫李國強被騙的事。
因爲他捂不住這麼大的漏洞，來找我老公借錢，不小心說漏了嘴。
我馬上撥通了他的電話，得知姐姐還完全不知情後，立馬衝去了姐姐家告訴她。
沒想到我媽在廁所，也全聽見了。
王麗娜當場情緒崩潰，給李國強打電話。
「你快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到底是刷單還是給外面女人買房了！
「王八羔子，你是爽了。我和女兒怎麼辦啊！」
她抓着手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歇斯底里。
我媽也急得團團轉。
我嘆了口氣，拍着王麗娜的背讓她順順氣。
電話那頭，李國強一聲不吭，我姐哭得快背過氣去，我媽突然開口了。
「念念，我知道振華工資都是你在管，你一定拿得出兩百萬。看在媽的面子上，拿出來幫你姐救急。」
我沉默了。
兒子保送了省城的高中，我和老公決定去杭州買房，剛付了首付，接下去房貸壓力極大。
而且，我是全職太太ṭűₐ，只是偶爾寫網文貼補家用，存款大部分都是振華沒日沒夜加班掙的。
我要對我的小家負責。
我沉吟了一陣，開口，借二十萬是極限。
沒想到，我媽「噌」地站起來，衝向窗外。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爬上了空調外機。
我瞬間兩眼一黑。
這可是二十二樓啊！
空調外機只靠幾顆螺絲固定，根本承受不了太久。
我媽扶着窗沿，兩條腿劇烈打戰，衝我大喊。
「王麗念！你能眼睜睜看着你姐急死，算你狠！但是你能眼睜睜看着親媽被你逼死嗎！
「你從小到大，我供你喫穿，供你讀書，至少花了一百萬吧，放在銀行還有利息拿呢，你他媽只借二十萬，良心被狗喫了……」
她話還沒說完，螺絲釘斷了，只剩下一個支架。
我媽用力抓着窗臺，發出淒厲的慘叫。
我姐跪在我面前，聲淚俱下。
「念念，你就看在媽的面子上答應了吧！爸早沒了，我們只有媽媽了，要是她因爲你也沒了，我會恨你一輩子！」
我閉了閉眼，這次我沒有猶豫。
人命大過天，我答應了。
我媽一開心，陡然鬆手了，整個人往後倒，關鍵時刻我及時撲出窗外抓住了她。
「乖女兒，快拉我上去。」
我媽嚇得滿頭冷汗，臉色慘白，她抓着我的衣服，一點點爬進來。
但是我半個身子還在外面，我姐拽着我的腳，看着我媽終於安全，我也想借着我姐的力氣往回爬。
可我沒想到，她鬆開了我的腳，任憑我倒掛在窗前。
她把我的手機遞過來，冷聲道。
「先轉賬。」
我登時被氣得眼前一黑，無可奈何只能照做。
還沒等我解開密碼，年久失修的窗沿塌了，嚇得王麗娜鬆了手。
我從二十二層急速下墜，頭着地當場死亡。
老公馬上請律師，調監控，起訴了我姐。
最終她因過失殺人，只判了七年。
而我兒子卻患上了重度抑鬱，放棄保送機會，老公也開始酗酒。
三年後，老公辭職帶着兒子一起自殺了。
既然閻王放我回來，我一定會拖着人間的惡鬼下地獄！

-3-
從小我媽就偏心我姐。
去年更是離譜，過年發紅包給外孫女發了一萬，給我兒子的紅包裏只有一百張五元紙幣，看起來厚度一樣，在親戚面前賺足了面子。
爲了讓兒子不難過，沒等他拆紅包就被我換走了。
小時候，我鉚足了勁讓她多喜歡我一點。
成績不好，我就努力學習，每門課都考得比姐姐好。
可是後來，我考上了 985，她大專畢業，還是沒能改變局面。
她不愛學習，脾氣差，不喜歡做家務，我努力乖巧懂事。
零零碎碎的事情太țũ̂ⁱ多了，我對着心理醫生都能唸叨一整天。
但是偏心哪個孩子，是沒有原因的。
直到我有了愛我的丈夫和自己的孩子，才漸漸忽視這個心結。
可是她向來不放過我，喜歡從我身上找優越感。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在羣裏艾特王麗娜。
【姐夫不是也姓李？他出差兩個月沒回家了吧，你不打電話問問？】
原本羣裏都沒聲了，我這麼一說，看好戲的八婆紛紛幫我艾特。
王麗娜迅速回復。
【怎麼可能是我老公？你見過哪個欠債兩百萬的還給老婆買奢侈品？】
五分鐘後，她甩出幾張照片。
落地窗外是上海三件套，桌上擺着愛馬仕經典款，即使二手也得十幾萬。
王麗娜圍着 LV 老花圍巾，拿着酒杯風情萬種。
一眼假的照片，要是這麼高消費，還能住我們小區？
上一世我死後，王麗娜被判刑。
李國強終於逃債回來，跪在她面前坦白了。
在王麗娜眼裏，只有上流社會的男人纔算是真男人。但是他發現勤勤懇懇工作三輩子，都買不起一套湯臣一品，最後選擇了劍走偏鋒。
王麗娜從小就喜歡吹牛，非常虛榮，享受被人吹捧的滋味。
我都懶得戳穿她吹牛，可惜羣裏有人不這麼想。
做平面設計的牛馬妹發言。
【姐姐你好！第一張照片中，包包光影方向不一致，是整張圖最亮的色塊。第二張更離譜，你的投影太銳利，應該是直接從網上找了張圖，把名媛換成了自己。
【鑑於我們是鄰居，下次我可以代勞，別再去拼多多買 P 圖服務了。】
原本瘋狂溜鬚拍馬的八婆們瞬間停住了，我似乎聽見了樓下有人喃喃。
【這下好了，把天聊死了。】
【多好玩呀，還得是年輕人敢說話。】
王麗娜對門就是整個小區最有名的八婆陳虹，我都能幻想她站在過道里怎麼陰陽怪氣了。
果然，陳虹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馬上在羣裏發言。
【小妹，大媽年紀大了。P 圖是什麼意思呀？】
【P 圖就是對圖片進行處理編輯，常用於平面設計、攝影等行業。像麗娜姐把自己 P 成名媛這種也不在少數，主要是爲了展示不屬於自己的奢華生活，吸引大家的關注，滿足自身虛榮的心理需求。】

-4-
好傢伙，牛馬妹上班上瘋了，來整頓虛僞業主羣。
這下真沒人接話了。
我姐馬上打通了我的電話，直接破口大罵。
「這個人神經病吧，念念，你快幫我罵她呀。小小年紀就敢亂說話，李振華不是律師嗎？你幫我問問這種能不能讓她賠我精神損失費。」
神經。
或許上輩子我能看在我媽的面子上，維護她可憐的自尊，但是現在我可不想慣着她。
「怪你自己吹牛吹破天，別人只是說了幾句真話。」
「王麗念，你什麼意思？什麼叫吹牛？我承認我 P 圖了，但包是真的，圍巾是真的，只是把人修瘦了點。」
呵，她還是這麼嘴硬。
「哦，是真的最好。振華說過年給我買個包，你一起去幫我參考吧。」
「沒問題啊。」
她立馬買了兩張高鐵票，發在了羣裏。
得意地表示，馬上就要去買新的，狠狠打臉牛馬妹。
陳虹也興奮了，艾特王麗娜，開始討論是買愛馬仕還是香奈兒。
王麗娜大手一揮，小孩子才做選擇，她都要。
我看着老公剛給我發的截圖，笑出了聲。
李國強每天給我老公發早安問候，低聲下氣求着借錢，說初八不還錢，要債的就要來家裏了。
專業討債人的手段大家都知道，被打死了都沒處喊冤。
姐夫都急得團團轉了，她家還能承受得起高消費嗎？

-5-
五天後，我和王麗娜還有陳虹站在上海愛馬仕專櫃門前。
陳虹看着金碧堂皇的裝修，嘖嘖ţû₎讚歎。
「麗娜，我算是跟你出來見世面了。」
可是現在王麗娜心思根本不在包上，她一邊敷衍，一邊給李國強瘋狂發消息。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李國強還在外面出差，在哪幹啥，什麼都不肯說。
王麗娜面上不顯，心裏已經慌了。
我探頭過去，看她手機。
「姐夫沒事吧？我記得他的工作不用長期出差呀。」
她按滅了手機，高高仰着頭。
「能有什麼事，剛給我發了紅包，讓我大方花錢。」
陳虹馬上就樂了，拽着王麗娜往店裏走。
我早就做過功課，買了一隻性價比很高的菜籃子。
陳虹招呼銷售，拿了六七隻二十幾萬的經Ťŭ̀ₙ典款，讓王麗娜試。
「真羨慕你，年輕漂亮，身材也保持得好，一背上簡直就是富太太。
「快來看看，這個玫紅色，你皮膚白也就只有你能撐得起這個顏色了。」
王麗娜被捧得飄飄然，在鏡子面前看了又看，是真的喜歡上了。
我問銷售：「這款有折扣嗎？」
陳虹皺眉打斷我的話。
「別丟人現眼了，都來這了，還在意那點優惠嗎？再說了，麗娜買完小馬還得去買小香呢！」
王麗娜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讓銷售包起來。
她被哄開心了，付款相當大方，還送了陳虹一隻小馬掛墜。
李國強是個老婆奴，這些年來工資全部上繳，可倆人加起來年收入最多三十萬，王麗娜手裏絕對算不上富裕。
這一個包花了大半年的收入。
王麗娜戴着墨鏡，高高在上。
「女人學習好，不如嫁得好，明白了嗎？」
陳虹刷着手機，突然一聲尖叫。
「這不是你老公，李國強嗎？！」
業主羣裏【AAA 全國跑車張師傅】發了一張照片，艾特王麗娜。
【妹子，這是你男人吧？】
畫面裏的男人，戴着鴨舌帽，臉上鬍子拉碴的，手裏捏着白麪饅頭。
張師傅還在繼續發語音。
【妹子，就是李國強！我瞅着他精神不太對啊，說啥都不回話。嘴裏一直唸叨着，要麼殺了我，真沒錢了……
【他在外面欠錢了吧？】
我淡淡補充：【上次網絡詐騙兩百萬的不就姓李嗎？不會是姐夫吧？】
王麗娜手裏的包陡然掉在了地上，全身開始發抖。
她顫抖着手給張師傅打視頻通話。
「老張，那人還在你邊上不？馬上讓他接電話！」
攝像頭對準了李國強的臉，王麗娜瞬間破口大罵。
「兩個禮拜不回我消息，不接我電話，你到底在幹嘛啊！
「李國強，你馬上給我滾回家，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想辦法解決問題。」
她向來色厲內荏，雖然語氣兇狠，但是眼眶已經紅了。
就在她站不住，快要蹲下時，李國強終於開口了。
「沒事。我在橫店跑龍套呢，工作結束同事帶我體驗生活，剛纔跟老張開玩笑。」

-6-
王麗娜撿起剛買的新包，對着我大笑起來。
「念念，我老公本本分分的，沒被騙錢。李振華肯定出事了，欠債兩百萬啊！
「哈哈哈，剛纔銷售說了，包包不能退哦。十七萬的菜籃子，雪上加霜，李振華知道了得打死你吧。」
剛好，老公打電話來，我隨手開了免提。
「老婆，晚點來趟公安局。」
王麗娜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被騙錢這種事情，自認倒黴就好了嘛，居然還要報警啊？這不是純純浪費公共資源？」
我淡淡地笑：「沒事，這是公安部門應該的。」
警察抓小偷當然是再正常不過。
在回去的路上，王麗娜跟陳虹竊竊私語。
「瞧她，呵呵，死要面子活受罪。老公都去公安局報案了，居然還能氣定神閒買包。」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跟她說實話。
「有沒有可能是姐夫偷了振華的手錶，現在被拘留了。」
王麗娜一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撥通了振華的視頻通話。
「妹夫，你欠債兩百萬還敢回家過年，我佩服你的勇氣，但是你說我老公偷你手錶，這個玩笑開過了！
「我看是你說反了吧？真是好笑，985 高才生來偷我老公的東西，我明天就告訴居委會，讓大家見見世面……」
她話還沒說完，視頻的對面就換成了警察。
「請問，你是李國強的愛人嗎？終於聯繫上你了，他說什麼都不肯聯繫自己的家人。您丈夫偷盜當場被抓，請你馬上來公安局，跟被盜人進行協商。」
王麗娜噌地站起來，攥着手機破口大罵。
「什麼假冒警察，又是網絡詐騙！我老公在跑龍套呢，怎麼可能去偷東西！」
王麗娜驚醒了高鐵上剛被父母哄睡的孩子，一片吵鬧之下讓她更加煩躁。
坐下之後，不管陳虹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只一味地握着手機發呆。
終於到了我們縣城，她衝出去就往公安局跑。
就連買來裝逼的高仿墨鏡都落在了高鐵上。
總算是沉不住氣了呢。

-7-
等我趕到的時候，老公已經跟警察說明我們是親戚，歸還手錶後就原諒了李國強。
但是，王麗娜還不能接受。
王麗娜呆呆地看着蹲在角落裏的李國強。
他跟張師傅拍的照片一樣，落魄頹唐，眼眶深深凹進去，一看就知道飽受心力交瘁。
王麗娜走到他身前。
「你說你這副樣子是爲了跑龍套，體驗生活？
「出差回來，工資獎金呢？」
警察有些不忍，猶豫着開口：「你愛人剛被詐騙兩百萬，爲了躲避追債的才逃去了外省，今天才剛回來的。夫妻間，有話好說……」
他話還沒說完，王麗娜就一巴掌抽在了李國強臉上。
「所以小區門口宣傳欄說的是你？李國強啊，嫁給你之後，沒讓我過上一天好日子不說，還讓我顏面掃地！
「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是網絡詐騙還是在外面包女人了！」
王麗娜說一句話，就抽一巴掌。
李國強始終握着拳一言不發，王麗娜一着急就把今天新買的愛馬仕往他頭上砸。
李國強終於有反應了，他拿着包，站起來陡然笑了。
「我看見卡上消費了，二十三萬八。你知道我要在廠裏值幾個夜班才能掙到二十萬嗎？你的面子值二十萬，但是我在領導面前夾着尾巴做人的時候，面子尊嚴屁都不是的！你什麼時候體諒過我！
「你想做上海富太太，爲什麼要跟我結婚啊？！
「我認輸了。我真的買不起上海豪宅，給不起你想要的生活，跟那些闊佬一比，我確實不算男人，我寧可不做人！跟你做夫妻真他媽累！」
老實人如果不在沉默中滅亡，遲早會在沉默中爆發。
王麗娜流着眼淚，撲在了李國強身上。
「老公，你別說喪氣話。網絡詐騙都是違法的，我們報警一定能追回來的。
「我再也不買包了，我們一起共渡難關！
「對了，妹夫是律師，振華幫我打官司好嗎？」
我笑出了聲。
剛纔是誰說，別浪費公共資源來着？
我翻了個白眼搖頭。
「振華過年期間不接案子，姐姐還是自認倒黴吧。」
王麗娜被自己親手扔出去的迴旋鏢打中，臉上一陣灰綠。
李國強眼裏一派死寂。
「沒用的，我跟你真的過不下去了。
「我們離婚吧，債務平分。」
王麗娜瞬間傻了，站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雖然虛榮，但是這些年對李國強的依賴我看在眼裏，她根本離不開他。
她眼淚就像斷線了一樣，馬上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跟上輩子一樣，開始訴苦。
這一次，在我媽趕來之前，我就拽着老公的手離開。
我不會再讓她們傷害我的丈夫兒子。

-8-
我媽和王麗娜權衡再三，還是跟李國強離婚了。
她們的打算我一清二楚，無非就是想讓我救濟。
可這次，我帶着老公兒子去了海南過年，整個寒假都沒回來。
我時刻關注着業主羣的消息。
從公安局回來之後，陳虹就在羣裏假模假式地讓大家以後多幫助王麗娜，丈夫被詐騙的醜事很快傳遍ṭũ̂⁻了整個小區。
王麗娜平素爲人高調，現在鄰居們抓着機會就去她女兒李夢怡面前嚼舌根。
討債的更是一次比一次過分。
第一次，直接把李夢怡養的狗從二十二樓扔下去，第二次帶着十來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住在了王麗娜家。
李國強不敢露面，王麗娜被長期威脅更不敢報警。
聽陳虹說，王麗娜剛買的新包是玫紅色，二手市場都沒人要。
最終只賣了五萬，血虧。
更虧的是，討債的經常帶着王麗娜去獻血，有一次甚至獻了六個血站，回來都是被拖回來的。
那晚，李夢怡斷斷續續哭了整晚，之後就不愛說話，可能是抑鬱症了。
在此期間，不管王麗娜怎麼求助，沒有一個鄰居開門幫助過。
誰都不想剛過完年，惹上這些東西，況且都是一早在業主羣達成一致過的。
我聽得很爽，都是現世報罷了。
我媽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這輩子，我不會再心軟。
我只恨降落在王麗娜身上的報應還不夠多。
只是我沒料到，我媽比我想的更絕。

-9-
寒假結束，兒子還要回縣城的學校上完最後一個學期。
我回家正準備開門，就覺得不對勁。
門口三四雙男人的鞋，還有一堆外賣袋子，即使冬天也散着一股惡臭。
我還沒敲幾下，一個文了花臂，脖子上掛着大金鍊子的男人正好回來。
「喲，哪來的小娘兒們。是王麗娜送給兄弟們玩的嗎？」
我登時臉色一沉，又是王麗娜做的局。
「這是我家！租售都得經過我同意，馬上搬走，否則我報警！」
「條子算個狗屁？」
他一聲冷笑，歪着頭凝視我。
視線黏膩而惡臭，我嚥了口口水，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老公律所臨時有事，我只帶着兒子兩個人。
一想到，上輩子兒子躲在房間裏，抑鬱絕食自殺，恐懼就如鬼影一般，伏在我的脊背，握緊的拳控制不住地顫抖。
下一秒，兒子站在了我身前。
「樓道里都是監控，你敢動一下，你的保護傘都得被你害慘。」
我才發現，原來才十六歲的兒子已經比我高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拽着兒子轉頭就走。
這是我跟王麗娜之間的賬，沒必要折在地痞流氓身上。
老公得領導賞識，開年了就接了個大案。我不想分他的心，先帶着兒子去了婆婆家，讓他預習高中知識，別被瑣事影響心情。
我馬不停蹄就聯繫物業、公安局。
他們都不能把人趕走，一個說沒權力趕人，一個說屬於民事糾紛，要解決問題只能自己請律師告。
我坐在公安局心裏憋悶。
即使老公是律師，也不是這麼用的。他接一個案子五萬起步，他的時間就是我的金錢。
所以我憑什麼因爲王麗娜的破事浪費錢？
我打通了王麗娜的視頻電話。
「姐，你真的不讓他們搬嗎……」
還沒等我把話說完，一陣吵鬧後，就出現了我媽也入畫了，她還是那副樣子。
三角眼，像是陰冷的毒蛇。
「大忙人啊，你可總算想起來自己親媽還活着呢？
「整個年節，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以後給我送終，我要娜娜在就行了，你千萬別來髒了我的黃泉路！」
王麗娜聲音帶着委屈。
「念念，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可是媽和夢怡無辜啊！媽年紀大了，夢怡明年高三，現在重度抑鬱症。
「討債的那幫人是真畜生，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我身上一分錢都沒了，我給你跪下好不好，你拉姐姐一把，下輩子我還你。」
她的聲音像是要英勇就義。
我媽陡然一聲尖叫。
「憑什麼要你給她跪下！要跪也是我跪！」
我看着畫面，笑出了眼淚，悲憫地看着她們。
無辜嗎？上輩子我死後，我媽沒有照顧過我兒子一天，反倒是喪事上親朋給的禮金都進了她的口袋。
給李夢怡在杭州買了一套單身公寓。
怎麼？做慣了既得利益者，稍微受點委屈就跟天塌了一樣。
我對着她們輕聲道。
「媽，我會給你送終養老的，其他的別想了ṭũ̂₌。沒錢！」
她們索性也不演了。
我媽厲聲命令：「沒錢就去賣房賣車！再沒錢就去貸款，裸貸！拍片！傍大款！」
我心徹底涼了，掛了電話。
物業雖然不能趕人，但是能把水電停了。
討債的可不會找上我，畢竟房東是王麗娜呀。

-10-
我通知物業停了水錶電錶。
據我所知，討債的都是居無定所的混子，交不起房租，五六個人都指望着這套房子。
當晚，我剛跟小區物業的熟人喫好飯。
王麗娜就找上門來了。
短短兩個月時間，她已經大變樣，面色慘白，能看得出她早就喪失了打扮自己的興致。
王麗娜來物業辦公室的ƭŭ̀³時候，我在隔壁。
「師傅，我問過鄰居了，只有我家停水停電，是王麗唸的意思嗎？」
裏面的人沉默着。
王麗娜聲音艱澀。
「我離婚欠債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師傅，求求你高抬貴手，把水電通上吧。那羣人根本不講道理，我實在沒錢了，以後……」
「你講道理了嗎？」物業師傅撳滅手裏的煙。
「整個小區誰不知道你把自家妹子的房子租出去了，還得他們一家人住婆家？
「你不用求我，你那點好處我不稀罕。我無權趕人，水錶電錶還是能管的。」
王麗娜瞬間面如死灰，垂喪着頭回了家。
聽陳虹說，混子們晚上回家沒水沒電，凌晨三點牽了一條餓極了的藏獒回來。
什麼也不幹，就死死堵在王麗娜家門口。
三天後，他們住進了王麗娜家，一起搬進去的還有個一人高的狗籠。
沒人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李夢怡照常每天上學。
只不過，一起接送的家長告訴我，每天都有不同的男人接李夢怡放學，而且都自稱是她爸爸。
甚至有人牽了條瘸了腿的狗，說狗是她爸。
我媽自從也被抓去獻了幾次血、掏幹了棺材本後，就再也不敢來王麗娜家了。
我一陣唏噓。
我給兒子的零花錢漲了兩百，讓他早晚飯多買一份，照顧一下表姐。
只是我沒想到，畜生的後代，竟然更冷血，更狠。

-11-
兒子雖然已經靠着競賽保送了高中，但是還有一個要求，中考不能低於全市百分之二十。
原本對於兒子來說，這個要求並不困難。
但是陡然出現了李夢怡這個變數。
就在中考前一週，李夢怡突然走進校長室，說我兒子每天逼迫她多買一份早餐，甚至會搶錢。
她還當着校長室衆位老師的面，說我兒子猥褻她，搶走了運動內衣。
結果，還真在兒子的書包裏翻出了女孩的東西。
兒子立馬被叫去了校長室，耽誤了一天的課程不說，老師們還要考量記處分，取消保送資格。
我在家接到班主任的電話，氣得差點暈過去。
就在昨天，接兒子放學時，李夢怡找上我，紅着臉說，王麗娜現在沒空照顧她，衣服壞了都沒空縫補，只能拜託我這個姑姑。
我一時心軟，答應了。
卻沒想到，有個奸計等着我。
我定定地握着手機，辦法有很多。
打官司，調監控，蒐集證據。
但是時間等不起，中考只剩下一週時間，兒子等不起。
這盆髒水太髒了，我根本無法想象他在學校裏需要忍受怎樣的非議。
我深吸了一口氣。
小外甥女，既然玩到我頭上，就別怪姑姑下手狠了。
你太小了，再狠毒也有太多軟肋。
李國強是個媽寶。
他媽知道兒子爲了前妻欠下兩百萬，還患上了嚴重的狂躁症，說什麼都不讓他再跟王麗娜接觸了。
一張火車票，把李國強送去了西藏的親戚那兒，還把他手機卡什麼的都扔了。
故而，這陣子前妻和女兒受的罪，他一點都不知道，也沒人找得到他。
我當晚買了張機票，跟老公一起去了西藏。
我們一下飛機就花了五萬，買通了一些關係。
見財通路。
很快，我們就再見到了老朋友。
他在這個世外桃源，過得太舒服了，不知道前妻有了很多新丈夫，不知道女兒，認狗作父。
李國強雖然劍走偏鋒，卻是個愛妻的好男人。
他看着視頻裏，一人高的狗籠，幾乎瘋癲的王麗娜，角落裏木訥的李夢怡，骨子裏的內斂讓他面上不顯。
但是一個人站在西藏零下十幾度的夜晚，煙抽了一支又一支。
第二天，他就跟我們一起回去了。
落地後，我沒問他如何打算，先去幫兒子辦了申請在家ṱṻₔ複習。
我們還沒走出學校，小區業主羣就發了訃告。
李國強夫婦從二十二層一躍而下，雙雙墜亡。
房間內，六名追債人葬身火海。
全家只有在校學習的女兒逃過一劫。
身後傳來喘促的呼吸聲，李夢怡眼眶紅得不成樣子，眼裏除了怨毒就是恨。
顯然是知道了消息。
我卻笑了。
孩子, 人總是會被自己的手段自噬。
你再狠毒，也玩不過死過一次的厲鬼。

-12-
中考只剩下最後五天。
老公暫停一切工作，跟校領導一起調監控, 詢問同學我兒子平時對李夢怡的態度。
我在家裏斷絕兒子任何上網渠道，讓專心複習。
中考前一天。
我放下牛奶，兒子卻握住了我的手。
「媽，別緊張。前百分之二十不難。
「至於李夢怡的髒水, 我相信爸爸不會讓善意蒙塵。」
他笑得很溫和, 掌心暖融融的, 生命力的實感穿透我的皮膚。
讓我感受到，我的兒子在一點點長大, 他不會因爲惡毒而放棄善良，不會因爲流言蜚語，動搖內心, 他比我想的更強大。
他是有生命的，這一次，他活得好好的。

-13-
中考第二天，李夢怡被警察帶走。
錯過最後兩門考試。
中考結束, 老公和老師的調查也出了結果。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污衊, 李夢怡記處分開除學籍。
那天, 是我媽把李夢怡從公安局帶走的。
自從王麗娜過世後，我媽就把我拉進了黑名單。
我自認已經練就天使心腸, 但是面對我媽痛恨的眼神還是忍不住心酸。
但又如何？
兩個女兒, 是她選錯了。
可是, 晚上我媽卻敲響了我家的門。
她帶着一大袋的食材，笑容是我從沒見過的溫和。
「念念, 外孫考試累了吧？我來做好喫的。」
她跟從前一樣，手腳很快。
沒一會, 五菜一湯。
她給兒子盛了羊肉湯，就連筷子都遞到手裏。
卻被我一巴掌拍飛。
我冷着嗓音。
「你先喫。」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念念，你什麼意思？我是你親媽, 我現在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了，想對你們好點有錯嗎？」
我示意老公每樣菜都取樣, 方便後續調查。
沒想到，我媽抱着我兒子面前的羊肉湯一飲而盡。
她慘笑着看向我。
「王麗念, 你記住，是你親手殺害母親的。」
毒性發作得很快，在路上就斷了氣。
老公職業病, 家裏監控不少, 證據鏈完整，警方很快斷案自殺。
只是讓人意外的是, 警察調查到砒霜是李夢怡給的。
屬於教唆殺人。

-14-
時間彈指而過，我們在杭州的新家都裝修好入住了。
兒子順利保送，李夢怡被判七年有期徒刑。
老公事業上升期, 領導很重視, 年薪翻了一倍, 過年給我買了個經典款的愛馬仕。
只是我兒子經常做一樣的夢，每次醒來都抓着我的手哭。
「媽媽，你千萬不要靠近高樓層的窗臺。我夢見你墜樓死了。
「沒有你, 我和爸爸活不下去……」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我老公一巴掌抽在腦袋上。
「都十八歲的小夥子了，不允許跟你媽撒嬌！」
我也笑了。
「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