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追妻火葬場

謝延娶平妻那日,我帶球跑了。
我要他失去妻子與孩子,追悔莫及。
可後來,我遭遇山匪慘死。
謝延看着我的屍身,沒有流一滴眼淚,只感慨了一句:
「這樣也好,她既然死了,就無需下堂了。」
頭七未過,家中便再無我的痕跡。
平妻變正妻,謝延與心上人終成眷屬,一世美滿。
再睜眼。
我回到初嫁謝延之時。

-1-
我思緒回攏時,渾身痠痛。
木已成舟。
數月前,我嫁給了謝延。
此刻,我依偎在他懷中,肌膚緊貼。
我顫抖着抬眼,瞧見謝延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他察覺到我的視線,眼神溫柔,彷彿在看什麼珍寶。
「少……韶寧,可是弄疼你了?」
前世的我,絲毫沒有察覺他語氣裏的停頓。
他想喚的根本就不是我,賀韶寧。
而是嫁入七王府的沈家嫡女,沈少茗。
也是他落魄時,給了他一盒糕點的白月光。
我與她,一雙杏眸相似。
身段更像。
所以,他總是將我的身子背過去。
或是,捂住我的下半張臉,堵住我的口鼻。
我以爲他太過投入,沒有發現我的不適。
眼下。
最重要的,是喝避子湯。
謝延要的次數一直很多。
前世,我後來渾渾噩噩,並不知道孩子具體哪一日來的。
這藥當然不能在謝延眼皮子底下喫。
但我不着急,因爲——
不多時。
外頭傳來謝延婆子的聲音:「老爺,沈大人說有要事找您商量,要您快快去!」
話音剛落,謝延就將懷裏的我推開,翻身下了牀。
什麼沈大人。
分明是沈姑娘。
這是謝延定下的暗號。
謝延穿戴整齊,纔想起了我。
「韶寧,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
我涼涼道:「你每次被沈大人喊去,總要弄到第二日纔回來,這沈大人官威倒是大。」
甚至有次,我與謝延同乘。
他得了沈大人召喚,毫不猶豫調轉了車頭,將來了癸水的我放在半途。
謝延眼神閃爍了一瞬,眨眼便鎮定了下來。
他有些不悅道:「公務要事,耽擱不得,韶寧你識大體些。」
我啞然失笑,不再出聲。
謝延匆匆走後,我喚來雲翠。
雲翠是我從人菜館買下的。
她聽到我要避子湯後,十分震驚。
畢竟,我與謝延有近十年感情。
他魚躍龍門,風光入仕,卻堅定地娶了我這個平民女子。
人人讚頌謝延是重情重義之人。
但她沒有多問,很快就給我端來了一碗藥。
「夫人放心,我親自煎的,沒人瞧見。」
我捏着鼻子一飲而盡。
這輩子。
我斷不能再懷謝延的孩子了。
避子藥傷身。
除了今夜,我不想再喝。

-2-
我與謝延相識於我十五歲那年。
我替後孃和弟弟洗衣回來的路上,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被乞丐欺負的男孩。
那便是十三歲的謝延。
我喊了聲「官差來了」,嚇走了乞丐。
謝延呼吸微弱,身上是凝結的血塊。
我給他用荷葉盛了清水,給他留了個已冷掉的饅頭。
我沒那麼多善心,也沒多大本事,做到這個地步已是我的極限了。
可當我離開之時,謝延死命抓住了我的腳踝。
他祈求地看着我,求我救救他。
他黑漆漆的眼瞳望着我,就像很久之前被後孃打死的那隻小狗。
在父親冷眼旁觀下,弟弟的歡笑聲中,它嗚咽着望着我這個無能的主人,最後嚥了氣。
「姐姐,救救我。」
「來日,我定會報答你的……」
沉默半晌。
就在謝延眼中的光即將熄滅時,我點了頭:
「好。」
爲了救他,我花光了孃親留下的所有銀錢。
甚至,當了她留下的玉佩。
還不夠,我便偷摸着去妓館跑堂,去繡坊打下手。
幸好,醫館的陳大夫是個好人,給我免去了大半費用。
我手上的傷口沒有好過,不曾睡過一個好覺。
謝延紅了眼眶,說:
「姐姐,你待我如此好,叫我該怎麼辦?」
他抓着我的手,掉了眼淚。
後來,他就沒再叫過我「姐姐」。
就這樣,第二年春,謝延終於養好了身子。
他時常帶着東西來找我。
有時是一個燒餅,有時是一束野花。
我說:「用不着這些,我也沒什麼可以給你的了。」
他搖了搖頭,鄭重道:「這是我想要給你的,你笑一笑,我就覺得沒有白來。」
他眼眸閃動,其中光芒,我有些看不懂。
我救他,一來是不忍心,二來是想爲自己找個家人。
我對謝延並無男女之情。
直到。
後孃將我嫁給村裏五旬的鰥夫,換取十兩銀子,給弟弟娶妻。
我被綁着拜了天地,送進洞房。
那鰥夫豁着一口黃牙,來解我的衣衫。
我死死瞪着他,拼命掙扎,手腕被麻繩磨出了血。
也就在這時,謝延來了。
他一腳踹開趴在我身上的男人,將我扛在了肩上。
村裏的夜漆黑漆黑,狗叫聲不止。
火把映紅了半邊天,卻依舊不見曙光。
耳邊風聲呼嘯,謝延跌跌撞撞,卻不曾停下。
他說:「韶寧,別怕,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那一刻,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天邊的太陽好像要升起來了。
我想,也就是在那時,我真正歡喜上了謝延。
我們一路逃命,相依相偎。
後來,我與謝延逃到京城。
京城。
最繁華的地方。
這地兒是謝延選的。
生活開支成本高昂。
我白日在繡坊幹活,晚上去妓館跑堂,供謝延讀書。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是懷着怎樣一種心情來的這裏。
他醉酒後,對着沈少茗的畫像道:
「我知自己配不上你。」
「我只配娶賀韶寧這樣的村婦。」
「我只要看着你,守着你,你幸福便好。」
孃親,你說,人——
怎能這般癡情,多情,又薄情?
前世,我深陷其中,想不通所有。
我不信,沈少茗隨手扔下的一盒華美甜膩的糕點,能抵過我所有的付出。
我想要問清楚。
可第二日,謝延就出了公差,而我亦被診斷出身孕。
三月後,謝延歸來。
我在門口等他,卻見他小心翼翼從馬車上扶下一個女子。
正是被七王府休棄的沈少茗。
他對我說,沈父貪腐被滿門抄斬,沈少茗雖逃過一劫,但也被七王爺拋棄送去寺廟,他爲她改頭換面僞造身份,接回家中。
此舉,是爲了報答當年的恩情。
我不是傻子。
我同謝延哭過鬧過,甚至在宴席上撒潑。
人人都說,謝大人娶了個瘋婆子,上不得檯面。
可我只想要個明白。
既然已不愛,爲何不說清楚?
最後,謝延給了我答案。
他想盡辦法,將沈少茗記在無子女的國公夫人名下,又用功績求了一道平妻旨意。
他風風光光娶平妻那日。
也是我離開之時。
滿城稱頌謝延用情至深。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恭賀這對愛侶。
而我,卻遭遇了山匪。
死前受盡折辱,死狀慘不忍睹。
腹中孩子被剖出來,餵給了野狗,只留下一個空空蕩蕩、像破布袋子一樣的肚皮。
官府將我的屍身送回謝家。
謝延看見後,連忙遮住了沈少茗的眼睛,生怕她被嚇到。
前世,我真的太蠢了。
負氣離開,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安危,滿心想着讓謝延後悔。
我穿着錦衣,帶着金釵,挺着個肚子,沒有帶夠銀子,也沒有走官道。
甚至,我在死前還想——
謝延若是知道我死了,會不會後悔到吐血?

-3-
現在想來,這樣的想法當真可笑。
你活着時,他尚且不愛你,死了又如何?
況且,他的愛,真的值得你用死亡來換取嗎?
他的愛有這麼珍貴嗎?
當然沒有。
他的愛,廉價又讓人作嘔。
這輩子。
我不會再這麼蠢了。
我會離開謝延。
但我要風風光光地走。
我要爲自己規劃好未來。
天還沒亮,謝延黑着臉回來了,周身散發着寒氣。
雲翠連夜打探到了消息。
原來,七王爺去找了沈少茗。
沈少茗將他迎進了門。
謝延趕到時,就在外頭,目睹了一切。
也就是今日,謝延會喝得爛醉如泥,酒後吐真言。
他讓人搬來了許多酒,一杯杯灌進肚子裏。
前世的我,擔憂他的身體。
我在旁阻攔,還煮瞭解酒湯,甚至把他的酒換成了水。
可他喝得滿眼通紅,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又哭又笑。
「爲何是你,爲何我謝延只配娶你!」
他說,他願意只遠遠守着沈少茗,做她永遠的後盾。
他說完這話,就將呆愣住的我推倒在地。
我摔在一地碎裂的酒瓶上。
手掌、大腿皆是鑽心的疼。
可這些都比不上心口的疼。
所以。
這一次。
我不僅沒有再勸阻,還讓雲翠多買了些烈酒回來。
謝延的婆子忍不住責怪道:「夫人,你怎麼不攔着些老爺!」
這婆子忠心得很。
卻只是對謝延,不是對我。
謝延無父無母,她把自己代入了母親的角色,好幾次都對我挑剔或是不敬。
我淡淡道:「謝延心裏鬱結,抒發出來纔好。」
「你放心,解酒湯我已經煮好了。」
但,給不給他喝是另一回事。
我讓雲翠將下人都趕走,美其名曰給謝延留足空間和隱私。
趁着謝延喝醉,我對着他的臉,左右開弓。
方纔疏解了些心中怨氣。
翌日。
謝延錯過了上朝。
他清醒後,第一時間便是要怪我。
可我偏偏不在家。
謝延看着婆子端來醒酒湯,有些怔愣。
畢竟,在他的記憶裏,我總是陪在他身邊,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4-
國公夫人曾有一女兒早亡。
前世謝延不知如何做到的,讓她將沈少茗認作孫女。
這輩子,我不會再讓他得償所願。
我記得前世,國公夫人對一雙面觀音刺繡愛不釋手。
我先下手爲強,投其所好,連夜繡了出來。
因時間較緊,我繡得並不完美。
我壓下心裏的緊張,叩響了國公府的大門。
一個時辰後。
我走出國公府時,腳步似踩在雲端。
竟如此順利。
我讓雲翠擰了我一把,確認不是在做夢。
剛纔,我呈上雙面觀音刺繡。
國公夫人盯着我的臉看了許久,然後就讓人把刺繡收了起來,應了我的請求。
也許,是禮物合她心意。
也許,是她本來就善。
也許,是我的請求對她來說,微不足道。
她答應我,送了我一間小小的繡坊。
後來數日,我都撲在這間繡坊上。
我若要離開謝延,自然得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謝延沒有像前世一樣,馬上去出差。
看來,前世他離開那幾個月,多半是爲了躲我。
他冷眼看着我痛苦,懶得搭理我罷了。
白日,謝延上朝,我去繡坊。
晚上,謝延歸家,我謊稱身體不適,拒絕同房。
謝延被拒絕的次數多了,十分不悅。
再加上,他每次來尋我,剛過不久,就會被「沈大人」喊走。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來了。
甚至,好幾個晚上都不曾回來。
自是住去了沈少茗那裏。
見我離下堂不遠了,婆子看我的眼神越來越輕蔑挑剔。
我毫不在意。
過了幾天。
謝延終於要出差離開。
我撐着「病體」,在謝家門口與他道別。
謝延讓我準備了許多行禮。
他道,他此行勞累,需要帶上庫房裏的所有值錢的食材、補品。
一箱箱我不捨得喫的血燕,被搬上了馬車。
馬車簾子被一隻玉手輕輕撥動。
我心裏如明鏡一般。
謝延順着我的目光瞧過去,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面色一變,正要說什麼,卻聽我道:
「夫君,路途遙遠,早些啓程吧。」
謝延沒說出的話被堵在喉嚨裏。
他看着我善解人意的微笑,眼神中的驚疑非常。
可最終,他只是略一點頭,就上了馬車。
馬車遠去。
我心情大好,轉頭便住在了繡坊裏面。
留了雲翠在家中爲我打掩護。
許是有運氣好,竟接到了不少單子。
繡坊漸漸小有名氣。
雖沒有一夜暴富,但好歹有了實實在在進賬的雪花銀。
我不必再靠謝延的俸祿生活。
但這還不夠。
我的繡技不算高超,繡不來多厲害的技法,只是勝在前些年練出來的手速。
我一心提升技藝,經營繡坊。
我埋頭苦幹,甚至親自去別的城市挑選面料,尋求新突破。
時間過得極快。
鳥走兔飛,窗間過馬。
轉眼。
雲翠傳來消息,說謝延回來了。
我這才掰着手指頭算了算。
今日,就是謝延把沈少茗帶回家的日子。
謝延直接讓沈少茗住進了我的院子。
他讓人把我的東西搬進了陰暗狹窄的偏院。
我早有預料,心裏沒有半點波瀾。
前世也有這麼一遭。
不一樣的是。
那會兒,我正在家中翹首以盼。
謝延直接帶着沈少茗,來到了我面前。
他說:「少茗體虛,你這間院子朝陽,就給她住吧。」
院子裏頭,是我種的菜,是謝延親手爲我搭的鞦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怒道:
「這是我的院子,憑什麼給她!」
沈少茗嬌嬌柔柔地看了我一眼,瑟縮在謝延懷裏,顫了顫。
她一句話都沒說,就讓謝延滿眼心疼。
他再抬眸看向我,眼神又變得毫無溫度。
「就憑這是我的宅子!」
說着,他不顧我的喊叫,讓人將我連帶着東西,一起扔出了院子。
我狼狽地跌倒在地。
婆子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夫人,你這瘋癲的模樣可不像謝夫人。」
謝延說得其實不錯。
這本就是他的宅子啊。
這根本就不是我家。
既然不是我家,也沒什麼好留戀的。
我回到謝家,徑直回了那偏僻的小院。
路過我本來的院子,我聽到了裏頭謝延的溫聲細語。
他身着墨色常服,眉目疏朗,爲沈少茗推着鞦韆。
他的目光隨着沈少茗上上下下,氤氳着滿滿繾綣柔情。
他何時沒有再爲我推過鞦韆了?
應有好多年了。
他沒有背景,初入官場,公事繁忙,早就沒有時間陪我了。
我也不忍打擾了他。
我的體Ṱü₁恤,如今想來,着實可憐又可笑。
我不再看那院子裏的刺目場景,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第二日。
不知爲何。
謝延突然被人蔘了一本。
說他忘恩負義,還窩藏來路不明的女子。
謝延回來後,找到了我。
他沉着臉,看着我道:「是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心機這麼深!」
「你安分這麼久,原來就是爲了今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謝延眉眼解釋慍怒,道:
「賀韶寧,你若不是嫁給了我,現在只能做那五旬鰥夫的妻子!」
「你該知足了!」
對此,我不置一詞。
有了這一事,謝延開始爲沈少茗謀劃身份。
他像前世那樣,把主意打到了國公夫人頭上。
不想,他的厚禮直接被扔出了國公府大門。
國公府的丫鬟揚聲道:
「我家老夫人說,小姐早就亡故,她流落在外的孫兒已找到。」
「謝大人憑一塊玉佩,張口就要讓她認下這來路不明的女人,真是不知所謂!」
人來人往,謝延面色難堪。
他卻道,國公夫人找到的那孫兒定是假冒的,他不會讓國公夫人被騙子蠱惑!
他不知是從何而來的自信。
他似乎篤定了,國公夫人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孫兒。
彼時的我,並不知道謝延拿出的那塊玉佩——
正是我當年爲了救他,典當出去的那塊。

-5-
這些事情。
此刻的我還一無所知。
我只知,我曾對謝延交付真心。
逃往路上。
我ŧü⁾告訴了謝延,我的身世。
我說,我想念仙女一樣、和村子格格不入的孃親。
孃親說,她後悔與爹私奔了。
她待我很溫柔。
我的名字是她取的,比村裏其他姑娘的名字都好聽。
可後來,她還是丟下了我。
謝延聽後,握緊了我的手。
他說,他以後是我的家人,絕不會鬆開我的手。
往事如風起漣漪。
一圈圈盪開,消散無痕。
承諾再不可尋到蹤跡。
而我發現,他鬆開了手,我也能過好。
我在繡坊爲客人介紹繡品時,有一人走了進來。
沈少茗嫋嫋婷婷,站到我面前。
她穿着一身雲錦,披着金線珍珠繡紗,帶着一根白玉簪,通身權貴人家的小姐氣度。
完全叫人看不出來,她已被沈家拋棄。
而我,與店裏旁的女工穿得一樣,素雅簡單。
我知道,她這模樣離不開謝延的銀子。
謝延給我的俸祿越來越少。
我也不好意思問他多要,只覺手心向上問人要錢,是件丟臉的事。
我只當他官場上打ťũ²點需要。
我省下了自己那份,不曾短了他和家裏用錢的地方。
反正,我是過慣苦日子的。
這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今生。
我依舊不曾問謝延多要錢,但也沒有再緊着給他用。
謝延的衣服開線了,筆墨宣紙要換了等等,我都只當不知。
沈少茗打量着我的樣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輕蔑。
算來,這還是這輩子,我們第一次正面遇上。
她明明幾次就差挑釁到我面前了。
我卻都避開了。
她道:「謝夫人身爲官家太太,怎能做這種拋頭露面、低三下四的活?」
還不待我說什麼,她又湊近我道:
「正是因你上不得檯面,謝延纔不喜歡你。」
「自打我願意接受他後,他就沒有再碰過你吧?」
我默默聽着。
沈少茗一邊說着,一邊緊緊盯着我。
她想看我露出挫敗,或是嫉妒的表情。
想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戲。
我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沈姑娘,你可有看上的繡品?」
沈少茗沒有得到想要的反應,不甘心道:
「賀韶寧,你就裝吧,我不信你一點都不在乎謝延了。」
「你和謝延在一起那麼多年,可我一出現,他就放棄了你。」
「你可知,他金榜題名那天,第一時間來找的我,但我當時已是七王妃,見都沒有見他。」
我想起那日。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他卻沒有表現出太多高興。
我爲他做了一頓大餐慶賀,結果全都冷了,他才姍姍來遲。
沈少茗繼續道:
「還有次宴席上,你被人當衆揭穿曾待過骯髒地方的事情,沒人站在你那邊,所有人都嘲諷你,那時謝延就在假山後,陪我賞花。」
「他說,有你這樣身份的妻子,他也覺得很丟臉。」
那時。
我百口莫辯,孤立無援。
待衆人散去,謝延纔出現,說是被公事耽擱了。
原來如此啊。
沈少茗如願看到我的神情變了幾分。
她嗤笑道:「你這麼愛着的謝延,對我來說,不過是一條勾勾手就來的狗。」
我早知結果。
如今沈少茗不過是又將過往展現在我面前。
謝延,我早就不要了。
這些,也早就不能影響我了。
在沈少茗得意的目光中,我的面容又平靜了下來。
最終,我笑了笑,道:「沈姑娘,我這兒是做生意的地方。」
「沈姑娘看了這麼久,都沒有看上的,可是謝延給你的銀子不夠?」
沈少茗正要說什麼。
突然,她眼珠子一轉,軟了聲,泫然欲泣道:
「謝夫人,我知道你介意我用謝延的銀子,但我如今身無分文……」
面對她突然變臉,我心中有了預感。
果然。
她話音未落,一身玄衣的謝延已走到我面前。
他看着我,目光憎惡又陌生。
「賀韶寧,少茗不曾爲難你,你何故要刁難她!」
「我願意給她銀子,你無權過問!」
刁難?
我索性反問道:「我既然還是你的夫人,打理着謝家,問一句銀子,都不可以了?」
謝延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
他嗤笑道:「你出生低賤,毫無倚仗,不曾帶着嫁妝來,又有什麼資格過問?」
分明已開春。
春日和煦,卻照不到我身上。
數年光陰,從相互依靠,到舉案齊眉。
我竟不知,原來謝延對我的不滿如此之多。
原來,他心裏是這麼鄙夷着我。
若非沈少茗的出現,我還要活在着粉飾的情愛中多久?
既然事情已發展到這裏,我順着謝延的話道:
「你說的在理,我確實沒有資格。」
「我願將管家權交給沈姑娘。」
我話音落下,謝延和沈少茗都愣了愣。
謝延眸色越發冷:「欲擒故縱,對我無用!」
他似乎是想明白了,恍然大悟道:
「你是想借機壞了少茗的清白名聲!」
我扯了扯嘴角,只覺好笑。

-6-
那日之後。
我索性不再回謝家。
謝延與沈少茗恩愛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被休棄的女子,重新被另外一個男子視若珍寶。
年輕的臣子癡情等待了她數年,終成眷屬。
謝延甚至爲了她,跪在皇帝的書房外請罪,說自己情難自已。
男女情愛之事,沈少茗又已不是七王妃。
無人好再說什麼。
許多人在讚揚謝延和沈少茗的愛情故事,無人提起謝延本來的妻子。
我沒ṭŭ̀ⁱ有時間因這些八卦傳言分神。
繡坊的生意越來越好,接連拿下數個訂單。
我的人脈圈子也一下子擴展了起來。
有不少貴女貴夫人,也有一些商行老闆。
茶樓雅間。
有人聽了傳言,忍不住對我打探道:
「謝夫人,謝老爺近來似乎得了位美嬌娘,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但聽聞當年,你爲供他讀書,十年如一日操勞,夫妻情義怎麼就說沒就沒了?」
謝延是官身,我用謝夫人這個身份做生意更有益處。
我不想控訴謝延什麼。
這樣,顯得自己懦弱又無用,只是個深閨怨婦。
我絕不能在生意場上給人留下這個印象。
於是,我解釋道:「其實,我與謝延並無夫妻情義。」
「他當年娶我,是爲報答我的救命和供養之恩。」
「我待他也如弟弟一般。」
對面的人聞言恍然大悟。
不遠處簾幕後,有東西落地。
不知是何人這麼不小心。
我隨意地瞥了一眼。
沒瞧見人影,只看到一抹玄色的衣角。
倒是面前的人,突然喜上眉梢,道:「其實,這話是有人託我來問的。」
「顧家有位小公子,是皇商顧老爺的老來得子,生得芝蘭玉樹,只是脾氣稍稍驕縱了些。」
「顧老爺自前幾次和謝夫人做生意後,對謝夫人印象甚好,再加上這謝大人……呃……傳言,便讓我來打探打探。」
「您若要和離了,還請務必知會我一聲。」
我哭笑不得。
顧小公子的荒唐事我有所耳聞。
顧老爺恨鐵不成鋼,奈何只有這一個兒子。
顧老爺是想給撐不起門面的老來子,找一個能幹的娘子,又當媳婦又當娘,還要當管事。
我婉拒道:「顧老爺抬愛我了。」
「我蒲柳之姿,出生鄉野,如何配得上金尊玉貴的小公子?」
傳話人連忙道:「謝夫人自謙了。」
「出生無法選擇,您這般出生能走到今時,正是您的本事!」
「至於姿色,各花入各眼,但凡不是缺這多那兒的,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他一張嘴,巧舌如簧。
他說到這裏,我再拒絕就顯得太清高了。
我半開玩笑道:「那行,那還請顧小公子等等我了。」
我話音剛落,簾幕後傳來一聲刺耳的聲響。
若說,剛剛那聲是不小心的。
這聲,就斷然是故意的了。
那玄衣的身影,不知何時去而復返,在簾幕後站了許久。

-7-
再一次見謝延,是在一次國公府的賞花宴席上。
前世,我也參加過這個宴席。
不同的是。
前世,我是作爲謝延的夫人出席的。
可謝延還帶着沈少茗,與她如同夫妻一般同座。
我無處可坐,不得不待在了偏僻的角落裏。
我都不曾看清國公夫人的模樣。
而這輩子,我是作爲繡坊老闆來的。
前些日子,國公夫人穿了我繡坊裏做的一身錦衣,引起了貴婦人們爭相模仿。
她們摸過、試過後,讚不絕口,紛紛下單。
繡坊更上一層樓。
我心中對國公夫人的感激無以言說。
前世,我不曾和這位高貴的婦人有過多少交集。
許是沒有緣分。
有幾次剛巧要見到,都因事情耽擱了。
一次,我已經收到了宴席請柬。
臨行前,謝延卻說,他突然想要得緊。
青天白日,我竟被折騰得下不來牀。
還有一次,是貴婦們相約去寺廟上香。
謝延說,他不信神佛,也不許我去。
想到此處,我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謝延似乎在故意阻攔我和國公夫人見面。
但眼下,沒有時間細想。
如同前世那樣,謝延帶着沈少茗來了。
雖早有準備,我的手指還是不由輕輕顫抖。
前世。
彼時的我已身心俱疲。
我眼睜睜看着謝延和沈少茗成雙入對,在我眼皮底下做盡恩愛之事。
我咬牙切齒,恍若潑婦,死死霸佔着謝夫人這個位置。
甚至,我當着謝延的面,對沈少茗惡狠狠道:
「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只能做無名無分的外室!」
而就在今日。
國公夫人會當衆宣佈,沈少茗與她早逝的女兒有緣,她代女兒將沈少茗收爲義女。
沈少茗的身份一下尊貴無比。
她從名聲奇差的沈家女,變成了國公府唯一的小姐。
她面上是遮掩不住的興奮,歡快地喊了聲「祖母」,跪坐在國公夫人膝下,眉眼中俱是得意。
我聞言驚異不已,愣在原地。
打擊接連而來。
大庭廣衆之下。
謝延直言,我不配爲妻。
當年,我本就是妓子,哄騙了他,讓他將我帶到京城。
我與他來到京城後,還不安於室,又重操舊業。
多年感情,他幾次給我機會,但我都不珍惜。
他滿腹委屈,頭頂綠帽,爲了面子不好言說。
如今,他有了心愛之人,再也無法忍受。
便是顏面掃地Ṱūⁱ,他也要給沈少茗一個交代。
我呆呆地看着謝延。
只覺眼前人嘴巴一張一合,吐出的卻是一隻只醜陋的癩蛤蟆。
今日之後,京城不會再有我的立足之地。
大街小巷,茶樓集市。
都會戳着我的脊樑骨,罵我是骯髒的妓子。
不僅是妓子,更是個毒婦。
衆人鄙夷輕賤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一支支利箭,穿心而入。
我的耳邊不再傳來ŧų₀聲音。
我雙目幾乎泣血。
我知道,謝延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當日我說的那句話。
我說的那句,只要我一天不死,他就娶不了沈少茗。
所以。
他想置我於死地。
但他偏偏還在那裏虛僞地說着:
「但賀韶寧畢竟是我的妻子,我不會休了她。」
「少茗理解我的苦衷,願做平妻,與賀韶寧和睦相處。」
我再也忍不住,起身撲了上去。
我要撕爛謝延的嘴。
我聲聲質問他爲何要這麼對我。
可還沒說兩聲,就被他毫不留情地踹了出去。
我披頭散髮,妝容扭曲,最後被國公府的下人扔了出去。
走投無路下,我昏了頭。
想出了那個昏招,在謝延娶平妻那天跑了,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8-
死時的痛苦似還殘留在魂魄之中。
我慢慢撫平自己的心緒。
謝延已和沈少茗走到我面前。
他眼神森冷,道:「你怎麼在這裏?」
他說了和前世一樣的話:
「這裏沒有你的位置。」
不同的是,我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他在慌什麼呢?
我還未開口,沈少茗已嬌笑道:
「別這麼說,謝夫人可能是想你了,所以偷偷摸摸跟來了。」
謝延眼中更加厭煩。
「你快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國公府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他甚至讓身後跟着的家丁來把我壓制住,帶回去。
可雲翠不是喫素的。
她八風不動地站在我身邊。
在家丁靠近時,雲翠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踹在他的腿上。
家丁慘叫了一聲。
謝延面色鐵青,但畢竟在國公府,他不好大發作。
他道:「罷了,你非要留在這裏就留在這裏吧!」
「但我身邊沒你的位置,你只能坐在最角落,和下人坐在一起!」
沈少茗面帶同情道:「謝夫人,你這是何苦呢?」
說罷,他們走去了前頭的座位。
春光明媚。
春風帶來幾分花香。
宴席開始。
國公夫人緩緩到場。
我也快步去落座。
在謝延和沈少茗的目光中,我坐到了國公夫人身側。
在場衆人皆很是震驚。
莫說是他們,連我自己都很驚訝。
可國公夫人對衆人打量的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討論聲毫不在意。
她緩緩道:「韶寧前些日子爲我做的那身衣服我很是喜歡,今日我身上這身也是韶寧親手做的。」
她眼神中說不出的慈愛,神態和藹,彷彿一位炫耀自家小輩的長輩。
原來是因爲我做的衣服啊。
我看着謝延鬆了一口。
宴席開始。
我心中始終有揮散不去的緊張之感。
生怕身邊的國公夫人如前世那樣,突然宣佈認下沈少茗。
幸好。
無事發生。
倒是謝延,他突然站了起來。
我心中一凜,等待着謝延開口。
他突ẗŭ̀⁻然對國公夫人道:「素聞老夫人公正嚴明,又憐惜女子,晚輩今日有一事相求!」
國公夫人示意他但說無妨。
謝延道:「晚輩找到了真心相愛的姑娘。」
說着,他眼神溫柔地看向沈少茗,沈少茗也與他脈脈對視。
「只是她如今沒有家人,而且當年她在沈家其實過得很不好,沈家人對她非打即罵,彷彿不是在對待親生的孩子……」
謝延欲言又止。
沈少茗站了起來,梨花帶雨道:「我不想這麼說,但我其實也懷疑自己並非母親的孩子。我從家裏暗格中找到了這塊被藏起來的玉佩,老夫人見多識廣,還請過目。」
她雙手將玉佩呈到國公夫人面前。
我看清了那塊玉佩的模樣,頓時愣在了原地。
我腦子裏轟然炸開。
這玉佩分明就是——
萬千思緒本是一團紛亂。
突然好像有什麼線頭即將被抓住。
國公夫人卻只是笑笑道:「謝大人之前將這玉佩拿給我看過一次了,怎麼又來一次?」
「難不成,你是知道這玉佩代表什麼?」
她面容慈祥,眼神卻突然凌厲起來。
謝延強裝鎮定道:「晚輩只是想讓老夫人仔細看看,看看能否知道少茗的身世線索……」
沈少茗期盼地看着國公夫人。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所以,我的孃親就是國公夫人那位早逝的女兒!
我與謝延交心,告訴他的過往,卻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我救他之時,他看過那枚玉佩。
他來到京城後,不知從何處得知了玉佩來歷,便讓沈少茗李代桃僵,鳩佔鵲巢!
怪不得他屢次不讓我見到國公夫人,原來是怕我壞了事!
我氣得渾身發抖,手指不由死死戳進掌心。
這時,一隻溫暖蒼老的手輕輕蓋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的心情不知爲何平靜了ṱũ̂₍許多。
國公夫人未曾看我,只對着謝延和沈少茗道:
「說來也巧,當年沈姑娘母親發動時,恰在我主辦的宴席上,接生婆子都是我府中信得過的,你們現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延一驚。
他不知道還有這段過往。
我也不曾聽說。
謝延連忙狡辯道:「可能是回了沈府後有居心叵測之人調換了……」
「夠了!」
「謝大人,我不是斷案的知府,你若要說這些,該去報官。」
「至於我的孫兒,我自己會找,不勞謝大人費心。」
謝延面上閃過震驚。
他眼中不甘,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轉瞬之間,他恍然大悟。
他眼波一轉,似乎狠下了心。
他意有所指地道:「晚輩不知國公夫人是不是被什麼別有居心的人騙了。
「但我今日其實還有一事要說!」
我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
果然。
接下來。
謝延如前世一般,污衊於我。
即便聽過一遍了,我依然恨不得當場撕爛他的嘴!
他說罷,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明明這輩子,我並沒有表現出霸佔着正妻之位的意思。
可謝延依舊要置我於死地。
想來,他是覺得我搶了沈少茗「認祖歸宗」的機會,不惜要弄死我。
壞了我的名聲,好讓國公夫人嫌棄我這個孫兒。
國公夫人正要開口,我朝她笑了笑,示意我自己可以處理。
我站起身,看向謝延,朗聲道:
「謝延,你當年從京城一路乞討到我們村中,我遇到你時你身受重傷,是我花光全身所有積蓄救了你。」
「如今,你當了大官,便要往我身上潑髒水,將我下堂!」
「真是中山之狼,得志便猖狂!」
謝延義正詞嚴道:「賀韶寧,你何必再欺騙大家,我剛剛說的話句句屬實……」
我懶得再聽,直接打斷了他。
我抬了抬手,雲翠便將人領了過來。
「謝延,你可還記得他!」
我早就做了準備。
我將當年村子裏醫館的陳大夫接到了京中。
謝延皺着沒看向陳大夫。
驀然,他認出了來人的身份,面色頓時一白。
陳大夫看向謝延,眼神中俱是唾棄。
「當年韶寧爲了救你,十五歲的年紀要打好幾份工,一天連兩個時辰都睡不上,沒想到你是個忘恩負義之徒,當真是錯付了!」
謝延雙手握緊,還在強撐。
「賀韶寧,我不認識他,不知道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我笑着說:「我不止請了陳大夫來,還請了村裏別的人來。」
當年我與謝延之事,自從私奔後,村中人盡皆知。
在場之人還有什麼不明白。
謝延純靠一張嘴,顛倒黑白,卻無憑無據。
前世,不過是仗着那時的我已經陷入癲狂,在京城早就沒了好名聲,無人信我,我也無法辯解。
現在,我拿出來了真憑實據。
謝延的謊言頓時無所遁形。
有人道:「原來是屠狗輩,想要過河拆橋娶新妻,便妄圖逼死原配。」
「竟有這種寡廉鮮恥之人!」
謝延身形搖晃,再也站不穩。
這時,國公夫人撫掌大笑。
「好!好!好!」
「不愧是我的血脈!」

-9-
謝延被罷官那日,我帶着雲翠永遠離開了謝家。
和離書,他不籤也得籤。
我走時, 謝延攔在我身前, 說:「韶寧, 我們夫妻一場, 你就沒有一點不捨嗎?」
我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
國公府的馬車等在外面。
但我沒有上去。
隔着馬車, 我對着國公夫人行了個大禮。
「孃親一直念着您, 說對不住您,是她不孝,不能承歡膝下, 伴您左右了。」
過了許久,馬車裏傳來國公夫人的聲音。
「我早就原諒她了, 是她自己不願回來。」
那日宴席結束,國公夫人便和我說了所有事情。
我的孃親,與家中馬伕私奔。
頭幾年,他們有錢,日子過得不錯。
可後來, 錢花光了,矛盾就越來越多。
直到孃親鬱鬱而終,馬伕另娶。
「是我年輕時忙着和她爹到處打仗,疏忽了對她的教育。」
「是我沒教好她。」
「但你若也像她那樣,是不配當我的孫兒的。」
最開始, 我呈上那雙面觀音刺繡時, 她就認出了我。
她派人輾轉調查覈實確認。
但她沒有馬上認回我。
我身上留着馬伕的血。
她不想要這樣的孫兒,也怕我像孃親一樣。
最終,她承認了我。
可我並沒有回到國公府的打算。
「祖母, 孫兒就先不回去了。」
我已經找到了想做的事。
雲翠還在繡坊裏等着我。
下個月繡坊還要開分店呢。
國公夫人道:「你當真不和我回去?」
我搖了搖頭,上了另外一輛馬車。
馬車漸漸駛離。
老遠的,我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居然是謝延追了出來。
我連忙讓車伕趕快點。
數年後。
我爲了給宮裏進貢繡品, 又回到京城。
這幾年間, 我和國公夫人保持書信往來。
逢年過節,我亦會登門。
說來有趣,我還收到過謝延的信。
照理來說, 他得償所願,不該再寫信給我了。
他信上說, 沈少茗沒有我好, 他想我了。
原來,他被罷官後,沈少茗又去找了七王爺。
妻不如妾, 妾不如偷。
他趕到時,他頭頂上就如他自己說的那樣, 多了一頂綠帽子。
那信的字跡潦草用力,看來寫信人心情很差。
我本來沒打算看謝延的信, 是雲翠讀到了有趣的, 拿來給我看。
回信自然也是她回的。
就一個字。
有時也兩個字。
也有時候是三個字。
不太文雅。
金碧輝煌的馬車駛過巷子口,我聽到一對夫妻正在吵架。
男人拉扯着女人的衣服,嘶吼道:「這個月銀子已經沒了, 你爲什麼不去妓館!」
「我之前的妻子都願意爲我做,你爲什麼不願意?」
「那我娶你幹什麼!」
女人道:「你當我自願嫁給你的!要不是那老太婆找太后賜婚,你以爲我想嫁給你!」
「結果剛嫁給你,你就被罷官了!那老太婆就是故意讓我不痛快!」
兩人說着說着動起了手, 招招往下三路去,十分熟練。
看來不是第一次動手了。
我看完戲放下車簾。
馬車慢悠悠,行駛在坦途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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