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時。
男友的青梅壞笑,「這張桌上,有我睡過的人。」
其他人紛紛放下最後一根手指。
只剩下我和男友,還有她……
小青梅得逞,「你們輸了的快喝酒!」
可輸了的人,誰也沒有動。
不約而同地看向我……
-1-
有人打圓場。
「萌萌喝多了,這局不算,她胡說的。」
尚萌萌眨着眼睛。
一片純良,「幹嘛呀,我這不都是爲了帶嫂子贏遊戲嗎。」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尚萌萌卻有意無意地瞟向我。
「我有你沒有的遊戲不就是這麼玩的嗎。
「嫂子不高興?那我就離舟哥遠點唄。」
她說着,挪動了椅子和沈沉舟拉開丁點距離。
我的雙手攥着拳。
忍不住顫抖。
看向沈沉舟。
他正晃着酒杯,滿眼都是尚萌萌的身影,「胡鬧。」
我刷地站起來。
沈沉舟看向我。
眸子裏帶着詢問,「做什麼去?」
我的大腦裏翻湧着想要分手的話。
可話到了嘴邊,只變成一句,「我出去透透氣。」
不知道誰先開始發出笑聲。
包廂裏,笑成一片。
尚萌萌的聲音留在身後。
「舟哥,還是你強~」
-2-
酒吧外,冷風撲面。
口袋裏,電話響起。
輔導員的聲音夾雜着冷風傳來。
「陳漁,你的實習證明還沒交。」
「馬上交馬上交。」
掛斷電話。
心裏鼓起分手的勇氣也消散了乾淨。
實習證明……是沈沉舟忙前忙後幫我託的關係。
我給沈沉舟發了消息。
【我不舒服。】
他的消息回覆的很快。
【難得聚聚,晚上可能會很晚,你先回家,不用等我。】
țûₑ這是逐客令了。
我的臉火辣辣的難堪。
只能回到包廂拿自己的外套快點走。
路過洗手間。
卻聽到女人嬌俏的聲音。
「舟哥,你到底是怎麼拿捏她的呀。」
男人漫不經心。
「實習公章,一句話的事,卻被她視若珍寶了好久。
「眼皮子淺的女孩,難道還要我動什麼真?」
裏面傳來女人嘻嘻的笑。
「那你今天,可要跟咱們二場三場纔行。」
沈沉舟的嗓音帶着放任。
「行,陪你玩到過癮。」
水聲關閉。
兩個人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我想跑,可腳下像生了根,動彈不得。
眼睛被湧ṭū́⁰出來的眼淚逼的生疼。
四目相對。
沈沉舟一愣。
「阿漁,你怎麼在這?」
-3-
我強瞠着眼。
努力表現神色如常,「我來拿外套。」
沈沉舟的臉上閃過片刻慌亂。
「你站在這裏多久了。」
「我……」
我想告訴他,我都聽到了,我站了很久。
話沒說出口。
卻被嗤笑聲打斷。
尚萌萌高舉着雙手,滿面無辜。
「Ţųₑ嫂子是回來查崗的吧。
「我可沒和舟哥一起哦,不敢靠近,免得嫂子生氣。」
走廊裏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沈沉舟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阿漁,別鬧。」
-4-
又是這句話!
又是不要鬧!
屈辱湧上腦子裏。
我鼓起勇氣,「沈沉舟,你不要回來了。」
尚萌萌甩了甩手,「大學女生就是好啊,隨便怎麼鬧,都有男朋友哄。」
她笑着,拍了拍沈沉舟的胸口。
下一秒,又不安地刻意和他拉開距離。
「呀,忘了嫂子在這。
「不好意思啊,我真是習慣啦。」
她給沈沉舟使了個我看不懂的眼色,「我可不耽誤你們小情侶鬧脾氣啦。」
我咬着脣。
強忍着顫抖跟着往包廂走。
卻被沈沉舟拉住了手。
「眼圈怎麼紅了,喫醋成這樣?」
我甩他的手。
力氣差異,卻讓他更加用力地攥住我的手腕。
單手撐在牆上,把我籠罩在牆邊。
「阿漁,別哭,你知道我最看不得女孩子哭。」
我的眼淚,因爲他的一句話瞬間落下來。
像是哪裏來了不知名的底氣。
我抬頭望向他,「什麼叫有她睡過的人?沈沉舟,你和她發生什麼故事了?」
眼淚越掉越難過。
他低低地笑出聲,「哪能有什麼故事,阿漁,就是很小的時候睡到一張牀上。」
是這樣嗎?
我茫然地望着他。
湧出來的眼淚卻又模糊了視線。
「可是,她說的話……明明就是你們兩個做過別的。」
他的指尖輕輕點擊我的鼻尖。
酒氣環繞,語氣卻漸漸不耐。
「乖,別較真,這樣的你,一點都不可愛。」
我的胸口一窒。
最快的速度反應過來,沈沉舟的意思是,不想讓我再問下去了。
我張了張嘴。
間隔了好一會兒才問出口。
「如果沒有故事,她說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反駁……」
他的面色猛地沉下來。
「話是她說的不是我說的,你不去問她,逼問我做什麼?」
-5-
像是有什麼東西猛地攪進了我的大腦。
我睜着眼。
啞口無言。
直到他轉身走了,把我丟在原地。
眼看着包廂的門關閉。
走廊裏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殆盡。
我回過神,倉皇逃走。
冷風捲在臉上,瞬間就打透了單薄的衣衫。
我咬着牙,手機屏幕亮起,卻沒有接通沈沉舟的電話。
我再也不想要他了。
沈沉舟。
我再也不想要了。
-6-
他的電話不知道響了幾遍。
我跑回家。
手機已經沒電了。
渾身冷得發抖,我想,我要收拾好東西搬回學校去。
可迷迷糊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睜開眼,只覺得嗓子疼的厲害,說不出話。
我發燒了。
翻找了家裏的藥盒。
裏面卻全是沈沉舟常用的胃藥。
唯一一盒布洛芬,已經過期了。
昏昏沉沉地給手機充上電,電話瞬間撥進來。
沈沉舟的聲音夾雜着怒火,「陳漁,你出息了,還學會關機玩失蹤?」
我的嗓子很癢。
忍不住咳出聲。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你感冒了?」
我啞着嗓子,「沈沉舟,能不能先回來給我送一些退燒藥……」
電話那端,傳出女人陰陽怪氣的聲音。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嘛;舟哥,你要掃興啊?」
喧囂的環境靜了靜。
幾乎可以想象到沈沉舟已經冷了臉。
「感冒就喫藥,我又不能幫你退燒。」
下一刻。
電話黑屏。
再也聽不到那邊的喧囂。
-7-
我咬着牙。
渾身打着擺子在跑腿上訂購了藥。
再度醒來,是被酒氣驚醒。
沈沉舟的手上拿着剛拆封的黃色藥袋,有些懊惱,「陳漁,你真發燒了。」
他拆開藥盒,摳出兩粒的同時又遞來水。
遲疑着說道:「抱歉,昨晚喝多了,我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
他不繼續說了。
我奪過藥盒,又自己拆下兩粒吞了進去。
嗓子裏像裂開了一樣。
說不出話來。
又睡了一覺,再醒時,屋內已經空空蕩蕩。
沈沉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了。
這次退了燒,我給室友打電話,央求她來接我。
和沈沉舟一起住的房子。
我的東西沒有幾樣,一個小袋子就完全裝得下。
給他留了分手的字條。
打車回學校已經被冷汗溼了滿身。
被室友拉着,送到了海城的醫院。
診斷出了肺炎。
掛水時,我的視線越過室友,看向拎着吊瓶的男人。
他訓斥着。
「最近這麼冷,瞎臭美什麼。」
尚萌萌的鼻尖發紅,「還不是爲了不給舟哥你丟人ŧṻ⁶嘛~」
男人的臉色緩了緩。
下一刻,直直地對上了我的眼。
沈沉舟愣住。
隨即皺眉,「你怎麼也在這。」
一時間,好像所有的原因都不重要了。
我別開臉。
只能當成沒聽見。
尚萌萌的聲音有些哀怨,「陪朋友打針也會被跟啊舟哥,你去忙吧,我喊別人來陪我算了。」
她作勢要打電話。
卻被沈沉舟按住了手,「沒事,我陪你。」
尚萌萌的臉由陰轉晴。
吸着紅紅的鼻尖,「舟哥真好~」
-8-
沈沉舟耐心地把針掛在支架上。
目光幽幽掃向我。
「陳漁,生病就算是藉口,過猶不及的道理,你應該懂。」
明明已經決定放手了。
沈沉舟的不信,還是讓我紅了眼。
喉嚨瘙癢着想要咳嗽。
我仰起頭,「我們已經分手了。」
沈沉舟皺着眉。
顯然是沒看到我在房間裏給他留的字條。
護士來拔針,「你的針還有三天,要每天都來,回去之後多注意,如果還是高燒不退一定要馬上過來……」
沈沉舟錯愕地看向我。
我道了謝,拿着消炎藥往外走。
「陳漁!」沈沉舟在身後叫我,面帶不解,「高燒?你不是早就退燒了嗎?」
情緒到極致反而讓人笑出來。
「嗯,我不應該在這個時間發燒,影響你們談情說愛。」
沈沉舟驟然變了臉色。
我轉身就走。
心裏僥倖在祈禱着什麼,可身後卻遲遲沒有響起追逐的腳步聲。
原來又是我多想了啊。
-9-
大學的前三年。
我都是在沈沉舟的陪伴下度過的。
我性格不好。
上了大學也不會結交朋友。
我媽的身體不好,突發疾病,可學校裏打不到車,眼看着檢票的時間已經過去了,我急的只能在校門口抹眼淚。
沈沉舟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如同天神降世一樣降下車窗。
「小姑娘哭了就不可愛了,要去哪,我送你。」
一路疾馳到了機場,航班卻還是起飛了。
他乾脆從海城送我到了杭城。
轉賬給他,沈沉舟不要。
卻在偶然的一天深夜發語音給我,「我胃不舒服,能給我送點藥嗎。」
那天晚上,沈沉舟喝多了。
我稀裏糊塗地被他拉在懷裏。
第二天他輕吻我的額頭,「小丫頭,你叫什麼,我會對你負責的。」
自此。
沈沉舟變成了我唯一的陪伴。
我和室友上了公交車,拉黑他所有的聯繫方式。
從今天開始戒斷吧。
陳漁。
-10-
我去了實習單位。
遞交離職申請。
離職,比當初的實習證明要好辦的多。
沒有人會因爲我請假生病而卡着我。
出門時,很不巧。
沈沉舟正帶着尚萌萌走進辦公區。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之前那些給我臉色的同事們,紛紛站起來叫沈沉舟,「小沈總」。
尚萌萌眉眼精緻。
「舟哥,小女朋友又和你鬧分手呀。」
沈沉舟鎖着眉,臉色有些難看。
尚萌萌嗓音嬌柔,「之前就告訴你了,早點和小女朋友交代你的身份,現在哄起來多難。」
我的工位空着。
沈沉舟陰沉了臉。
「陳漁呢?」
同事戰戰兢兢,「陳漁辦離職了小沈總。」
沈沉舟驟然黑了臉。
發怒之前,卻被尚萌萌拉住了袖子。
小巧的下巴微微揚起,示意沈沉舟看我的方向。
沈沉舟的眸子一凜,邁步走來。
「陳漁,長脾氣了,留言出走?」
-11-
我下意識躲開他撲面而來的凌厲。
卻被他攥住手扯去。
慣性下,我手裏的辦公用品撒落了一地,有不少砸在我的腳面。
沈沉舟視若無睹,拉着我的手腕擰眉。
「拉黑聯繫方式?
「你就不怕我不找你,那你準備怎麼收場?」
我努力繃直了脊樑。
「沈沉舟,我已經說了分手了!」
辦公區裏。
之前共事過的人全都偷偷地打量。
「陳漁是小沈總的女朋友,之前也沒聽說啊……」
「早知道就不讓她天天幫我跑腿了……」
「經理還卡了她一週的假期沒給批呢……」
沈沉舟已經沉了臉。
「鬧脾氣應該有個限度,陳漁。」
他喊着我的名字。
最後的音節壓低。
辦公區響起清脆的高跟鞋聲。
尚萌萌靠近,笑眼彎彎。
「嫂子,舟哥打小就脾氣不好,鬧鬧就算了吧。」
我咬緊了牙,不理會她的陰陽怪氣。
趁機縮回手。
「沈沉舟,鬆手。」
他冷笑。
環視了周圍一圈,「就一定要在這麼多人面前找回來場子,嗯?」
我被他嗆的紅了眼,咬着嘴脣強忍着抬起頭。
「那你還想怎麼樣呢?」
沈沉舟一愣。
拉着我的手無意識鬆開。
「我……」
-12-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因爲又被尚萌萌打斷了。
她笑着,高跟鞋踩住了我掉在地上的東西。
「小嫂子,舟哥好歹是公司裏的小沈總,屈尊降貴,可以了。
「針對也好,不被歡迎也好,那都是你自己在公司闖蕩出來的,又不是舟哥吩咐的呀。」
沈沉舟眼底的茫然盡散。
眸眼漸漸冷冽下來。
我蹲下身子,伸手拉住她腳下的資料袋。
「請你挪開腳。」
辦公區裏,誰也沒有說話。
那隻高跟鞋踩踏着我的檔案,遲遲沒有挪開。
我拽不開,隨着時間的推移。
如芒在背一般難受。
只能站直身體。
尚萌萌眼尾輕挑着,沈沉舟像是感覺不到她的故意刁難。
眸眼冷淡地睨着我。
「陳漁,你知道錯了嗎。」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
屈辱感順着脊樑盤旋而上。
資料袋必須帶走。
我急了。
咬着後槽牙狠狠地推了尚萌萌一把。
她驚呼,栽倒之前,卻被沈沉舟穩穩地接在懷裏。
我抓住機會抓起檔案。
倉皇飛奔。
胸腔撕裂般疼痛。
爲什麼每次他們出現,都會讓我這麼難堪。
-13-
我渾渾噩噩地跑回宿舍。
去打針的時候。
避開了尚萌萌和沈沉舟去的時間。
一邊唾棄自己。
一邊忍不住想,尚萌萌說的睡過,是那個意思吧?
腦海裏閃過可能已經發生過的某種畫面。
胸腔泛起噁心。
分神時,電話響起。
本地號碼,陌生電話。
「陳漁,給萌萌道歉。」
接通,就是最熟悉的語氣。
我心裏咯噔一下。
沒有輸液的手拿着手又確定了一遍。
號碼確實不是沈沉舟的。
所以他換了陌生號碼,只爲了要我給尚萌萌道歉?
儘管已經決定了遠離,心裏還是不爭氣的蔓延出酸澀。
電話裏靜默了片刻。
傳出冷淡的聲音,「萌萌崴了腳,你在大庭廣衆下推人導致受傷。
「她只要一個道歉,並不過分。」
瘙癢的感覺從胸腔蔓延到喉嚨。
我壓不住的咳嗽。
電話那端傳出沈沉舟的聲音,「你怎麼還在咳嗽。」
他頓了頓,「你乖一點,和萌萌道個歉,這件事情就算了,辭職的事情翻篇,以後,你可以繼續在這裏上班。」
「不用了。」
我打斷他的話,「麻煩前男友,我怕捱罵。」
他被氣笑了,「陳漁,你就只會和我犟?」
在他說出下一句之前。
我飛快地掛了電話,拉黑掉這個號碼。
疲憊的閉上眼睛。
等病好一點,我就回家。
回到南城。
那個沒有沈沉舟的地方。
-14-
連續一週。
再沒有接到沈沉舟的電話。
我在醫院避開了時間,也沒有遭遇到那兩個人的找的麻煩。
只是經常能刷到共同好友發出的朋友圈。
沈沉舟和尚萌萌兩個人被大家擁簇着坐在中間。
花天酒地,聲色犬馬。
這樣喝酒的頻率,他的胃病一定又會犯。
我沉默着看了幾頁。
還是給共同的好友刪掉了。
沒了沈沉舟,以後好像也沒什麼再接觸的機會。
老實說。
下定決心分開很簡單。
可真正忘記又很難。
經歷過的人都知道,有的回憶,就會像怨靈一樣,無時無刻的纏着你。
纏的人心酸,卻只能生生挺着。
別再送上門被人侮辱了,陳漁。
-15-
好在。
投出去的簡歷有了回應。
我接到了南城面試的通知。
對方客客氣氣,「陳小姐,之前在海城的沈氏就職過?」
我的心臟顫了顫。
沒想到確定離開,還是用了沈沉舟留下的餘蔭。
嗓子很乾。
我還是靜靜地『嗯』了一聲。
我想回南城。
我得回南城。
電話裏,對方鬆了一口氣,「方便問一下您在沈氏離職的原因嗎?」
我靜了靜,「我媽身體不好,我得回南城去。」
對方的聲音放鬆了不少。
通知我面試的時間。
甚至在電話裏就暗示了,面試只是走個過場。
沈氏出來的人才,他們很珍惜。
高鐵穿過晨霧時。
我想,就過去了吧。
時間和分離,總能作爲這段感情的解藥。
南城公司的面試官十分和善,握住我的手,「陳小姐,恭喜通過終面。」
我的手微微滲出冷汗。
郵件裏寫着,南城分公司,歡迎你的加入。
出門後,電話打給我媽,「媽,我回南城了,以後可以天天在家陪着你。」
-16-
老式的居民樓,牆皮脫落的厲害。
回家時我媽已經做好了飯。
整個人精神奕奕,「我的妞妞就是厲害。」
她的左臂僵硬的拿起架子上的竹筷。
觸及到我的視線,又努力把左臂藏了藏。
我的口腔泛出苦澀,「媽,降壓藥喫了嗎。」
我媽忙不迭的點頭,「剛打完胰島素,十分鐘之後喫。」
她上次腦梗時。
我正在沈氏實習。
請了一週的假回家護理我媽。
那之後她雖然沒說,但明顯能感覺到她整個人身體素質的下降。
回海城之後,拜託過沈沉舟幫我想想辦法。
可他那邊,渺無音訊。
我的手攥在桌底。
會越來越好的。
完成了學業,以後我會陪在我媽身邊。
有南城的工作支撐。
照顧她,夠用了。
放在桌上的電話驟然急促響起。
心臟跟着狂跳。
接起後,對面的語氣很不好。
「陳小姐,怎麼聽說你是和沈氏鬧了些不愉快才辦的離職?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公司這邊沒有辦法錄用你的。
「之前的 offer,就當作廢,你明天不用來了。」
電話被掛斷。
我一時間茫然。
我媽微微睜大了眼睛,寂靜之後,她顫抖着手把飯碗推了推。
「妞妞……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彆着急……」
話音落下。
飯碗跌落在地面。
我吊着心臟去撿,桌下,卻看到我媽顫抖的腳尖。
「媽?」
她的喉嚨裏翻滾出混濁的氣音,伸手去抓茶几的方位。
「媽你怎麼了,是藥嗎?降壓藥還是什麼?!」
我慌亂的去找。
棕色的瓷瓶滾落在地面。
下一刻,餐桌旁的小老太太驟然倒地。
「120,120 快來,地址是楓林街 118 號!」
-17-
我不記得一路是怎麼奔波。
她在救護車裏就開始了急救。
我知道我不能亂。
可身體卻忍不住的顫抖。
直到人被推進了搶救室。
我Ŧųₚ才蹲在走廊,腦海裏全是我媽倒在地上抽搐的畫面。
一雙精緻漆黑的皮鞋停留在我的面前。
向上看。
沈沉舟正淡着臉。
「撇下我跑出海城,陳漁,你挺能耐。」
那通電話突然就和沈沉舟出現在這裏連成一線。
我彷彿聽見了有什麼東西輕輕一聲。
腦子裏的絃斷了。
我抓住他的褲腿,「道歉,沈沉舟你就爲了一個道歉?!」
眼眶裏受不住的眼淚掉下來。
我猛地跪在他的面前,「我道歉行了嗎,告訴尚萌萌我給她跪下,你給她出氣了,我下跪行不行沈沉舟!」
沈沉舟白了臉。
慌亂地把我從地上抓起來,「什麼,你在做什麼陳漁?!」
急診的護士匆匆跑出來。
「患者產生房顫,需要移交到重症監護室,家屬跟我來簽字!」
我瘋了一樣跑過去。
手指顫抖,字都寫不完。
沈沉舟把住我的手,帶着我簽下名字。
「陳漁,冷靜一點,急救的費用我來出,彆着急,我在這裏陪着你。」
我甩開他。
眼眶止不住的發熱。
可現在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我轉身跑。
等在監護室的走廊裏,時間每一秒都難熬。
沈沉舟在我的面前蹲下。
「陳漁,我知道你着急,我們的事情晚些再說,現在,我在醫院裏陪着你,直到阿姨平安出院。」
「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沒忍住,拔高了聲音,「是我該死,膽敢冀望沈氏的少爺!
「可那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你是這種身份。」我的眼淚往下掉,「我眼皮子淺,我遠離你們的圈子也不行嗎,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媽!」
沈沉舟的瞳孔震了震。
「什麼叫這樣對你?
「陳漁,我做什麼了?」
-18-
監護室走廊裏,所有人都看向我們。
我只能死死地咬着嘴脣。
努力控制不哭出聲來。
「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我只當是自己做的夢,我離你們遠遠的,以後連沈氏我也不再提,放過我吧。」
我只想和我媽好好的活着。
愛情,沈沉舟。
我都要不起。
我再也不敢奢想了行嗎。
沈沉舟愣了兩秒,轉身去了走廊的盡頭,不知道給誰撥通了號碼。
隔了一會兒又回來。
「陳漁,不是我做的。
「我只知道你回了南城,但我沒聯繫任何人針對你,也沒有讓沈氏任何人關注你的行蹤。」
所以。
能打着他家旗號做事的人。
攏共就那麼幾個。
而這些人裏,看不慣我的人,就剩下了——尚萌萌。
沈沉舟的話音停滯了片刻。
顯然也是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他的聲音有些苦澀,「阿漁,未必就是萌萌做的……」
我抬起眼。
再也藏不住眼裏的恨意,「如果我媽出了事,我一定會找你們兩個同歸於盡!沈沉舟你給我滾!」
他的喉結滾動,突然就啞了嗓音。
「阿漁,我飛到南城,是特意來找你的。
「你平靜的想一想,你媽的事情和我是不是沒有半點關係,陳漁,你怎麼能恨在我身上。」
我直直地盯着他。
「沈沉舟,遇見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倒黴的事。」
他沉默了半晌。
站起來,踉蹌了一步。
「阿漁,我去問問她。
「如果是她做的,我會讓萌萌付出代……我讓她來給你道歉……」
他逃跑一樣地離去。
我盯着他的背影。
這次,心底卻沒有半點漣漪。
道歉?
能讓時光倒流嗎?
-19-
我媽轉到普通病房那天。
沈沉舟果然帶着尚萌萌來了。
在醫院樓下用陌生的電話打給我,聽到聲音後被我拉黑。
他只能又發短信給我。
【我帶了萌萌來,陳漁,你下樓,我們當面可以說清楚。】
我媽抬起頭問我。
「怎麼了妞妞?是不是有事,你先去忙,媽好了,不會再出事。」
這次情況。
她的左側手臂已經不大聽使喚。
後續血糖血壓不再發展,積極鍛鍊,才或許有恢復的可能。
手機繼續震動。
【阿漁,下樓談一談,萌萌已經說好了會給你道歉。
【阿漁?
【那我可以帶萌萌上樓嗎?】
我瞬間捂住了手機。
給沈沉舟回覆消息。
【別上樓,我現在下去。】
-20-
到一樓時。
他們倆正在門口。
肩膀挨着肩膀,離得很近。
見到我時,尚萌萌微微仰着頭。
「小嫂子呀,真不好意思。」
她的語氣完全沒有任何歉意,反倒是朝沈沉舟彎起了眉眼,「我道歉了,這下你該把那輛車借我開了吧。」
銀色的車鑰匙丟進她的懷裏。
尚萌萌眉飛色舞,臨走之前,朝我擠眉弄眼。
「嫂子,打着舟哥的旗號招搖撞騙,這種事情以後我也會幫你捂住的。
「下次再有這種事,可和我沒什麼關係哦。」
沈沉舟皺眉。
她趕緊吐了吐舌頭,「我走啦,你的車借我開回海城哦,說好了的。」
我被氣的渾身發抖。
「站住!」
迎着他們倆錯愕的目光。
我牟足了勁兒狠狠地抽在她的臉上。
尚萌萌尖叫。
張牙舞爪地朝我的方向撲,卻被沈沉舟攔住。
他朝我喊,「陳漁你說話動手幹什麼!」
我努力拔高聲音。
「你們倆既然愛睡在一起,就不該再把我牽扯進來!」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
有人駐足觀望。
尚萌萌氣紅了臉,「我和舟哥早就在一起了,要不是我出國,有你什麼事!」
沈沉舟捂住她的嘴。
我站定,「我知道我是眼皮子淺的人,進不去你們的社交圈,沈沉舟,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借了你沈家的勢,我已經受到懲罰了,以後我家的一切,都和你無關。」
說了這些話。
我的手心已經沁出了汗。
轉身往醫院裏跑。
心裏後怕。
是我太沖動了,不該打尚萌萌那一巴掌。
我家裏是小門小戶。
高門大戶的千金如果死心要和我幹,我一點法子都沒有。
我不怕她對我做什麼。
只怕……
會牽連到我媽……
-21-
膽戰心驚過了幾天。
尚萌萌一直也沒找上門。
反倒是出院這天,沈沉舟等在病房門口。
熱情無比地要我媽上他的車。
自我介紹,是我的追求者。
我媽看了我一眼,搖了搖頭,「孩子,阿姨身體不好,走路回去,增加鍛鍊。」
沈沉舟也看向我。
目光沉沉。
我抿着脣,「謝謝你了,沈先生,但最好還是不要輕易上別人的車,惹上麻煩了,後悔終生。」
他知道我指的是我和他的初見。
微微白了臉。
他壓低了聲音,「萌萌那裏,我已經幫你解決了,以後不會讓你們兩個再碰面。」
我忍不住心裏冒了火。
可我媽在身邊,又不好發作。
只能迎着他的視線,「沈先生,我是眼皮子淺的人,我們不合適。」
他沉默了很久。
聲音發苦,「那天……我不知道你也外面。」
意思是隻要我不在,就可以隨便說嗎。
我拉着我媽走。
卻被沈沉舟又一次擋住去路。
「陳漁,那些話都是假的,做不得真,你別放在心上,行不行。」
他閉上眼。
下定決心一樣。
「是我的不對,我也沒想過會對你動了心。
「知道你離開海城,心裏像缺了一塊一樣難受。」
他說到這句話。
我媽沉默地走遠了幾步。
沈沉舟乾脆拉住我的手,「我知道你一直想回南城,我也可以往南城發展發展,想想辦法,幫你調理好阿姨的身體。」
我推開他的手。
「沈沉舟,我早就求過你,幫我想想辦法救我媽。」
他一噎。
眼底出現懊惱。
我太瞭解沈沉舟了。
他這個表情,說明他從來沒有把我的所求記在心上。
「如果你能ťùₘ幫我想到辦法,我謝謝你。
「但是沈沉舟,分手了就是分手了。
「我們,結束了。」
不是爲了懲罰誰而結束。
就是單純的,一個人徹底脫離另一個人的生命。
他像是感知到什麼。
「阿漁!」沈沉舟突然紅了眼,頗有幾分可憐。
「陽臺上的多肉死了。
「家裏的胃藥,過期了……」
我退後幾步走到我媽身邊。
隱約聽見男人低聲的呢喃。
「你不管多肉,也不管我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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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回家後我媽的血液指標都控制的不錯。
沒有幾天,我接到了之前拒絕我的一家公司打來的電話,邀請我去面試。
對方對於我之前去過沈氏,隻字未提。
在南ṭũ⁺城,畢業生給的工資向來很低。
可這家公司卻不一樣,給我開出了高於市場應屆生的雙倍底薪。
因爲什麼。
我心裏大概有所猜測。
可還是接受了公司的邀請。
我要留在南城陪我媽。
也要在有限的時間裏,儘可能的積攢一些積蓄,以備不時之需。
好在這個公司裏,並沒有那些欺負新人的事情發生。
有些不會的東西,我學的很快。
我曾在公司裏遙遙見過沈沉舟一次。
他代表沈氏,來我的公司洽談合作。
方案恰好分到了我的小組。
可改了幾版,他都不滿意。
加班開會,要當場按照甲方的要求更改。
他在這裏指指,那裏點點。
方案圖湊在一起,我看懂了。
儼然就是海城裏我曾經和他住在一起的房子。
我沉默着停下來。
握着鼠標的手沒有繼續。
他望着我, 久久地沒有ťṻ⁷作聲。
大家像是察覺到什麼,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我的身上。
「怎麼不繼續了。」
沈沉舟開口, 聲音有點啞。
我說:「我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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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暫停。
我去洗手間,沈沉舟乾脆跟着我走了出來。
「阿漁,我輸了。
「我想通了你不舒服的點, 可我和尚萌萌,都是過去的事,和你在一起時候, 我再也沒碰過她一次……
「海城已經傳開了, 她訂了婚, 以後我不會和她再聯繫。」
我被他的話逗笑了。
關掉了水龍頭,「沈沉舟, 我從來沒有說過是因爲你和尚萌萌的過去。」
他的眸子微微的亮, 「阿漁……」
我繼續說,「而是我明明在當場,你任由別的女人肆意宣揚和你上過牀的故事,把我的臉皮撕在地上踩。
「換位思考, 沈沉舟,如果我和別人睡過呢?
「你會讓對方在你的面前說嗎?」
他的臉色變了幾變。
「你不是這樣的人。」
「但你是。」我走到烘手器旁。
「所以,這場感情本來就是不平等的。
「只是你習慣了我的付出, 但你心裏, 從來就沒有瞧得起我。」
沈沉舟又跟了上來, 「不是的,我只是發現的比較晚。
「現在我知道錯了,這些事情, 以後我都會注意……」
「不用,沈總。」
我退後一步, 「我只希望你離我遠遠的,別再帶來災難給我。」
沈沉舟的表情有些受傷。
駐足在原地。
可憐兮兮地望着我。
月餘, 我遞上了辭呈。
被總監辦叫過去。
領導的表情有些複雜。
「當時聘用你, 確實是小沈總的意思,不過公司也是非常惜才的地方, 藉着小沈總的勢, 你可以晉升的很快,真想好了要辭職?」
我道謝。
卻依舊選擇了離開。
和沈氏簽下了協議,拿到了不少獎金。
這筆獎金足夠支撐到我找到下一個工作。
在這裏, 只能讓沈沉舟掌控我的生死。
我想去一個和他們那個圈子無關的地方。
憑藉自己;好好活在南城。
被人掌控的感覺。
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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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管我沒有去刻意打探。
尚萌萌的事, 還是像上了翅膀一樣傳到南城。
她的未婚夫有自己的獨立的小圈子。
尚萌萌融不進去。
未婚夫出去玩的時候, 她抓壞了未婚夫小青梅的臉。
對方也是有來頭的。
死咬着這件事要告尚萌萌蓄意傷人。
一來二去, 鬧了很久也沒有個結果。
反倒是三個人都出了名。
後續,我沒有打聽。
在南城忙着, 往各家公司投着簡歷。
還是像剛畢業的時候一樣艱難。
直到一家新公司給我發了面試邀請。
起點很低。
和應屆畢業生的薪資差不多。
但是是老闆親自面的試。
她說,「我這裏是獨立的運營,只要你有自己的能力, 就可以一步一步變成骨幹, 陳漁,要試試嗎?」
向來膽小的我。
破天荒地握住了她的手。
「明天我來報道嗎?」
她說好。
去新公司那天。
我在家裏的樓下看到了沈沉舟。
他的車停在小區的正對面,隔着一條馬路,遙遙地望着我。
只是這次, 沒有再跑過來和我搭話。
上了計程車後,我的手機消息裏多了一條。
【阿漁,我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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