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變心後我被退婚了

太子因爲庶妹,執意與我退婚。
退婚後,我被粗魯的武夫求娶。
武夫雖糙,卻待我如寶。
庶妹楚楚動人,太子卻後悔了。
可我早已新生,他想追回的那個「妻」,這輩子也追不回來了。

-1-
京都各家主母都在悄悄議論:「太子與她一塊長大,不過一朝就把未婚妻換成了她妹妹,她肯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大問題,被太子發現了。」
一夕之間, 我從萬家仰慕的貴女,變成羣疑對象。
是啊,我有什麼問題?
我也在問自己。
我娘哭成了淚人:「意兒,你自幼與太子青梅竹馬,卻被一個庶女搶了姻緣,爲何啊,太子爲何會這樣,難道他不知道這樣會害了你嗎…」
我也想知道,他爲何會這樣。
我問她:「娘,是不是我有什麼問題,我不知道的?」
我娘看了看我,哇地一聲把哭聲抬高:「你能有什麼問題啊?要容貌有容貌,要品性有品性,要說有問題,也是那太子有問題。
「不對,問題的根源還在你爹。」
她怪我爹當年管不住褲襠,搞了個什麼玩意兒出來。
我爹手足無措:「這是太子不要知意,非要知心,夫人,他是太子,我左右不了啊。」
我娘氣得抓花了我爹的臉,又抓把刀,大罵我爹:「如果不是你管不住下半身,搞了個庶女出來,怎會讓我的意兒處於這樣的境地?」
我爹滿院跑求饒:「夫人,夫人,息怒,我定給意兒再尋個好的夫婿。」
我爹與我娘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相許一生一世一雙人。
卻在一次酒後,迷迷糊糊睡了服侍的丫鬟。
事後他後悔不已,本想瞞着我娘。
丫鬟卻查出身孕,不得已把她抬了姨娘。
因爲這個,我娘和我爹差點和離。
最後,祖母做主,將姨娘和庶妹送到莊子上,又打了我爹三十大板,纔算了了。
誰知道,十幾年後。
遠在莊子上的庶妹與太子好上了。
我爹說他痛悔不已,他的一個錯,不僅傷了夫人的心,還害了女兒。
我娘氣瘋了,說什麼都要休夫。
我爹苦苦哀求,天天懺悔。
我娘不依不饒,天天打鬧。
半年後,我爹眼看要被逼瘋。
這時,祖母領來一個老太太:「侯府老太君爲他孫子求娶意兒。」
我驚愕,林擇?常年在外征戰的林侯爺?
比我大了將近十歲,殺人無數的武將?
爲何向我求娶?
還是在我名聲最壞的時候?
想到我便問了。
老太君端詳了我半天,嚴肅道:「莊知意,丞相嫡女,自幼按照太子妃制培養,賢惠端莊,聰穎善良,是貴女中的貴女。
「我家孫子林擇一直心嚮往之,只是礙於明人有主,不得不退而祝福,如今姑娘沒了婚約,林擇第一時間便央我上門,說什麼都不能讓真正的好姑娘被人搶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天下無雙的莊知意迎進自家的門。」
我的臉發燙。
是這樣嗎?
ẗũ̂ₒ自我退婚,從未有人上門求娶。
老太君一上門,就給了我這麼高的評價?
我看了我娘一眼,她一臉激動。
我明瞭她的意思,對老太君行禮:「多謝侯爺和老太君抬舉,知意願意。」

-2-
我與林侯爺定下了親事。
皇后怒火攻心,暈倒了。
皇后與我娘交好,她喜歡我,疼我。
太子的做法,差點把她氣死。
她狠狠抽了他十鞭,可沒用。
她一直覺得愧疚於我,一直盤算着等待太子對庶妹的勁頭過了,就把我迎入東宮,先許以側妃之位,待我生下孩子,定我的兒子爲皇太孫。
太子妃之位爭不來,就保我皇后、太后之位。
皇后對我可謂用心良苦。
可是,她等不到了。
老太君出手了。
相比於皇后的徐徐圖之,我選擇老太君即刻救我於旋渦。
只見老太太大手一揮,一抬抬的聘禮就往丞相府裏進。
一抬,兩抬,三抬……查不過來了。
我娘揉揉眼睛,問我爹:「這是把整個侯府都給搬了過來?」
我爹比量了下:「好像不止,咱府佔地比侯府大,可你看,咱府快裝不下了。」
很多人圍着這壯觀一幕。
只見老太君朗聲道:「看誰敢和我搶意兒!」
轉天,滿京城都在說侯府以整府爲聘,率先搶下了丞相嫡女莊知意。
我的名聲,意外被逆轉。
滿城傳言,莊知意福氣大。
就是太子妃也沒這福氣!
太子大婚當日,除了太子妃,還有 3 個貴妾同時入了東宮,皇后親賜。
而入侯府,那是一生一世一Ŧů⁵雙人吶。
這可不比嫁太子好!
我爹莊丞相摸了摸腦門兒的汗。
這話是皇后放的。

-3-
對於老太君的求娶,我娘是滿意的。
侯府家風正。
自老太君開始,三代以來,兒郎娶妻,從不納妾。
對待妻子,一心一意。
家庭和睦,上賢下孝,女子能嫁入侯府,確實是福氣。
我娘又不太滿意。
這些年的外敵,都是侯府男子掛帥打跑。
現如今四海安穩,代價是侯府也只剩最後一個男丁。
林擇林侯爺雖然依然壯年,可也二十五了。
戰事一平,皇上就趕緊把他調了回來,要他完成繁衍子嗣的重任。
侯府得給社稷繼續培養能征善戰的將軍。
我娘看了看我的小身板,連連眨眼:「要不,娘給你配幾個丫環,幫你分擔下?」
她最恨與人共侍一夫,可想想林擇的壯碩。
動搖了。
我趕緊點頭,作爲太子妃培養的重要一項,就是要有容人之量,太子後院的位置不可能空,子嗣與江山同等重要。
我能容人。
有人分擔可是救命。
我娘卻抽了抽嘴:「還是別了,咱不能壞了侯府的規矩。」
她還是過不了厭惡那關。
她拉着我的手反覆叮囑:「意兒,多跟着侯爺練練武,求侯爺多多憐惜。」
說到最後,聲音都喪上了。
我只得裝堅強安撫她:「娘,我儘量活到給您和我爹送終。」
我孃的眼淚掉了下來:「我這就去找你祖母,咱不嫁了!」
可她看了看圍了滿府的侍衛,嘆了口氣,乖乖去給我準備嫁妝。
得知我許給侯府後,太子曾幾次求見。
我爹狠狠地拒絕。
太子不死心,某個晚上翻了院牆。
來求我爹,要娶我做側妃。
他說他後悔了,他無法放下我和他十幾年的情誼。
我爹嚇壞,提上鞋就跑進了宮,直接求到了皇后那兒。
皇后拎着鞭子把太子打跑。
我娘背後把太子罵得狗血噴頭。
但她還是問了我:「太子後悔了,意兒,要不要再給他一個機會?」
她咬着牙說,「當年,我也給了你爹一個機會。
「意兒,是可以容許男人犯一次錯的。」
我搖了搖頭:「太子心性不堅,做事唯自,並非良人。」
我娘嘆氣:「那就還是林擇吧,只可惜是個武將,怎會懂得疼惜人。」
林擇堅定無比。
老太君得知後,急急給林擇傳了信。
林擇立刻派了五百侍衛回來。
把丞相府圍了個嚴嚴實實。
別說外面的人進不來,裏面的人也出不去了。
林擇說得清楚:「莊知意既已許給我,此生就只會是我的妻。」
他還專門求了聖旨守妻。
我看着一羣高大健壯的侍衛,哆嗦着問我爹:「林擇都沒見過我,就認準了我?是不是太過草率?」
我爹感嘆:「不奇怪,侯府的男人就這樣。
「意兒,你還是命好。」

-4-
三個月後,我忐忑地上了花轎。
卻被太子當街攔截。
他在轎外,求我別嫁。
我坐在轎內,並不意外。
他當初執意退婚時,我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我不知道他如何與庶妹相識,但無論發生了什麼驚心動魄的事情,在那麼短的時日內,建立的感情,都很難經受住真正的風吹雨打,更經不起真正婚姻裏的考驗。喜歡是簡單的你和我,但婚姻是你的方方面面和我的方方面面。
庶妹在莊子長大,縱然有特別的風情,可以讓太子迷惑一時,一旦成了夫妻,就是方方面面的磕絆,我和太子經年累月建立的那份默契,太子很難再度體會。
而那些,卻是夫妻長久恩愛的基石。
尤其當激情退後,理智迴歸Ťų₈,曾經滲透到骨子裏的舊日情誼會一點點把他拉回。
讓他醒悟,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他傷害了陪伴他十幾年的姑娘,而他對那姑娘有很深的感情。
他會後悔,很後悔。
而那時,已然來不及。
是真的來不及。
於是,我耐心開導他:「殿下,咱們回不去了。你回不去了,如今你有妻有妾,妻妾後面連着家族,一個改變牽動太多人,甚至影響到江山社稷,這樣的殿下,情債業債累累,我不敢要。我也回不去了,侯府傾全府之力求娶,拔我於泥潭。這份情我會負着一生,這樣的我,是殿下想要回的那個我嗎?殿下懷念的是咱們過去的情誼,是過去那個心裏眼裏只有殿下的我,但現在,咱們都不再是過去的人了,只能帶着現有,朝前走。
「殿下,生活的路可以回頭,婚嫁的路只能往前。
「盼望殿ťŭ₇下能夠通達。」
太子在轎外,沉默了好久。
終於,轎伕喊着起轎。
以我對他的瞭解,回去後,他會更後悔。
恨自己,更恨庶妹。
凡是讓他錯失我的人,他都會恨。
所以,我就不恨了。
因爲,不關我的事了。
眼下,林擇纔是我的問題。
我攥緊了手帕。
成婚前,他曾來過府上。
我娘讓我偷偷看了一眼,差點把我嚇暈。
又高又壯,身形可以裝下一個半太子。
而且,他的皮膚黝黑粗糙,與斯文白淨的太子很是反差。
我努力告訴自己,以後只喜歡黑的、壯的。

-5-
走完程序後。
我和林擇面對面。
他問我:「嫁我可是心甘情願?」
「是。」
「那可還有什麼遺憾?」
「有。」
他揚起眉毛。
我說:「不瞞侯爺,我與太子訂婚十幾年,卻被他退婚,我知道不是我不好,可心裏還是不甘,總想求一個原因。」
「你想知道他爲何變心?」
「嗯。」
他說:「是因爲心裏還有他嗎?」
我搖頭:「不是,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
林擇思忖了下:「若我說,我會幫你找到這個答案,那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他願意幫我?
他滿眼真誠,並非試探。
我不由得點頭:「好,什麼事?您說。」
他表情一鬆:「把宮裏教的怎麼做太子妃的那套放下,與我學習做個林家婦。」
放下太子妃那套?
可那不是老太君看上我的東西嗎?
我說了自己的疑問。
林擇說:「那只是老太君的託詞。」
我更不解:「那爲何想娶我,你我並不相識?」
林擇說:「早些年,年年入宮,年年都見到你,我和老太君感嘆,丞相女兒真是又活潑又可愛。
「可這兩年老太君談起京都之事,最覺可惜的便是莊知意那姑娘,跟在太子身邊久了,一點靈氣也沒了。」
我愕然。
端莊是爲太子妃的首要。
他說:「我就回想記憶中的你,感覺心疼。
「老太君便建議,把你娶回來重新養。
「我聽了覺得很歡喜。」
原來是這樣。
當晚,他沒和我圓房。
我本來是緊張的。
他說:「知意,今晚咱們就討論下,怎麼建立和保持咱們的感情。」
「好。」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說:「知意,歸來後,第一次見你,我就忘不了了,成親之前,日日都想見到你。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我臉紅。
「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說:「知意,我沒有曾經,我只有以後,我的以後只有你,你曾有太子,我不求曾經,但是我想求以後,以後你也只有我好不好?」
「嗯。」
「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他說:「知意,兩人相遇不容易,一定要相互珍惜,不是一天,而是天天珍惜,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咱倆要好一輩子。」
「那你要遇到更喜歡的女子怎麼辦?與我好,也與他人好嗎?」
他說:「一顆心怎能分成兩半?許給你,自會遠離其他一切女子,這是維持感情長久所必需的。」
「哦。」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說:「知意,兩個相愛的人,一定會想身體接觸,我愛你容顏,你也試着欣賞我,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不嫌棄的。」
我聲如蚊吶:「因爲你也很好看。」
他於黑暗中握緊了我的手。
「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說:「知意,無論有什麼事,咱們一定要說出來,這樣咱倆心的才能永遠在一處。」
……
我們兩夫妻,在新婚第一夜,聊了一晚。
他說:「知意,咱們這是第一次正式相處,就從談戀愛開始。」
談戀愛?
他問:「知意,你對我印象咋樣?」
我答:「你外表像個武將,但內心敏感細膩,會那麼多絕美詩詞,倒像是才子。」
他展露了笑臉:「知意,你真讓我驚喜。」
天已微亮,但不及他眼裏的光閃亮。

-6-
第二天,我以爲老太君會怪我。
畢竟,我沒有完成新媳婦的職責。
誰知,老太君拉着我的ŧų₌手關心地問:「意兒,聽說你前陣子病了很久?」
「是。」
被退婚後,急火攻心,我一下子就病倒了。
我娘求了太醫,治了兩個月,我才緩了過來。
這也是我娘那麼恨我爹的原因。
她差點失去了我。
老太君一聽,滿臉心疼,她說:「意兒,記得,身子永遠是第一位的,什麼事都不是事。」
她看了眼林擇:「擇兒,以後帶着意兒習武吧。」
「好嘞。」
林擇愉快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我沒敢反駁。
早就聽說林家男女,個個善武。
接下來的日子,我苦不堪言。
林擇一大早,就拉着我出去跑步。
他跑得輕鬆,我喘不過氣,邁不動腿。
好不容易,繞着蓮池跑完兩圈。
我已經快呼吸不能了。
他遞給我一壺水,讓我慢慢喝。
我想求饒。
林擇卻問我:「知意,知道怎麼讓一個男人悔到心坎裏嗎?」
我求教地看着他。
成親那天,太子當街攔轎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很敏感。
他知道,我其實是恨太子的。
他告訴我:「那就讓他永遠後悔失去記憶裏的姑娘,因爲現實裏再也找不到了,他愛的姑娘,已變成了他完全無法接受的樣子。」
林擇給我分析過,太子之所以移情別戀,很可能喜歡當英雄的感覺。
因爲庶妹與我一比,更容易引人憐惜。
但靠憐惜支撐起來的感情,長久不了。
他早晚會懷念真正的默契。
那就讓他再也找不到那個與他默契的姑娘。
愛而不得,纔是對他最狠的懲罰。
我默默記下林擇的話。
從那天起,練武練得格外有動力。
侯府老太君更是每頓都給我佈置上好的菜,每道都有助於我長肌肉。
我看得頭暈,但不耽誤往嘴裏夾。
不喫不行,否則跑不動。
第三天,回門。
我娘看到我,覺得我怪怪的,又說不出來。
當然怪了。
每天流大量的汗,都沒心思搽脂抹粉。
要不是素顏也好看 ,我都不敢見人了。
我娘把我拽到了一旁問我:「怎樣,受得住嗎?」
我知道她問啥,直接告訴她:「沒圓房。」
「爲何?」我娘滿眼疑惑。
怕她擔憂,我學了這幾天的遭遇。
她眼神聽直了:「侯府這是要把媳婦培養成漢子嗎?」
我想了想,還真是。
她說:「怪不得侯府男子都疼妻,這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妻,肯定會珍惜。」
可我腿抖。
屁股也疼啊,娘。

-7-
一個月後,林擇開始教我馬步。
我覺得不雅,他就蹲到我前面。
我只得蹲下,不一會,大汗淋漓。
接下來,又教我簡單的呼吸吐納。
等我跑步不喘了,他教我簡單的拳腳功夫。
三個月後,我能喫下一碗肉。
老太君看了,眼神一亮。
林擇也跟着亮了一下。
看着他倆互通眼神,我心裏犯嘀咕,接下來又會讓我學啥?
我心裏暗暗叫苦。
我已經天天都在穿簡衫,哪裏還有一點貴女的模樣?
我不想成爲女漢子。
可!
林擇居然叫我拔樹!
我抱着胳膊粗的樹,哭成了淚人。
我求他休妻:「臣妾做不到啊?」
林擇不搭理我的哀求,他拽着我來到一棵新種下的樹苗前:「先拔這個。」
我抹了把鼻涕。
抱着樹幹搖了好幾搖,動了。
心中一喜,用出喫奶的力氣,小樹被我連根拔起。
我抱着樹,仰天開號:「老天爺啊,我變成魯智深啦。」
一邊哭一邊樂。
對於情緒,我越來越釋放自如。
太子妃該有的端莊和穩重一點也沒了。
話本子裏說花和尚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看時我還笑人家粗魯,如今我加入粗魯行列。
接下來的日子,我正式進入拔樹訓練。
侯府很大面積種的都是樹,我以爲是用來美化。
現在我才知道,那是用來練人的。

-8-
時間如汗水。
滴滴答答地就過去了。
轉眼就是年終宮宴。
侯府老太君帶着林擇和我赴宴。
每年,這個時候,皇上皇后興起,會點幾家表演節目。
今年,第一個被點的就是我的庶妹。
皇后對她始終不滿意。
太子成婚一年有餘,後院裏的四個女人肚子都沒動靜。
皇后把這事賴在了她頭上。
庶妹跳了一支舞,身體僵硬,四肢不協調,一看就是沒學多久。
她跳得很賣力,可收穫了一衆目不忍睹的表情。
她在莊子裏並沒有得到貴女的訓練,而掌握這些貴女技能非一時之功。
我爹的頭垂了下去,我娘和我對視,眼裏都是幸災樂禍。
我喝了口茶,內心感嘆。
一年時間起碼能練個像樣點的吧?
這是有多不用心!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全是繭子。
不知道太子會怎麼樣?
我好奇地向他看了去,他正盯着我。
我趕緊低下頭。
林擇發覺了我的異常,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聲說:「別怕。」
我是有點怕,既怕太子抽風,又怕皇后抽風。
皇后揮了揮手ṱũₜ,面色不悅,讓太子妃退了下去。
接下來又點了石將軍的嫡女。
上來就一段劍舞,英氣逼人。
很多人都看呆了。
我也看得直了眼,若是我,多久能練成這樣?
林擇又湊到我耳邊:「這個不實用,咱們不學。」
哦。
了悟。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皇上接到信號。
當即開口,封石姑娘爲太子側妃。
石將軍臉上漾上喜色。
太子沒有反對,石姑娘謝恩。
庶妹的臉立刻沒了血色,身子晃了又晃。
我爹頭低得更低了。
哎。我看着各色菜。
接下來就該開宴了。
以往我沒有胃口,如今看到什麼都想喫個精光。
皇后開口了:「知意,你來個節目吧。」
我?我詫異。
我爹抬起頭來,滿眼焦慮。
他不喜歡庶妹,但畢竟是他的女兒,他不希望被我比得太難堪。
我娘也看向我,眼神裏沒有鼓勵。
我懂了,沒必要顯擺。
琴棋書畫,樣樣通;歌舞辭賦,樣樣精。
就都不演了。
我請皇上皇后以及一衆大臣家眷來到了院子裏,當着他們的面,拔起了一棵碗口粗的大樹。
在他們抽氣的空當,又拔起了一棵少女腰粗的樹。
然後,所有人石化當場。
我爹和我娘反覆揉眼睛。
我對着皇上皇后行禮:「皇上皇后,恕臣女粗魯,但這是我現在最擅長的技能。」
兩人反應不過來。
太子走到我跟前,要拉我手,我一把把他聳開,他一個趔趄,差點跌倒,滿眼不敢置信。
林擇趕緊扶住他:「臣妻魯莽,還請殿下恕罪。」
我如松站立,沒一點女性的嬌柔。
太子不理會林擇,他踉蹌地走到我面前:「知意,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我咧開嘴,朗聲道:「殿下,我是林擇的媳婦,所謂出嫁從夫,他是武夫,嫁給他,自是變成武婦。」
衆目睽睽之下,太子大駭,差點跌倒。
之前,在他面前,我乖巧溫柔,處事合儀。
如今,我成了魯智深。
他盯着我,久久不動。
林擇在我耳邊說:「他心裏驚濤駭浪,他想要過去,可過去已經永遠過去了。」
我揚了揚嘴角。

-9-
宴後。
庶妹以太子妃的名義請我去東宮。
我看了一眼林擇,他用眼神示意我安心。
我去了,心底還存有一絲疑惑,太子到底爲何會變心?
也許她會給我答案。
沒想到,她直接上主題:「姐姐,你高興嗎?如今我受到報應了。
「我從你手中搶了太子,如今他心裏只想挽回你。
「除了成婚那會,他找了我們幾個,之後再也沒宿在我們任何一處,他要爲你守貞。」
有些餓,我從她桌子上拿了一個供梨開啃。
這個梨是外邦使臣送來的,普通人家喫不到。
只有皇家纔有。
我大口大口地啃,香甜多津,正好補充體力。
庶妹滿眼震驚:「姐姐?」
「怎麼?」我放下梨問她:「不可以喫嗎?」
她顫抖着聲音:「姐姐,你怎能這樣?」
她盯着我的手,梨汁正順着手縫往下淌。
我往衣服上擦了擦。
對她說:「抱歉,我家林擇就這樣喫,我跟他學的,戰鬥隨時打響,沒多少時間花費在講究喫喝上。何況練武一天一身汗,不這樣喫,沒力氣。」
庶妹悠悠地說:「姐姐,太子想挽回你。」
我啃得更帶勁。
她急了:「姐姐?」
我揚起手臂把梨核扔到院子裏草叢處。
抹了把嘴,開口:「那是太子的事,或者說是你們夫妻的事,不關我的事。」
「怎能不關你的事,若是林侯爺知道了,你們夫妻必然產生隔閡。」
我想了下搖頭:「不會,林擇只會和我在一起想辦法,不會與我隔閡。
「至於我,我又不是物件,他想扔就扔,想撿回來就撿回來。」
我揚了揚滿是肌肉的胳膊,硬氣道:「我可是會反抗的。」
「可太子他真的後悔了,他說只要你同意,他就請旨讓你做太子妃,把我降爲妾。」
庶妹急了,臉上毫無血色。
我看着她,這是第一次仔細打量她。
長得還可以,很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韻味。
「你找我,是提醒我防着太子?還是幫你出出主意。」
她猶豫了一下,向我跪了下去:「姐姐,請幫幫我。」
我遲疑了下,把她扶起來:「這方面,你比我擅長。」
我好心提醒:「當時我與太子青梅竹馬,情意相投,你都能把他搶過去,現在你只要用同樣的招數不就行了。」
庶妹的臉紅透到耳根:「姐姐,我很羞愧。
「太子說,當時覺得我和你同是丞相女兒,同爹卻如此不同命,你高高在上,我低到塵埃,他覺得我實在是可憐。他因爲憐惜才執意要娶我護住我。可如今他說,我喫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比你好,因爲我,你又不得不委身一介武夫,如今真正可憐的是你,不是我。」
就這樣?
真相被揭開,我感覺真他媽的不可思議。
堂堂一國儲君,就因這轟轟烈烈地變心?
忽地想到太子並非皇后親生,他母妃是御前侍奉的宮女。
那個宮女生產後死在冷宮。
他不僅僅是想做英雄,他這是心結的投射。
把他對他母妃的感情,投射到庶妹身上了。
我想了想,對庶妹說:「這不難,你想辦法,讓他覺得還是你更可憐不就行了。」
「更可憐?」她若有所思。
我起身告辭。
來到東宮外,遇到賣糖葫蘆的。
一直覺得這東西太過甜,不太喜歡。
可是林擇卻很喜歡。
忍不住就去掏錢,想給他帶幾串。
每逢有好東西,他都會笑得像個孩子。
我很喜歡看他那樣。
他對我說愛就要表達。
愛?
我愣了一下,我這是愛上林擇了?
我掏錢。
結果錢還沒掏出來,有人從側面拽我的胳膊。
我用一隻手就把對方掄到我面前:「哪裏來的登徒子?」
看着摔倒的人,嚇了我好大一跳,馬上夾着嗓子說:「哎呀,怎麼是太子殿下,臣女錯了,請殿下寬恕。」
本躲一邊的侍衛趕緊過來把他扶起。
太子咬牙,對我說:「要寬恕不難,陪我喫頓飯吧。」
我抬頭看了看天,這個點,喫的哪門子飯?
不過,喫就喫吧,誰讓我摔了人家。
我與他來到了望鄉樓。
這裏是京都最紅火的酒樓,每日開到亥時。
我點了一點清淡小菜,一碗粥。
沒點太子的。
太子癡癡地看着,他說:「知意,把我的也點了。」
我摸了下鼻子,尷尬道:「殿下你愛喫啥,我和小二說。」
太子滿眼震驚:「你不記得我愛喫什麼了?」
我摸了摸頭,不好意思道:「太子殿下,你愛喫什麼就直說唄,我一天天練武,滿腦子都是口訣,都是運氣,都是用功,瑣碎的事情,腦子裏裝不下了。」
太子陰了臉:「知意,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殿下,我變成什麼樣子了?」
林擇教我有話要直說,不要猜,猜來猜去也猜不明白。
太子愣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知意,你怎能這樣說話?」
我夾起一顆花生米放在嘴裏嚼,林擇說這樣喫最香,果然很香。
嚥下去後,我放下筷子。
「殿下?我說話有什麼問題嗎?」
他滿目憤怒:「你說有沒有問題,你現在舉止粗魯,說話直白,態度散漫,哪裏還有一點太子妃該有的樣子?」
我抿嘴一嘲:「過去,我倒是很太子妃,結果怎樣?殿下不是嫌棄,把我踹了嗎。
「如今,我已嫁入林府,怎麼殿下,希望我在林府擺出太子妃的做派?」
太子卡了殼,滿嘴要指責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我又夾起一粒花生米:「殿下,嫁入林府那天,是我最後一天做莊知意,那天我已經把話給您說開了。那天之後,我只是林家婦,抱歉啊,林家婦粗魯,但不好騙。」
「那天?」
太子回憶了那天,直到那天我還在爲他着想,希望他不要因爲一時衝動,毀了自己。
那時的我,還是他記憶中的我。
他爲之後悔的我:溫柔得體,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如今的我,他扭了頭。
因爲我端起碗,咕咚咕咚喝起粥來。
這讓他實在看不下去:「知意,你怎麼變成這樣,怎的連知心……」
「殿下是不是想說,怎麼連莊知心都不如了?」
我放下碗:「殿下,我就是不如她啊。
「在我相貌,品性最勝的時候,她勾勾手,您就跟着她走了。
「殿下,您不用懷疑,我就是不如莊知心。
「所以,您也不用說什麼後悔了。
「您是慧眼識珍珠,早早就發現了我的不堪,不堪入東宮。」
「別說了。」太子實在聽不下去,打斷了我:「都怪林擇。」
我肯定不幹。
話沒說完,和便祕一樣,能把人憋死。
林擇和我說,管別人怎麼想,該說的就得說。
我說:「殿下,我變成這樣,您怪不到林擇頭上。嫁給他,我就得改變自己,因爲他死了,我得接上。
「太子妃那套,於我做林家夫人沒有半點用處。」
太子表情越凝重。
他說:「是我狹隘了,知意,我不知你日子過得這麼沉重,現在修正還來得及,我這就進宮請旨賜你們和離,不再讓你受苦。」
我伸手阻止:「殿下,入了林家,雖隨時面臨生離死別,但是作爲林家媳婦,不用與人共侍一夫,也不用擔心男人變心,我還是挺滿足的。」
太子皺眉:「你不想與人共侍一夫?你自小受的可是太子妃教育。」
我直言:「那是過去,現在我受的是獨寵教育,若我想主動給林擇納個妾,那都是違背侯府府訓家規。
「與太子妃相比,我還是喜歡做侯府的媳婦,簡單事少,能多活不少年。」
太子沉默。
良久,他沉聲道:「若我遣散後院,一生也只你一人呢?」
「殿下,這是在勾引臣妻嗎?」
我正要拒絕,林擇冷着聲音從望鄉樓二樓走了下來。
對了,這是林家的酒樓。
成親Ṭüⁿ後,林擇轉到了我名下。
如今,夫君來給撐腰了!
我高興地站起來,走向他。
太子的臉黑得能滴出墨來:「若孤說是呢。」
「那臣只能奏請皇上了。」林擇的臉也黑了。

-10-
太子到底沒敢硬來。
林擇帶我回了林府。
當晚,我主動拉着林擇圓了房。

-11-
我以爲他會貪戀情事。
他卻摟着我說:「什麼東西都有使用次數,人一生心跳一般爲  27-39  億次,呼吸七億次,走兩億多步,男子房事千餘次,過量有損壽命。」
我聽得雲裏霧裏:「房事也要控制次數?」
他颳了刮我的鼻子:「你看看皇上有幾個長壽的,全國最好的大夫、廚子都被他弄到宮裏,伺候他,爲何壽短?」
「因爲他那裏使用太多了。」
林擇說:「我的知意真聰明,損耗了精氣神。」
他深情款款地說:「以後咱們也要省着用,既要享受快樂,也要保住壽長。」
我的臉紅透了。
他說:「得嬌妻如此,夫復何求?」
「嬌妻?」我抬了抬粗硬的手臂:「你管這叫嬌妻?」
他笑:「嬌妻可不是指身嬌體弱的女子,嬌妻是男子想放在心裏好好疼愛的妻子。」
「不對吧,嬌妻應該指的是靠着男人的妻。」我糾正,就像庶妹那種。
他把我扯到懷裏,摟得更緊:「咱們不討論什麼是嬌妻,知意,你要記住,生活在世上,不要敵視男人,真正強大的女人,不僅自己可以照顧好自己,也可以利用好男人完成夢想以及讓自己過得更舒適。」
我抽了抽鼻子:「可男人也容易變心和背叛。」
林擇說:「男人沒女人聰明,只要女人保持理智和清醒,想騙女人是很難的。
「對男人不是都要投入感情。
「要多發現不同男人的優點,爲我所用。」
「你什麼意思?」
我以爲我們在討論我們之間的事,這怎麼還要發現不同男人的優點?
見我惱怒,他按住我就開親,沒幾下,就把我親迷糊了過去。
但是自那之後,他真的帶我開始識人。
我問他:「不應該學武?怎麼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他說:「不是每個敵人都赤裸裸地站在對面,等着你揮刀來砍。
「更多的敵人會化身各種樣貌,潛在你身邊,趁你愚,要你命。」
我嚇得一哆嗦。
「母親愚癡,孩子必然愚癡。」
「所以母親一定要保持清明,纔會把孩子教育得清明。」
我摸了摸肚子,小孩子已經住進來三個多月了。
而我的眼,也越發清明。

-12-
這天,我回了趟丞相府。
我娘叫得我。
我知道她沒什麼事,但她反覆派人來叫。
我只得回去,我正是智慧增長的關鍵時期。
但我爹鬧着要自殺。
幾個月不見,他白了滿頭。
見到我,哭了:「知意啊,爹錯了!」
錯了?
林擇說我爹做事不激進,考慮周全。
這樣的人很難犯錯。
我看向我娘。
我娘指了指我爹的褲子,哦,褲襠。
我爹:「我怎麼就睡了那個丫鬟,怎麼就搞出個庶女,一失足,成千古錯啊。」
原來,我的那個庶妹害怕石姑娘入東宮後失寵,不惜給太子下猛藥,讓太子受了傷。
皇后大怒,不僅要廢了庶妹的太子妃之位。
若太子治不好,還要砍我爹的頭。
皇上本依靠我爹,平時對我爹多有偏袒,但這次,庶妹做得太過,我爹有不容推卸的責任,他默許了皇后。
我爹說:「知意,你去求求老太君,她在皇后那兒能說上話,求皇后饒過爹吧。」
我趕緊看下我娘,我娘並不慌張。
我爹還在哀求:「知意,你幫幫爹吧。」
我說:「好,但我有個條件。」
「什麼?」我爹來了精神。
我緩緩道:「你把莊子上的姨娘,東宮裏的庶妹都殺了!」
「什麼?」我爹大怒:「莊知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不是真的要殺她們,但需要這樣來試探。
有些事情,需要揭開了。
於是,我一字一句道:「殺了你的庶女和你的姨娘。」
我娘驚愕不已。
她拉過我的手:「意兒,這是怎麼了?」
我看着我這個娘,看似聰明,卻是真正的傻子一個。
我後退幾步,找個椅子坐下。
看着我爹,我問道:「別裝了,爹,你騙了我娘一輩子,以爲還能騙到我嗎?」
我爹一愣,臉色陰沉:「知意,你在說什麼?」
我緩緩道:「爹,承認你喜歡姨娘,承認你在意莊知心,有那麼難嗎?」
我娘滿眼疑惑:「意兒,你在說什麼?你爹怎麼可能會喜歡莊子裏的那位?他怎麼可能在意莊知心?你爹對她們不過是責任罷了,怎麼可能有感情?」
我盯着我爹,我爹抿嘴。
每次心虛,他都會閉嘴。
我不管他的反應,對着他豎起第一根手指:「其一,莊知心給太子下的藥是禁藥,林擇有意想尋一些,久尋不到,她一個東宮沒有根基的女子,如何得到?」
我娘問我爹:「是啊,她怎麼得到的?」
我答:「她有個神通廣大的,又在乎她的爹。」
我爹不語。
我娘看我,眼神暗了下來。
我豎起第二個手指:「其二,莊知心長在莊子裏,連太子的面都不曾見過,她怎麼得知太子南查回來,會路經莊子,她又恰好暈倒在太子必經之路上?」
我娘不可置信,她問我爹:「你安排的?」
我爹把嘴抿得更緊。
我豎起第三個手指:「其三,莊知心怎麼會知道太子的母妃是宮女,他會對她在莊子的孤苦多一份感同身受?」
我豎起第四個手指:「莊知心連莊子都沒出過,她怎麼會知道用什麼藥迷惑太子?」
我看向母親,豎起第五個手指:「莊知心搶了我的姻緣,爹喊着說再給我尋個佳婿,但他除了裝作愧疚,被您追着打,他什麼都不做,他是丞相,我是他嫡女,只要他說一句話,想攀附的男人都會來求娶,而他做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做,救我於水火的是林府。如今莊知心惹下禍事,他卻作妖鬧自殺,逼您反覆出面。」
我娘愣怔。
我盯着她,豎起第六根手指:「姨娘並不是您安排的,爲何唯獨她可以在爹跟前服侍?」
我娘恍然。
她看着我爹,滿眼憤怒:「你來答!」
她要他給一個答案。
我爹不裝了,冷冷道:「莊知意,有必要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你自小有你娘護着,有你祖母護着,成親了,有整個林府護着。你妹妹有什麼?她只有我這個爹,我若不爲她着想,她怎麼活?你別忘了,她也是我的女兒。」
他這是說給我,也是說給我娘。
我娘一臉的不可置信:「所以,知意說的都是對的,你真的喜歡那位和她的女兒?」
我爹甩了甩袖子,對我娘吼道:「她也是我的女人!她也給我生了女兒!」
我娘聞言,目眥盡裂:「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我!
「你說那只是一個錯誤,實際你一直把她們放在心裏?惦記着她們?爲她們謀劃?甚至不惜傷害我們的意兒?」
我爹哼道:「意兒的事怪不得我,是你善妒,容不下她,才導致太子看不下去,出手相助。」
我娘搖晃着身子,指着我爹:「你,你……」
我爹惱羞成怒:「我什麼我?我不錯了!」
我娘不再看我爹。
轉向我,低聲哀求:「意兒,娘可以跟你走嗎?娘想去林府。」
我爹急了:「去什麼林府?這裏是你的家。
「爲了照顧你的感受,我已經把她們安排在莊子上,你還想怎樣?」
我娘只看我。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13-
我娘跟着我回了林府,她說要與我爹和離。
我不知怎麼應對。
林擇握住我的手:「知意。」
我轉向他,滿目茫然:「林擇,你說爲何我爹有了我娘他還不滿足,還要睡個丫鬟?」
林擇說:「知意,我不知道。人心的複雜性,實在難以想象。不過,我知道,像你爹這樣的人,不在少數,比你爹複雜的人,更多。」
「我爹會後悔嗎?」
「大多數都會,因爲他對孃的情義很深,娘不要他了,他就該往回追了。」
「就像太子?」
「差不多。」
「爲何他們都無法從一而終?」
林擇撓了撓頭:「在林家,會從小訓練孩子專心,對功課專心,對學武專心,對殺敵專心,對媳婦專心,我不知道他們爲何會不專心,是因爲未曾受過這樣的訓練?」
「是的。」
老太君走了過來,我娘跟在她身後。
老太君說:「意兒,你娘說她以後也要學倒拔垂楊柳,你把要領交給她。」
「娘?」
她面色好了很多。
不過與老太君待了半天的工夫。
我娘說:「意兒,林府養ƭŭ̀⁽人。」
林擇贊同,他說:「槍桿子裏才能出政權。
「女子要沒有點硬本領,降不住心猿意馬的男人。」
老太君糾正:「你岳母是爲了自己學,她可不是爲了降服男人。」
我娘點頭:「是,我要把身子練強,把莊丞相打成狗。」
哦,好吧。

-14-
就像林擇判斷的一樣。
我爹後悔了。
真的悔了。
他來林府數次,求我娘回去,我娘都不見。
我爹求到皇上那裏,皇上召去林擇問話。
林擇前腳走,老太君後腳就去找了皇后。
皇后一聽,我與太子緣分散了,是我爹搞的鬼。
她披散着頭髮跑到御書房,要與我爹拼命。
皇上嚇壞,再也不敢提幫我爹。
因爲愧疚,對皇后各種哄。
皇后不理。
祖母知道後,打了我爹,又親自來接我娘,我娘還是不見。
三個月後,見我娘絲毫不動搖。
皇上主動下了和離聖旨。
自此,我娘和我爹散了。
我和林擇去丞相府,把嫁妝都拉到了林府,入了我的私庫。
我爹再也沒了那日的硬氣。
他訕訕地跟着我和林擇身後。
祖母在旁邊說和。
我和林擇一聲不吭。
我爹很慘的。
皇后恨我爹。
但最恨我爹的是太子。
他一紙休書,把莊知心送回了莊子。
還警告我爹儘早致仕。
我爹慫了。
他這次,才意識到,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到底會招致了什麼樣的災難。
祖母見他就罵他,打他。
被他害得最慘的就是莊知心母女。
本來憑藉丞相庶女的身份,可以謀個小官做夫君,再憑藉我爹以及我的身份,可以保她一生安穩。
可就因爲我爹的私心作祟,母女倆這回徹底要在莊子裏孤老。
我爹求我在他死後,能照應下那母女。
他說:「意兒,總歸是爹的錯。」
我沒有答應:「爹,照顧她們,就是傷害我娘,我娘與她們之間,我自是選擇我娘。」
我爹低求:「不是她們,是替爹盡下責任。」
我仍沒有答應:「沒有不同。爹和娘,我選娘。」
看我說不通,他看向林擇:「林女婿,請你……」
林擇擺手:「您是想在我身上重演太子悲劇嗎?我不是太子,我心中只有知意,她人怎樣,與我無關。」
我爹無語凝噎。
太子知道後,摔了滿地的茶碗。
我爹背後抱怨林擇:「都是他給了莊知意膽子和腦子,否則怎會讓我家破人亡!」
他家破了!
人也確實亡了!
庶妹被休後,忘不了太子,日日煩悶,肝氣鬱結,很快就死了。
姨娘失了唯一的女兒,不久也跟了去。
祖母知道後,嘆了口氣。
我去看她,她說:「都是你爹造的孽。」
我好奇:「我爹那時明明深愛我娘,也許諾我娘一生一世一雙人,爲何還會對姨娘有了心思?」
祖母卻一點不稀奇:「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事。你娘是認真的,但你爹並沒當真,他以爲女人哄哄生了孩子就會死心塌地。
「從未把這事真當回事。
「他也不是對那丫鬟有多喜歡,只是看着順眼,地位低,拿她試探你娘,若你娘受了,他就會大張旗鼓地納妾,沒想到你娘來真的,說什麼都要休了他,他才怕了。
「只是怕得不徹底,心存僥倖,最終害了所有人。」
祖母說到這裏,抬眼看我:「你家林擇,你要看好,男人都一樣。
「死了纔會老實。」
恰逢林擇過來,我未答話,他接上了:「祖母,男人並不都一樣!您可不能給知意灌輸錯誤思想,讓知意忐忑!」
老太君也來了,她把柺杖拄得咣咣響:「他祖母,話可不能這麼說,男人他也是從孩子長大的,只要好好教,大了他就壞不了。
「守諾專心都是教出來的,訓練出來的。
「只要家教到位,男子長大了不會三心二意。」
祖母張了又張嘴,沒能說出不同意的話。
實在是老太君的所有兒女,個個都沒我爹的問題。
一個是巧合,個個都不是那就能說明問題了。
他們在戰場上一心殺敵,下戰場後,一心對待家裏。
雖然都戰死了,但個個都曾官至將軍,受到的誘惑極多。
可沒一個背叛妻子的。
皇后聽說後,陷入了反思。
太子捶胸頓足。
不久,石將軍的女兒入了東宮,從側妃升爲太子妃。
她爲人剛正不阿。
太子很怕她。
他找機會又截住我一次,滿眼希冀。
我對他說:「殿下,娶妻娶賢, 娶莊知心那會,你每天都陷入情情愛愛中, 天天想着到底是喜歡這個,還是那個,認爲喜歡的是我後,就天天想着怎麼追回我,沒有一點儲君的樣。
「如今娶了石姑娘,你開始把心思放在國家治理上了。
「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這回您娶對了啊。
「石將軍家有很好的家教。」
「可是知意, 我並不愛她,在她身上我也體會不到被愛。」
我大手一揮:「得得得,你一個儲君,談什麼情愛,你管自己叫孤,什麼是孤, 那就是孤家寡人啊。
「你身居高位, 裝的應是天下黎民百姓,愛的應是這天下所有的人。」
太子眼裏的光徹底熄了。
番外
我生了個女兒。
我娘歡喜:「知意,與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粉雕玉琢。」
女兒小名叫芝麻。
林擇給她請了師父,也親自教。
她不喜武功,只喜讀書。
嘴巴尤其厲害, 七歲時,全府沒人能辯得過她。
在她之後, 我再未有過身孕。
我娘擔憂,她說:「林擇會不會因爲想要兒子,偷偷養外室?」
被我女兒聽到,她反駁:「外祖母,您說的那是別人的爹,不可能是我爹。」
我娘驚異:「你這麼相信你爹?」
女兒還以詫異:「這是自然, 難道您不知道當爹的與當爹的區別嗎?智力的差別, 智力夠的,就像我爹,智力不夠的, 就像別人的爹。他們的區別是, 智力夠的成熟,不會犯智力不夠的錯。」
我娘蒙了,她看向我, 問道:「你爹變心是因爲腦子不夠用嗎?」
我不言。
我爹官至丞相, 哪裏是腦子不夠用,不過是無德罷了。
不過,我倒是寧願讓林擇的說法到處傳播。
聽說, 現在京都的男人, 凡是以一雙人爲誓娶妻的,都不敢看妻子以外的女人,怕被戴上腦子不夠用的帽子, 進而影響仕途。
太子已經繼位。
林擇說:「再沒有比他更敬業的皇上了。」
他感嘆道,「男人啊,心中無愛自然神。」
我聽了一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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