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穩了，我們有大媽

系統讓我救贖反派。
我不，我要救贖反派他媽。
原本的反派他媽：性格唯唯諾諾，不敢大聲說話。
跟我混的反派他媽：把渣男當潮汕手工牛肉丸捶。

-1-
「葉風荷，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不要臉，要了孩子還想要房子？」
我剛進入小說世界，就聽到住房外傳來吵架的聲音。
男人粗糲的聲音讓我心生厭惡。
我遇到過好幾個這種聲音的男人。
聲帶像卡車壓過，說話嗓門還特別大。
都是素質極差的惡人。
回應他的是女人的啜泣。
緊接着，砸東西的聲音、女人放大的哭聲、小孩的哭聲，亂成一團。
最後以摔門聲和一句「滾」爲結尾。
門外的鬧劇停止了，只剩下女人絕望的哀泣。
我並沒理會，自顧自用冰箱裏現有的食材做了一頓飯，喫完追了一部三小時的電影。
直到天色漸晚，門外的動靜越來越弱，我纔打開門，注視着眼前這對狼狽的母子。
葉風荷見我盯着她，侷促地站了起來，抹了把眼淚，對我道歉ƭų₊。
「對不起，我們是不是吵到你了？」
我問:「帶孩子進來坐坐？」
葉風荷看了看自己家緊閉的門，不好意思道:「打擾了。」
我給她們倒了Ţù₍兩杯熱水，在一旁坐了下來，率先開口:「我叫莊冰。」
葉風荷很不好意思地說「莊姐，我叫葉風荷，謝謝你收留我們。」
她輕輕推了一下小小的易謙，說:「小謙，說謝謝莊姨。」

-2-
小說《冷麪繼子俏小媽》一經完結，男女主無人在意。
反派易謙沖上了「最讓人心疼反派榜」榜一。
小學父母離婚，跟了淨身出戶的母親。
母子倆縮在小小的雜物間相依爲命。
初中輟學打工，被騙到金三角。
毒打、電擊、水牢，各種折磨人的手段捱了個遍。
他媽媽千辛萬苦湊夠錢，找了救援團隊交贖金把他救出來。
還沒到一年，自己就被第三任丈夫酒後打死了。
易謙趁繼父爛醉，像殺魚一樣，從嘴下刀，一開爲二。
因爲未滿十八歲，只坐了八年牢。
坐牢期間結識了個黑老大，出獄後跟着他去金三角，從此過了十五年叱吒風雲的日子。
結局爲救女兒，配合警方抓捕死對頭後吞槍自殺。
臨死前，他說，希望媽媽下輩子長命百歲。
一句話讓無數讀者搶着認他當兒子。
此時的小易謙八歲了，卻矮得像個低年級的小孩。
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禮貌地道謝，倒是一點都沒有成年後大反派的影子。
「別客氣。」我跟葉風荷閒聊，「你的名字很好聽啊。」
她沒有高興，反而誠惶誠恐地解釋。
「我老家有條河叫灃河。
「我爸沒文化，本來起的葉灃河，是上戶口的人聽錯了，就叫了葉風荷。」
吸渣的女人都有個共性，她們喜歡自貶，不配感極重，連簡單的誇獎都覺得承受不起。
我轉移了話題，問她：「你才 20 來歲吧？」
葉風荷Ṱŭ²搖頭:「哪兒啊，我都 27 了。」
「那也很年輕啊。」
她羞澀一笑。
我隨意的口吻讓葉風荷逐漸放鬆下來。

-3-
我是致富穿書公司的攻略者。
公司利用 AR 技術一比一還原小說世界，直播攻略過程。
讀者既可以當攻略者體驗小說世界，也可以當觀衆在各大直播間看劇。
五分鐘以前，我還在選擇此次任務的攻略模式。
在「親情向救贖」和「愛情向攻略」之間，我選了親情救贖。
選攻略角色時，我的手指從「清純女大」「知心姐姐」「甜妹竹馬」劃到「堅韌女警」。
發現找不到選項後，手動輸入「鄰居大媽」。
系統立即彈出警告。
【宿主，建議選擇堅韌女警，這是系統識別出最有可能成功的角色。
【系統判定你的角色失敗率極高，任何角色和讀者都不會喜歡大媽。】
我一生都在叛逆期，對系統的警告嗤之以鼻。
「系統，把女性稱呼貶義化是人類的惡習，你不準學。
「從現在開始，大爹是什麼意思，大媽就是什麼意思。」
我一邊說，一邊繼續輸入設定。
【角色身材:魁梧。
【角色外貌:威武。
【進入時間:八歲。 
【確定。】

-4-
我和葉風荷說話的工夫，小易謙拿出作業本在一旁寫作業。
像很多小學生寫字一樣，他下筆的力度很重，這代表他很認真。
我討厭小孩，但他安靜得完全不令人討厭。
很難想象那麼多攻略者都在這個小孩身上碰了壁。
最常見的攻略手段，前幾個攻略者都用過了。
色誘、當舔狗、回到大反派年幼時幫他。
問題是易謙根本不會因爲幼年的恩情心軟。
有個攻略者年幼時幫過他。
長大後兩人相認，又在易謙被手下背叛時，豁出命救他。
甚至相當冰雪聰明，用計謀保住了他的勢力。
這樣一個擁有頂級美貌和智慧的女孩。
當時所有直播間觀衆都覺得，做到這個份上，沒理由攻略失敗。
可他在溫情過後，爲了利益直接翻臉無情，把這位攻略者送給了另一個大毒梟。
這位攻略者是穿書界小有名氣的網紅。
她失敗之後，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都說易謙是徹頭徹尾的白眼狼，這種人根本救贖不了。
我覆盤後，發現可能另有隱情。
也許是當局者迷。
那位攻略者並沒有發現，她救了易謙後，易謙原本對她十分縱容。
他們感情正升溫時，攻略者提起了易謙的母親。
她說:「我早就發現你那個繼父可能會害死你的母親，所以纔給你留了一張銀行卡，覺得你以後會用得上。」

-5-
攻略者看不到的地方，易謙的眼神一下子陰冷得要命。
這位攻略者實在太聰明瞭，稱得上料事如神。
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
易謙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就是母親被活活打死。
他難保不會想，既然你那麼聰明，預料到我母親會死，爲什麼不阻止？
也有人試圖讓易謙母親擺脫被家暴的命運。
可無論怎麼阻止，她總會開始第三段婚姻。
人最難改變的不是命運，而是思想。
我把視線從小易謙身上收回。
「你叫我一聲姐，那我就叫你小葉了，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葉風荷低下頭，說:「他說想要小謙，就必須淨身出戶。」
小易謙的筆停住了。
葉風荷長吸了口氣，忍下肺部的酸澀感，繼續道:「我先找個包喫住的工作，等離了婚就帶小謙搬出去，怎麼都不能影響他上學。」
我贊成地點頭，葉風荷並不是逆來順受的女人。
上帝視角中的人，總會覺得受害者愚蠢。
無知並不是愚蠢。
我循循善誘:「你可以帶走孩子，也可以分到你該得的。要試試嗎？」
葉風荷猛地抬起頭。

-6-
葉風荷的老公是個黃毛。
年輕時長得俊秀，會花言巧語，輕易就騙了葉風荷這樣懵懂無知的女孩結婚。
新鮮感還在的時候，黃毛一塊錢都能給她花九毛。
上年紀了迴歸本性，出軌奔放的理髮店老闆娘。
他帶着小三回家同居，一點體面也沒給葉風荷留。
我跟葉風荷說，你去告他，一告一個準兒。
她猶豫了。
這個年代，少有人離婚鬧去法院的，都覺得丟人。
讓一隻包子突然變成一塊板磚，屬實是有些爲難她。
我故意激她。
「你覺得要錢很丟人嗎？
「沒錢是不允許清高的。
「如果你帶着小謙淨身出戶，病了沒有錢，你甚至得下跪求醫生給你們治，不丟人嗎？
「被老闆一辭，沒有錢只能流落街頭，不丟人嗎？」
葉風荷眼神一動，是聽進去了。
她又問我:「告他真的有用嗎？」
「當然，就算分不到孩子也能分到錢。」
「那怎麼行？！」
我將道理揉碎了灌進她的耳朵。
黃毛現在急着和小三過二人世界，不會想要小謙這個拖油瓶的。
你哪怕演也要演出一副不要小謙只要錢的模樣。
只要小謙破壞幾次他們二人世界，到時他們自然會把小謙丟回給你。
再怎麼樣，孩子長了腿，自己會跑不是。
葉風荷痛苦地捂住臉:「莊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我不想小謙這麼小就知道他爸不愛他，這麼小就見識那麼多骯髒。」
小易謙忽然插嘴:「媽媽，我不怕。沒有錢，我們會活得很難。」

-7-
黃毛怎麼也想不到，素來包子性格的葉風荷起訴離婚了。
不要孩子，只要分錢。
他大爲光火，瘋狂地拍着我家的門。
「死娘們，滾出來！
「你個狼心狗肺的撈金女，有臉分我的錢？！
「你敢拿我的錢，信不信我乾死你？」
葉風荷咬着手背，哭都不敢哭出聲。
她抖着嘴脣給我鞠了一躬。
「對不起莊姐，給你添麻煩了，我自己會處理好這些事的。」
說着她就朝門口走去，一副引頸受戮的樣子。
我攔住了她，打開門往黃毛面前一站，陰影頓時籠罩了他。
黃毛驚得後退一步，顯然沒想到我壯成這樣。
他覺得我再壯也是個女人，他再瘦也是個男人，惡聲惡氣地問:「就是你教壞我老婆，讓我老婆告我？」
他伸着頭往裏喊:「老婆，你出來，我們自己的事自己解決。」
葉風荷沒有出來。
我叮囑過她，我不叫她，她就別出來。
她還是聽勸的。
黃毛叫了半天沒人應，轉頭把怒氣撒到我身上。
「看你這副樣子就沒男人要。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老婆才挑撥離間！
「又老又醜的大媽，這輩子都不會有男人愛！」
我聳聳肩，絲毫沒被攻擊到。
「那又怎樣？被愛是很容易的事，我只想要錢。」
黃毛一聽到「錢」，激動地大喊起來。
「老婆，你聽見沒？她就是想騙我們錢啊！
「要不誰會沒事這麼好心收留你啊？
「她幫你就是爲了讓你跟我離婚分我的錢，再從你手裏騙走我們的錢，你別上了這個老妖婆的當！」
「你快出來，我們自己的事自己在家解決，你少讓外人摻和，都是想騙你錢的！」
葉風荷走了出來，我心裏一跳。

-8-
「你走吧，別來打擾別人。」
葉風荷聲音顫抖起來，對黃毛說：「我不要小謙了，小謙跟着你，你把我該得的財產給我。」
黃毛破口大罵。
「你他媽還是不是人啊？
「爲了錢自己親兒子都不要了，你對不對得起我跟小謙？他沒了媽，你要他怎麼辦？」
葉風荷沉默不語，但我能感覺到她的身體語言在逐漸動搖。
我也破口大罵。
「你他媽還是不是人啊？
「自己出軌了還逼人家淨身出戶，你良心被狗喫了？你這麼造孽，怕不怕明天出門被車撞死？」
黃毛被徹底激怒，罵了句很髒的話，一拳就揮了上來。
我反手把想當肉身盾牌的葉風荷拉到身後。
另一隻手穩穩接住他的拳頭，把他往後一扭，黃毛立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我一腳踹上他的屁股，把他踹出門外，平靜地威脅。
「要麼離婚，錢該怎麼分怎麼分；要麼等法院通知。」
轉身關上門，我看到葉風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她說:「莊姐，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厲害的女人。」
我笑笑:「那你現在見到了。」
她問我，黃毛會不會退讓。
我搖頭，當然不會了，還需要我們逼他一把。
我讓葉風荷提了個桶，去公廁裝了滿滿一桶料。
我們打聽到了那個小三的理髮店，往門口就是一潑。
裏面正在嘮嗑的一男一女定睛一看，發出了這輩子最驚恐的號叫。

-9-
葉風荷漲紅了臉，叉着腰，軟綿綿地大喊:「張紅，你當小三，不要臉……」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太小了，重說。」
「張紅，你當小三！」
「一點氣勢都沒有，重說。想想她馬上就要睡你的老公，住你的房子，打你的孩子。」
葉風荷抖țű̂ₓ擻起來。
「張紅！你當小三！不要臉！
「你還想逼我淨身出戶！你這是要逼死我！
「信不信我跟你魚死網破！
「我每天來你店門口潑糞，把你的店潑倒閉！」
喊完，葉風荷遞給我一個求評價的眼神。
我不語，只豎起大拇指。
其實我覺得攻擊力還是很弱，但已經進步很多了。
葉Ṫůₕ風荷腰板挺得更直。
這時候網絡還不發達，人心淳樸。
大多人站在我們這邊譴責小三，但人一多，總有不好聽的聲音。
「這麼潑辣，難怪老公會出軌，我要是她老公我也出軌。」
我一眼掃過去，就見一個滷蛋似的胖墩兒在那兒指點江山。
「老叔，隔壁兩個石墩子疊一塊都比你高了，你還出軌呢？」
那老叔一聽火就上來了，立馬東張西望，一抬頭看見我那氣勢就弱了三分，囁嚅了一句：「你這大姐怎麼說話呢？」
我繼續問：「你有老婆沒有？有老婆的話把她聯繫方式給我，我給她介紹個比你高、比你帥的。」
滷蛋老叔沉默地退出了看熱鬧的人羣。
黃毛趕過來，看我往那一站跟座大山似的，也不敢Ṫűₑ造次。

-10-
也許是張紅心虛，又或許是理髮店底子不乾淨，張紅沒報警。
就這麼潑了三天，黃毛來求和了。
葉風荷在我的建議下，向他提出了只要房子不要存款的條件。
這時候的房子不貴，黃毛勉強同意了。
他一臉的晦氣。
「兒子給你，我不要了。趕緊離了帶着你的兒子天天玩屎去吧，真不嫌丟人。」
葉風荷也不覺得難堪，前兩天鬧事，再異樣的目光、再難聽的閒言碎語也經歷過了。
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大大提升，但她的攻擊力還有待加強。
於是她求助地看向我。
我指着葉風荷看向黃毛:「她只是陪你玩，我可以讓你喫，你信嗎？」
黃毛知道我做得出來，夾着尾巴溜了。
離婚後，我開了家餐館，叫｢好運來」飯館。
葉風荷的廚藝，書中用出神入化來形容。
我要僱她當廚師，她開始還覺得自己不能勝任。
現在每次研究了新菜式，就端來給我嘗，再眼巴巴地等着我的點評。
要是被我誇了，她就會高興一整天，炒菜都哼着小曲兒。
小易謙放了學就在餐館裏寫作業，寫完作業就幫忙收拾碗筷，打掃衛生。
我有一種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感覺。
這感覺有點美妙，難怪男人都喜歡娶老婆。
要是我能娶個小有姿色的賢惠男人，讓他給我生個長得像我的女兒，我苦點累點也是應該的。
易謙就這麼長到十歲，一點黑化成反派的跡象也沒有。
葉風荷也開始了她的第二段感情。

-11-
書中對她的第二任丈夫描述不多，但以葉風荷的視角，她的第二任丈夫梁羣似乎是個完美的伴侶。
風度翩翩，要錢給錢，喜歡孩子，經常帶着易謙出去玩。
易謙上初二時，葉風荷懷孕了。
原本喜歡學習的孩子成績一落千丈，執意要輟學打工。
易謙走後，葉風荷非常愧疚自責，覺得是自己不夠關心易謙導致的。
直到聯繫不上易謙，她才徹底慌了。
她什麼辦法都嘗試過，最後得知易謙被騙到金三角，她打掉了已經五個月的孩子，忍痛跟梁羣離了婚。
歷經千辛萬苦救回易謙後，他變得無比沉默，整個人木木的，對外界的反應十分遲鈍。
葉風荷帶易謙去看心理醫生，買了一隻撫慰犬，帶着一人一犬到處旅遊。
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才讓他變得像個正常人。
就在葉風荷帶着易謙走出泥潭時，因爲沒錢了，她只好又跳進了第三段婚姻的深淵。
那我就納悶了。
在我印象裏，易謙學習非常用功，怎麼會因爲葉風荷懷二胎就輟學呢？
況且易謙從小到大，葉風荷對他無微不至。
就算懷二胎後有所疏忽，也不至於讓易謙到離家出走的地步。
畢竟易謙初中了，男孩子到了青春期已經開始有獨立意識，對母親的依賴不會那麼重。
思來想去，問題說不定還是出在那個看似完美的繼父身上。
畢竟一個人太過完美，那就不合常理。

-12-
梁羣是飯館的常客。
他經常來喫晚飯，喫完飯也不走，主動輔導易謙的功課。
寒來暑往，易謙上了市裏最好的重點初中。
我覺得這是易謙自己的功勞，葉風荷卻因此很感激梁羣，經常給他送些小菜。
一來二去，兩人就熟了。
他們倆談婚論嫁時，梁羣全家都來我的飯館裏聚餐。
一桌人不多不少，梁羣的父母、大伯伯母、姑姑姑父、姐姐姐夫。
梁羣是頭婚，卻喜歡上一個二婚女人。
他家極其重視，這才考察葉風荷來了。
葉風荷在飯館接待的客人多了，也沒了從前的怯懦，整個人大方得體。
梁家人眼神微妙，梁羣他爸一抹嘴，充長輩教訓起葉風荷來。
「雖然你不是第一次結婚，但看在能生兒子、人又賢惠的份上，我們也不攔着你們在一起。」
葉風荷自認爲得到了認可，露出欣喜的笑容。
梁羣他爸話鋒一轉：「不過嘛……等你懷了我們梁家子孫，就把工作辭了，老實在家做飯帶孩子吧。」
葉風荷看我一眼，卻沒有說出反對的話。
酒足飯飽已是深夜。
我們收拾乾淨打了烊，歇息時閒聊起來。
葉風荷說：「莊姐，我想結婚了，你覺得梁羣怎麼樣？」
我乾脆道：「不太好。」
「怎麼說？」
她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一種直覺。」
我想了想，指出我覺得奇怪的一點。
「他家的女人都是短頭髮。」
我看她眼神迷茫，繼續說：「長髮比短髮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打理，他們家找不出一個長頭髮的女人，說明他們家女人不被允許花太多時間和精力在自己身上。」
葉風荷露出錯愕的表情，然後笑了。
「莊姐，這會不會是你想得太複雜了，也許她們都喜歡留短髮？」

-13-
我扣着茶杯，沒反駁她。
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
我相信我的感覺，即使它偶爾會錯。
葉風荷又說：「莊姐，要是你是男人就好了，我肯定誰都不要，一輩子跟着你。」
我突然笑了，說道：「你這句話後面，通常跟着一句，可惜你是女人。」
她一怔。
我說：「幸好我是女人，我纔會幫你。
「如果我是男人，我可能就看不到、不理解你的苦難。或者我看到了，作爲既得利益者的我也會選擇視而不見。」
葉風荷若有所思。
她後來又開了瓶酒，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的家庭。
她有個弟弟。
家裏不讓她讀書，十幾歲就逼她嫁老男人換彩禮。
她跑了，離開家出去打工。
遇到黃毛，給生理期的她買了一包衛生巾。
後來他們就結婚了。
很老套的故事，我彷彿聽過無數相似的版本。
像葉風荷這樣的女人很多很多。
她們的思想某種程度上的確可以稱爲愚昧無知，但那不是她們自己造成的。
她們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生存艱難，必須要找個男人庇護。
就像被馴化的寵物小貓不懂如何捕獵，必須要找個主人領養。
葉風荷苦笑了一下：「莊姐，有時候我也羨慕你厲害得不用靠男人，什麼事都能自己做到。我知道男人靠不住，但我也是沒辦法。」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我沒法改變她的思想，就像我沒法改變這個時代，但現在的時代之所以變得越來越好，正是因爲千萬個像她這樣的人在一步步覺醒過來。

-14-
葉風荷還是跟梁羣結婚了。
剛結婚那幾個月，她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幸福。
從前她帶着易謙，雖然工作充實、喫穿不愁，但偶爾還是會流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態。
現在她整個人都有種徹底安定下來的味道。
易謙身高抽條了。
他的五官集合了父母的優點，長開後越發俊俏。
聽葉風荷說，梁羣很喜歡易謙。
他經常去易謙的房間給他輔導功課，週末還會帶他出去玩。
梁羣對易謙的喜愛，更是給葉風荷的一顆定心丸。
她最重視的就是易謙。
曾經最擔心的就是二婚丈夫會對易謙這個前夫的孩子不好。
她對自己的選擇很滿意。
我對易謙離家出走的原因也一直沒有頭緒。
我開始往校園霸凌上猜了。
因此我計劃把店搬到易謙學校附近。
這段時間，我經常在他學校門口選址。
和商鋪老闆商量價格時，我碰巧看到梁羣正帶着易謙在外面喫飯。
葉風荷跟我講過，她中午比較忙的時候，就會讓梁羣接易謙出去喫飯。
我遠遠看着，就突然看到梁羣摸了一下易謙的臉。
我「嘖」了一聲，寒毛豎起。
是我的錯覺嗎？
怎麼看我都覺得，這柔情似水的撫摸，像是一個男人在撫摸他的情人。

-15-
葉風荷有多重視易謙，易謙就有多重視葉風荷。
葉風荷現在新婚燕爾，蜜裏調油，要是有人告訴她，你老公的真愛好像不是你，是你兒子。
她怕是無法接受。
如果梁羣真的有這麼變態，那易謙爲了葉風荷的婚姻，離家出走去打工就說得通了。
小孩子對很多事情的概念都是模糊的。
在葉風荷一次又一次說起梁羣對易謙有多好後，易謙不會懷疑葉風荷看錯了人，只會懷疑自己錯了。
站在易謙的角度上，說不定還會覺得自己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明明連媽媽都覺得梁羣對自己這麼好、這麼關心，但自己就是覺得梁羣噁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他應該內耗過很久。
要告訴媽媽嗎？
我很討厭繼父的撫摸。
媽媽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Ṭũ̂⁾？
媽媽說梁羣那麼好，我卻討厭他，所以不好的是我吧。
難道要害媽媽離婚嗎？
她現在這麼幸福。
易謙只能選擇放棄學業離開家。
我呼出一口氣。
我沒有告訴葉風荷，我很清楚我說了，她也只會覺得我想多了。
爸爸摸一下兒子的臉，這再正常不過了。
我選擇私下找了易謙談話。

-16-
易謙是個看上去很安靜的小孩，但他其實很會觀察，也很有想法。
在葉風荷離婚拿到房子以前，我們住的地方曾經被小偷做了標記。
易謙發現了，把記號轉移到隔壁牆上。
後來我們果然聽說黃毛半夜和小偷打起來，還被小偷用刀劃傷了。
易謙來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小孩已經有點沒神了。
我見過長期睡不好覺的人，就是這樣沒有精氣神的狀態。
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沒有」。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梁羣有什麼不對？」
易謙身體一僵，我心裏立刻有了底。
「我覺得梁羣這個人很奇怪，需要我幫助你嗎？其實你不用太顧慮你媽媽，在梁羣和你之間，她一定會選擇你。」
易謙被我說中了心事，他抬起頭，露出很委屈的表情，不確定地問我：「真的嗎？她真的會選我？」
我心裏嘆了口氣，肯定道：「她肯定會選你的。」
易謙痛苦地搖頭，終於哭了出來：「她不會，我上次惹梁叔叔不高興，媽媽讓我給他道歉。」
「爲什麼讓你道歉？」
「我不喜歡梁叔叔碰我，就推了梁叔叔，媽媽就讓我給他道歉。」

-17-
我沉默了一下，說：「是你媽媽的錯。
「易謙，其實每個人都會犯錯。
「你媽媽也是個普通人，她會有看不到的地方，聽不到的聲音，發現不了的事情。
「她犯了錯，我們就告訴她，把她從錯誤裏救出來，好不好？」
頓了頓，我又補了一句：「如果她知錯不改，我們就讓法律來懲罰梁叔叔。」
易謙聽了我的話，決心和葉風荷坦白。
他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媽媽這段時間梁羣的所作所爲。
輔導作業時，梁羣喜歡撫摸易謙的臉頰，摸着摸着，就握住脖頸，手指像蛇一樣冰冰涼涼、黏黏膩膩地遊走。
葉風荷下班晚了，他就會進易謙的房間，要跟他一起睡。
爲了不讓梁羣趁他熟睡時碰他，易謙經常一整晚都睜大眼睛看天花板。
葉風荷極其崩潰，她像個瘋子一樣號啕大哭。
哪怕黃毛把她趕出家門，她都沒有這麼崩潰過。
易謙最後哭着問她，爲什麼只要他喜歡我，就可以不經過我的同意碰我？
爲什麼我不能決定你可以進我房間，他不可以進我房間；你可以碰我，他不可以碰我？
葉風荷不停道歉。
「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尊重你的想法。
「是我眼瞎看錯了人，害你遭受這樣的事。」

-18-
梁羣一下班，就見到溫柔的妻子和漂亮的繼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他心情大好，坐到她們身邊，狀似無意道：「今晚我和小謙睡吧？」
梁羣實在喜歡易謙。
這個小孩氣質超羣，簡直有種國際明星相。
要不是娶了葉風荷，他是不可能接觸到這麼漂亮的孩子的。
看到易謙躲閃的眼神，他更是有種把母子兩人都玩弄於股掌的驕傲感。
妻子起身去了廚房，他沒有懷疑，挪到易謙旁邊，還沒說話，眼睛就被人捂住了。
梁羣輕笑出聲，以爲這是妻子的情趣。
下一秒，眼前一黑，嘴巴一痛，他被麻袋罩住了。
梁羣想起了潮汕手工牛肉丸。
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似乎正經歷那種捶打。
「畜生！畜生！畜生！」
是葉風荷的聲音。
葉風荷怎麼發現的？
易謙告訴她了？
她的罵人詞彙實在貧乏，但聲音聽起來跟發了瘋的卡帶復讀機一樣。
「下賤東西，豬狗不如的玩意！
「心理扭曲成這樣，從小後門就人山人海吧？
「沒能耐、沒出息的廢物，這麼飢渴去日本做鴨Ṫú₄啊……」
葉風荷版本升級了？
不對，這麼會罵，是葉風荷那個強壯得要死的老闆。
梁羣想喊｢救命」，可是嘴被一塊又臭又骯髒的東西堵住，臉頰兩邊簡直要被撐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們氣喘吁吁地停下了，他聽見自己手機解鎖的聲音。
「相冊……證據……不能就這麼放過……」
梁羣心涼了，她們怎麼能打開他的祕密相冊？
那裏面可是有整整幾千張偷拍的照片！

-19-
第二天，葉風荷用梁羣的手機給他請了十天病假。
葉風荷出了名地溫柔賢惠。
梁羣的同事沒一個懷疑她。
葉風荷買了條狗鏈把梁羣拴起來。
他每天睡地板，還有限制範圍，超出範圍就捱打。
沒有飯喫，只有一個狗盆，裏面就一點水，保證他不渴死。
她們威脅梁羣，如果敢跑，她們就報警，手上的證據足以讓他喫國家飯。
每天的毒打必不可少。
摘麻袋後，葉風荷總是會說，都怪你幹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逼我動手，我也不想打你的。
這樣過了五天，梁羣就忍不住了，自己偷偷報警自首。
他還讓警察把葉風荷抓起來，可梁羣證據不足，家暴又屬於家庭糾紛，警察也只能調解。
葉風荷還在警察面前演戲。
她哭得可憐兮兮，讓他摸着良心說，是不是除了生氣的時候會打他，平時對他都好得沒話說。
鄰居同事也都給葉風荷作證。
梁羣對此感到絕望。
難道他這打就白捱了？
該死，爲什麼家暴不算暴力, 要算家庭糾紛？

-20-
梁羣坐牢後, 易謙明顯開朗了許多。
根據系統的檢測，他的黑化概率爲零，但葉風荷的第三段婚姻始終是個隱形炸彈。
令我都意外的是, 面對那個男人的死纏爛打, 葉風荷拒絕得非常乾脆。
晚上我們倆在一起喝酒擼串，葉風荷突然喟嘆了一聲。
「莊姐, 你說真是奇了怪了，我們三個在一起這麼好，我以前怎麼會着了魔一樣想結婚？」
我知道她在自問自答，笑而不語等着她繼續說。
「我後來看多了書、上多了網, 才發現我以前思想有問題。
「我特別在乎別人的評價。
「我怕別人說, 是我不好，我男人才出軌。
「我怕別人說，我離了前夫，就沒男人要了。
「後來我想明白了，誰愛說誰說吧。
「村裏老張頭還天天說馬雲投靠日本人了呢。
「馬雲都能被說，別人說我兩句咋了。」
我哈哈一笑, 舉杯說：「恭喜你, 說明你有了自我意識。」
葉風荷好奇道：「啥是自我意識？」
我想了想，說：「凡你所求，皆向內求。」
葉風荷懵懂地搖頭：「莊姐，我聽不懂, 翻譯翻譯。」
「你想要的東西，都找自己要, 沒有人會比你更愛你自己。」
她覺得有點苦惱：「我還是有點做不到, 我捨不得對自己太好。」
易謙下了晚自習，一進門就驚呼道：「媽媽莊姨，你們又揹着我偷偷喫烤串！！！」
正是純餓的年紀，書包一扔就坐下狂炫。
我說：「人不以窮富、美醜等區分高低貴賤，但人的確有高低貴賤之分。人總覺得自己的命運是老天決定的，其實好命是自己過出來的。你心疼自己、對自己好, 你的命就會越來越貴。」
葉風荷點點頭, 立刻學以致用：「易謙, 放下那條烤羊腿，那是我的！」

-21-
脫離小說世界是在易謙上大學之後。
在葉風荷和我的雙重教導下，易謙幹過最壞的事也就是坐地鐵把脫鞋的人的鞋子踢了三節車廂。
沒有大反派易謙了。
從今往後, 只有 185 純情靦腆男大易謙。
我的賬號漲了百萬粉。
攻略成功的賞金、直播間打賞分成, 上千萬的收入讓我一夜實現財富自由。
公司邀請我做一檔直播訪談節目。
到粉絲提問環節, 有人問我爲什麼會想到救贖葉風荷。
提問者說：「很多人都是衝着易謙來的，結果易謙的劇情特別少, 葉風荷的劇情大多都很無聊，婆婆媽媽的。」
我糾正了婆婆媽媽的說法，思考片刻後說：「大家都知道『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可是沒有人問孩子爲什麼沒媽。
「那麼多男主、男二、反派都有人救贖, 我想應該有人去救贖一個母親。」
有人反駁：「可是並不是所有母親都值得拯救。」
我點頭：「有的母親的確是加害者，至少葉風荷不是。」
提問：「主播挺好看的，爲什麼要當大媽，害我嗑不起來？」
我：「我希望大媽和大爹統一含義。」
提問：「你怎麼發現梁羣不懷好意的？爲什麼我看不出他當時摸易謙臉有什麼不正常？你不會是心臟看什麼都髒, 誤打誤撞碰上了吧？」
我無語地笑了一下，深深覺得回答問題比做攻略任務還累。
下一個問題很快刷上來：【主播下一個任務去哪個小說世界？我就喜歡主播的女子氣概。】
我翻了翻榜單：「最近綠茶女主很火，可能會嘗試這個題材。」
【是那種『嚶嚶嚶』把男主肋骨捶骨折的綠茶嗎？】
【主播是 le 嗎？】
【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