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外掛是彈幕

課上一半，我轉頭在黑板上寫公式的時候。
眼前突然浮現一行文字。
【密碼的，廢物老師，男女主都要親上了還不管管嗎？】
一轉頭，就看到沈妄的嘴快貼上我的班長了。
我朝着沈妄精準地擲去粉筆頭。
並冷漠地丟下一句：「下課來我辦公室。」
自此之後，彈幕樂此不疲給我打小報告。
【老師老師，我舉報男主在器材室壁咚女主。】
【老師老師，我舉報男主的小迷妹將女主關進廁所了。】
【老師老師，我舉報男主在和男二打架。】

-1-
自從當了老師，身上總有一股霸總味。
我在講臺上唾沫橫飛。
學生在講臺下竊竊私語。
我將書扔在桌上：「給你們三秒鐘，安靜。」
聲音慢慢降下一點。
我面無表情環視一圈，發出最後通牒。
「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教室頓時落針可聞。
我滿意拿起書，繼續講課。
老師在學生面前，有天生的壓迫感。
這纔是真正的上位者與下位者的博弈。
在我轉頭將公式寫在黑板上的時候，眼前突然浮現一行文字。
【密碼的，廢物老師，男女主都要親ƭŭ̀ₛ上了還不管管？】
身體比腦子快，轉頭就看見常年吊車尾的沈妄貼着班長蘇向晚。
兩人捱得很近，沈妄直勾勾地盯着蘇向晚。
少女的臉頰攀上粉霞，桀驁不馴的少年銳利的眼眸也因她柔和。
春日陽光透過玻璃灑進教室。
彷彿給兩人鍍上一層金邊。
很美的畫面。
我要不是老師，我都有點嗑他倆了。
手中粉筆斷裂。
粉筆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精準落在沈妄的額頭上。
校園文濾鏡瞬間破滅。
兩人這才如夢初醒。
我冷笑一聲。
臉上好像長出了調色盤。
三分譏笑，四分涼薄，兩分不屑，以及一分漫不經心。
看着安靜如雞的兩人，冷漠開口。
「下課來我辦公室。」

-2-
有沈妄和蘇向晚這兩個典型。
其他學生老實得不行。
順利上完一節課後，兩人磨磨嘰嘰走進辦公室。
蘇向晚跟在沈妄垂着頭，委屈又難堪。
沈妄臉皮厚，毫不在乎，大剌剌地擋在蘇向晚身前。
頗有一副保護者姿態。
我莫名覺得自己好像拆散鴛鴦的惡毒反派。
但很快就釋懷了。
兩人還是高中生，學習是第一位，早戀想都不要想。
我衝沈妄招手，他不明所以地往我身邊靠近了點。
我順勢就將他拽到一邊，讓他和蘇向晚拉開距離。
「知道我讓你們來幹嗎的嗎？」
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我瞬間霸總附體：「說話！」
蘇向晚品學兼優，是我最信任的班長。
這還是我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
她被嚇得身體微微發抖，眼淚在眼眶打轉。
沈妄這小子看到心上人難過，忙將她護在身後。
「老師，你要罰就罰我，和她沒關係。」
我將英雄救美的沈妄拽到一邊。
眼神凌厲：「閉嘴，允許你說話了嗎？」
沈妄眼神裏透着不服氣，卻還是閉上了嘴。

-3-
我對蘇向晚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
彈幕說，她會因爲沈妄高考失利，復讀一年。
蘇向晚性格內斂，平時就是個乖乖女。
而沈妄逃課打架都是家常便飯。
妥妥的小混混。
我實在無法理解，爲了不成熟的感情放棄自己的前途。
所以，教育蘇向晚的時候，我打一棒槌給個甜棗。
先說她再繼續這樣，大學都考不上。
再哄她，現在抓緊學習還來得及。
小姑娘很乖，紅着眼點頭。
似乎聽進去了。
主動提出要一個人坐。
沈妄不願意了：「我們又沒做錯什麼，爲什麼要分開？老師，我不同意。」
我火氣噌噌上漲。
在我面前演苦情劇呢？
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制止了沈妄的苦情男主夢。
「沒得商量。」
彈幕樂翻了天，滿屏【哈哈哈】。
看熱鬧不嫌事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終於有老師制裁早戀了。】
【我真不理解了，高中怎麼會有空談戀愛的？難道只有我高中每天困得要死？】
【樓上是真上過學，我高中的時候恨不得一天睡二十五小時。】
【……】
我狠狠跟彈幕共情了一把。
高中的我就像島國片中熟睡的丈夫。
低頭撿筆的工夫都能睡一覺。
下課十分鐘都能做個夢。
睡得比狗遲，起得比雞早。
他倆哪來的精力搞校園戀愛的？
我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作業佈置少了？

-4-
爲了將早戀扼殺在搖籃。
我不僅加大了作業量。
還把大課間十五分鐘抽出十分鐘用來跑操。
年輕人，精力旺盛，正好鍛鍊身體。
短短一禮拜，初見成效。
兩個人一到下課，趴在桌上，倒頭就是睡。
壓根沒時間郎情妾意。
我還是小看了沈妄。
晚自習突然停電，班級瞬間炸開了鍋。
彈幕也跟着炸開：
【老師，我要舉報！有人耍流氓！】
【狗男主想摸黑去偷親女主！】
我冷笑着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沈妄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下定在原地。
「想幹嗎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他梗着脖子不說話。
「給我回去。」
彈幕又一次沸騰：
【我是不是看了盜版，怎麼感覺劇情不對勁？】
【二刷了，劇情變了好多。原來的劇情是男主偷吻女主，很帶感的！不知道爲什麼變成這樣。】
【我有個猜想。】
【我也有個，老師是不是能看到我們發彈幕啊？】
我朝着虛空微笑點頭。
彈幕熱情回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不得，那麼有生活！】

-5-
自從彈幕發現能和我互動後，男女主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有人給我舉報。
【老師老師，我要舉報，男主在器材室壁咚女主！速來！】
我二話不說，跑了半個學校趕到器材室。
看着沈妄那小子把蘇向晚困在角落。
他眼尾泛紅，緊緊掐着蘇向晚的腰：「朝我笑一下，命都給你。」
我嫌棄地將他拽開：「盡給些不值錢的東西。」
蘇向晚還是爭氣的。
小姑娘自從和沈妄分開坐，成績都上升了。
本以爲只要蘇向晚足夠堅定地拒絕，這場早戀就能無疾而終。
但男女主之間的羈絆並不是這麼容易就解散的。
我在辦公室寫教案，彈幕開始給我打小報告。
【老師老師，我舉報男主的小迷妹把女主關進了廁所。】
彈幕說，這是一個重要劇情。
沈妄雖然成績差，但長得帥。
畢竟校園文男主，在學校中長相必須排得上號的。
也因此收穫了一堆小迷妹。
他將自己喜歡蘇向晚的事鬧得盡人皆知。
也讓ƭű̂⁹他的小迷妹將矛盾放在蘇向晚身上。
一些不痛不癢的惡作劇就算了。
這次她們將渾身溼透的蘇向晚關進廁所隔間。
害得蘇向晚凍了一夜，燒得不省人事，好在被沈妄發現了，送去醫院，纔沒釀成大禍。
男女主的感情也因此升溫。
我跑到廁所，很輕易就找到了蘇向晚。
她身上溼透的校服貼着皮膚，勾勒出少女纖細的身材。
蘇向晚眼淚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落下。
語氣哽咽：「老師，我只想好好讀書，做錯了什麼？」
我將身上外套脫給她，將她牢牢遮住。
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認真地告訴她：「你什麼都沒有做錯，老師會給你討回公道的。」

-6-
早春的天還是有些冷，淋了滿身溼的蘇向晚渾身發顫。
我想送她回家，卻被她拒絕了。
小姑娘眼眶紅紅：「老師，我不想讓媽媽擔心……」
蘇向晚是單親家庭的孩子，靠她媽媽擺攤維持生活。
她向來懂事，成績名列前茅。
但再怎麼懂事，她也只是一個心智沒有完全成熟的孩子。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最終還是將她帶到我的宿舍。
小姑娘身形單薄，換上我的衣服還有些空蕩。
她垂着頭站在我面前，囁嚅開口：「老師，能不能請您……」
似是開不了口，聲音越來越小。
「這件事，我不追究了，老師，您能不能不要告訴我媽媽？」
聞言，我忍不住皺眉：「蘇向晚，這次是我發現了你，如果下次呢？你也要當作沒發生嗎？」
她面帶糾結，咬着脣。
我忍不住嘆氣，我能理解她想要息事寧人的心思。
她不想被貼上早戀的標籤，成爲家長眼中的壞孩子。
將她拉到我身旁：「青春期對異性有好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你不用羞恥，但是你更要清楚一點。」
該怎麼定義早戀呢？
我並不認爲未超過十八歲的戀愛就是早戀。
以年紀來定義早戀，太過單薄。
我反對她和沈妄談戀愛。
只是單純不想讓她在心智不成熟的時候做出讓自己後悔一生的決定。

-7-
彈幕告訴我，原本的劇情中蘇向晚沒有追究這件事。
面對欺凌默默隱忍。
欺負蘇向晚的人，沒有因爲她的退讓收手。
反倒變本加厲。
最嚴重一次已經涉及校外人員。
所有一切，只僅僅爲了給男主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廁所的走廊有監控。
我拷貝了一份。
帶着視頻，找到了那些女生的班主任。
其中隔壁班的吳老師反應最大。
帶頭欺負蘇向晚的叫楚雨彤，也是彈幕中的惡毒女二。
吳老師眉頭緊鎖：「僅憑一個走廊上廁所的視頻也不能證明什麼吧？雨彤這孩子，平時成績好不說，家境也好，蔣老師，你說說，她有什麼理由去欺負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話語中的倨傲不加掩飾。
我忍不住反駁：「成績和家境就能改變我學生被欺負的事實嗎？」
吳老師是個中年男人，面對我的憤怒，他嗤笑一聲。
「小蔣啊，你上班時間短不懂，現在這羣小女孩啊，嫉妒心可重了，我見多了。你們班那個蘇向晚我知道，聽說家境不太好是吧？」
他自以爲是，用說教的語氣，輕而易舉地扭曲事實黑白。
話裏話外都是蘇向晚嫉妒楚雨彤家境好，故意污衊她。
我氣得發抖：「吳老師不承認也沒關係，我們去校長室評評理。」
他絲毫不急，氣定神閒地端起茶杯：「別怪我沒提醒你，楚總可是有名的慈善企業家，你說他女兒欺負人，誰信？」
我沒有反駁他，空中突然出現一條顯眼的彈幕。
【老師老師，我舉報男主和男二打架！】
原來好Ţųₖ事多磨，是把我當驢使。

-8-
看到這條彈幕，我氣得眼前一黑。
怪不得最近總覺得脖子癢，原來是忘了買繩子。
蘇向晚被欺負的事，究其原因還是沈妄。
如果不是沈妄四處宣揚自己喜歡蘇向晚。
她怎麼會招惹上這些事？
在沒有能力的時候的喜歡，對別人來說也是一種困擾。
我還沒來得及找他麻煩，這小子就開始給我找事了。
在我面色灰敗地趕到時，兩人已經打得不可開交。
我一手提溜一個，將倆小子分開。
別說，青春期的孩子就是有勁，差點沒拽動。
兩人看到是我，雖還是面露不甘，也不敢造次。
和沈妄打架的男生是我的學委。
平時特老實穩重的一孩子。
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我現在冷漠得像電車上的乘客。
「說說？」
林均安率先開口：「我和沈妄起了點矛盾。」
沈妄冷哼了一聲，顯然對於他的解釋很不滿。
也不用他們說，彈幕都給我漏完了。
沈妄和林均安打架，純是他自己找事。
林均安和蘇向晚是鄰居，平時一起上下學。
他覺得，蘇向晚對他冷淡，是因爲林均安在她面前說他壞話了。
當沈妄去質問林均安的時候，他也沒否認。
畢竟他真說了。
但是打架這件事，雙方屬於互毆。
誰也沒能在對方身上討着便宜。
只能各打五十大板，寫檢討，請家長。
在我說出請家長的時候。
沈妄臉色難看，眼神陰鬱，眼尾泛紅，垂下的手緊緊攥拳。
「他們不會來的。」
他說這話時，我竟覺得他像極了倔強的小白花。
竟然還生出該死的憐惜。

-9-
彈幕就是我的外掛。
三言兩語就把沈妄的家庭背景抖乾淨了。
簡單描述一下，多情的爸，冷漠的媽，富貴的家庭，和叛逆倔強的他。
我大概明白了爲什麼沈妄會變成現在這個叛逆少年的模樣。
他想用這些出格的事引起父母的注意。
第二天他家長果然沒來。
林均安父母不斷和我詢問他在學校的狀況。
站在一旁的沈妄顯得格外孤單。
直到辦公室只剩我們倆，他還維持原來的站姿。
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讓他坐下。
沈妄故作輕鬆道：「老師，我說的吧，他們不會來的。」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你想他們來嗎？」
他愣了愣，張開嘴想說什麼，卻又沒說。
「沈妄，你是不是很氣憤我將你和蘇向晚分開？」
他沒有開口，眼神卻藏不住。
「蘇向晚是一個家庭條件很普通的孩子，學習對她來說，是一條足夠改變人生的出路。」
誠然，學習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對蘇向晚來說，是最好的。
沈妄有些激動：「我知道她家庭條件不好，但是我有錢，我可以養她。」
我眼神銳利：「你的意思是讓她拋棄理想，扔開愛好，和你在一起，以後做一個家庭主婦？」
他眼神閃了閃：「至少不用累死累活地打工。」
「打工確實挺累的。」我點頭：「但是，你問過她願意嗎？」
沈妄沉默了。

-10-
雖然我每天抱怨上班辛苦，恨不得炸了學校。
但這是我的選擇。
如果將老師比作園丁。
學生就是一棵棵小樹苗。
澆灌培育他們，讓他們長成大樹。
不需要每一個都挺拔茂密，但至少是棵茁壯生長的樹。
沈妄在我眼中是就是一棵有一些歪的小樹苗。
扶正了就好了。
我和沈妄聊了很多，包括他爲什麼喜歡蘇向晚。
他說，那是愛。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在他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少胡說八道了，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少年不服氣，梗着脖子告訴我：「我願意把命給她，這還不是愛嗎？」
我白眼都要翻上天：「都讓你別說那不值錢的東西了。」
沈妄委屈：「錢有愛重要嗎？」
我閉上眼，滿腦子都是，我不要好多的錢，我要好多的愛。
密碼的。
想到一句名言，瑪德，最煩裝杯的人。
成天愛來愛去，上兩天班就老實了。
忍住抽他的衝動，我強擠出笑：「你知道你們之間最大的阻礙是什麼嗎？」
沈妄直勾勾地看着我，又迅速低下頭。
哈哈，是我！
彈幕笑瘋了：
【你最大的阻礙是我們，想不到吧！】
我忍不住挑眉，沒彈幕我還真未必能抓到這小子。
發彈幕大多是大學生。
自己淋過雨，也要撕掉別人的傘。
比監控好使。

-11-
我表情嚴肅，抽出成績單。
蘇向晚的名字在最上面，而沈妄在最下面。
中間隔着幾十個人。
沈妄滿臉迷茫，隨即又想到什麼似的，理直氣壯起來。
「老師，我覺得，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愛情不是成績決定的。」
我忍不住幽幽開口：「你要是二十八，她才八歲，我就要報警了。」
沈妄語塞：「老師，成績又不能決定人品。」
這點我倒是贊同，但是這是在學校，學生應該學習。
最關鍵是，他影響到蘇向晚的成績了。
我又抽出好幾張成績單。
指着蘇向晚和他做同桌時的成績：「你沒發現嗎？」
他垂頭：「我影響她成績了。」
隨即又眼睛亮亮看着我：「老師，是不是我不影響蘇向晚成績，您就能……」
我打斷他：「不能。」
他的頭又垂下了。

-12-
想讓驢跑，總得拿個蘿蔔吊着。
我哄他：「你知道什麼是愛嗎？」
沈妄不解。
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愛就應該是勢均力敵，旗鼓相當，是尊重，是理解。」
他茫然。
「打個比方，你喜歡月亮，你不能因爲你喜歡，就將月亮拖進淤泥，那是自私。你喜歡月亮，就應該想辦法讓自己站到月亮身邊。」
他還是搖頭，似懂非懂。
「讓你好好讀書，回頭和人家上同一個大學，懂了沒？」
沈妄點頭：「哦，懂了。」
他轉頭要走，被我一把拽住：「我話還沒說完。」
沈妄乖乖站在原地。
「還有，你小子當時對人家做的那些事，你要是蘇向晚，你會喜歡一個男生動不動就壁咚你，然後親你？」
沈妄一陣惡寒：「老師，我是男生……」
我打斷他：「不管男女，你做的就是不對！人家不報警，是人家善良。」
給沈妄畫餅的同時。
不忘給他狠狠灌了幾碗雞湯。
孩子被喂得飽飽的。
離開辦公室的時候，這小子被哄得找不到北。
信心滿滿。
他一離開，我瞬間垮臉。
他倒是生在好時代了，素質教育，不能動粗。
我們以前哪有這條件。
不懂事的孩子，打兩頓就老實了。

-13-
處理完沈妄和林均安的事，我身心俱疲。
蘇向晚被欺負的事確實證據不足。
攝像頭拍不到廁所裏面的內容。
蘇向晚被關進廁所，也沒看清是誰。
如果沒有彈幕，可能我也不知道。
思來想去，問題還是出現在楚雨彤身上。
一方面我是想爲蘇向晚討個公道。
另一方面，是覺得楚雨彤可惜。
成績好，家境好，長相好，幾ṱű₀乎站在大多數人起跑線前了。
如果僅僅因爲所謂的嫉妒，將自己毀了，那太可惜了。
通過彈幕，我很快就找到她了。
學校有很多流浪貓。
放學後，其他同學都回家了。
她蹲在流浪貓面前給它們喂貓糧。
小姑娘學過舞蹈，腰背挺直，背影纖瘦。
冷不丁身邊站了一個人，楚雨彤秀眉微蹙。
還是禮貌地和我打招呼：「蔣老師好。」
我笑眯眯和她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拿出小魚乾喂貓。
她眼神在接觸到小貓時柔和了許多。
我摸了摸小貓的頭：「很可愛是吧？」
楚雨彤誠實地點了點頭，隨即就想要走。
我開口將她攔下了：「耽誤你一會兒，老師有些話想和你聊聊。」
她停在原地，臉色複雜。
我將最後一根小魚乾餵給小貓，隨即拍了拍手站起身。
指着旁邊的座椅：「別緊張，咱們隨便聊聊。」

-14-
我們並肩坐在長椅上。
楚雨彤有些無措地搓着手指。
我沒有直接開口指責她欺負蘇向晚的事。
反而指着小貓問她：「你很喜歡小貓對嗎？」
她語氣淡淡：「還好吧，就是看它們可憐。」
我戳破她：「貓毛過敏還來喂貓，看來是很喜歡了。」
口罩下，我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卻徑直開口：「蔣老師，您是想指責我欺負蘇向晚的事嗎？」
我搖了搖頭：「我是在想，你這麼優秀，到底得付出多少努力，學舞蹈很累吧？」
楚雨彤有些呆滯，隨即自嘲般搖了搖頭：「又沒有用。」
她眼眸低垂，睫毛遮住眼中情ṭŭ₂緒。
「怎麼會沒用呢？」
她聲音低了下來：「可所有人都說，跳舞沒有前途。」
「做你喜歡的事，在你覺得有意義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否定你。」
楚雨彤睫毛微顫：「老師，您和我說這些，是爲了蘇向晚嗎？」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只不想你因爲別人放棄自己。」
彈幕說，楚雨彤從小就認定將來會嫁給沈妄。
所以纔會在沈妄宣告自己喜歡女主的時候，欺負女主。
身邊所有人都告訴她，她將來會成爲沈太太。
沒人說過，她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我沒有直接勸楚雨彤去和蘇向晚道歉。
我要的是她自己想通。
讓她知道，她的人生不應該是由別人定義的。

-15-
週一的升旗儀式上。
楚雨彤帶着欺負蘇向晚的幾個學生走上了主席臺。
她們垂着頭，臉上滿是羞愧。
楚雨彤認真地和蘇向晚道了歉。
話語不長，卻是真情實感。
在楚雨彤的帶頭下，其他幾個同學道了歉。
臺下學生一片喧譁。
吳老師氣得頭頂冒煙。
蘇向晚眼圈紅紅地看着我，我朝她點了點頭。
她深呼一口氣，走向楚雨彤：「道歉我收下了，但我不想原諒你們。」
路過吳老師時，他對着蘇向晚冷哼了一聲：「不識好歹。」
蘇向晚有些忐忑：「老師，我是不是應該原諒她們？」
我瞥了一眼吳老師，摸了摸她的頭髮。
「沒人規定道歉就一定要原諒，你是受害者，你不想原諒，誰都沒資格替你原諒。」
我聲音不小，足夠讓吳老師聽見。
他對着陰陽怪氣起來：「還是蔣老師會灌雞湯，就是可惜啊，這成績不是喝雞湯就能喝上去的。」
班裏同學也聽見了吳老師的話。
年輕氣盛的，一個個氣得小臉通紅。
特別是沈妄：「我們蔣老師是比不上吳老師聰明絕頂。」
身爲中年人，脫髮困擾吳老師深受其害。
零星的頭髮，很難遮住光溜溜的頭頂。
我忍不住朝他頭頂看去，他卻直接跳腳。
指着我：「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
沈妄還在叫囂：「咱們又不比他們差到哪裏去，不服就比比！」
我一巴掌呼在他後腦勺：「差不多得了。」
沈妄委屈：「老師，您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我又是一巴掌：「臉就一張，就不能省着點丟嗎？」
密碼的，這小子拖了我多少平均分，自己心裏沒數嗎？

-16-
因爲吳老師的緣故，全班都憋着一口氣。
沈妄這段時間態度還算端正，就是很容易三分鐘熱度。
需要不間斷鞭策他。
他倒是給我一些啓發。
想讓驢跑，還得給驢吊根蘿蔔。
我們班成績不上不下的。
孩子們也不能說不努力。
只能說他們的努力，在其他更努力的面前不夠看。
這一屆是我畢業後帶的第一屆。
我當然希望所有人都能得償所願，考上自己心儀的學校。
爲此，我特地開了一堂班會課。
和同學探討怎麼提升大家成績。
沈妄這小子太活躍了，恨不得把手舉到我臉上。
我閉上眼。
彈幕：
【眼睛閉上了，不知道睡着還是死了。】
睜開，他還在舉着。
我皮笑肉不笑：「你說。」
沈妄撓了撓頭：「老師我認爲，應該積極響應國家政策！先富帶動後富。」
我面無表情看着他：「然後呢？」
「比如，成立個學習小組，成績好的幫成績差的。比如……」
我打斷他：「好了，你發言時間到了，下一位。」
彈幕瘋狂滾動：
【你小子賊心不死啊！】
【那點算盤珠子全崩老師臉上了。】
【懶得噴。】
【老師，我會時刻幫你盯着這小子的，他不老實！】

-17-
我將同學們的想法整理了一下。
簡直衆口難調。
思來想去，我選擇了最原始的辦法。
當我拿着一沓小紅花進入教室時，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
「老師，您別把我們當小孩騙啊！」
「我們都多大了！」
「……」
班裏吵得像菜市場。
我瞬間霸總附體：「給你們三秒。」
不用多說，他們全都乖乖閉上了嘴。
我舉着小紅花：「看到了吧？很不屑是吧？」
他們敢怒不敢言。
「首先，只有表現好的同學才能在我這裏領到一朵小紅花，這不用多說。」
「其次，小紅花可以在我這裏兌換一次抽獎機會。」
說到抽獎，這羣學生來了興趣。
紛紛問我獎品是什麼。
我挑了挑眉：「獎品呢是你們都期待的，比如免作業券，免跑操券，電影券等等等等。」
對於成年ƭūₗ人來說可能有些幼稚。
高中生來說，剛好。
試問，高中生誰不想擁有一個沒有作業的假期？
每個人都鉚足了勁開卷。
班裏一共四十多個學生，小紅花每天發放十朵。
偏偏只有攢夠十朵的同學才能擁有一次抽獎機會。
一時間，我們班各科老師辦公室在下課後都擠滿了人。
我樂見其成。

-18-
自從蘇向晚抽到一次電影券後。
全班同學在晚自習上，享受了一把別的班同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後。
努力的學生更加努力，不努力的學生在大環境影響下更加努力。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去。
某節課上，一隻小貓在教室門口躲雨。
被我班兩眼放光的學生瞬間捕捉。
嘴裏高呼着：「手慢無，手慢無！」
同學們對小貓毫無抵抗力。
爲了不讓老師發現，將小貓藏進了桌洞。
直到那隻小貓跳上了我的講臺。
我看着貓，他們緊張地看着我，生怕我把小貓扔出去。
我挑眉，這不是給我的獎池增加了獎品。
貓糧，貓條，貓罐頭。
小貓是很聰明的，誰給喂得多，就和誰親。
有了貓貓激ţùₚ勵，同學們動力十足。
同時，也帶來了一個不好的影響。
校園裏到處充斥着「手慢無！」的號叫。
我們班終於在高三時，成爲擁有六隻貓貓的大戶人家。
沈妄這小子對蘇向晚賊心不死。
每天變着法想跟人家套近乎。
好在蘇向晚道心堅定，只想學習。
只要他一有什麼破動靜，彈幕會立刻給我打小報告。
一抓一個準。
搞到最後，沈妄就差跪下來求我：「老師，您要不談個戀愛吧！」
我不語，只一味捉他。

-19-
咱們班同學都憋着一口氣，要和吳老師班一決高下。
除了成績外，衛生，紀律，都要和吳老師班比一比。
運動會我們班的口號都是：不求做到最好，一心只想超越三班！
該死的天氣，比男人畫的餅還燙。
但學生依舊興趣盎然。
我活人微死。
直到，彈幕和我告狀：
【老師老師！女主受傷了！快來！快啊！】
我瞬間起身，恨不得直接彈射起步。
蘇向晚報名了八百米，爲了勇奪第一，在終點衝刺時，力竭狠狠摔倒在地。
我到時，蘇向晚正被楚雨彤背在背上。
小姑娘看着瘦弱，卻能將蘇向晚穩穩背在身上。
沈妄和林均安跟在兩人身後，還一副互相看不順眼的模樣。
彈幕目瞪口呆：
【這是沒搶過女配呢？】
【兩人還在搶着要背女主的時候，人女配都已經將人揹走五十米遠了。】
校醫務室離操場不近。
蘇向晚不胖，楚雨彤額頭上佈滿了汗珠，顯然有些喫力。
哪怕後面那兩人眼巴巴看着，她也沒把蘇向晚放下。
直到我來，她才願意將蘇向晚交給我。
蘇向晚看着她，笑得真誠：「謝謝你，楚同學。」
楚雨彤別開臉：「別謝我, Ťũ̂ₙ我只是不想讓他倆得意。」耳朵卻紅了。
彈幕翻滾：
【小女孩之間的感情好好嗑！】
【嗑到了！】
我：什麼都嗑只會害了你們。

-20-
黑板上倒計時一天天減少。
每個人都緊繃着一根弦。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不是說說而已的。
高三生的忙碌不用多說。
彈幕幾乎都不怎麼活躍。
大家愛看的是有趣, 甜蜜的故事。
但現實中的高中生活本就枯燥乏味。
高考前夕，我像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
說到最後, 自己都累了。
沈妄異常亢奮：「終於要高考了！」
這小子，腦子還算靈活。
成績終於從原來的吊車尾往前走了走。
被我一張張餅, 一碗碗雞湯喂得有些過分自信。
我看不得他太得意。
冷冷開口：「終於快考試了，盼到你丟人現眼的機會了？」
自從他們考過了三班, 全班自信心爆棚。
一個個的，恨不得尾巴翹上天。
從而導致下一次考試因爲太得意忘形，又恢復原狀。
我被氣笑了：「上次超過三班，不是你們祖墳冒青煙，是我家祖宗把該求的都求了一遍。」
我從霸總成功轉型成爲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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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小崽子們考得都還不錯。
蘇向晚和我預計的一樣, 甚至超常發揮。
成功進入清大，選擇了她喜歡的數學專業。
沈妄有點小聰明, 好歹有學上。
不用和劇情中一樣，被送到國外混文憑。
看着我們班全員本科, 我做夢都能笑醒。
那段時間, 我終於體會了一把揚眉吐氣的感覺。
對着吳老師茶裏茶氣：「咱們班孩子胃口好, 就愛喝點雞湯, 我畢竟也沒想着他們成什麼材，只要都成人就好了。」
好裝！
爽死了！
給吳老師氣得鼻子都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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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師宴上, 沈妄和蘇向晚表白。
不出意料的，被拒絕了。
蘇向晚笑得溫柔：「沈同學, 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去做, 還有很多風景沒去看, 我無法接受你的表白。」
沈妄忙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啊，這不衝突！」
蘇向晚眼神堅定：「我不需要你犧牲自己來陪我。」
沈妄哭喪個臉看着我：「老師，爲什麼啊……」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還是一如既往地聽不懂。
「人不喜歡你。」
沈妄嘴一張, 哭出了聲：「老師，你騙我！你說了，好好學習她就喜歡我了！」
我忙擺手：「別瞎說, 我原話是, 你好好學習纔有追求她的資格, 別曲解我。」
林均安也表白了。
很可惜這位男嘉賓也遺憾離場了。
沈妄和林均安這對難兄難弟, 抱着對方哭得不能自已。
酒過三巡，沈妄幽怨地坐在我旁邊。
「老師, 你是不是在班裏安插奸細了？」
虛空的彈幕還在活躍：
【答案對了, 公式套錯了。】
我擺手：「不是。」
他抱着頭：「那你爲啥每次都能逮到我？感覺就跟撞了鬼一樣！」
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虛空舉杯。
「感謝我的電子奸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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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後，我帶了一屆又一屆的學生。
從初出茅廬的新手老師, 變成資深的優秀教師。
我仍然會去關注我第一屆的學生。
他們是我磕磕絆絆摸索教學的見證。
蘇向晚在數學領域閃閃發光。
沈妄也憑藉自己的努力成爲商界新貴。
林均安則成爲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
而那個貓毛過敏, 卻會戴着口罩喂貓的楚雨彤。
完成了她的夢想，在舞臺上熠熠生輝。
所有人都擺脫了小說劇情的桎梏。
可能感情上會有遺憾，人生小滿勝萬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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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幕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在一節普通的數學課上, 我又一次見到了久違的彈幕。
【不是校園甜文嗎？爲啥男女主最後沒在一起啊！】
【前面是新來的吧？校園甜文，爲什麼甜的一定是愛情呢？甜甜的師生情，同學情也都很好看啊！】
【高中生就應該好好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