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屠龍

皇帝偏愛人妻。
專挑新婚的夫婦下手。
我和姐姐在回門這日被強擄進宮。
就在皇帝將我按在牀榻上要撕開我的婚服時,姐姐衝過來攔下他。
「家中長幼有序,姐姐還未出閣妹妹怎可嫁爲人妻。」
「陛下,您要的人該是妾身才對。」
皇帝信了姐姐的話,卻在事後發現她還是處子之身勃然大怒。
他親手將姐姐用襲衣勒死。
我奮起抵抗,被他一劍貫穿腹部。
再睜眼,我回到皇帝正握着劍柄逼近時。

-1-
「賤婦,誰給你的膽子敢欺騙朕。」
皇帝暴怒的吼聲震得我一顫,我猛地抬眼看向明黃的龍牀上躺着的赤裸屍體。
姐姐脖子上還掛着皇帝的襲衣,一雙眼死不瞑目地看向我的方向。
她死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個字是「跑」。
可她忘了,這裏是皇宮,我又能跑到哪裏去。
頸間突然傳來一陣涼意,我緩緩抬頭就看到皇帝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我面前。
他手裏握着一柄劍,劍尖正抵在我的脖頸上。
有鮮紅和血珠滴落,卻不是我的血,而是姐姐的。
見我呆呆地望着他面上不見任何驚慌失措,他眼底的憤怒斂起幾分,轉而饒有興味地問道。
「你不害怕朕?」
意識到我重生後,我沒有再像前世那樣被恨意衝昏頭腦,衝上去以卵擊石。
因爲我知道我要復仇,要殺了眼前的狗皇帝爲姐姐報仇,就必須要先活下來。
就在皇帝以爲我被嚇傻了連話都不會說的時候,我突然把頭偏了偏,伸出粉嫩的舌尖輕輕地舔舐着劍尖,將未乾的血漬含在口中。
朝着皇帝露出了嫵媚的笑容。
「陛下,您對阿姐不滿意,何不試試妾身呢!」
皇帝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一雙陰鷙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的微微張合的脣瓣。
就在我還要繼續時,他突然將劍丟在地上,一把將我摟入懷中。
「她不會的,你會?」
「原是不會的,但妾身好歹嫁作人婦,牀笫之事也是經歷過的。」
皇帝頓時龍顏大悅,他一把將我打橫抱起就要朝着龍牀走去。
他竟要我當着阿姐的面取悅他。
明知阿姐已經死了,看不到也聽不到,但我仍噁心至極。
恍惚間,我腦中閃過阿姐從前教訓我時說過的話。
「玉兒,不管何時都不要委屈自己做不願意的事。」
「你別怕,有阿姐護着你,沒人會傷害你的。」
可阿姐死了,我的委屈再也沒人懂了。
我用嘴一點點咬上皇帝腰間的衣帶,一夜荒唐,皇帝好幾次掐着我的脖子大罵我是蕩婦。
我卻笑得招搖:「陛下是在誇妾身嗎?。」
皇帝好人妻,說到底不過是男人的虛榮心在作祟。
他身在至高無上的皇位,受天下萬人敬仰仍不滿足,看着每天對他俯首稱臣的臣子卻總覺得他們在虛與委蛇。
只有婦人在牀笫之間的真實表現,才讓他覺得真實。
天亮後,皇帝問我。
「聽說你父親是禹州城門的守衛,姓鄭?」
我心裏一沉,難不成他殺了姐姐不夠還想殺我家人泄憤。
我轉念一想,回道。
「陛下忘了,臣妾已經嫁爲人妻,和鄭家早就沒了關係,臣妾現在是柳家的人了。」
我話一出口,幾乎所有的宮女太監都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在他們眼中,我分明是在赤裸裸指責皇帝強搶民婦。
皇帝同樣冷了眸子,掐着我的下巴問我。
「依你的意思,朕現在該如何處置你纔好?」
「送你回去和你那夫君團聚麼。」

-2-
他手上用了幾分力氣,下巴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我卻笑容燦爛的開口向他討一封和離書。
「臣妾夫君怕是沒有陛下的容人之量,此刻臣妾若回去等待的臣妾唯有死路一條。」
「陛下還不如賜臣妾一死,能死在陛下手中也是臣妾福氣了。」
我說着眼神若有若無地掃過皇帝胯間,輕咬脣瓣一雙水潤的眸子輕眨。
皇帝呼吸一緊,森然笑出聲。
「你膽敢威脅朕。」
我不再說話,只垂首露出細長雪白的脖頸,昨夜被他掐出的紅痕十分醒目。
就在所有人都以爲皇帝會勃然大怒,下一刻用劍刺穿我的胸膛時,皇帝突然大笑出聲。
他將我再次摟入懷中狠狠咬上我的肩頭。
之後皇帝封了我爲玉貴人。
他把我帶到朝堂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肆意把玩。
我緊咬脣瓣,仍有聲音從齒間溢出。
在場朝臣無不尷尬,紛紛垂眸不敢直視。
唯有一人偶爾偷瞧幾眼,面帶得意。
他就是我的新婚夫君,禹州知府柳尚文。
前世我死後才知,我和姐姐竟是被柳尚文暗中綁了獻給皇帝。
他想以此投其所好換取加官晉爵的機會。
此刻,我望着他那一副算計得逞的狡詐模樣,心裏打定主意要讓他爲姐姐償命。
「你在看什麼?」
察覺到我的不專心,皇帝臉上浮起幾分慍怒。
他順着我的視線很快就發現了柳尚文。
「朕在這裏,你還有心思想其他男人。」
眼見着皇帝要發火,我忙笑着討好道。
「陛下威武天下第一,只是可憐了我那前夫如今孤苦一人,陛下難道不該給他一些賞賜嗎?」
皇帝望着我一雙狡黠的雙眸,笑着問我想要怎麼賞他。
我湊近皇帝耳邊小聲說了句後,皇帝眼底盡是滿意。
「還是朕的玉貴人最得朕心。」
隨後,他揮手將柳尚文喚到近前。
「既然愛妃都這樣說了,那就賞吧。」
皇帝話音還沒落,柳尚文已經高呼萬歲跪地謝恩了。
皇帝睨他一眼。
「性子這麼急,你也不問問朕打算賞你什麼?」
柳尚文此刻早已沉浸在升官發財的喜悅中,一時也沒聽清皇帝說什麼,只管回了一名。
「隨便陛下賞什麼,臣都歡喜得很。」
皇帝但笑不語,揮手命人將柳尚文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柳尚文這才慌了,他剛想開口時,已經有人將一塊方布塞他嘴裏,堵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隨後幾個太監上前當着所有人的面,親手褪去他的襲褲。
一陣涼風吹過,柳尚文瞪大雙眼拼命地搖頭。
可還是晚了,皇帝命人割了他的子孫根。
隨後才賞了他五百金,又升了他的官。
柳尚文痛得要死,卻不敢有半點怨言,被人鬆開後忙顫巍巍地跪地謝恩。
他再抬頭時,正好對上我一雙笑盈盈的眸子。
一瞬間,柳尚文像是明白了什麼,他看着我的眼底迸射出陰冷的恨意。
「陛下,可否容臣妾和柳大人說幾句離別的話。」
得到皇帝首肯後,我命人帶着柳尚文到了偏殿。
稟退宮人後,我走近柳尚文,揚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在他驚愕的目光中笑道。
「柳大人心願得償一定很高興吧。」

-3-
皇帝不知道的是,我和柳尚文並非自願婚配。
甚至柳尚文最初想要迎娶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姐姐。
姐姐自小有個青梅竹馬的書生未婚夫,是柳尚文仗着自己官大硬是逼的書生遠走他鄉。
他要強娶姐姐爲妻,姐姐爲保清白已經做好了懸樑自盡的準備。
我不想姐姐死,故意跑去勾引惹得他注意,撒謊騙姐姐說我是心甘情願想要嫁給柳尚文。
沒想到我救了姐姐一次,卻救不了第二次。
柳尚文捱了打十分不滿,他衝過來想要對我動手,我不閃不避地揚起下巴看着他。
「我如今可是皇帝的女人,你敢嗎?」
柳尚文懸在空中的手僵住,我冷笑一聲,上去又是一耳光甩他臉上。
「烏龜王八蛋,上趕着給自己戴綠帽,活該你斷子絕孫。」
我的話深深刺激了柳尚文,他再也忍不住,雙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頸,陰惻惻笑道。
「你個賤人又比我好在哪裏,皇帝還不是把你當個玩意在戲耍,等哪天他膩了,你會落得和你姐姐一樣的下場。」
他越說笑得越得意。
「你還不知道吧,你姐姐的屍體被扔在了亂葬崗,皇帝不許你爹孃收屍,此刻她怕是已經被野狗啃食乾淨了。」
我心頭猛地一震,一股恨意直衝腦門。
我奮力掙脫開他,拔下頭上的銀簪直直地插入他胸前。
我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刺着,直到他胸口血肉模糊,口吐血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柳尚文死了。
皇帝非但沒有責怪我,還誇我幹得漂亮。
在我極盡所能地討好獻媚下,皇帝一連半月皇上都宿在我房中。
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沒多久我就被晉封Ṭŭ̀⁹爲玉嬪。
滿宮的妃嬪誰也沒有過如我這般的聖寵。
直到十五月圓這夜,皇帝才依例去了皇后宮中。
哪知夜裏二更天不到,隔着一道宮牆,我隱約聽到有哭聲傳來。
問過宮女後我才知道,我住的祺祥宮離皇后宮中最近。
那哭聲也是從皇后宮中傳來的。
我本對別人的事不甚感興趣,但聽說皇帝命人將皇后的妹妹綁入宮想要強佔後,我頓時升起一股寒意。
「小主,奴婢知道您想着自己的阿姐心中悲憤,可那人是皇上,他想要的女子從來還沒有人敢阻攔他。」
宮女景泰看出我的心思,忙出聲安撫。
我冷冷地望着窗外的寒月,低笑出聲。
「沒人敢阻攔嗎?我偏不叫他如願。」
我吩咐景泰給我找來一身素淨的衣裙,隨即帶着她出了門。
御花園裏,滿池的荷花開得正盛。
我推開景泰,命她去敲響皇后的宮門。
「你只管大聲叫嚷引得皇帝注意,只要皇帝來了,我自有辦法留下他。」
話落,我撲通一聲跳入荷花池。
景泰一路跑去皇后宮中一路大喊着。
「快來人啊,玉嬪夢魘落水了。」
「皇上,求您快來救救玉嬪吧。」
一番折騰過後,皇帝還穿着寢衣就趕了過來。
此時岸邊早已圍滿了人,一個個拿着長杆想要將我拉上岸。
我卻避開他們的救援,故意朝着水深的地方游去。
看到皇上時,我更是歡欣鼓舞。
像極了正在戲水的魚兒,一會兒摘下荷花咬在脣間,一會兒又鑽到荷葉底下,只露出嫩白的腳丫。
皇帝看得出神,朝我伸手。
「玉兒,過來。」
我聽話地游到岸邊,將手搭在他掌心。
趁他不備之時,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
撲通一聲,皇帝也落入了水中。
好巧不巧砸在我身上,我順勢摟上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道。
「陛下可曾試過在水裏。」

-4-
我寵冠後宮的消息很快傳遍朝野。
有朝臣諫言我是妖妃轉世,請求皇帝處死我。
我轉頭和皇帝吹枕邊風,說這位李大人的夫人雖然年長了一些,但風韻猶存,召進宮陪皇帝逗逗悶子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聽後當天就命對方將妻子送入宮。
如果敢抗旨,便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我親自站在宮門處等着迎接皇帝的新婦。
等到掀開轎簾時,我看着坐在裏面嚇到瑟瑟發抖的中年婦人輕嘆了一口氣。
「夫人剛烈,已服毒自盡。」
我這話是說給外面的人聽的,等到他們匆匆去稟報皇帝后,我纔對着她小聲道。
「我記得夫人家裏還有兩位小姐年前剛剛外嫁,還請夫人回去轉告一聲,李大人若是也想自己的女兒能夠有攀龍附鳳的機會,本宮願意成全。」
李夫人聽後一怔,忙擺手表示李大人老糊塗了,往後斷不會再在皇帝面前胡說八道了。
至於她,回家就辦喪事,以後絕不會再在人前多事。
見她識相,我輕扯了下嘴角放下轎簾。
李大人家裏的「喪事」還沒辦完,兩個女兒女婿全家已經搬離了京城。
李大人自己也在一個月後請辭告,理由是要回鄉悼念亡妻。
逼走了一個李大人後,朝堂上的風言風語一時也消散了許多。
隔日我到皇后宮中請安時,皇后卻眉眼憂愁地看着我。
「你可知你闖了大禍。」
她說李大人是內閣老臣,名下弟子衆多遍佈朝野內外。
眼下我將他逼走看似讓人忌憚,但用不了多久這份平靜就會被打破。
介時會有多方勢力對我羣起而攻之。
自從上次我幫皇后姐妹解圍後,皇后時不時會把我叫來說些體己話。
她還託人幫我照顧遠在宮外的爹孃。
找人悄悄將我阿姐的屍骨安葬。
可即便皇后待我這樣好,我也不敢輕易告訴她實話。
以李大人的剛烈性情,他的夫人也是絕對不會被我三言兩語就勸退的。
他們之所以願意配合我演這一齣戲,是因爲我其實是他們的義女。
皇后有一句話沒說錯,李大人離京後絕對不會閒雲野鶴般不理朝事。
他會是我在宮外最大的助力。
知道皇后是擔Ṫûₙ心我,我順勢請她幫我一個忙。
皇后的母家軍功赫赫,幾乎半國的兵力都握在手上。
即便是這樣,狗皇帝依舊肆無忌憚地對皇后動輒打罵。
皇后顧全大局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在我看來,她這性子太過綿軟,這樣好的孃家放着不用豈不浪費。
「娘娘,妾身父親早年收養過一個義子,他頗有些文采,只因得罪了達官貴人仕途盡毀,娘娘若肯出手幫他在軍中謀個差使,他日後定當竭盡全力報答娘娘的恩情。」
皇后對我十分信任,問清對方姓名後,當場休書一封命人送回母家。
沒幾天皇后母家回信ťũ̂⁻說人已經安排妥當,跟在皇后兄長身邊當差。
又過了沒多久,皇后兄長提拔他當了軍師。
他不是別人,正是姐姐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顧業。

-5-
朝中的大臣們見無法撼動我的地位,開始想歪招往宮裏送女人,意圖把皇帝從我身邊奪走。
他們自以爲揣測聖心,送進宮的女人大多是初爲人妻的貌美女子。
花無百日紅人無百日好,我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一早就託人在宮外找尋姿色出衆的女子,搶在衆臣之前將畫像送到皇帝面前。
我和皇帝提議,既然衆位大臣都這麼賣力地討好他,不如就設個獎賞好了。
皇帝一邊欣賞着畫中美人,一邊饒有興味地問我打算怎麼做。
春日宴上。
百官攜家眷入宮齊聚。
御花園裏擺滿了各色珍饈,花團錦簇中一個個身姿搖曳的阿娜倩影若隱若現。
伴隨着絲竹聲輕輕舞動,一雙雙媚眼如絲地望着坐在首位的皇帝。
這便是我出的主意。
將所有美人召到人前獻舞,誰最能打動皇帝誰就有資格留在宮中侍候。
同時晉獻美人的大臣也會得到相應的獎賞。
或升官或賜金銀財寶。
可有賞就有罰。
美人落選,ṱú⁽背後之人重則二十大板降級罰俸,以示警誡。
「天下女子衆多,美麗者不在少數,諸位大臣既然是爲皇上辦事就不可不當心。」
「若是選來的女子入不了皇上的眼,那便是你們不夠盡力尋找,此次只是小懲大誡,下次若還不能令聖心愉悅,輕則罷官重則關入天牢問斬。」
當着皇帝的面,我將獎懲規則說得清清楚楚。
原本那些等待領賞的衆人紛紛變了面色,有的已經心虛到主動將自己帶來的女子叫下場。
有的卻還在硬撐着,信誓旦旦地等着拔頭籌。
時不時還有議論聲傳來,說皇帝此舉太過荒唐。
「歷朝歷代,哪有用美人來制衡朝堂的道理。」
我瞥了眼說話的朝臣不置一詞。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毫無意外我勝出了。
當那名戴着神祕面紗的女子赤足跌入皇帝懷中時,有朝臣驚訝出聲。
「這,這不是醉花樓的頭牌映月姑娘麼!」
有人站出來反對,指責青樓妓女太過低賤,不配入宮侍候皇上。
他們還想讓皇帝連我也一起處死。
我冷冷地掃向說話的幾人,淺笑出聲。
「真是有意思,美人面上還蒙着細紗,幾位大人怎麼就一眼認定了她是青樓花魁。」
我話音未落,已經有人指着映月腳腕間惹人注目的一朵紅蓮說道。
「凡是去過醉花樓的人誰不知道,映月姑娘的紅蓮曲唱得最好聽,腳上紅蓮也最生動惹人憐愛。」
「說的是,我們不會認錯的。」
「她就是映月,不信讓她摘了面紗給我們看看。」
本朝律法爲官者不可狎妓,可眼前的一羣蠢貨卻上趕着給自己頭上扣屎盆子。
等到他們發覺失言後已經晚了。
皇帝的臉色一片黑沉。
我趁機湊到他身邊耳語道。
「陛下看到了,這幾位大臣一早就認得了映月姑娘卻沒有想着要獻給陛下而是獨自享受,可見他們對陛下的忠心都是假的。」
「於公於私,他們都留不得。」
皇帝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很快處置了幾人。
罷官的罷官,打板子的打板子。
一時間,御花園裏哀嚎聲一片。
我轉頭看向摟着映月露出滿意笑容的皇帝冷冷勾脣。
等着吧,總有一天我要顛了這個世界給我的阿姐陪葬。

-6-
映月比我更會討皇帝歡心。
她很快成了後宮新的寵妃,皇帝不再寵幸其他妃子。
就連我都被冷落在側。
皇帝好像無時無刻都離不開她,爲了與她行樂一連好多天都沒有上早朝。
朝臣們排着隊到寢宮外跪求,皇帝都不爲所動。
有老臣以死相諫,皇帝竟然命人將那位老臣按着鑽映月的裙底。
「你們這些迂腐的老東西,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及時行樂。」
「這天下太平得很,何以就要朕每日早起去聽你們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前朝後宮一向緊密相連。
皇帝此舉可謂是犯了衆怒。
皇后帶着後宮妃嬪跪滿了長街,試圖喚醒皇帝的理智。
一跪就是半天。
皇后跪暈過去。
皇帝卻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是我匆忙喊了太醫過來救治她。
當太醫診脈說皇后懷孕時,我激動得心跳都加快了。
我知道,殺死狗皇帝的時機要到了。
皇后這一胎是皇帝登基後的第一子,也是整個後宮唯一的子嗣。
皇帝知道後,好歹來看了看皇后。
說了些場面話,叮囑皇后要好好養胎。
卻在臨走前以皇后身體不宜勞累爲由要奪了皇后治理六宮的權力,轉交給映月處理。
映月不顧衆人圍觀摟着皇帝笑得一臉得意。
等到他們走後,滿宮的妃嬪都在爲皇后叫屈。
皇后也揹着人默默抹淚。
她和皇帝是結髮夫妻,皇帝還是太子時她就已經嫁給了他。
雖然這些年皇帝行事荒唐,但皇后始終謹記本分,心裏還是想着要輔佐他。
可此刻,皇后眼中的失望再也藏不住。
但我心裏明白,要想讓皇后對皇帝徹底失望,還需在她的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
也只有到了那一天,她才能下決心來聯合母家奪了皇帝的江山。

-7-
皇后懷孕期間,我幾乎是日夜不離地守護在她左右。
她的一飲一食我都要仔細查驗過。
皇后詫異於我的小心謹慎,她安撫我說。
「陛下喜怒無常,宮中妃嬪被他無端責打是常有的事,因此姐妹們心中對陛下並無情分,自然也沒人會生出嫉妒之心。」
「不會有人加害我的孩子,你也不必如此緊張。」
皇后這話很快就打了臉。
隔天我因一些瑣事耽誤沒能及時來盯着皇后用早膳,意外就發生了。
我趕到時,皇后已經吐得面色發紫。
太醫也很快診出皇后是中毒所致。
慶幸皇后胃口不佳喫得不算多,這纔沒有中毒太深。
太醫開了一些藥方後走了,皇后心有餘悸地看着我,第一次下了狠心要我幫她查清事情始末。
等我把皇帝加害她的證據呈上後,她眼底並沒有意外,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釋然。
她說:「夫妻一場,我本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可奈何他心狠至此。」
我假裝不懂問她。
「陛下爲什麼要害娘娘的孩子,難道他不想有自己的子嗣嗎?」
皇后眼角滑下淚珠,語氣澀然。
「或許他只是不想讓本宮生下他的子嗣。」
「本宮母家手握重兵,他大概是怕本宮生下龍子後兄長會叛亂弒君,後扶持幼帝登基。」
我又問皇后。
「眼下皇帝已經對娘娘和腹中之子起了殺心,娘娘又該如何應對呢?」
皇后沒有再說話,卻在當晚修書一封送出宮外。
隔天我收到顧業傳回的信,信上說,皇后和她的兄長已經開始密謀逼宮一事,要我千萬謹慎小心。
我將信件燒燬,裝作不知情繼續守在皇后身邊。
只是偶爾會有些自責。
擔心我那天下藥過猛,真的傷到了ƭûⁱ她。
皇后懷孕七個月,母家人進宮來探望她。
帶來了她兄長親手書寫的密信。
皇后看後面色稍稍有些凝重,但眼底卻不見半點退縮。
皇后即將生產這個月,皇帝愈發慣着映月。
在她的主張安排下,皇帝前後一共接了二十多名女子入宮。
個個姿色出衆,才藝過人。
皇帝整日沉迷在酒色中,早已不管朝政。
送進御書房批閱的奏摺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層灰。
前朝後宮也無人再向皇帝諫言。
這天,映月突然來到皇后宮中。
她表面上是打着皇帝的旗號來向皇后討要鳳印逞威風來的,實際卻是來向我通風報信。
她說她宮中的二十多名女刺客已經全部就位,只要皇后這邊順利生下皇子,一切都將按計劃進行。
所有人都以爲映月是我自己犯蠢送到皇帝身邊的一個情敵,卻沒想到,她一直都在爲我做事。
她原是禹州城裏的一個孤女,是我阿姐心善將她帶回了家。
阿姐和我被抓進宮後,映月第一時間去求了柳尚文救人。
卻被她反手賣入了青樓,直到我聯繫上顧業纔將她救了出來,可到底是晚了一些時候。
映月在青樓裏被迫接客無數,染上了花柳病。
是她主動提出要進宮陪我一起爲阿姐報仇,她說狗皇帝既然那麼喜歡睡別人睡過的女人,那就讓他好好睡個夠。
也正是因爲這個,自從皇帝寵幸她後,她就纏着皇帝不許再碰任何一個妃子。
人人都道映月爭寵手段層出不窮,可知她是在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其他人。

-8-
皇后生產這天,映月央着皇帝從宮外請進了一個戲班子。
戲班子搬進來大大小小各種裝樂器雜耍的箱子。
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一個不太顯眼的小箱子被送進了皇后宮中。
箱子打開後,我看着裏面剛出生沒多久的粉嫩小娃勾起脣角。
儘管太醫一早就斷定皇后腹中懷的是位皇子,但我仍舊做了安排,以防萬一。
御花園裏戲班子唱到半夜,皇后宮中同樣不得消停。
皇后難產了,生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終於生下一個健康的皇子。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親自去向皇帝稟報時,他正摟着映月在舞池中飲酒作樂。
一段時間不見,皇帝又消瘦了。
凸起的顴骨和深陷的眼窩讓他看上去格外駭人。
他走近我時,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腥臭味,那是染上花柳病後久治不愈的症狀。
映月不想皇帝碰我,佯裝喫醋地擋在他面前。
皇帝被映月迷得失了心智,一見她就誰都顧不得了。
皇后兄長帶兵將皇城團團圍住時,皇帝還在映Ṭŭₙ月牀上睡着不醒。
可轉眼,他就不見了蹤影。
就連映月都一同消失了。
我趕到時,潛伏在宮中的二十多名女刺客已經全部身亡。
從皇后口中我得知歷代皇帝都有一支獨屬於自己的羽ṭū́ⁱ林衛,他們平日不會出現在人前,只有皇帝在遇到危險發出召令時他們纔會挺身而出。
但羽林衛再強也不過百人,皇帝想要靠着他們奪回江山已經不可能了。
皇后還想勸我稍安勿躁時,我已經提刀衝了出去。
我不擔心狗皇帝會東山再起,我擔心的是映月。
我已經沒了阿姐,不能再失去她了。
皇帝在羽林衛的調查下已經知道了這一切都是我在背後推波助瀾。
他命令宮人轉告我,如果想救映月就必須要一個人去冷宮見他。
而且,他要我把剛出生的小皇子一併偷去。
我應了。
冷宮裏野草雜生,入目一片荒涼。
空蕩蕩的房屋內,皇帝身上穿着明黃的龍袍,手裏握着那把殺死過阿姐的劍,正橫在映月的脖子上。
他已經很久沒有穿戴得這樣正式了。
以至於龍袍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的十分不得體。
他開口就問我有沒有把小皇子抱來。
「無知婦人,竟然妄想利用一個小兒取代朕,朕今天就要將你們全部處死。」
皇帝嚷嚷着要殺了小皇子,這樣皇后沒了依仗就不敢造反了。
看着他目眥盡裂的模樣,我笑道。
「陛下真當妾身蠢得無可救藥麼,明知你要殺我還帶着小皇子來送死。」
我告訴他小皇子被我藏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我要確保我和映月安全後纔會告訴他。
皇帝沒想到還有人敢和他提條件,當下用劍刺穿了映月的肩胛。
「Ṭṻ₀你再囉唆,朕就砍掉她的頭顱。」
我和映月對視一眼,佯裝被他的樣子嚇到,忙答應帶他去找小皇子。
我把皇帝帶到提前設好的陷阱中,但羽林衛實在強悍,他們拼死護駕,雖然折損了大半,但皇帝依舊安然無恙。
這下,他更恨不得立馬殺了我。
我被羽林衛死死制住,卻怎麼都不肯說出小皇子藏在哪兒。
眼看皇帝就要舉劍刺向我,映月急了,她不顧一切地撲過來,用身體替我擋下致命的一劍。
她死的時候嘴角是翹着的。
她說。
「阿姐一個人太孤單,我去陪她了。」

-9-
皇帝嫌惡地一腳踹開映月的屍體,再次舉起劍時,皇后趕了過來。
她懷裏抱着一個襁褓,嘴裏喊着請皇帝看在皇子的份上不要再造殺孽。
皇帝正愁要怎麼殺死小皇子,當下命羽林衛上前搶奪。
爭執間,皇后被他一劍刺中胸膛。
懷裏的襁褓散落在地後,皇帝才知道他被騙了。
那裏面裹着的分明就是一個玉枕,哪裏有什麼小皇子。
皇帝怒不可遏地朝着皇后一頓亂刺。
等到皇后兄長韓將軍帶着人殺進來時,皇后也已經倒在了血泊裏。
皇帝直到被擒都在破口大罵着我。
「你這個猖婦, 朕早該殺了你,將你和你阿姐一起扔去亂葬崗餵狗。」
我一雙眼死死地盯着他的臉,直到他罵累了才上前在他耳邊輕聲道。
「陛下再後悔也遲了, 妾身一定會不負所望, 讓陛下嚐盡這世間最厲害的酷刑,受盡人間煉獄方可死去。」
「否則, 哪對得起被陛下殺死的無辜婦孺。」
皇帝看着我眼中的狠戾,身體下意識地僵了僵。
他還要擺出皇帝的威風來恐嚇將士們放了他,可他忘了,前朝後宮早就沒了臣服他的人。
唯一願意以命護他的羽林衛也已經都被殺了。
此刻他就只是一個被擒的敗軍之將。
韓將軍要擁立小皇子登基就必須要有皇帝的親筆手諭, 否則名不正言不順怕是還要經歷多番波折。
可皇帝死活不肯寫下詔諭。
就在其他人拿他沒有辦法時,我站了出來。
我和韓將軍借了幾個身手好的將士, 命他們去天牢裏帶幾個死囚犯帶進宮來。
我告訴幾個囚犯, 皇帝有龍陽之好, 只要他們把皇帝調教舒服了, 我可以免他們晚死兩年。
皇帝若肯開口向我求饒,我再多給他們十年光景。
死囚犯頓時樂了。
我把他們和皇帝關在一座空着的宮殿裏不到一夜,皇帝就鬼哭狼嚎着叫喊着要寫詔諭。
起初他還不願意求我,只向韓將軍討饒。
「朕錯了, 朕不該辜負梅兒的一片真心, 朕有罪, 但朕是九五之尊,怎可被那些腌臢之人……」
梅兒是皇后的閨名。
皇帝說着有些難以啓齒。
他希望韓將軍能在他寫完詔諭後把他安置在避暑山莊, 他願意一輩子不離開那裏。
韓將軍只點了點頭,等他寫完詔諭後反手就將他又交還給我。
「你說得對,你的確對不起梅兒, 你該死。」
眼見着我又要把他扔回給那幾個死囚,皇帝終於受不了崩潰跪地向我懺悔。
我命人押着他到姐姐和映雪的牌位前磕頭認錯。
再然後是皇后。
皇帝額頭早已滿是鮮血, 我卻猶顯不足。
命太醫給他包紮治療, 不叫他死得太痛快。
接下來的每一天, 皇帝都在重複着幾件事。
磕頭懺悔,被死囚調教。
他是染了花柳病,先前也被映雪灌鹿血壯陽酒傷了根本,但有太醫院在他就死不了。
就算他吊着一口氣, 也要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如何一日復一日的被人折磨踐踏。

-10-
皇后跑去救我前給信任的宮女留下口信。
她說萬一她死後,將由我撫養小皇子長大。
我這才知道, 皇后其實一直都心知肚明, 她一早就查清楚我將顧業舉薦進軍營的目的是要在韓將軍耳邊吹風造反。
她也查清了是我暗中給她下藥栽贓皇帝, 就連我提前從宮外買了一個男嬰的事她也知道了。
但她沒有說過一句責怪我的話。
她只是交代要我把小皇子當成自己親生的呵護長成年。
原本報仇雪恨後我是打算去找阿姐團聚的,但皇后的這一舉動徹底打亂了我的節奏。
我不忍她死不瞑目,只能照做。
但我實在不會帶孩子, 只好向韓將軍借了顧業進宮給小皇子當太傅。
小皇子被顧業教導得很好。
他十八歲開始親政, 前朝後宮對他稱讚聲不斷。
國家在他的治理下也一片欣欣向榮。
等到他生下自己的第一個皇子後,我去皇陵對着皇后的牌位辭行。
離開皇宮時,我背上的包袱裏只有半具殘骸,那是我的阿姐。
我會帶着她踏遍山河, 去看我們從前從未看過的風景,去體驗各地的風土人情。
直到哪天我走不動了,我會在原地挖一個坑。
這樣我和阿姐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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