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穿越古代的第三年,遇到了一個身受重傷的男人。
見他渾身上下的物件都價值不菲,我和裴宇便將他救下,準備日後挾恩圖報。
在那人傷養好準備離去的那日。
翠華所至,萬千禁軍跪迎帝王回宮。
直到這時,我和男友才發現,救下的人是書中會強取豪奪的偏執帝王。
-1-
這是我和男友穿越的第三年。
我們是身穿,沒有戶籍,就是一個黑戶。
初時,我倆當乞丐去討飯,晚上則是在破廟將就一晚。
男友裴宇學的是中醫,因爲是黑戶,沒法去中醫考試,因而拿不到行醫資格。
雖然不能靠行醫賺診金,但可以挖草藥賣給醫館。
於是他帶着我天天上山採草藥,然後又賣給鎮上的醫館。
我們靠賣草藥攢下了一筆錢,給村長交了錢,得了允許,我們纔在村子裏尋了一個廢棄屋子住下。
這個屋子成了我們在這個時代的家。
我們自己搗鼓了一個移動攤子,類似於現代街頭的那種移動燒烤攤子的推車。
每天早上三四點鐘的時候,也就是寅時,裴宇就推着移動攤子去鎮上賣餛飩。
午時他纔回家,喫過晚飯後,又帶着我上山採藥。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兩年。
直到這日,我們在採藥途中遇到了一個渾身是傷的血人。
我和男友把人帶回家了。
無他,皆因這人身上衣服和配飾都透露出一個字「貴」。
一看就知他出生於權貴之家。
我和裴宇便救下了他,待日後挾恩圖報,讓他給我們安排戶籍,脫離黑戶人口。
-2-
這人昏迷了兩天,至今未醒。
裴宇去鎮上賣餛飩ŧů⁾的時候,還順帶打探消息。
他一回家,便來到傷患牀榻。
「前兩日帝王於祭天途中遇刺,你說我們撿到的這人會不會是天子?」
我盯着重傷不醒的人,「如果這個人真是皇帝,可以不救他嗎?」
裴宇側頭望着我,「爲什麼?」
「我跟你說過的,我們不只是穿越那麼簡單,而是穿到了一本古言小說中。」
我告訴男友,我們如今處在小說即將開始的前期。
而這個時間段裏,皇帝司馬鄴強取豪奪了一位有夫之婦。
他將人囚在深宮,日日寵幸。
當然他們最後並沒有 he,而是一同死在大火之中了。
也正是因爲皇帝身死,導致羣龍無首,所以天下大亂,纔有了後來男女主打天下的故事。
說完這些,我不禁感嘆:「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黴蛋,被狗皇帝看上了。」
「言歸正傳,如果這人是皇帝,那……」
裴宇接過話,「那怎樣?把人扔出去,讓他自生自滅?」
這不太好吧。
我猶豫,「那還是救吧。都把人帶回來,現在扔出去,不就等於我們在殺人嘛。」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知道你不喜歡書中的這個皇帝,但出事的人不止他一個,一同隨行的官員和世家子弟也同樣遇到了埋伏。」
「等這人醒來問一下他的身份就好了。管他什麼身份,只要人醒了,咱們替他傳個信,讓人來接他就好了。」
裴宇一邊收拾揹簍,一邊說道。
等將鐮刀和小鋤頭放進去後,他就上山去採治療骨折的藥材。
-3-
過了兩個時辰後,一直昏迷的人醒了。
「你是誰?我這又是在哪裏?」
「你是誰?先報身份,我們纔會決定救不救你。」
我和剛睜眼的傷患同時出聲。
他:「在下王匡,乃琅琊王家之人。」
我睜大眼睛,「原來你是頂級世家王家的人啊。」
這種權勢之家的人,讓他們辦個戶籍,就是動動手指頭的小事。
「我叫付薇,這裏是我家,你放心,我未婚夫醫術很好,他肯定能治好你。當然我們也不是白救你的,你以後要記得報恩,知道嗎?」
王匡:「知道了。」
我笑嘻嘻地拿出一張紙,「口說無憑,咱們先來畫個押。」
隨後不給他拒絕的時間,我立刻給他的大拇指抹了一點墨汁,然後按在紙上。
他:……
我微笑臉,「你放心,我們不會讓你殺人放火,也不會敲詐勒索要萬兩黃金的。」
「對於你來說,我們所求之事,就是非常非常小的一件事。」
我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食指和拇指緊貼着,「真的是非常非常小的一件事。」
「我和未婚夫是黑戶,你幫我們安排一下上個戶籍唄。」
以前看小說,嫁入高門大戶的女主,輕輕鬆鬆就能給搞定戶籍這些,然後死遁換一個身份生活。
可惜我和裴宇穿越成了底層人民。
在底層掙扎了很久,我們才發現,小說裏容易的事,其實特別難。
我和裴宇聯手寫過幾個小說,都是照搬現代最火的題材。
什麼落魄世家子弟被退婚,然後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開頭,然後開啓打臉爽文之路。
來自現代的套路爽文一出來,一時之間洛陽紙貴,書坊賣爆了。
我們也賺了一大筆錢。
有了銀子,我們便想着去解決戶籍的事。
打點各種關係,錢都花出去了,最後還是沒辦成。
本來我和裴宇已經放棄了。
準備苟幾年,等將來男主登基之後,會有一個類似現代的人口普查,到時候我們再去上戶籍。
結果誰能想到,我們竟然遇到了受傷的世家貴族之子。
還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匡:「這事不難,待我回去,便立刻讓人安排好一切。」
我彎眸一笑,朝他道謝。
沒過多久,裴宇也採藥回來了。
然後他一邊給王匡換藥,一邊同人交談。
王匡是被人追殺,而後受傷墜崖。
除去身上的刀劍傷口,還因爲墜崖而導致身上多處骨折。
常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
他身上的傷,要完全好,得幾個月。
而且除此之外,裴宇還發現這人體內被下了毒。
這個毒倒也不復雜,連續喝一兩個月的湯藥就行。
只是解毒的藥和治療他身上骨折的藥相沖,治傷和解毒只能一個一個來。
裴宇願意把解毒藥方給王匡,但後者說想要他死的人太多,回去反而不安全。
於是便成了,他留在這裏,一直到養好傷,解完毒再離開。
-4-
五月份時,養傷兩個月的王匡身上骨折的地方已經好了很多,不用天天躺在牀上。
裴宇做了一個輪椅,他早上出門的時候,會將人攙扶到輪椅之上。
我在天亮睡醒之後,才把去隔壁屋把人推出來,在院子裏放風曬太陽。
這一日我將人推到院中的石桌旁,然後把昨日買的梅子端出,隨後指使這人幹活。
我給他做了示範:「看到沒有,就像這樣把這個果蒂去掉。」
「還有那些爛的、有劃傷的果子你記得挑出來,泡梅子酒不能用爛果的。」
於是接下來畫面就是王匡在那裏挑梅子,去果蒂,我在一旁埋頭奮筆疾書。
「這青梅酒要泡多久才能喝?我還沒喝過這麼差的酒呢,想嚐嚐。」
我:(ー_ー)!!
「知道這酒配不上入你的口,但你想喝,我還不給你喝呢。」
「青梅酒呢,最好泡六個月後再喝,那個時候你早就走了。」
「若你信守承諾,那時ṭũ̂ⁿ我和裴宇的戶籍也該辦下來了,成親也該提上日程了。」
「我是那種酒量差到一口倒的,但誰讓這個時代成親當晚要喝合衾酒的,入鄉隨俗啦,我也在那天喝點,這個就是我準備在成親當晚喝的酒。」
王匡垂下眼簾,「我以爲你們早就成親了。」
我搖頭嘆氣,「我也想成親呢,可我們是黑戶啊,成什麼親。」
王匡將手中處理好的一顆梅子放進盆中,然後又拿起另外一顆梅子,用牙籤挑去果蒂。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開口,「你很漂亮,以你的姿色嫁入高門,不成問題,真的甘心就此嫁給裴宇?」
「我喜歡他啊,怎麼會不甘心呢?如果沒出意外來到這個地方,我們兩年前就結婚了。」
我和裴宇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在煙花下向我告白,我同意了。
本來我們應該同一年上大學,我因爲成績不好,復讀了一年才考上一個二本末流大學。這也導致我二十三歲才大學畢業。
本來我們是準備畢業之後,就ṱùₚ着手準備結婚的事。
可誰能想到畢業旅行途中,我和裴宇去一座廢棄的寺廟遊玩時,不知道怎麼就穿到這個世界了。
來到這個鬼地方,沒有戶籍,鎮子上的房子買不了,只能窩在這衙役甚少踏足的鄉下。
連路引也搞不到,沒有路引我們就沒法去別的地方。
明明京城就在隔壁,坐馬車兩個時辰就能到,我們卻無法進去看一眼,頂多只能去鎮子上。
什麼破世道,穿越一點都不好。
要是能回到現代,我再也不看那種穿越古代的小說了。
過了一會兒,王匡將梅子都處理完了。
這個時候,我也將新書最後一回寫完。
王匡看過之後,說:「你這個《權臣贅婿》權謀戲寫得太過兒戲。」
「不過也能理解,」他瞄了我一眼,「畢竟誰讓它是一個城府還沒八歲的幼童深的人寫的。」
我沒忍住,踢了這人一腳,「你別以爲我沒聽出來,你說我蠢。」
權臣贅婿是我仿照現代的那種龍王、戰神贅婿文寫的,讀者要的就是打臉爽感,至於權謀誰看啊。
「你懂什麼,像這種文爽就行了。」
-5-
王匡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好,身上骨折的地方那麼多,三個多月的時候就好的差不多了。
我基本上每天起牀都看到這人在院子裏打拳練劍。
一開始我還覺得稀奇,後面看多了就膩了。
看他閒着沒事做,我要麼丟條魚讓他殺,然後捉只ťū́₈雞喊他宰。
要是還沒事幹,就把人攆出去到河邊摸螺螄。
託他的福,這個暑假我嗦螺螄都嗦夠了。
很快就到八月初一這一天。
今天,是裴宇的生日。
他平日不喝酒,逢年過節外加生日這天,他會小酌一下。
前兩年他過生日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喝酒,今年終於有人可以陪他一起喝酒了。
裴宇將珍藏的酒抱出來,向王匡分享:「我告訴你,這可是我自己蒸餾過的酒,比你以往喝過的酒都烈。」
王匡來了興趣,「是嗎?那我可要好好品嚐了。」
男人喝酒的時候,就喜歡吹牛,還邊喝邊聊,沒幾個小時結束不了。
我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準備自己一個人先睡了。
「裴宇,你少喝點,喝醉了斷片就不說了,主要是你第二天會頭疼。」
裴宇點頭,「好,我會注意的。」
唉,一看就知道他在敷衍我。
算了,他是壽星,由他去了,今日就不管他了。
-6-
我睡了不知多久,聽見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屋裏漆黑一片,我摸黑起來扶住人。
聞着這人身上濃重的酒味,我甚至覺得自己都要被燻暈了。
還好他衣服上常年沾染的藥材味,聞起來會讓我舒服一點。
「你走路都在搖搖晃晃了,又喝醉了,都說了讓你少喝點。」
我還想繼續說他,這人突然湊上來,一手扣住我的後腦勺,然後吻了上來。
脣舌交纏之間,我感覺自己像是在喝酒。
孃的,他喝了多少酒啊,感覺這人嘴裏的口水感覺全是酒。
一吻完畢,我人也有些暈乎乎的。
不是被親的,而是達到了我的酒量極限了。
我想睡覺了,但這人想探討生命的起源。
我想到這小土屋不隔音。
但側頭通過沒關的門,瞟到了院中的場景。
因爲初一是朔月,看不見月亮。
只有淡淡星光撒在地面上,通過這暗淡的光線,我看到有一人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我知道裴宇酒量不錯,王匡肯定是被他灌醉了。
自從把王匡帶回家後,因爲不隔音,我和裴宇也很久沒有性生活了。
上次做,還是四月份我過生日。
那天我逼着裴宇給王匡下了安神助眠的藥,然後穿着自己做的貓娘服和他廝混了一晚上。
近四個月沒有睡過葷覺了,我也饞了。
既然王匡醉了,就不用擔心有人聽牆角了。
索性就由着裴宇去了。
這人今日急得很,沒有前戲,上來就直奔主題而去,搞得我有點痛。
但三秒後,他就交公糧了。
我因爲親他的那一口,嘴裏都是酒,堪比直接喝了一杯烈酒,現在人已經昏得不行了。
在昏過去之前,我還安慰他:「你學醫的,應該知道喝醉了是不行的,現在不就證實了這個說法。」
然後我就自己睡過去了,也沒管他之後會怎麼想。
第二日直到陽光照進屋中,我ṱūₑ才醒來,但人還有些迷迷糊糊。
我伸手往旁邊一摸,是一具溫熱的、沒穿衣服的肉體。
我睜眼便對上了裴宇迷茫的雙眼。
這人又斷片了。
昨天看在他過生日,我不跟他計較。
但今天他不是壽星了,賬該算了。
將人從牀上踹下去,我纔拿起自己的衣服開始穿。
「昨天晚上你沒用羊腸套。我說過,我不會在這個時代生孩子的。所以你最好祈禱我不會懷孕,否則,我一定讓你好看。」
裴宇撓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想替自己辯解一下,「我好像沒有事後的那種感覺。」
我有些生氣,「你昨天喝醉了啊,然後早泄了,像第一次一樣那麼快,那麼短的時間你還想要什麼感覺!」
聞言男人看看這,看看那,就是不看我。
等我把衣裙穿好,他才吞吞吐吐地說,「薇薇,你知道的,我平時不這樣的,昨天表現不好是喝酒導致的。」
我將人推出屋,「我知道。去做飯,我要餓死啦。」
-7-
時間如流水而逝,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這天。
王匡解毒的最後一副湯藥,是在昨天喝完的。
裴宇給他把過脈,確認毒已經解完。
給他家裏人的信,也早就寄出去了。
接他的人,會在今日巳時抵達村子。
想着時間還早,我和裴宇去附近山頭上的寺廟上香。
京郊總共有兩個寺廟,一個在東郊,一個在西郊。
這兩個廟都很靈,一個是廟裏有佛法高深的大師,一個是廟裏求的籤準。
前者呢是達官貴人常去的,他們是衝着那大師而去。
見大師有門檻的,窮鬼見不到。
所以我們只能去離家近的,在西郊的那個寺廟。
王匡一聽說這個廟求籤準,他也跟着我們一起去上香了。
我們爬過數百階梯,終於踏足寺廟。
這個廟特別像我和裴宇穿越之前逛的那個破敗、荒蕪的寺廟。
因而我對這個廟實在是不喜。
我搖簽結束時,我對這個廟的不喜達到了頂峯。
竹籤之上,寫着「逆來順受,方得壽終」這八個字。
我也分不清什麼上籤、下籤,但能察覺這不是什麼好籤。
於是,我非常不高興,「這話什麼意思,這是要我接受壓迫,還要被壓一輩子,喫一輩子苦嗎?」
我扭頭看向左側,王匡手中的簽寫着「命裏終無,強求無果」。
「你這個看着也不像什麼好籤。」
再轉頭看向右邊,裴宇拿着的簽上寫『情緣非正,相愛則殤』。
「什麼意思?它說我倆結局不好。」
「看我來逆天改命。」
我直接搶過男友手中的籤筒,然後從裏面翻出一根籤。
「紅鸞當現,金玉良緣。這個好,這纔是你抽的籤。」
隨後我又低頭扒拉自己的籤筒,從裏面翻出我想要的籤。
喜樂安康,順遂一生。
嗯,這纔是我喜歡的籤文。
最後我又看向一旁的王匡。
「你是不是有什麼特別想要的?」
他看了我一眼,最後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我也來替你逆天改命。」
我將王匡手中的籤筒拿過來,翻出『運籌帷幄,盡在掌中』的籤遞給他。
「雖然有一句話說,強扭的瓜不甜。但想喫甜的瓜,直接去扭甜瓜不就行了。人想要的不是瓜的味道,而是那個瓜本身。」
「你應該是事業批,那像你這種人就該又爭又搶的。想要什麼東西,就要自己努力,不顧一切地去得到。」
王匡聽了我的話,開始沉思。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和裴宇去那邊的姻緣樹掛個牌子。」
隨後我拉着裴宇,興沖沖地跑去姻緣樹那邊。
等掛完許願永遠在一起的牌子後,王匡也思考的差不多了,我們便打道回府了。
-8-
我們到家之前,還未到巳時。
但院外已經圍滿身披盔甲的士卒。
這些人一見到上香歸來的我們,立即單膝下跪,一手握兵器,一手握拳放在胸前,「吾等參見陛下。」
王匡竟然是皇帝!
我當時害怕極了。
要知道,自從這人傷好了一半時,我就開始指使人幹活。
有時候我甚至還在威脅他,不幹活就不給喫飯。
吾命休矣。
頓時腿一軟,就跪了下去。
我甚至想抱着這人大腿,哭着求讓他不要跟我這種沒見識的人計較。
王匡,不,是司馬鄴,他笑了笑,一手抬裴宇的胳膊,一手抓着我往上提。
「薇,付薇、裴宇,你們是我的救命恩人,趕緊起身。」
司馬鄴回京的時候,順帶將我們也捎上了。
他按照當初的約定,將我們帶到京城的府衙,讓人安排我們的戶籍。
夢寐以求的戶籍,今日終於到手了。
裴宇想了想,說:「來都來了,要不,我們也登記一下成親,把官方婚書拿到手。」
在一旁等喝茶的司馬鄴手一頓,然後似是無意般的問道:「你們才辦了戶籍,便要登記成親嗎?」
「當然不會。」
我十分堅定的回答。
裴宇疑惑,「爲什麼?」
「你求婚了嗎?」
「而且今天是中秋,今天登記成親,那以後結婚紀念日和中秋就是同一天了,每年可以慶祝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所以我不同意今天就登記拿婚書。」
裴宇想了想,「那我挑個好日子求婚,然後咱們再來官府拿婚書。」
我點頭,「這還差不多。」
戶籍辦好後,在離開府衙之時,司馬鄴邀請我們去參加晚上的中秋宮宴。
裴宇很興奮,「我還沒參加過這種宮宴呢,我想……」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一個肘擊制止了。
我向他搖頭。
裴宇:「我想了想,還是不去了。」
我:「對,我們聽說京城的夜市很美,中秋這天還會有燈會,我們要逛燈會。」
司馬鄴聞言很是遺憾,但他也並沒有強求,離去之前還給我們留下一大疊銀票。
我和裴宇數了數,大概有一萬兩。
剩下的半輩子,我和裴宇都可以不用奮鬥,直接躺平了。
因爲我們是川渝人,所以準備後面去蜀地開個小店啥的,也算是迴歸故鄉。
當然了,在回鄉之前,我們也是要遊山玩水,體驗各地的風俗人情。
-9-
酉時末,我和裴宇已經逛完了京城的一條美食街。
什麼胡餅啊,各種餡料的畢羅啊,反正就是好多現代沒喫過的特色小喫,我都買了一份。
一樣來一口,一條街喫下來,感覺差不多就飽了。
最後我們停在一家魚生店,要了一條烏鱧魚切片。
店家扣去魚鰓、斬斷魚尾,掛在一旁放血。
這時,裴宇看着漸黑的天幕,說道:「這個時候宮宴應該已經開始了吧。我其實蠻想參加,長一下見識。你平時就貪嘴,應該也想去,那爲什麼不願意去呢?」
古代的皇家宮宴,想想就知道那裏有很多好喫到掉舌頭的菜餚。
我自然也想去參加,但是……
「司馬鄴要回去走劇情了,小說裏寫他在中秋夜看中了一個貌美女子,一個花鳥使爲討帝王歡心,將人擄走送到龍榻之上。」
「那女子被強取豪奪後,只活了兩年,便拉着司馬鄴一同赴死。」
「而後再過兩年,男女主上位,他們會清算和前朝皇帝關係親密的人。」
「我可不想日後被新帝清算斬首,我不想早死,我要長命百歲。」
這時店中的夥計將片好的魚肉呈上。
雪白又帶一絲紅邊的生魚肉蘸上香醋,薄、脆、甜、香,是我饞了好久的味道。
喫完魚生後,天徹底黑了下來。
我興沖沖地想躥出去逛夜市,卻被裴宇扯住了衣領。
他往我嘴裏塞了一顆烏梅丸,「不是說要活到百歲?剛喫了魚生,可能會感染寄生蟲,喫烏梅丸驅一下蟲。」
一口吞下,又苦又酸,害得我直接皺巴着臉。
「好了,別皺臉了,我們去玩吧。」
我們買了兩個面具。
我戴的是玉兔半臉面具,而裴宇則戴着一張覆蓋全臉的黑狼面具。
隨後我們混入人羣遊玩。
過了一會兒,我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發出陣陣驚歎。
「哇,這個蓮花燈會開花誒!」
「啊啊啊,這個蝦燈的所有腳腳都會動誒。」
好在夜市之中,並不止我一人爲之驚歎,所以旁的人也就見怪不怪了。
一路走走逛逛,最後我們停留在燈謎面前。
店家做了一個活動,看客們根據猜出燈謎的多少,可以得到精美程度不同的一個花燈。
古人的燈謎可一點都不好猜。
一長串的文言文,中間也沒有句號來斷句。
我擱高中的時候,學文言文斷句和翻譯就不行。
所以我就在一旁看着,裴宇去猜就好了。
突然有人抗着一個草靶子走過,上面插滿了冰糖葫蘆。
我看了看還沉浸在謎題裏的裴宇,算了,我就稍微離開一下。
從小商販手中接過冰糖葫蘆,我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
臉上帶着黑狼面具,以及今天下午在成衣鋪子買的、和我身上衣裙同色的長衫。
「你不猜燈謎了嗎?不猜也行,好無聊啊,我都沒辦法參與進去,我們去放祈願燈吧。」
祈願燈,也就是孔明燈。
百姓會親手寫下祝福,然後放飛祈福。
我提筆在燈紙上畫了一個扎着辮子的小人,又讓對方在上面勾勒一個男孩。
隨後一條線將兩個小人綁在一起,一旁寫上「祝 99」。
讓這人把燈舉着,我拿蠟燭去點燃裏面的燈芯。
在祈願燈升空的一剎那,我喊道:「希望我們感情長久,永不分離。」
下一秒,啪嘰一下,這燈熄火掉落。
我還沒生氣呢,裴宇的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
回頭一看,他正衝着我一邊揮手一邊小跑而來。
等等,他是裴宇的話,那我身邊這個人是誰?
嚇得我趕緊退後兩步,又帶有怨氣地質問他:「你誰啊?我認錯人了,你不會說一下嘛。」
恰在此時,裴宇趕了過來,「嚇死我了,差點以爲我把你弄丟了。」
我將他扯走,「哎呀,遇到一個衣服、面具都跟你一樣的男人,這人有病,明知道我認錯人了,他也不吱一聲。」
後面在另外一個小攤那裏,我又買了一個祈願燈。
這次我也不搞什麼特殊了,直接寫我和裴宇的名字,外加一個期盼白首偕老的祝福語。
可是,這個燈也和前面那個一樣,啪的一下就掉了。
我:不嘻嘻。
裴宇:「好了好了,別不高興了,我們去玩別的。」
我:「不玩了,我困了,回客棧睡覺了。」
「困了,那我們回去吧。」
他背過身去,半蹲着,「上來,我揹你回去。」
我趴了上去,任由他揹着我回客棧。
走了一段路,我問:「我重不重?兩年半沒稱體重了,也不知道現在長了多少斤。」
裴宇:「不重,感覺你沒怎麼長胖。你有一米六九呢,一百一十斤是正常體重,不用減肥。」
我埋首伏在他頸邊,「那就不減,我還要多喫一些肉,再長胖幾斤,你到時候可別嫌我重。」
「嗯,不嫌。」
第二日,我睡了個懶覺。
我不太清楚是什麼時辰,大概是十點左右起牀的。
啃了肉包、菜包還有一個豆腐包子後,我趴着看了一會兒京城中流行的話本。
直到中午,我纔出去覓食。
我們找了一家老字號的麪館,要了兩碗雞腿麪。
這兩碗麪裏的雞腿都是我的,加上碗中原來的面,都給我喫撐了。
裴宇去結賬的時候,我站在店門口等他。
突然我看到街邊有幾個少年,他們對着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拳打腳踢。
乞丐年紀不大,也就五六歲的樣子。
那幾個少年一邊扇乞丐耳光,一邊將人往巷道里拖。
這街上有那麼多人看着,都打那麼狠。
這要是在巷子裏沒有人看着,豈不是要將人打死。
我不放心,還是跟過去看了看。
果然,這幾個少年下手的力度更大了。
「住手,你們在幹什麼?爲什麼要欺負人家的小孩?」
我剛一出現,這些人就停了手,他們看向我身後。
我還沒回頭呢,一張帶有迷香的帕子便捂了過來。
-10-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被人按在浴桶裏搓洗。
我想掙扎,卻提不起一絲力氣。
過了一會兒,我被人用一牀被褥捲起,抬到了另外一個宮殿。
是的,這裏是皇宮。
建築以及各種裝飾,只要是眼之所及,都能看出這是宮廷風格。
可是我爲什麼會在這裏?
四肢被紅綢纏住,紅綢的一端系在牀榻的四角,我整個人成大字型躺着,身無衣物,僅有一張薄被遮掩一切。
宮女退下,不多時又有一人越過屏風走到榻前。
「司馬鄴,你要做什麼?」
他坐在牀沿,「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你不會不清楚我要做什麼。把裴宇忘了,當朕的寵妃。」
原來那個被司馬鄴強取豪奪的倒黴蛋子是我。
「我不喜歡你,我不要當你的妃子。我只想和裴宇成親,他還在等我,你放我回去。」
「放你離去,絕無可能。」
司馬鄴掐着我的下頜說道。
就在此時,有宮人進殿稟報。
說皇宮外有人自稱救過帝王,如今遇到難處,求到皇宮。
我和司馬鄴都知道那人是裴宇。
司馬鄴下令讓人將裴宇帶入寢宮。
在人到達寢宮之前,司馬鄴扯出一條兩指寬的絲巾,中端緊緊遮住我的脣角,兩邊又繞到後頸打結。
「你出聲,他定能認出你。一旦他發現是朕搶走了你,便留他不得。裴宇到底是朕的救命恩人,朕不想殺他的。」
「所以就只能委屈你一下,暫時別出聲。」
待裴宇跟隨宮人進入寢宮後,司馬鄴自屏風後而出。
我與他們之間,就只隔了這一道屏風。
-11-
裴宇見到穿着龍袍的司馬鄴當即跪下磕頭,「陛下,付薇今日午時在京城之內失蹤,看在過去數月您身受重傷時,她也有悉心照顧您的份上,求您趕緊派人去找她。若是再晚一會兒,只怕她落入賊手,遭遇不測。」
司馬鄴神色不明,只是開口:「朕可以派人去搜尋,但不能確保一定能找到人。但在派人之前,朕有一問,不知你可有解法?」
裴宇十分卑微恭謙,「若草民能幫得上您,自然是願意爲您解惑,只是不知陛下遇到什麼難事?」
「也沒什麼,就是遇到一個喜歡的女子,下屬將她獻上。她不喜朕,但朕又確實做不到放手,你說要如何才能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朕的身邊?」
帝王轉動着手上的扳指,語氣輕淡地說出。
裴宇微微抬首,透過屏風,能隱約看到一女子被囚在牀塌之上。
他想,這人應該就是昨日薇薇口中那個被皇帝看上、並強取豪奪的那個可憐女子。
「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看重清白,陛下可強行佔有對方的清白。」
說到這裏,裴宇覺得這是在挑唆人犯罪,這與他所接受的教育,形成的三觀完全背道而馳。
越往下說,他的音量越低。
「若這不行,可讓其懷孕誕下子嗣,讓她親自餵養孩子,只要她和孩子有了感情,那麼那個孩子便能栓住母親。」
他在心中不停地對榻上那人道歉: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可付薇最重要,爲了找到她,我只能對不住你了。
-12-
司馬鄴裝模作樣,派了一些人去尋找。
裴宇懷着對帝王的感激之情出了皇宮。
可他不知道,我就在皇宮。
因爲四肢被纏住,動彈不得,我只能麻木地盯着上方。
只能看着頭頂上,那些通過精心設計、雕刻後,用卯和榫緊密咬合、連接在一起的精美房梁。
兩個時辰後,司馬鄴從我身上離去,而後下榻。
一羣宮女湧入,有的給他擦身穿衣。
她們給我擦身時,聽從命令往我臀下墊了軟枕。
這樣沒有尊嚴、不被人當人的日子,結束在十月上旬。
司馬鄴將我安排在興慶宮,這宮中上百株梅樹。
這天我趴在窗沿,盯着梅樹伸展到窗邊的一條枝丫。
它已經長出了小花苞。
可惜這是花梅,不是果梅,結不了果子,連青梅酒、青梅露都做不了。
想到青梅酒。
我止不住地想,如果沒出意外的話,上半年泡的青梅酒現在能喝了,我和裴宇也應該成親了。
就在這時,司馬鄴帶着御醫來請平安脈。
御醫把脈後,立刻賀喜,「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梅妃娘娘這是喜脈。」
司馬鄴聞言大喜,當即下令,在場所有人都有賞賜。
御醫及宮人紛紛跪下謝恩。
這個孩子的到來對我來說,心情難以言表。
有喜有悲。
喜的是,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不會被強逼着在他人身下婉轉承歡。
悲的是,這不是所愛之人的血脈,且是我非自願懷上的。
懷孕之後,司馬鄴不再整日將我關在殿內,我得以在皇宮之中到處走走。
經過一個月在宮中到處「散心」,我大致摸清了大晉朝皇宮的分佈。
這是一個巨大且堅固的牢籠,唯一一個漏洞是在河道。
可皇宮內河與宮外的護城河之間,被一道閥門隔開。
正因爲有這道閥門在,所以宮外心懷不軌之徒無法通過河流潛入宮內。
同理,宮中之人也無法通過這河偷渡到外面。
但每年皇宮都會在春夏秋三季清理河道淤泥,屆時那水下閥門便會打開。
而下一次的河道清理在三月。
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個逃出皇宮的辦法。
-13-
陽春三月,春回大地。
這兩日天氣很好,太陽很大,感覺溫度一下子就上升了很多。
至少我摸着水時,已經不覺得冰涼了。
我摸上已經顯懷、大了幾圈的肚子。
不知道孕中期的人能不能游泳嗎?
我怕會在水中發生意外。
我很怕死。
可是被關在皇宮,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所以沒有過多糾結,我還是決定拼一把。
和往常一樣,我在走出興慶宮散心,順着皇宮的內河走到宮牆處。
河道與宮牆交接之處的閥門已經打開,不少宮人拿着工具在清理淤泥。
我一把推開身側的宮女,然後迅速跳入水中。
宮女的驚呼聲響起,驚動了處理淤泥的宮人和附近的侍衛。
得知是我跳入河中時,那些人如同下餃子一樣,紛紛跳水。
我從閥門游出,進入護城河。
我的速度並沒有那些侍衛快,好在游出一段距離後,就到了水流湍急的一段河。
被水流衝散之後,我趕在那羣人追上來前,又在路過數個護城河分支後,遊入就近的分支河道中。
我在附近無人的地方爬上岸。
跌跌撞撞地走出一段距離後,在我疑惑接下來該去哪裏找裴宇時,撿到被小孩撕成兩半的尋人啓事。
再往前走,每隔幾步,都會看見牆上貼着一模一樣的尋人啓事。
這些紙張新舊不一,一些紙張泛黃、甚至出現破損,一些卻是嶄新得像剛貼上去的。
是裴宇在張貼的。
我取下耳墜放在一戶人家院中,拿走主人晾曬的衣服套在身上。
臉上抹了灰,遮掩住原本的容貌。
隨後,我一邊小心躲避搜查的人,一邊朝着尋人啓事上留下的地址找去。
我找到裴宇的時候,他拿着抱着一堆尋人啓事,見一個人就發一張,問他們有沒有看見上面畫着的人。
我欲上前與他相認,可在低頭目光觸及隆起的腹部時,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
沒有男人會願意接受心愛之人懷着別人的孩子。
更何況,司馬鄴也能想到我會來找裴宇。
一旦我和裴宇相見,只怕沒過多久,皇宮的人就找了過來。
思及此,我向後退了一步。
而後轉身就跑。
我一邊哭,一邊跑。
最後停在一個死衚衕裏,我靠着牆坐下,抱膝痛哭。
豆滴大的雨水淋下,我看着街道上的行人紛紛抬手遮着頭往家跑。
我不知道該往哪裏跑。
就這樣吧,死在這裏算了。
-14-
我不知道在那個死衚衕裏淋了多久的雨。
總之,過了很久後,我聽到一聲熟悉的「薇薇?」
抬頭一看,衚衕口站在一個削瘦的撐傘男人。
在看清我臉的剎那,裴宇驚得手中的傘落地。
他紅了眼眶,立馬撿起傘衝了過來,跪在我身前,一手撐傘替我遮雨,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抱着我。
他哽咽着。
「薇薇,我找了你好久,久到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去求了司馬鄴派人找你,可侍衛長說擄走你的人,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他們找不到你了。
他們甚至讓我節哀,說你可能落入某個有怪癖的權貴手中,早就屍骨無存了。
我不相信,我只相信我能找到你的,而現在我終於找到你了。」
有油紙傘的遮擋,我眼眶中湧出的淚水終於不在和雨水攪渾在一起。
我就這樣看着裴宇,眼中不停地流淌淚水。
「裴宇,你今日在街上發了那久的尋人啓事,應該看到不少官兵在搜捕逃跑的梅妃。」
「梅妃出逃的當天,你就找到我了。你說,怎麼會這麼巧呢。」
裴宇身形一僵,他略微低頭,就看到我已經顯懷的肚子。
他似乎想起什麼,猛地甩了自己一耳光。
「對不起,是因爲我說的那些話,才導致你被……」
他又扯過我的手去打他,「是我害了你,你打我吧。」
我確實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你說我沒怨恨過裴宇在皇宮的那番話嗎?當然怨過。
裴宇抓着我的手,讓我繼續打。
「薇薇,我現在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你心裏好受點,只能讓你打了我出一下氣。」
我向前抱着他的脖頸,哭嚥着說:「你那番話,我不可能怨恨。可是沒有你那些話,難道司馬鄴就不侵犯我了嗎?我的衣服被扒光了,都送到他牀上了,肉都到嘴邊,狗怎麼可能不喫呢?」
「而且……那也不是他第一次碰我,你生日那天晚上,是他假冒你上了牀。」
當我得知這個真相時,才知原來他早就對我有所圖謀。
可恨我手中沒有利刃,否則我真的想捅死這個畜生。
但事實是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吐出毫無殺傷力的惡語。
裴宇不停地道歉。
「對不起,是我沒發現他的意圖不軌,是我無能沒保護好你。」
我說:「你不應該怪自己,我們沒有錯,錯的是司馬鄴。少責怪自己,多罵司馬鄴。」
然後裴宇攙扶着我,一邊罵司馬鄴,一邊朝雞毛房那邊去。
不能回裴宇租的房子,那裏會有人蹲守,我們回去便是自投羅網。
我們把自己打扮成衣衫襤褸的樣子,去了雞毛房、火房子這種乞丐聚集地。
接下來的數天,城門關了,城內到處都是官兵侍衛在搜查。
雞毛房這邊也來查過一次。
除去我們本身在身上做了一些裝飾,還有一個乞丐在幫住我們。
是我在街頭看到被暴打的小乞丐。
當初他奶奶病重,他需要錢給老人請大夫。
所以他爲了錢,接了那個捱揍的活,纔有後面我跟着去巷道被擄走的事。
他自覺虧欠我與裴宇,在官兵搜查乞丐窩時,替我們遮掩了很多次。
他奶奶去世後,裴宇在老人屍身上做了手腳,讓老人看上去像是得了天花而死的。
接下來,我們幾位身上也都做了相應的裝扮。
小乞丐和裴宇扮成得了天花的病患,我則是和老人的屍首則是蓋着一層破草蓆,被他們二人朝着城西的城門而去。
一直到我們過城門時,守城的士兵先是讓出示戶籍。
小乞丐畏畏縮縮,一副很是畏懼的樣子躲在裴宇身後,讓人感覺他是在尋求長輩庇護。
裴宇小心翼翼地解釋,「官爺啊,我們是乞丐啊,沒有戶籍的。要是有戶籍,我們就不當乞丐了。」
「我知道宮裏的皇帝老爺在捉人,不知道他想抓的是誰,但肯定不是我們,不信你看。」
他主動上前,將草蓆揭開一半,將老人的屍體暴露在陽光之下。
守門士兵看見老人尤爲扭曲醜陋的面容,滿是凹凸不平的痕跡,看起來像是什麼東西結痂後掉落形成的。
他當即皺眉,「這屍體怎麼回事,是得了什麼病才死的嗎?」
裴宇抬手,用髒兮兮的爛衣角擦淚,不經意間露出手腕,紅疹一片。
「唉,我娘得了天花,我們又沒錢請大夫治她,只能看着她死了。」
「我媳婦兒因爲貼身照顧我娘,被傳染上,也跟着沒了。可怕的是,我跟兒子也沒能逃脫,也染上了這病。」
「聽說得了天花的人,是要去城外的一個莊子上,集中關起來治療。有喫有喝有住,還給治病。我和兒子準備把家裏死人拖去亂葬崗後,就去那個莊子上養病。」
守城的士兵圍着推車轉了一圈,想伸手掀開另外一半草蓆,但又不敢。
他的目光觸及我那隻特意搭在破席子外面的手,瘢痕交錯,全是天花紅疹結痂後留下的印記。
於是他便放棄了掀開草蓆的打算。
他一揮手,其他守衛讓出一條道。
「沒事了,你們可以走了。對了,這得了天花而死的人,也會傳染人,不能扔亂葬崗,在Ṫű₎郊外找個沒人的地方火化。」
-15-
我和裴宇回到了經常採草藥的山上。
因爲知道劇情,明白天下沒幾年就會大亂。
早前害怕裴宇被抓壯丁,拉去充軍。
這要是運氣再差一點,可能會死在戰場上。
所以我和裴宇在山上挖了一截地道。
這裏十分隱蔽,可以十分肯定的說,除了我們,沒有人能發現它。
本來在一年半後,我們纔會躲進這裏的。
所以,我們還沒來得及大肆採購物資。
不過以前上山採藥的時候,我們都會帶一些生活用品放入地道之中。
這些東西,有的多有的少,我們清點了一下,差不多能用一年。
至於以後會怎樣,到時候再說。
現下有一件事情更爲急迫。
在裴宇將保胎丸遞來時,我沒有接過。
之前逃出皇宮時,動了胎氣。
我本來想着讓孩子流掉就好,但我沒想到裴宇竟隨身攜帶着保胎丸這種藥。
那個時候還藏匿在京城之中,所處環境並不好,若是流產,小月子可能做不好,會留下後遺症。
所以當時我接過了保胎丸。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如今身處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裏,我便想將孩子扼殺在腹中。
但我問裴宇能不能將孩子打掉時,他卻沉默了。
過了半響,他纔開口,「薇薇,你知道打胎爲什麼叫打胎嗎?」
「懷孕 49 天之內,可以通過喝中藥達到流產的目的,這種不能保證百分百成功,而且還可能留有副作用。」
他摸着我的腹部,「你這有六個月了,只能喝寒性的中藥,然後拿棍棒擊打腹部將孩子打掉。打胎,打胎,是真的用棍棒打下來的。」
「薇薇,我很難接受,你懷着別人的孩子。可是你讓我拿着棍子猛錘你的腹部,這個我更做不到。」
他微微蹲下身子,頭貼着我的孕肚,「把它生下來吧。到時候它討喜,就把它當我們的孩子養。不喜歡它,就扔出去,讓它自生自滅。」
我沉默,並未回答他。
夜晚,在裴宇熟睡之後,我從石牀上下來,躡手躡腳地離開地道。
我就找到附近的高地上,藉着月光往下看一眼。
也沒多高,兩三米的樣子。
這個孩子不是我想要的,它是我被侵犯的罪果,就該被毀掉。
如果這個高度殺不死它,我就去找更高的地方跳。
就算死,我也沒把它弄掉。
然後我一閉眼,抱着肚子,跳了下去。
我只覺腹中絞痛難忍,身下也有熱流湧出。
很痛,但我摸着腿間沁出的血跡,笑了出來。
後半夜,裴宇才發現我不見,然後找了出來,看到我躺在地上。
他抱起我時,才發現我下身衣裙早已被血浸透。
「薇薇,你瘋了。」
這是他帶着怒氣罵我。
然後抱着我一路狂奔回到地道。
第二天早上,這個死胎才被我生了出來。
一張布便將這個孩子裹了起來。
裴宇抱着這個死胎,問:「這個屍體要怎麼處理?」
我扭過頭,並不想看這個孩子。
「扔出去,野狼野狗,隨便喂哪個。總之,我不要見到他。」
-16-
很快,半年過去了。
地道之中的物資,像油米麪這些還剩下好多,再喫十來個月都沒問題。
可鹽沒了。
因爲大晉朝對鹽把控十分嚴苛,想囤鹽基本上不可能。
本來我們準備後面找關係,去購買私鹽來着。
卻因爲司馬鄴,打亂了我們的所有步驟。
可鹽這個東西,是人體所必需攝入的。
最後一點鹽用光後,裴宇決定出去買鹽。
「隔壁村子裏的人不認識我,我去那裏找農戶買鹽。」
「雖然已經半年過去了,但我們並不知道司馬鄴還有沒有繼續派人找你。」
「從這裏到隔壁村子,一去一回,剛好在正午之前能搞定。如果我午時還沒回來,那說明我被官兵捉住了。」
「那到時候你帶着剩下的錢逃順着西北邊的荊棘林走,爬過會受點傷,但後面會有一條無人知曉的小道。之後隨便逃到哪裏,總之不要再管我,不要打聽我的下落。知道嗎?」
我還想打趣,說都過了半年了,那些搜尋的人肯定早就放鬆,不可能人一下山就被他們捉住。
可是看着裴宇嚴肅的神情,我最終點了點頭。
我就坐在地道的入口處,一會看看țṻ⁴天,一會看看遠處。
直到三個時辰後,一直不曾見到他的人影。
我走出去,站到陽光之下,țūₙ看着地上屬於自己的影子。
根據影子的長短,我基本可以確定,午時已經到了。
-17-
十天後,城郊的一個莊子裏。
昨天又有一個得天花的人,到這個莊子上來了。
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很愛和別人聊天。
我拿着一包瓜子,跑去找她聊天。
嗑了半天瓜子,總算將話題拐到最近京城中發生的新鮮事上。
「皇帝唯一的妃子梅妃跑了,你曉得咋跑得不?」
我當然知道,甚至我就是當事人。
但我卻是扔掉手上捏着的瓜子殼,然後又拿下一顆瓜子殼了起來,「我不知道哇,咋跑的?」
那人笑笑,說:「跟她在宮外相好的私奔去了,現在相好的被捉住了,梅妃還沒抓到。不過我離開京城的時候,就聽到皇帝下令,給梅妃三天時間,若是她不回去,就把姦夫拉到午門凌遲,要割上整整三千五百刀呢!」
我手一鬆,掌中攥着的一把瓜子散落在地。
第二日午時,我走到城門口,便被守衛發現,他們將我迎回皇宮。
司馬鄴用胳膊支撐着,半躺在龍塌之上,目光掃到我,當即勾起了脣角。
「朕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我回來了,裴宇該放了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四處掃射,暗示道:「求朕,取悅朕。朕高興了,自然就放了他。」
我將手緩慢地放至腰間的繫帶上,一拉一扯,抬手將身上的外衣丟在地上。
而後我爬上龍塌,攬住司馬鄴,在吻上他前說:「臣妾願意取悅陛下,但也希望陛下說到做到。」
……
等我醒來之時,已是傍晚。
渾身痠軟疲乏,但是在我的目光被壓在司馬鄴身下、被撕爛的肚兜時,我又翻身過去。
「馬上就晚上了,不喫飯了,我們繼續。」
翌日。
司馬鄴上早朝之前,告知我,裴宇今日出獄。
他准許我去見裴宇一面。
我在皇宮正門看到被釋放的裴宇。
他身上穿着還是之前的衣服,頭髮散亂,臉、脖子、手上全是被用刑留下的傷。
最關鍵的是,他衣袍下身有一灘早已乾涸發黑的血漬。
他被淨身了!
他變成太監了。
我沒忍住捂嘴痛哭,「裴宇,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我寧願他怪我,恨我,罵我,可是他卻說:「薇薇,我不是說了,我被捉了,你就不要管我,你回來做什麼。」
我搖頭,「我做不到啊,我無法眼睜睜看着你去死啊。」
「裴宇,就這樣吧,我認命了。以後我就留在皇宮了,你自己離開京城吧,去哪裏都好。總之,不要再管我了。」
語畢,我轉身離去。
此後半月,我日日與司馬鄴同牀。
他尤爲熱衷房中術,日日索取,極盡纏綿。
然而半月之後,他開始發燒,時常感覺乏力,偶爾還頭疼。
又過兩天,他身上起了紅疹。
經過太醫診治,確認他感染了天花。
在得知這一消息時,他當即明白是我回宮那日,穿的貼身衣物有問題。
他抬手想扇我。
我沒有躲,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最後沒有打下來,怒甩袖子,轉身離去。
我在興慶宮,跪着蒲團上。
從玉皇大帝求到西天如來,什麼上帝、真神安拉,只要是我知道的宗教神明,我都求。
我只求一個,那就是,我要司馬鄴死。
古代天花治癒低,司馬鄴他一定會死的。
過了十幾天,司馬鄴身上的症狀越來越嚴重。
就在我期待天花能帶走他的時候,他發佈了皇榜。
招尋名醫的同時,還下令,若他活不了,便讓我殉葬。
殉葬,無所謂啊。
不過就是死罷了。
我現在,不怕死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裴宇他接了皇榜,進宮了。
在司馬鄴的寢宮看到他時,我真的要瘋了。
「你爲什麼要回來?我雖然不是學醫的,卻也知道,天花在如今的條件下,是無法百分之百治好的。」
「只是治癒率低,但不代表沒有。如果我不能醫好司馬鄴,那你會死的。看着你被逼殉葬,我也做不到。」
可是我這個舉動算是弒君啊,你會被我牽累的啊。
-18-
可能是禍害遺千年吧,老天爺沒有收走司馬鄴的命。
但伴隨他身體康復的第一時間,便下令處死裴宇。
他甚至沒有讓侍衛將人拖下去行刑,而是要我親眼目睹看着裴宇被亂刀砍死。
「你爲了這個男人要朕的命,那說明在你心中,他始終比朕更重要。朕絕不允許自己的妃子,心裏裝着別的男人。」
「付薇,記住了,裴宇是被你所害。」
就在侍衛首領要拔劍要動手之際。
我取下發簪,是我特意挑選質地堅硬的簪子,瞞着宮女在寢宮,混着茶水在地磚上磨了數天的簪子。
我將它磨得很鋒利,指尖放上去一壓,就能立刻就有血珠冒出。
我拿着它,抵着小腹,稍微用力。
「司馬鄴,我月信一向很準的,但它這月沒來。所以我十分確定的告訴你,我懷孕了。」
在發現月信沒來的時候,我也很驚訝。
驚的是,爲什麼這麼快?
每次和司馬鄴同房沒幾天,就能懷上。
明明在現代的時候,看網上的人經常抱怨備孕很久都懷不上。
可我每次都很快就懷上了。
但我很高興,因爲它或許是我與裴宇的一線生機。
身上穿着的衣服,現出一朵血花,它在慢慢的綻放。
「我現在刺的只是肚子上的皮肉,但若是力度再重一分,那刺中的……可就是你的孩子。」
僵持幾息之後,司馬鄴閉眼,咬牙道:「朕不殺裴宇,你把簪子放下。」
我:「不夠,你發誓,用這個孩子發誓,永遠不會殺他。」
司馬鄴:「朕發誓,永遠不會對裴宇下手,否則我與付薇的孩子不得好死。」
直到此時,我纔將一直懸着的心放下。
然後由着宮女、太醫朝我靠近。
這時朝司馬鄴跪下磕頭,「陛下,草民醫術尚可,不不,不是尚可,草民的醫術比這個時代的大夫都好。請允許草民留在宮中,照顧梅妃娘娘,直到誕下龍嗣。」
司馬鄴攥緊拳頭,「可以,但梅妃這胎生下,你便立刻離宮。」
裴宇再度叩首:「草民謝主隆恩。」
我和裴宇很少能見面,他在太醫院那邊,好幾天才能來給我把一次脈。
一次,他來給我把完脈離去時,我在他身後低聲道歉。
「對不起,如果畢業旅遊時,我不去那個破敗的寺廟,我們不會來到這個鬼世界。如果當初我們遇到受傷的司馬鄴時,我沒有讓你救他,我們也不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裴宇明明是在笑,可我看着卻很刺眼,感覺他更像是在強顏歡笑。
「我早就知道你想去那個廢棄的寺廟玩,就算你畢業旅遊時不去,我日後也會帶你去的。還有我是中醫醫生,醫者父母心,遇到受傷的人時,即便你沒讓我救,我也會救。」
「你不要愧,現在結局已經很好了,至少我們都活着,活着比一切都重要。」
這個結局一點都不好。
明明我們是從十八歲就在一起的眷侶,卻被棒打鴛鴦散。
-19-
時間一轉,八個多月就過去了,很快就到了付薇生產之日。
從半夜發作,到第二天傍晚時,都未能將子嗣誕下。
聽着裏面偶爾傳出的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裴宇在興慶宮的寢殿外急得轉圈。
「早知道會有今天這一劫,我當初大學的時候就該選西醫,起碼我現在可以給薇薇做剖腹產手術。」
司馬鄴站在殿門口,一動不動,看他攥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才知他此刻亦不好受。
最後一穩婆慌忙從殿內走出,告知皇帝梅妃難產,詢問保大還是保小?
司馬鄴在猶豫。
裴宇雙膝一跪,將頭一下又一下砸向地面,磕頭磕到頭破血流。
「陛下,草民求您,求您保薇薇。」
「孩子還沒出生,那便算不得人,應該保母親。」
「再者,薇薇雖然二十七了,可能在你們看來年紀有點大了,但她還在最佳生育年齡之內,她以後還可以給您生更多的孩子。」
「所以求您了,求您一定要保薇薇。」
司馬鄴垂眸看着不停磕頭他保大的男人,「朕更看着子嗣,按理來說該保小,但也不是不可以保大,只要……你死,朕就保梅妃。」
「朕只是一個男人,沒那麼大方,可以容忍心愛之人喜歡他人,當然如果這個人是死人,朕就可以不計較。」
裴宇抬頭,臉上神色難以形容,但最終變成了堅毅。
「草民願意赴死,只求陛下選梅妃娘娘。」
「在死之前,草民有話要交代陛下。」
「薇薇自小是我們兩家所有人捧在手心寵大的。她很嬌縱,有點小脾氣,因爲長得漂亮,老師同學都很包容她。我們家裏房屋多,靠收租就可以富足地過完一生,所以她不用因爲錢而踏足社會。因此她很天真,沒有城府。她不聰明,如果有朝一日您的後宮出現其他嬪妃,她一定是被欺負的那個,屆時還請您多護着她。若再有朝一日,您厭倦了她,請不要把她關在深宮,放她出去,爲她尋一個安全的地方,至少讓她餘生能安穩生活下去。」
交代完一切之後,他拔過侍衛首領手中的劍,橫在頸邊一抹。
血噴出去的同時,人倒地不起,脖子上流出的血暈染了地上的石磚。
司馬鄴看向一側等候施令的穩婆,「保大。」
-20-
我生下了一個公主。
差一點我就要一屍兩命了,關鍵時刻有一個經驗豐富的穩婆進宮了。
她伸進去,折斷了胎兒的鎖骨,然後才抓着孩子扯了出來。
那個穩婆說,孩子剛出生,被折斷的鎖骨會長好的。
得知孩子會沒事後,我才鬆了一口氣。
倒不是我有多喜歡這個孩子。
而是這一胎,全程都是在裴宇照顧下,才生出來的。
日後我們分隔兩地,這個孩子算是我和他之間唯一能扯上一點關係的存在。
我自是要對這個孩子上點心。
可惜因爲我生下這個孩子之後,就睡了過去。
沒能在裴宇離宮之時,再見他最後一面。
不過也沒事,只要他活着,會給我送信就行。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時間慢慢變長,可我卻一次都沒有收到過他給我的信。
「他真的沒有給我送過信嗎?哪怕是讓人傳個口信啥的?」
司馬鄴搖頭。
「不會是你讓人攔截了他給我的信吧?」
司馬鄴耐心答:「朕沒有,不論是紙信還是口信,朕都沒下令讓人攔截。裴宇就是不願意給你遞信了。」
我抿了抿脣,半晌才道:「好吧,我知道。」
-21-
本來生完孩子之後,我便入睡困難,時常多夢,容易驚醒。
現在這個狀態更加嚴重了。
我讓人點了安神香,幾乎每晚都點着,才能入睡。
生下孩子的第三個月,我的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太醫說可以同房了。
我同司馬鄴商量。
「生下安安之後,我好像有些產後抑鬱。抑鬱一詞,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思慮過度。
我晚上成宿成宿地睡不着,需要點安神香才能入睡,所以我晚上伺候不了你。
如果你要我侍寢的話,可以白天來找我嗎?」
一般妃子哪敢安排帝王寵幸的時辰。
我甚至擔心,他會生氣。
但好在,他對我還有興趣,便沒有責怪我。
「可以,你先休息,明日午時朕來陪你喫飯,然後我們爭取給安兒生個弟弟。」
第二日,他如約到了興慶宮。
一番雲雨之後,司馬鄴攬着我睡了過去。
他很警惕,平時一有風吹草動,便立刻驚醒。
所以我從枕下摸出一方手帕。
這是我每日夜晚放在安神香上,燻了整整一個月的手帕。
如今,它已經被安神香沁入味了。
我將它放在司馬鄴的鼻翼之間,等看着人吸了幾口後,我纔將帕子捂到他面上。
確保他真的睡沉後,我下牀撿起地上的衣物,隨便往身上套了一層。
先是用我的衣服,挫成一條將司馬鄴的四肢各自纏住,衣服的另一頭繫到牀的四角。
然後我將殿內的桌子搬去抵着門口。
又把屏風拉過去放在窗邊,同時也將幾個凳子和首飾臺一併挪到屏風前抵着。
確保門和窗戶一時半會不會被人撞開後,我拿起蠟燭點燃屋中的地毯。
從小火苗,到大火苗,最後點燃了整個屋子時,殿外守着的人才發現了異常。
在宮人喊着走水時,司馬鄴不知是被煙塵嗆醒的,還是被外面救火的人吵醒的。
他會武功,那些布不一定能綁住他,所以我撲了上去,死死地按住他,不讓他掙脫。
司馬鄴大聲呵斥,「付薇,你要做什麼?快放了朕。」
我亦大聲,卻是在肆意大笑,「我在做什麼?我在拉你,去給裴宇陪葬。」
「你怎麼知道他死了?」
他明明將一切都瞞下,不許人說漏嘴。
「他一次信都沒有傳過,除非他死,不然他一定會給我傳信的。」
「你明明答應過我,不殺他的。只要他活着,我願意一直待在宮裏,我願意繼續給你生很多孩子。」
「可是,可是你爲什麼要逼我呢?」
司馬鄴近乎絕望地看着我,他問:「他愛你,我也愛你。他什麼都不如我,我是帝王,我文韜武略,而他沒用到一個戶籍都搞不定。我比他優秀那麼多,你爲什麼就不能喜歡我呢?」
「可是喜歡哪有什麼道理,他是芸芸衆生裏非常普通的一個人,可我就是喜歡這樣一個普通人。」
「我想去見他,而你又是害死他的人,所以我拉着你去給他賠罪吧。」
在熊熊烈火中,我抱着司馬鄴,奔赴地獄。
我叫司馬鄴,是王氏嫡女之子。
我的父皇獨寵皇后,可那個女子卻無法生育。
於是父皇擄走了和皇后長得相似的王家嫡女,然後強暴了我母親,有了我。
他把我抱到皇后膝下餵養。
我以爲皇后是我親母,一直孝順她。
直到父皇死去,皇后成了太后,她一直把握政權不放。
而我一天天長大,我不想再做傀儡,我要親政。
這時太后派人給我下藥,妄圖讓女子懷上我的子嗣,然後殺了我,立我的孩子爲皇,而她做攝政太后。
可惜她的陰謀詭計被我發現,甚至讓我知曉我真正的生母是誰。
此後她一邊給我下毒藥,想讓我早死。
同時又各種春藥下我身上,將各種女子送到我龍榻上。
毒藥我沒防住,但春藥和女人我防住了。
直到二十歲這年,我設計殺了太后,從此成爲一個真正的掌權者。
在我祭天途中,太后黨反撲,導致我受傷墜崖,被一對人撿了回去。
其實那個男人回來的時候,我就醒了。
我聽到他們說,這是書中世界,我是那個會強取豪奪的皇帝。
當時,自己是嗤之以鼻的,我不會喜歡上任何女子。
後面那個女子害怕我是皇帝,甚至不想救我。
不過好在我的人機靈,對外宣稱失蹤的人是世家子弟,而不是皇帝。
所以我被留下來了。
他們的錢財有限,卻還是全都拿出來買關鍵的藥材,其他便宜的藥都是上山挖來現用。
後來裴宇每天早起去賣餛飩,賺一點日常生活費用。
賺的沒多少,全進了他妻子的肚裏。
哦,不是他的妻子,他們沒成親,頂多算未婚夫妻。
有一日,他們給我下了安神藥。
安神藥對我來說,管用,但作用不大。
那一夜我醒了,然後一直在聽隔壁二人胡鬧。
此後我夢中,開始有女子婉轉呻吟,只是一直聞聲不見人影。
後來我的手開始恢復,已經能提一點重物了。
第一次是付薇將一個紫色圓球放到我面前,讓我幫她切成條。
那是洋蔥,燻得我一直流淚,但耳邊卻有女子清脆的笑聲。
隨着後面接觸,我發現這女人已經二十五歲了。
二十五歲算少婦了,心眼子卻比不上七八歲的孩童大。
真的是天真無邪極了。
她和裴宇合夥寫那個《權臣贅婿》,一個要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一個說大司馬要開後宮,將遇到的每個善良女配都納爲妾室。
然後……
裴宇就被錘了。
他們兩個還詢問我,到底該不該納了那些女配。
我說根據律法而言,官員不可以隨意納妾,要年過四十無子才能納妾。
但也有特殊情況,可以納一個妾。
於是我說,公主爲妻,國公府小姐爲妾,其餘的女子做通房或者外室。
然後我也被錘了。
不痛,像小貓抓人一樣,我甚至希望她再給我來幾爪子。
她泡青梅酒那日,我聽到她說,這青梅酒會成爲她跟裴宇成親當晚的合衾酒。
我當時差點將手中青梅捏爛,我不清楚我爲什麼會因爲這個消息生氣。
直到七月份,我出去和屬下見面,再回來時,我看見他們二人在屋中做些什麼。
是付薇在做背部護理,她讓裴宇將什麼花的精油倒在背上,然後又喊那人拿着蜜蠟石到處刮。
我透過門縫,看見她白皙的背部。
她很白,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這一抹潔白,在夜晚入了我的夢。
夢裏,付薇趴在牀上,我壓在她身上,在她白玉般的肌膚上咬了一口又一口。
這個夢做了好多天,直到裴宇生辰那日,才變成了現實。
裴宇會斷片,而付薇又酒量極差,這對我來說是個機會。
我想只要睡一次,得到了,便不稀罕了。
於是我灌醉了裴宇,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然後渡入付薇口中。
但我沒想到,自己第一次那麼快就結束了,但第二次、第三次就正常了。
但付薇已經因爲酒量淺,睡過去了。
也正是因爲她睡了, 我纔敢繼續。
怕她第二日發現,我沒敢狠心折騰她。
此後半月, 我一直懷念那天的滋味。
但他們是我的救命恩人, 有那一夜夠了。
我本來已經打算放棄,中秋那日, 抽中的籤也在勸我放棄。
可是付薇她替我逆天改命了, 她說做人就該又爭又搶。
於是我看着寺中神佛,決心將她搶到手中。
給裴宇的萬兩銀錢, 一是還救恩之情,二是買付薇的銀錢。
我更想當日就把付薇帶回宮, 但她說想看燈會,那就明日再把人帶回宮裏。
中秋宮宴, 我沒去, 而是一直跟在付薇身後。
我甚至還買了和裴宇同樣的衣服和麪具, 然後走到付薇身邊待了一會兒。
最後卻只能看着她牽着裴宇離去。
第二日,我讓人將她擄進宮。
當天就睡了她。
因爲經常看裴宇給付薇帶血的衣服, 所以我也記得她的月信日子。
她進宮一個月後, 月信就沒來過。
我和她有孩子了。
太醫請過脈後,確認她已懷有身孕。
我好高興,可她在六月的時候,就懷着孩子逃了。
我派人找了很久, 最終在一座山上, 找到了「王匡之子」的小墳。
我親自去挖了墳, 那是我和付薇的兒子。
他就那麼小小的一個在我懷中, 冰冷又無聲息。
我當時心都碎了。
也正是因爲兒子埋在這裏, 讓我確信, 付薇就藏在這座山裏。
我帶人在這裏蹲守了整整半年, 終於等抓到了裴宇。
我一想到這半年期間,裴宇一直在睡我的妃子, 睡我的付薇, 怒從心來, 當即拔劍斷了他的孽根。
但我沒讓他死, 我要用他將薇薇釣出來。
她確實回來了,卻是帶着有天花毒素的衣服回來, 然後和我纏綿。
我認爲銷魂的半月, 是她想我死的半月。
可惜老天眷顧我,它沒讓我死。
但薇薇想我死,在裴宇死後的第三個月, 她再一次拉着我下了地獄。
在最後一刻, 火焰撩過之時,束縛着我的衣繩已經被燒燬。
我其實已經可以逃出去。
但我看着趴在我身上的付薇,最後一次吻她的脣角。
這一世, 我們糾纏到死。
在地獄我也會繼續糾纏你。
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我都要纏着你。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