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我權傾天下

我養過一個「面首」。
他成了攝政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我滿門,把我賣到青樓。
三年前我救他一命,供他衣食住行,連腳上的錦襪都爲他買好。
可如今,他腰間繫着我兄長的頭,把我押到最下等的娼館:
「薛如意,你知道這屈辱的三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今日受辱之人,也該換成你了!」
他下令,只需一文錢,就可以得到相府千金尊貴的玉體。
重生後,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跪在父親面前:
「父親,女兒願意入宮。」

-1-
我死的時候,衣衫盡褪,渾身上下都被那夥無賴淫邪看了去。
謝雲璟是懂殺人誅心的。
他知道閨閣女子最重視貞節,便存心讓最下等的粗鄙兵痞來噁心我。
原本潔白如玉的肌膚,如今盡是青紫。
昔日尊貴萬分的相府嫡女,成了他手下狗腿子的玩物。
我的手被綁,口被堵。
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房裏來過多少人。
我感到身上越來越冷,直到沒了呼吸。
下一秒我飄到ŧū́ₐ攝政王府,看到他正洞房花燭夜。
他的王妃,是定國公的嫡女。
我最好的的閨中密友,手帕之交姜明珠。
她的姑母,是當今的皇后娘娘。
姜明珠身穿鳳冠霞帔,深情款款地看着謝雲璟:
「璟哥哥,有我皇后姑母助力,你定權傾朝野。」
「聽姑母說,皇上那病身子撐不了幾天了,小皇子又年幼。往後這天下,只能是璟哥哥一人的。」
「表面上,我父親和薛丞相老頑固交好,可背後早恨毒了那油鹽不進的混貨!」
「璟哥哥,還好你聽了我的話,將薛如意送到了最下等的青樓,她一向不是自詡高潔?我偏要讓她被萬人踐踏!」
我這才知道,他們二人早有了苟且,姜明珠的心思更是惡毒不堪。
父親倒臺,背後也必有定國公府的手筆。
那日,他抄我薛家時,說丞相府意圖謀逆。
他說正是因爲他出自丞相府,特此請命抄我薛家,來表示他對天子的忠誠。
於是,我的父親被凌遲,我的兄長被斬首,我被他送到下等青樓娼館。
而我府中其他幾百口人,無一倖免。
可他在相府三年,日日錦衣玉食,府上又何曾苛待過他?
至於姜明珠,我和她自幼一起長大,待她更是親如胞妹。
看着滿臉得意忘恩負義的二人,我恨不得將他們千刀萬剮。
忘了我是個魂魄,我當即舉起髮髻上的珠釵,奮力朝謝雲璟的脖頸刺去。
可下一秒,我的身體逐漸消失。
謝雲璟,姜明珠,若有來生,我定將你們……
再度睜眼,我在秦淮河畔花燈節,救了謝雲璟那天醒來。

-2-
我重生的時候不巧。
意識到重生時,謝雲璟早已經不在秦淮河畔。
我讓玉竹問了旁邊賞花燈的公子小姐,也沒打聽出誰救了衣衫襤褸的謝雲璟。
正值寒冬滴水成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凍死在街邊的乞丐,實在是太多了。
這些只顧賞燈猜謎的世家子弟和貴女,又怎麼會注意到破破爛爛的謝雲璟?
旁邊一個老婆婆一瘸一拐地走來,聽了我對那少年的描述,問我是不是找一個腰間戴着碎玉的少年。
上一世我初遇謝雲璟時,他腰間正好掛着一枚碎玉。
也正因爲碎玉不值錢,纔沒人和他搶。
我連連點頭,急忙給她一吊錢。
她顫巍巍接過,對我作了一ṭüₚ個揖,說那個俊俏乞丐跟着一個紅衣姑娘走了。
至於其他的,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心裏一驚。
這一世,姜明珠又如何提前認識謝雲璟,難道?
她也是重生的?

-3-
上一世謝雲璟攔住我時,我正拎着一個兔子花燈,和玉竹開開心心地猜字謎。
他衣衫襤褸,跪在地上,凍得瑟瑟發抖。
雖然頭髮和眉間落了些殘雪,可看得出,他是個眉目如畫的俊朗少年。
當時我見他可憐,直接讓玉竹拿來一袋銀兩給他。
或許是天黑燈暗,我沒注意掏出銀兩時,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和妒意。
他不僅拒絕了銀兩,還俯首作揖,說救命之恩無以爲報。
他願意做個小廝,做牛做馬效忠我。
見他說得誠懇,而父親書房正缺一個灑掃書童,我便同意了。
誰能想到我的無心之舉,竟是致我薛家滅門的導火索。
在父親的書房裏,他日日苦讀詩書,就連父親也對他讚不絕口。
寒夜讀書忘卻眠,錦衾香燼爐無煙。
他握卷讀書時,煢煢孑立,遺世獨立,盡顯翩翩君子風範。
而每每他那溫柔似水的桃花眼瞥向我時,我次次面色緋紅,趕緊躲開。
見他苦讀詩書志向遠大,我偷偷請來夫子,爲他開答疑解惑。
而錦衣錦襪等新購置的衣衫,我也命人備好,悄悄放在他的牀頭。
在我的打點和幫扶下,他一言一行彬彬有禮,越發像個世家公子。
可總有不服氣的下人,偷偷揶揄他。
說他想當「贅婿」想瘋了,使盡渾身解數,勾引他們的主子小姐。
有個嘴賤的小廝,趁主子不在時,當面開他玩笑,說他是我的「面首」。
當晚他就燒掉所有的錦衣,換上馬伕穿的粗布衣衫。
見他惱怒,我賞了那個小廝一頓板子。
如今我才明白,原來我對他的好,在他眼裏反而是種種屈辱和嘲諷。
所以他成了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我薛府幾百口。
他要親自抹去曾經的恥辱。
可他不知道,在他眼裏價值不菲的錦衣錦襪。
對世家子女來說,是最尋常不過的衣物。
匆匆回府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父親面前:
「父親,女兒願意入宮。」

-4-
父親看我主動入宮,滿眼驚詫。
先帝雖然留下一道命我入宮的聖旨,可父親是不願我入宮的。
他說一入宮門,便身不由人。
後宮裏,多的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的妃妾。
他不願我受委屈。
父親作爲兩朝丞相,對先帝和如今的皇上忠貞不二。
先帝在世時,父親曾是他的肱骨之臣,爲匡扶他的江山立下汗馬功勞。
尤其先帝遇刺時,父親拼死擋在他面前,生生爲他擋了一劍。
爲保薛家榮寵,先帝臨終前留下一道聖旨,只要父親同意,我就是當今皇上的貴妃。
先帝知道,前朝後宮榮辱與共。
若後宮妃子是相府千金,不僅保了相府榮華,還能讓父親更加忠心耿耿地爲新帝賣命。
父親藉口我性子驕縱,不懂宮規,愣是爲我拖了許久。
可如今我跪在他面前,雙眼垂淚,擲地有聲:
「父親,女兒不孝,和薛府的榮寵相比,女兒的幸福不重要。」
「父親已然年老,朝堂之事又紛紛擾擾,偌大的相府若只靠父親一人,女兒又如何忍心?」
「求父親答應女兒入宮,女兒定保護相府一生榮華。」
重活一世,我定要保住我薛府幾百人的性命。
我不要任人宰割,不要人人凌辱,我要走向權力的最頂端。
從前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如今,該換換了。

-5-
父親最終還是同意了。
我入宮的日子,定在下月初。
外面鵝毛般的大雪紛揚灑落,室內火爐燒的正旺,炭火旁的清梨和柚子柑散發出陣陣清甜果香。
當真是窗前花影曲,屋內香意濃。
我捧着湯婆子坐在榻上,邊烹茶邊望着窗外的梅花。
軒窗明紙是用上等的天青蠶紗做的,輕薄禦寒又透光浮影,恰如窗外的紅梅若隱若現。
上一世,薛府被抄家後,謝雲璟一把火燒光了薛府,各種古董字畫全部付之一炬。
他說薛府費心搜刮民脂民膏,如此奢靡,燒了倒乾淨。
可他不知道我薛府一脈百年基業,這些名人真跡都是父親和祖父費盡心思求來的。
而薛府之所以鐘鳴鼎食,都是我父親兢兢業業,操勞國政應得的嘉獎。
善莫大於恕,德莫兇於妒。
先人之言誠不欺我。
沉思中,屋外的婢女來不及通傳,一身紅衣的姜明珠直接掀開珠簾來到室內。
看着她身上刺眼的紅衣,我眯着眼睛,眸中晦暗不明。
很快,我恢復了以往的笑意,命玉竹給她一個湯婆子。
她接過後端詳半晌,眸中飛快閃過一絲妒意,很快臉上又笑意嫣然:
「哎呀,我的好姐姐,這可是暹羅國的刺繡,你看這上面的大象真是栩栩如生呢!」
「不得不說,這丞相府就是比我們定國公府氣派,如此稀罕的物件兒,定是皇上新賞賜給薛伯父的吧。」
我輕輕嗯了一聲,捂緊手中的湯婆子,輕輕開口:
「前幾日不是說好了昨兒個一起賞花燈?可我去晚了,左右找不到妹妹,還被幾個街溜子討錢。」
「妹妹可沒遇到什麼地痞乞丐吧?」

-6-
炭火噼裏啪啦一聲響,屋裏突然靜的連一根針都聽不見。
對面的姜明珠不說話,可她眼裏的一絲慌亂,被我盡收眼底。
下一秒,她放下湯婆子,握住我的手:
「姐姐可別折煞妹妹了,什麼地痞乞丐,這樣的混貨我可不敢讓他們近我的身!」
「不過聽說,姐姐同意進宮了?」
「唉,我的好姐姐,妹妹可真的捨不得。皇上已年逾三十,妹妹真怕姐姐受委屈。」
「聽說宮裏柔妃憑着皇上榮寵,甚是驕縱。父親前幾天還和姨娘說,下人伺候柔妃這位主子,可得長八百個心眼子,不然……」
我輕輕縮回手,直接打斷她:
「既是後宮之事,定國公府又如何得知?」
姜明珠沒想到我會直接回懟,趕忙解釋:
「這……柔妃驕縱,誰人不知?宮中人多眼雜,一時傳到前朝耳中,也是自然。」
隨後,她喚心腹上前,從她手中接過一個錦盒:
「姐姐,妹妹聽說姐姐要進宮,實在傷心。你我本是最好的姐妹,可一入宮門深似海,往後姐姐定要保重。」
「這是父親剛得到的南海琉璃鑲金手釧兒,上面這幾顆金珠,是由先帝寵妃的玫瑰雕花金簪所鑄。」
「思來想去,也只有這樣的好東西才配得上姐姐。」
我瞟了一眼,琉璃晶瑩剔透,鑲金工藝精巧,上面的幾顆金珠更是增添華貴氣度。
我佯裝歡喜,趕緊命玉竹收下放好。
可下一秒,她面含笑意,一把抓過我的手,爲我帶上手釧兒:
「姐姐這就見外了不是,你我姐妹情深,本就一體。」
「既是妹妹的心意,姐姐定得日日都帶着。」

-7-
姜明珠剛走,我褪下手釧兒扔到桌上,面色冷漠。
她今天來,是我故意讓下人請她相府一見。
聽了乞丐婆婆一席話,我懷疑姜明珠和我一樣,重Ŧùₕ生了。
因此,她才提前找到謝雲璟,提前把他帶回家。
因爲姜明珠,最愛穿紅衣。
而且上一世的她,愛極了謝雲璟。
上一世春日宴上,姜明珠看到我身後的謝雲璟,一見傾心。
甚至委婉告訴我,她定國公府缺了個私塾先生,能不能將謝雲璟送到她府上。
謝雲璟寫的一手簪花小字,詩書一點即通。
姜明珠想讓謝雲璟做她的夫子。
我自是無所謂。
可謝雲璟偶然聽到我告訴姜明珠他的來歷,直接拂袖而去。
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生氣,一是因爲擔心受到嘲笑,二是他認爲,我把他當做可以隨意買賣的馬伕賤奴。
如今想來,哪裏是什麼大丈夫寧折不彎,分明是因爲相府比定國公府更尊貴罷了。
雖然定國公府的後臺是皇后姜如瀾,可後宮不得干政。
而我父親作爲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而姜明珠不知道緣由。
如今她之所以藏着掖着,是因爲她認爲我會喜歡上謝雲璟,想上一世那樣霸佔她。
但我對謝雲璟的情愫實在太淺,不過寥寥幾分。
我對他更多的,是惻隱之心。
他出身寒門卻勵志艱苦,我不忍心他的才華被埋沒。
看着窗外紛紛揚揚的落雪,我的嘴角微微上揚。
她不知道,這一世倒黴的人,將是她定國公府。
下一秒,玉竹捧着栗子進門。
她抖落一身碎瓊亂玉,將生栗子放在火盆四周,邊烤火邊和我嘮嗑:
「小姐,您看看外面兒,這雪啊,又下起來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來年定是個好兆頭!」
看着桌上的手釧兒,指腹輕輕摩挲着金珠,我輕輕開口:
「是啊,來年定是個好兆頭。」
「對了,你速速去請趙郎中,仔細着些,別讓旁人聽了去。」

-8-
入宮那天,下了幾天的鵝毛大雪終於停了。
目光所及之處,整個皇城銀裝素裹,粉妝玉砌,一磚一瓦無不體現着天家尊嚴。
宮中轎輦走走停停,最後在一座硃紅宮門前落定。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我掀開轎簾,看到朱門上的牌匾,鳳儀宮。
三個赤金字蒼勁有力,匾上一絲斑駁更顯宮牆的厚重滄桑。
身着玉色宮裝的我,緩緩走出。
身邊的姑姑連忙扶我進殿,讓我好好先好好歇着。
她不好意思的說,皇后娘娘念我路上辛苦,本應好生歇息。
可她早就定下了今兒個下午和一衆宮妃喫茶,還有精彩的冰嬉可賞。
說我如果賞臉,下午不妨過去,也好讓皇后娘娘將我介紹給諸位姐妹。
皇后既然明着這樣說,擺明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眉色如常,鞠禮謝過,隨後命玉竹給她一錠銀兩。
一番客套寒暄後,送了姑姑出門,我這纔鬆下心神。
剛纔對姑姑的鞠禮,我是專門做給她背後的皇后看的。
入宮第一天,就要應付皇后,我馬虎不得。
她作爲姜明珠的姑母,自然是定國公府一派。
我父親倒臺,必然和皇后逃不了干係。
既入了宮,我便要打好十二分的精神。
休息了片刻後,我換上新的緋色石榴裙宮裝和鵝絨坎肩,讓玉竹爲我梳妝。
看着銅鏡裏蛾眉皓齒的芙蓉面,我親手戴上相府帶來的雪蓮翠玉雕花簪。
青絲漸綰玉搔頭,簪就三千繁華夢。
是時候,會會皇后了。

-9-
我踏入長春宮的門檻時,皇后還在午睡。
除了我,殿內沒有一個宮妃。
皇后身邊的知秋見我來那麼早,趕緊奉茶請座。
我暗自慶幸,還好來之前喫了幾口蒸乳鴿和熘雞脯,不然等會兒定飢腸轆轆。
我喫着茶,片刻後,宮妃便三三兩兩來了。
這時,皇后姜如瀾從珠簾內走來,坐在主位上。
她身上的明黃色宮裝刺繡繁複華麗,髮髻上簪着幾支只有皇后能用的東海東珠鳳簪。
一衆宮妃喫着茶,同皇后嘮了一陣子的嗑,柔妃這才姍姍來遲。
看我生人面孔,她好看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露出一絲不屑。
入座後,不等皇后開口,她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呦,聽說這就是先帝一道聖旨欽賜的貴妃?本宮看着,不過如此麼?」
隨後,她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接過宮人奉的茶。
皇后姜如瀾見罷,眼神淬了絲絲冷意,下一秒恢復剛纔的笑意:
「既爲先帝賜婚,可見妹妹的身份地位自是非常。」
「柔妃如此調侃貴妃妹妹,不免有些僭越了。」
「本宮看着貴妃妹妹生的俏麗,明眸皓齒,是個頂尖的妙人兒,諸位妹妹感覺呢?」
臺下一衆宮妃連連附和,看來柔妃這張嘴,平日裏沒少得罪人。
聽罷,柔妃面色一暗,隨即冷哼一聲,直接拂袖而去。
留下我和一衆宮妃面面相覷。
饒是知道柔妃受寵,可當着衆妃的面直接離場,擺明了不給皇后面子,可見其性子有多驕縱。
我眉心一暗,悄悄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皇后表面是個笑面虎,這柔妃也不是好相與的。
聽說柔妃和皇上感情頗深。
見她姿色傾城,人比花嬌,才明白她真的有恃寵而驕的資本。
今日管中窺豹,可見皇后和柔妃不合,早不是一日兩日了。
皇后故意提起我的姿容,惹柔妃不快,想是她已做好坐山觀虎鬥的準備?
畢竟她的兄長,可是定國公。
而想起柔妃的名諱,我倒想起一個人。
片刻,我心下暗暗有了主意。
幾番寒暄過後,所有人披上大氅,移步到宮外的紅梅閣看冰嬉。
沒了柔妃,氣氛倒是融洽不少。
只是沒想到,當晚皇上便召我侍寢。

-10-
鳳鸞春恩車停在殿外的時候,我早準備就寢。
今天和宮妃應酬許久,我的臉都快笑僵了。
可看到敬事房的宮人,我不敢有一絲拖沓,趕緊沐浴更衣。
到殿的時候,皇上還在批閱奏章。
看他一身明皇,身材高大,盡顯成熟風範,伏在桌案上一絲不苟地看摺子。
我暗自思忖,皇上看起來身體康健,絕不像生病之人。
可爲何上一世,姜明珠說皇上的病身子撐不了幾天?
難道……
皇后,姜明珠,謝雲璟,定國公等人的面孔在我腦海輪番浮現,我輕輕搖搖頭,儘量不被幹擾。
下一秒,我身着月白色寢衣,捧着碗桂枝茯苓粥,跪在他面前:
「皇上,夜深風寒,外面的雪還未化盡,正是最冷的時節,小心身子。」
「這是妾身命小廚房爲您準備的養生粥品,還請皇上笑納。」
他這才抬起頭,而我也看清了他的面容。
他漆黑的眸子深邃幽深,成熟的面容看不出喜怒。
龍袍周身寒意凜冽,昭示着作爲天下之主的無上尊榮。
見我一襲烏髮垂落胸前,髮間只留一個淺玉色翡翠簪,他眸中閃過一絲驚豔:
「別人見朕都是滿頭珠翠,你倒是清麗素雅。」
「聽薛丞相說,他的女兒,倒是個驕縱的,怎麼如今看來,倒並非傳說中那般。」
「你們聯手起來誆朕,這欺君的罪名,可是不小!」
聽罷,我突然捂嘴輕笑,別過頭悄悄看他,朱脣輕啓:
「皇上是天子,在萬人之巔,自然高處不勝寒。」
「可如意想着,尋常女兒家的裝扮更能讓皇上看看人間煙火氣。」
「不過,女兒家家的爲了皇上,待在閨中好生學了陣子後宮禮儀,來日再給皇上看。」
「若皇上喜歡女兒家驕縱的性子,臣妾自然也能驕縱跋扈。只是皇上到時候,別又怪臣妾僭越就Ŧüₜ好。」
說罷,我趕緊用帕子捂住臉面,而雙腮早已羞得通紅。
聽到我暗戳戳取笑,他爽朗大笑扔下筆墨。
大步走到我面前,對我伸出雙手:
「春寒料峭,跪在地上,傷了膝蓋可怎麼好?」
「來朕這裏。」
隨後他將我打橫抱起,一步步走向明黃的龍榻。
宮人放下珠簾,識趣退下。
牀榻上,看着他向我緊緊靠攏,我滿臉羞紅。
但我知道,我要利用他的寵愛,保薛府,鬥皇后,殺仇敵。
想起上一世悽慘萬分的死狀,我橫下心。
微微顫抖中,一雙玉臂勾上他的脖頸,迎接他鋪天蓋地的吻。
當晚,自是紅燭張暖,隔窗瑟瑟聞飛雪。

-11-
第二天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皇上已經上朝。
我接過宮人提前準備的清粥,暗暗慨嘆皇上心細如髮,連早膳都備好。
隨後,我拿起筆墨。
一個個簪花小楷,化作一朵朵小花,在宣紙上綻放盛開。
而上面的詩句,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玳瑁筵中懷裏醉,芙蓉帳底奈君何。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昨晚紅燭良辰時,皇上誇我有女兒家的情趣兒,那今日便贈他一詩,讓他偷着樂罷。
我很清醒,皇上對我的寵愛,只是圖個新鮮罷了。
既然我只要寵不圖愛,那我便做最合格的工具人。
隨後,我梳洗後便離開乾清殿,直奔未央宮。
那是柔妃的寢宮。
沒人知道,我的心中,早已下了一盤大棋。

-12-
再次聽到謝雲璟的消息,是在半載後。
雖然我早安排探子盯着定國公府,但他們一直一無所獲,直到最近。
又是一年科舉時,聽說今年出了位姓謝的奇才。
他能文能武,七步成詩,尤其殿試上隨意發揮的治國論,深得皇上器重。
殿試之後,就是皇上的生辰宴,而我恰好收到父親的來信。
他說這名姓謝的門生來自定國公府姜家。
父親連連慨嘆,說若是在他麾下,他定好好惜才。
我將信紙投入明火,眉眼低垂。
父親啊,你不知道,正是因爲他不是出自我們相府,我們才逃得過一劫。
父親一心忠貞,爲了朝政萬民剛正不阿,自然有暗中作祟的小人。
只怕最會左右逢緣的定國公,就是想讓薛府倒臺的一員。
重活一世,這才發現前世錯過的蛛絲馬跡。
如今想來,謝雲璟如此聰慧,當真是一個簡單的乞丐?
畢竟他那枚玉佩即使成了碎物,質地卻十分上乘,遠非常人能所有。
不過寥寥大半載的功夫,他就能吟詩作畫,且內容不輸夫子名家。
若沒點文化底蘊和基本素養,詩詞歌賦上,絕對不會有這樣的造詣。
他到底是誰?
想了許久,我寫下一封信,命玉竹悄悄送到父親府上。

-13-
皇上生辰宴當天,玉竹告訴我姜明珠求見。
姜明珠看到我後,面色欣喜異常。
可下一秒看到我的肚子,她的笑就僵在臉上。
我有了幾個月的身孕。
侍寢後,我頗得聖寵。
有孕後,皇上更是大喜,特賜封號爲「舒」。
我成了舒貴妃。
她很快恢復面上的笑容,緊緊拉着我的手。
看到我手腕上空空如也,她眼眸裏閃過一絲冷意,冷冷開口:
「舒貴妃娘娘金安。」
「許是娘娘見慣了宮裏的好東西罷,妹妹爲娘娘送的手釧兒,如今倒不知被丟在哪裏落灰呢。」
「娘娘若不喜歡妹妹的東西,可直接告訴妹妹,枉你我姐妹一場,如今姐姐成了主子娘娘,倒嫌棄起妹妹來了。」
我藉口爲她整理額前碎髮,輕輕抽出她緊緊握住的手。
隨後,我命宮人拿來一個錦盒。
裏面是一支西域進貢的九彩金玉寶石簪,我爲她簪上:
「你我姐妹二人認識多年,情誼自是非常。那日妹妹送來的寶物確實貴重,只是新來的丫頭匆忙,不小心摔碎了。」
「內務府那幫人修繕了許久,後來被幾個手腳不乾淨的宮人換成錢,可捱了好一場板子。」
「早知妹妹近日會來,特此將皇上賞的簪子贈予妹妹,妹妹可還喜歡?」
下一秒,她的臉上表情複雜。
嫉恨,惱怒,慶幸,擔心,憎恨。
我知道,她見我沒戴鐲子,心中不喜,又擔心我發現鐲子的異常。
直到聽我說鐲子丟了,她才鬆口氣。
不過,她自然會慌亂。
因爲那幾顆金珠裏,藏着滿滿的麝香。

-14-
那日她送我手釧兒後,我當即讓玉竹找了趙郎中。
趙郎中一番檢查,果然發現那幾顆金珠裏,早悄悄藏了麝香。
而金珠表面卻完好無損,只剩一個孔接觸皮膚。
如此工藝,可見是多麼精細的功夫。
姜明珠啊姜明珠,真是難爲你費了這麼大的心思。
說了好一陣子話,旁邊一Ṫũ̂⁻個丫鬟悄悄對她耳語幾句,她趕忙離去。
她腳步匆匆,沒看到假山後,悄悄跟着她的一抹身影。
我看到她將我贈的簪子,扔到假山旁的荷花池裏,面色陰狠語氣惡毒:
「不就是個貴妃,得意什麼?!」
「等我的阿璟權傾朝野做了攝政王,第一個屠的就是你們薛家!」
「上一世,你奪走我的阿璟,這一世還好我提前找到他。」
「薛如意,你我相識多年,表面上你我親如姐妹,可你事事壓我一頭,我早看不慣你了。」
「你且風光,我倒要看看你這尊寵,還能享幾時?」
果然如我所想,她也是重生的。

-15-
宮宴上,我看到了謝雲璟。
在姜明珠的照拂下,他的穿着比一般的世家子弟都要華貴幾分。
看着衆人對謝雲璟的慶賀和讚賞,姜明珠介紹他時,稱他爲遠方表兄。
而我分明看到,謝雲璟瞥向姜明珠時,一閃而逝的冷意。
我知道,謝雲璟一直是那個陰狠自私,敏感多疑的人。
自始至終,他一直沒變。
姜明珠那麼愛他,必定事事都給他最好的。
而她越是如此,謝雲璟反而更恨她定國公府。
畢竟,在他眼裏,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越是對他照顧,他越認爲是對他赤裸裸的折辱。
而這一世倒黴的,儼然變成了她定國公府。
我輕輕冷哼一聲,緩緩喫酒。
金鑾殿上,皇上一身明黃,坐在金漆雕龍主位,周身貴氣非凡。
臺下歌舞昇平,絲竹聲聲,琴瑟和鳴,好不悅耳。
宮廷女樂和舞姬上臺,身披粉紫輕紗,各個身姿曼妙。
真是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
一曲舞畢,一衆朝臣紛紛端酒慶賀,語氣之間滿是對皇上的恭維。
皇上對謝雲璟很是重視,他在殿試上的表現很是突出。
皇上特此封他爲侍讀學士,可進宮皇子伴讀。
他面上雖然滿是欣喜,可他側身喝酒時,我分明看到他眸中的一絲怨懟。
我趕緊拿起酒盅,掩面喝了一口。
再晚片刻,我擔心我會笑出來。
謝雲璟果然狼子野心。
他以爲會得一個更高品階的官職,或者至少被授予翰林院編修一職,官從正七品。
結果沒想到,最後成了輔佐皇子讀書的侍讀。
先帝有令,當朝侍讀大人不涉朝政事,只負責皇子的詩書功課。
他不知道,爲了不讓皇上重用他,我可在皇上耳邊吹了幾日的枕邊風。
見他離席,我藉口更衣,悄悄離開金鑾殿內。
謝雲璟,暫時我不會殺你。
畢竟,你得先做我的刀啊。

-16-
生辰宴沒多久,姜明珠就來找她的皇后姑母。
聽說,她們談了好一陣子話。
我以想念昔日姐妹的原因,命玉竹去皇后的長春宮請姜明珠。
她來的時候,我正爲腹中孩兒逢制裏衣,那上面繡着一個大老虎,着實可愛。
見到她的時候,我不免大喫一驚。
自生辰宴之後,她消瘦了許多,眼睛紅紅的好似哭過。
而脖頸間竟有一絲掐痕,看得出她盡力在遮掩,可那青紫仍依稀可見。
我佯裝不知,不動聲色的問她:
「妹妹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妹妹?」
「若是哪個天殺的,敢動妹妹一根手指頭,本宮定讓他好看!」
「對了,聽說皇上生辰宴上的朝中新貴,竟是妹妹的遠房表親,這等才華橫溢的表兄,妹妹倒真是瞞的姐姐好苦。」
見她眼神複雜,像是有苦難言。
我也沒再問,喫茶之後便任她出了宮。
看着她略微佝僂的背影,我知道她的日子不太好過。
謝雲璟,你做的很好,果然沒讓我失望。

-17-
最近,我以身體不適爲由,看了幾日的太醫。
與此同時,我也讓太醫拿了皇上的脈案。
皇上常年習武,身體一向康健。
只不過最近聽太醫說,他的心口沒由來的有些悶。
尤其是每月初一十五之後的幾天。
而這兩個日子,是皇上每月必宿在皇后宮裏的日子。
我眉頭微皺,看來皇后已經動手了。
而很快,前朝也是硝煙四起。
謝雲璟聯合幾位朝臣,突然上奏定國公府謀反。
摺子上說,前幾日他在定國公府的密室裏,看到一件龍袍。

-18-
殺人誅心這招,確實是謝雲璟的必殺技。
每個人心中最大的軟肋,他果然瞭然於心。
看準時間,一擊即中。
聽說定國公私藏龍袍,他當即大怒,直接派了御林軍抄了定國公府。
事到無心不苟欺,鳥玄鵠白尚懷疑。
皇上最近脾氣越發喜怒無常,已經貶了好幾個先帝的心腹老臣,更不用說私藏龍袍這樣的大事。
先帝的心腹臣子之前拼死相諫,深得先帝賞識。
他們以爲如今的皇上也是這般,可他們錯了。
皇上不是先帝。
當天御林軍就速速回稟。
不僅發現了龍袍,更發現了千萬兩雪花銀,各種奇珍異寶,類似國庫。
在皇后姜如瀾拼命死諫下,她兄長的判決,才從凌遲改爲斬立決。
而姜家其他人等,一律斬首。
爲了同姜府劃清界限,謝雲璟自請監刑。
皇上感念他忠貞有功,特封他爲禮部侍郎,官居三品。
自然,這背後有我的功勞。
那日金鑾殿上,我在殿外的拐角處找到了他。
我告訴他,和我聯手,我能給他想要的一切。
他很聰明,輕輕一點,就知道我不喜歡皇后和定國公府。
於是,自認爲有了丞相府爲靠山的他,在姜明珠面前,很快露出本性。
可他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借刀殺人誰不會?
不把他高高捧起,又如何狠狠摔到地下?
很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后出事了。

-19-
我和柔妃正下棋,可宮人突然來報,說皇后意圖謀害皇上。
我們匆匆趕到長春宮的時候,皇后正在哭訴,說她被人陷害。
原來有個斷腿的宮人,拼死攔住皇上的轎輦,說皇后悄悄爲皇上下毒。
我們剛來不久,太醫院的院首就匆匆趕來。
看着他們聽令,檢查宮內各種藥膳,我悄悄對柔妃點了點頭。
柔妃會意,隨意一瞥,便輕輕開口:
「這沉水香,原是我的未央宮也有。」
「怎麼這裏的聞起來,和我宮裏的有一絲不同呢?」
姜如瀾的臉上當即顯示一絲慌亂。
她想說什麼,可看到皇上臉上的陰霾,還是閉上了嘴。
太醫詳細檢查後,說此香裏多加了一味香料。
這Ṭù⁰額外的香料本是無毒,只是萬萬不可與月桂相遇。
否則時間久了,必定心悸癡呆。
太醫聲音剛落,我一下撲到皇上身邊,滿臉是淚,嬌滴滴的說道:
「臣妾記得,皇上曾說,每每待在皇后宮裏,皇后便會親自熬碗杜若茯苓月桂粥,是嗎?」
「這樣說來,粥裏的月桂就算不多,可這常年累月下去……」
「皇上,您可是臣妾畢生的仰仗,可誰曾想,竟然有人這般狠毒!皇上若是有事,臣妾也不活了!」
「皇上,此事定得細查啊!」
看我哭的可憐,皇上重重握住我的手,冷冷看向皇后:
「皇后,竟是你……」
「朕待你不薄,你爲何如此謀害朕?」
「當真是讓朕失望。」
皇后趕緊撲在皇上腳下,爲自己辯駁:
「皇上明鑑!你我夫妻多年的情分,怎麼能聽信他人一言,就認定是臣妾?」
「您是臣妾的夫君,臣妾敬您愛您都來不及!」
「皇上,這粥是臣妾身邊的翠萍接手的,臣妾只是讓她做些養胃調養的清粥,結果她竟然這般…….」
「翠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皇上,還用如此惡毒齷齪的手段!你可知罪?」
她身後的翠萍愣了一下,隨後決絕跪地求饒。
看皇后把一切罪責推到宮女身上,我暗暗感嘆。
果然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復小人心。
皇后爲了保全自己,什麼事情都做得出。
可不等皇上發言,柔妃竟從皇后的寢殿出來,手上還捏着幾封書信。
她面色煞白,一臉驚嚇的跪在地上。
說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求皇上恕罪。
皇上看了一眼宮人,宮人便將她手裏的書信呈上。
而那上面滿紙相思言,詩句字字泣血,表達着對故人的思念。
若細讀,就會發現首首都是藏頭詩。
詩裏隱隱出現的名字,是已故的永安王。
他是皇上的兄長,昔日的四皇子。

-20-
話音剛落,皇后直接搶過書信。
瘋了一般扔到到炭盆,瞬間火苗四起。
皇上身邊的宮人不顧滾燙,直接伸手將火舌中的書信取出。
平日裏體面端莊的皇后,此時連忙上前,想從宮人手中搶過書信。
可下一秒,她被宮人押着,髮髻散亂,狼狽不堪。
皇上死死盯着她,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真是朕的好皇后!原來你日日心心念念之人,竟是朕的兄長。」
「朕記得,幼時他頗得父皇的寵愛。若不是他早亡,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如今還真說不準。」
「朕最討厭對朕三心二意之人,你既對他用情至深,便下去陪他吧。」
「傳朕旨意下去,皇后瘋癲無狀,已自盡而亡。」
「薛家嫡女如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於宮盡事,克盡敬慎,敬上小心恭謹,馭下寬厚平和,椒庭之禮教維嫺,堪爲六宮典範,實能贊襄內政。特此奉爲皇后。」

-21-
皇后聽罷,直接癱倒下去。
她知道,大勢已去。
皇上的兄長,當初的四皇子,是她豆蔻年華中不可提及的痛。
她年幼進宮時,不小心跌落荷花池,是四皇子救了他。
從此以後,這位風流倜儻的四皇子,便成了皇后心中永遠的夢。
少女心思誰人知?
自是趙瑟初停鳳凰柱,蜀琴欲奏鴛鴦弦。
就在她打算捅破窗戶紙,闡明她的少女情事時。
卻得到他騎馬墜崖,意外身亡的消息。
先帝子嗣稀少,只剩下皇上一個皇子,皇上便如願登基。
四皇子死後,在她父親護國侯的籌謀下,她不再哭鬧。
反而規規矩矩的嫁入東宮,成了太子妃。
或許從那時起,她已經做好了除去皇上的準備。

-22-
皇后姜如瀾被賜白綾時,我隨着宮人來到長春宮。
看着她再也沒了往日的生氣,披頭散髮,衣衫凌亂,只顧寫詩。
如今她大勢已去,內心最隱祕的情事,也已被皇上知曉。
她無須遮掩,便再沒了顧忌,詩詞之中盡是四皇子的名諱。
一陣風吹進殿內,宣紙四散飄零。
她一身白衣,青絲垂地,滿殿追着張張宣紙跑,狀若瘋癲。
不過幾日,長春宮成了冷宮,再沒了春色。
如今接近盛夏的時節,宮內卻異常蕭瑟陰冷。
原先殿外的鯉魚池,如今個個翻起了肚皮,再沒往日的生氣。
她撿起飄在地上的宣紙歪頭看着我,自顧自的講話:
「你以爲皇上真的愛你嗎?他只不過是想用你,牽制你的父親罷了。」
「他早惱了你父親了!你父親是一心爲民,可你父親偏偏沒看出來,如今的皇上,並沒有先帝那般賢德。」
「當年,我的四哥哥精於騎射,又怎會突然墜馬身亡?我爹說過,他纔是先帝心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選。」
「是皇上害了我的四哥哥!四皇子翩翩君子如風光霽月,是世間最好的男兒。」
「我恨極了皇上,他殺了我最愛的人,我便奪了他的命!」
聽罷她的話,我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隨後我坐在她之前的鳳位上,接過宮人遞來的茶:
「呦,你還別說,這鳳位確實和下座不一般,坐着舒服多了。」
「你如今是將死之人,不聞窗外事,本宮來告訴你些新鮮事兒。」
「你兄長被抄家後,你那護國公父親,也被摘了烏紗帽。」
「自從皇上見了定國公府上的那件龍袍,他的性子可是愈發捉摸不定。」
「你父親被罷官後,爲你求情,倒落了個教女無方的罪名,被皇上下了大獄,不日處斬。全府被髮配爲奴,永生不得進京。」

-23-
聽罷,她一個趔趄,隨即吐出一口鮮血:
「薛如意,你爲何要害我全家?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何……咳咳!」
我走到她面前,重重甩她一巴掌,靠在她耳邊低聲說:
「真的嗎?我和你真的無冤無仇?」
「你可知,這是我的第二世?」
「上一世,你在那粥裏做手腳,皇上因此變得昏庸癡呆,你便聽了姜明珠的話,重用謝雲璟。」
「爲了保你那定國公兄長的榮華富貴,你便遂了謝雲璟的意,除掉他的死對頭,我的父親。」
「畢竟殺掉我薛家一族的聖旨,是你背地裏下的功夫吧?」
「相府倒臺後,薛府幾百口人人頭落地。謝雲璟在前朝權傾天下,你在後宮享無上尊榮。」
「現在你說,我們還算無冤無仇嗎?」
看着她呆呆坐在地上,我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你知道柔妃爲什麼幫我嗎?她的父親,曾經是我父親最得意的門生。師徒二人的情誼,可是不一般。」
「柔妃進宮早,最明白皇上和你是個什麼ṱùₓ樣的人,只不過爲了她全家富貴,她必須要做寵妃。」
「她呀,早就想除掉你。而我也許諾事成之後,她和她的家人,一生高官厚祿。」
隨後,我對身後的宮人點點頭。
他們拿出一個雕木案盤,上面放着一條白綾。
我俯身抬手,手上的黃金護甲划着她的臉:
「這白綾絲帛可是鮮卑國進貢的御品,稀罕的很呢!」
「如此上上等的好東西,用來送你一程,這可是你的福氣。」
「動手吧。」
說罷,幾個宮人拿起白綾步步靠近,她面上滿是驚恐。
看她掙扎一番後,漸漸沒了聲息,我眼裏沁着深不見底的恨意。
謝雲璟,姜明珠,不急。
這鍘刀,就要落到你們頭上了。

-24-
我誕下小皇子的當晚,皇上突然不行了。
數月前,京中婦科聖手加上太醫院ƭůₓ首,仔細的看過我這胎,說是個小皇子。
就算是個公主,我也不一點不慌。
畢竟皇上還有其他兩位小皇子,而我是皇后。
可皇上聽罷,欣喜地不得了。
直接下了聖旨,說誕下皇嫡子後,直接封爲皇太子。
可生子當晚,皇上突發心悸,一口氣再也沒上來。
我看了旁邊的玉竹一眼,她悄悄退了出去。
我知道,她是處理殿內的香料去了。
沒人知道,沉水香裏的那味香料,被我混在了鳳儀宮內的蘇合香裏。
而我身懷龍裔,天天藉口身子不舒服,讓他日日來看我。
蘇合香的味道和沉水香不同,那味香料無色無味,他不知道。
而我宮裏的小廚房,變着法的爲他做各種喫食。
那月桂早就被除去了味道,日日摻雜在他的飲食裏。
他的身子,自從皇后死後,便一日不如一日。
是啊,皇上自知不如他的兄長,連帶着忌諱前朝的老臣。
因爲這些老臣,都曾暗戳戳的支持過之前的四皇子。
包括我父親。

-25-
只是,我父親雷厲風行,監國確實有一套。
在朝廷風雲幾十載,深得老臣的尊敬和愛戴,皇上一時不敢動罷了。
上一世,雖說他頭腦愈發混亂,可下令薛府滿門抄斬的聖旨,他當真一點都不知情?
天下君臣,何爲真?何爲假?
他到底有沒有害我父親,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而留着皇上,對於前朝所有忠臣,都是個威脅。
而這一世,爲了我薛氏滿門,我不能冒任何風險。
一月后皇上殯天,舉國上下,一片哀慟。
而我憑着聖旨,成了最尊貴的太后,垂簾聽政。

-26-
聽政當天,謝雲璟滿臉志得意滿。
是啊,他以爲事成之後,朝堂之上任他翻雲覆雨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可他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狂風暴雨。
金鑾殿上,他遭到父親一派大臣彈劾,一位言官指着他,大罵他狼子野心。
還說謝雲璟雖學富五車,但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在擔任侍讀大人期間,教授小皇子離經叛道的言論,還詆譭先帝,企圖離間父子。
皇子別苑裏他爲小皇子寫的詩書,如今被翻了出來。
上面的筆跡和內容,他抵賴不得。
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
父親的得意門生,柔妃的父親,此刻站出來,說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真相。
一個有關謝雲璟真實身份的真相。

-27-
謝雲璟是前朝餘孽。
確切地說,是前朝一位王爺妾室的兒子。
先帝心善,建國後不忍心濫殺無辜,便將前朝的朝臣發配到寧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數十年間,寧古塔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沒人注意到,一個瘦弱的男兒郎,偷偷跑了出去。
而他的目標,是京城。
作爲前朝世子王爺,他幼時所受的教育,爲他聰慧打下了基礎。
寧古塔實屬兵家不爭之地,他能從那裏逃出,足見他能力非常,很不簡單。
而他見慣了那邊的孤苦生活,自然將當今權貴的錦衣玉食當作憤懣和羞辱。
很快,我拍拍手,御林軍直接一擁而上。
他這才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設的局。
可他來不急叫喊,爲首的將軍直接堵上他的嘴,將他押了下去。
看着他像條狗一樣被拖下去,金簾後的我笑而不語。
謝雲璟,真真是天道好輪迴。
你看,這不就到你了?

-28-
天牢裏,看着渾身血肉模糊的謝雲璟和姜明珠,我捂嘴輕笑。
姜明珠看我一身華麗,頭戴鳳冠,一時愣住了。
身旁的宮人喊我太后娘娘,她更是滿眼不可置信。
她跪在地上,求我救她。
看她全身泥濘,身上沾滿了牢裏的泥水,我笑的實在暢快。
坐在宮人準備的藤椅上,我緩緩開口:
「姜明珠,你重生一世,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吧。」
「我和你一樣,也重生了。上一世,我救了謝雲璟,而他以爲我薛家看不起他,生生恨毒了我。」
「而你愛他至深,以爲我搶了你的男人,對我滿是怨恨,甚至出主意,讓最下等的兵痞子糟踐我。」
「你父親厭極了我父親,你們聯合皇后,在皇上恍惚之際,讓他以爲我父親有謀逆之心,得到了屠我滿門的聖旨。」
「只是,這一世你擁有了謝雲璟,也沒過幾天好日子吧。」
「這種白眼狼,我只不過輕飄飄說了幾句,只要幫我扳倒定國公,我便許他攝政王之位。他就上趕着將你們全家送往黃泉。」
「你看看,這就是你滿心滿眼的心上人吶。」
「姜明珠,原是報應不爽,應該的。」
「我啊,什麼都記不得,只記仇。」
她奮力掙扎着,嘴裏嗚嗚咽咽,聽不出在說什麼。
哦對了,他們兩人的舌頭,早早便被拔了去。
我喫了一口茶,隨後看着旁邊的謝雲璟:
「謝雲璟,像你這般薄情寡意,自私自利,敏感多疑的人,越幫你,反而越容易養虎爲患。」
「你可知,出賣你身份的是什麼嗎?是你視若珍寶的那枚碎玉。」
「上一世,我記得很清楚,哪怕你都成了世家公子,那枚碎玉你還是不離身。」
「於是我憑着記憶,畫下那碎玉上面的紋樣,讓我父親好生打聽搜尋,這才知道你的身份。」
「你啊,當真是瞞的哀家好苦呢。」
「謝雲璟,姜明珠。上一世,你們殺我父兄,屠我滿門,將我押到青樓,受盡凌辱。」
「這一世,我定要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隨後, 我悄悄對宮人說了幾句,便出了天牢。
天牢外, 凌霄花隨輕風翩翩起舞,落了滿地。
真真是個好時節。
珍藏篋笥未爲失,更有明年夏日長。
往後啊, 這日子,定會越過越好。
後記
最近京城裏,最熱鬧的新鮮事兒,當屬新來的人偶皮影戲班子。
聽說這是西方傳來的玩意兒,把人當作絹人娃娃, 用鐵釘將四肢穿上孔洞。
孔洞裏穿進粗粗的麻繩, 麻繩另一頭連着木棍, 身後站着耍戲人。
耍戲人舞動着手中的木棍, 被牽人的四肢便跟着做出各種動作, 類似民間的皮影戲。
只不過,原來皮影戲裏的小紙人, 如今成了活生生的真人。
兩人穿着嬌豔的戲服,濃妝豔抹,被迫在衆人面前表演各種動作。
麻繩在他們的四肢裏來回穿動, 戲服上早已滲出斑斑血跡。
而他們雙雙都是啞巴,只能發出淒厲的嗚咽聲。
不出片刻, 麻繩就成了血麻繩, 衣服上的血跡越來越多。
可兩位木偶依舊不敢懈怠,畢竟若是晚了一分, 就是一陣皮鞭伺侯。
這還不算。
聽說,他們晚上還要被迫伺候各種達官貴人, 畢竟小郎君生了一雙深情桃花眼,小娘子長了一口美人櫻桃脣。
僅僅幾個月, 他們不知道被悄悄送到多少權貴的房間。
這京中權貴啊, 別的不喜歡, 就喜歡新鮮的。
趕上這樣有意思的戲班子, 那可是帶足了銀子, 就等着將他們帶回府上。
於是, 晚上他們成了戲團討好權貴的工具,白天更是被牽引着的人偶。
戲班子的人專門告訴京中權貴, 說上面交代了, 這兩條物件兒怎麼折騰就成,可千萬別死了。
畢竟上面吩咐, 活人偶若死了,整個戲班提頭來見。
每每表演完畢,臺下的老爺夫人們瘋狂不已, 雪花似的銀票在戲臺上飄灑飛揚。
見到今日又是大賺一筆, 賊眉鼠眼的耍戲人連連作揖,笑的合不攏嘴。
下一秒,他揮舞二人的鞭子又加了幾分力道。
聽着滿堂喝彩, 見過人偶表演的人都說。
這是有史以來,他們見過的,最驚豔的皮影戲。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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