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已再婚

離開陸今晏的第五年，我終於不再每天想着結束生命。
我有了新的愛人，生了個可愛的兒子。
兒子三週歲生日當天，陸今晏的一段採訪火上熱搜。
他說： 「我只會有一個妻子，就是落敏，也是我唯一孩子的媽媽。」
與其一起爆火的，是曾經哭喊着要遠離我這個精神病的女兒，手寫的萬字道歉信。

-1-
我以爲今天是幸福的一天，兒子許澈三週歲生日，他拿着小紅花非要送給我，說媽媽辛苦啦。
老闆給我打了筆豐厚獎金，老公許斌收到工資第一時間全部轉給我。
所以我買了很多菜，準備晚上做大餐好好慶祝下。
可剛走到小區門口，樓上大姐就擋住我的去路。
她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我，「嘖嘖，落敏看不出來啊，你還做過富家太太。」
我愣了下，隨即很自然笑出聲：「姐，這玩笑可不能開，我只有許斌一個。」
樓上大姐又瞥了我一眼，「自己去看手機吧，現在全網都知道你的事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 36 度的高溫，可我此刻站在陽光下，覺得渾身發涼。
我近乎顫抖地掏出手機，解鎖，隨便打開一個平臺。
幾乎不需要我去特地搜索，首頁推薦第一名就是陸今晏的採訪視頻。
是陸氏集團新項目落地，記者採訪的一個片段。
問的是他的感情生活，視頻裏，陸今晏愣了下，隨即面露痛苦。
過了好一會，他第一次正視鏡頭，一字一句，把深情形象演繹得堪稱完美。
「我只會有一個妻子，就是落敏，也是我唯一孩子的媽媽。」
陸今晏的眼裏盛着我從未見過的深情，他對我的稱呼也是我從未聽過的親密。
「阿敏，回家吧，我一直在等你。」
看完視頻，我心裏沒有一點正面情緒，翻江倒海全是噁心跟厭惡。
我不知道這五年發生了什麼讓他態度有這麼大轉變。
可我到現在都記得，五年前，我跳江前最後一個電話打給陸今晏。
那時他的心上人白晚都快登堂入室了，我跟他的感情沒什麼好說的。
我只是最後想叮囑下，照顧好女兒。
可電話那頭的陸今晏清嗤一聲：
「落敏，別一副要死留遺言的樣子，你這種把戲我見多了。
女兒不用你操心，不過你要是真能死了，女兒會過得更好。
畢竟有一個過去當人情人的金絲雀，靠懷孕上位的媽媽，是她一輩子的恥辱。
你要是真能幫女兒洗清這個污點，說不定她還能念你點好。」
十幾米高的大橋上風聲很大，可很不幸，陸今晏說的這些我都聽到了。
我想哭，可冷風吹得我睜不開眼。
嘴巴張開好幾次，等冷風灌滿胸腔，心涼個徹底。
我才說：「好的，我去死。」
陸今晏的聲音依然沒什麼起伏。
似乎我的情況不配讓他有一點情緒波動。
「那你死遠點，我是不會給你收屍的。
別忘了我們沒領證，法律上什麼關係都沒有。
你要是還想發瘋就別回來了，你已經帶給女兒太多不幸了。」
後面的話，被我直接掛斷。
我身上的痛苦太多了，足夠我沉到江底，剩下的，我真的不想聽了。
跳下橋的時候，是我跟陸今晏在一起後，第一次覺得這麼放鬆。
鼻間沉入江水的時候，我沒有一點掙扎。
陸家的沼澤我折騰了這麼久，真的累了。
我坦然赴死，是丈夫許斌這個不常運動的數學老師拼命把我救上來的。
從此我的生命，也有陽光撒下。
可陸今晏，爲什麼還不放過我呢？
女兒陸暖的萬字道歉信排在熱榜第二。
當時陸暖出生，我給她取了個小名叫 angel，天使的意思。
我覺得女兒就是來拯救我的小天使。
可也就是她，讓我徹底下了地獄。

-2-
我的身體很差，曾經因爲幾塊肉差點丟了命。
我第一次喫肉是在 20 歲，被陸今晏帶回陸家那天。
肉很香，可我只夾了兩塊，因爲從小到大，我只用茶杯喫飯，也只能喫這麼多飯。
可也就是這一點肉，喫完沒多久我就開始腹痛吐血。
直接被拉進醫院，醫生說我的身體太差，簡直不像是現代人會有的毛病。
所以我也沒想過這樣的我還能懷孕。
那天我站在一座爛尾樓樓頂，想跳下去。
陸今晏三個字已經成了我的噩夢，我自己也嫌棄自己。
我好像，不配活着。
可腳探出去的時候，身體沒來由開始犯惡心。
好難受，吐得不小心誤觸了手機，接到陸今晏的電話。
我沒死成，進了醫院，醫生說我懷孕了。
那種生命的延續瞬間沖垮了我的死意，我自己沒有傘，可我想給我的孩子一個晴天。
我摸着肚皮，覺得這會是我的救贖。
有了孩子，以後世界上也會有人愛我了，我就不是該死的人了。
懷孕很苦，每一天都痛得生不如死。
我的身體太差了，曾經好幾次醫生勸我拿掉孩子，我拒ƭũ̂ₛ絕了。
雖然這一幕落在陸今晏眼裏，就是我不想放過這個上位當他妻子的機會。
可我想的，只是想讓這個世界，能再次和我有個牽連而已。
以前是奶奶，後來奶奶去世，如今，我再次擁有。
那時候在別人看來，我可能真的瘋魔了。
明明身體痛得冷汗直流，臉白成紙，嘴脣都沒有血色。
可我只要摸上在膨脹的肚皮，就會笑。
發自內心地笑。
我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生下陸暖後，得知她身體健康，我笑了好久好久。
就像是一個勝利的戰士一樣，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鬥爭勝利。
我覺得自己很棒。
生產時兩次病危通知如過往雲煙。
剛出生的陸暖很乖，看着她一天天長大，我的心情都變好很多。
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從她能跑能說話。
會叫爺爺奶奶爸爸，不再叫我媽媽。
張開小手奔向的從來是陸家人，不是我。
我那時還天真覺得，一定是我哪裏做得不好，那我就再多愛女兒些。
可直到陸暖四歲，有了很強的自主意識。
她對我說過最多的就是一個問題：
「你真的是我媽媽嗎？」
小小的她，甚至試圖去尋找各種證據，證明我不是她的媽媽。
我會試圖糾正她，甚至拿出自己懷孕時拍的肚子照片，告訴她，那時她住在裏面。
可陸暖一把將照片扔在地上，「西瓜紋，噁心，你壞。」
懷孕的時候我太瘦了，可陸暖生長得卻很好，肚皮迅速漲大。
肚子上多了很多紋路，難看到我自己都會移開眼睛。
可我的親生孩子說醜，我還是會很難過。
陸暖會特地在我身邊照鏡子說，「我像爸爸不像你，像你醜。」
有次她看起來心情好了不少，我趁機接近，想借此跟她拉近感情。
可她跑上樓，沒一會拿過一張照片。
「爸爸每天看，這纔是我媽媽，你是假的。」
照片上是陸今晏的白月光白晚，陸今晏站在她身旁，笑得和煦。
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樣子。
陸暖的背叛，是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的精神越來越差，好幾次恍惚到分不清幻覺與現實。
真正爆發是一次全家看電視，白晚出現在鏡頭裏。
陸暖興奮地從沙發上跳下來，衝到電視前：
「爺爺奶奶，是媽媽，我媽媽。」

-3-
她驕傲的笑臉像一把尖刀，把我心臟扎穿。
陸父陸母笑着誇陸暖，沒說一句糾正的話。
多年的委屈讓我從沙發上暴起，衝過去拉住陸暖的胳膊。
「看清楚，我纔是你媽，給你說多少遍了，我是你媽。
這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
你不開心，不願意，也不行，我就是你媽。」
陸暖被我嚇哭了，她奮力掙扎。
陸父陸母從我手裏把陸暖搶回來，我被推了一下，後腰直接撞在茶几尖銳的角上。
生理眼淚瞬間噴出來。
陸暖大哭，不忘踢我一腳，讓我重複撞在上面好幾次。
「嗚嗚，我不要跟這個精神病在一起，我要白晚媽媽。」
哭聲吵到書房的陸今晏，他出來不問清事實，直接就質問我：
「落敏，你又在發什麼瘋？」
陸母吐槽：「也不知道她私下怎麼對暖暖的，哪有孩子不喜歡自己媽媽的。
一定是她不安好心，對孩子不好。」
她又轉而對我說：「本來我還愧疚我們家一直沒能給你一個身份，可如今看來，還真做對了。
你就是不配當暖暖媽媽。」
她懷裏的陸暖突然停止了哭聲，稚嫩的童聲於我而言，就是最後的死亡號角。
「奶奶，她要是死了，白晚就能做我媽媽了嗎？」
所以，我的離開，陸暖應該是最滿意的。
如今爲什麼又要找上我。
最愛的人傷我最深，我跳江求死，可我不懼怕水。
最開始的一年，我害怕的是小女孩，特別是喊媽țůₐ媽的小女孩。
於我而言，比厲鬼索命都要恐怖。
如今彼此放過不好嗎？
陸暖的信我並不是沒有仔細去讀，在我的心裏，我早就不是她的媽媽，她也不是我的女兒了。
可還是被中間的幾行字刺痛了眼。
【媽媽，小時候您因爲我愛別人就喫醋。
對不起，回來吧，以後我只愛您好不好。
每年節日生日我都給您準備了好多禮物，媽媽。我想您，我愛您。】
我記得有次母親節，陸暖畫了張畫，說是母親節禮物。
當時她拿着畫衝我跑過來，我有些慌亂地下意識找溼巾擦手，手機都沒拿穩，摔到地上。
可陸暖直接越過我，把畫送給家裏做飯的王媽。
我還保持着半蹲，手臂張開的姿勢。
像一個笑話。
萬字手寫信的結尾處是一張全家福合照。
陸今晏坐在沙發上，表情嚴肅甚至冷漠。
我抱着襁褓裏的陸暖坐在他身旁，眼圈通紅，對着鏡頭強顏歡笑。
這是我們唯一的合照。
我們在一起多年，沒有結婚證、沒有婚禮，甚至沒有一張合照。
這張是我求來的，只是想去奶奶墳前的時候給她看看，讓她放心，我過得很好。
可陸今晏嘲諷我，「落敏，你在我這裏，只有暖暖生母一個身份，不會再有其他。
你也不要想，我不會一次次被你算計的。
我也永遠不會跟你這種女人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想要一張合照而已，可受到的是將近半小時的嘲諷。
傷心、屈辱、無助，讓我眼睛不爭氣地紅了。
我要抱孩子上樓的時候，陸今晏又開口，近乎施捨地答應下來。
我看見網友的彈幕，說陸今晏是完美的嚴父形象。
我一定是初爲人母、老公疼愛，被感動到眼圈紅了，可我笑得很開心。
有好多網友都想魂穿成我。
可那段過去，是我永遠不會癒合的傷疤。
我看着合照下面的幾個大字：
老婆/媽媽，回家吧。
多諷刺啊，他們在用曾經我求來的照片，求我回來。

-4-
我呆呆地坐在牆角下，好像又要再次跟這個世界切斷聯繫。
陽光刺眼曬人，汗珠順着我的髮梢落在臉上，最後砸在地上，慢慢形成一小灘水漬。
可我依舊一動不動，心上發出的寒意讓我身體從內部結冰，整個凍在一起。
又冷又僵。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在我想要努力抬頭的時候，對方蹲在我面前。
下一秒，我的額頭一片冰涼。
許斌拿着溼巾，輕輕幫țũ̂₆我把額頭的汗珠擦乾淨，他又拿過小風扇打開，讓我抱在懷裏。
一手拉我，一手撿起散落在一邊的食材。
「是不是中暑了，今天確實熱，走，早點回家，兒子已經把空調打開了。
回去咱們三個把那個大冰淇淋喫了。」
我的意識回籠了些，張了張嘴，發出乾澀的聲音。
「老公，網上……」
許斌第一次打斷我的話，他回頭衝我笑着說：
「你說那倆碰瓷的吧，多大點事，咱們仨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對於我的過去，並沒有隱瞞許斌。
可他知道後，加倍對我好。
剛在一起的時候，許斌是個有些木訥的男人，話少，2g 網，平時除了做題，就是備課。Ṱŭ₁
可後來爲了哄我開心，他開始看段子，笨拙地學習，就爲了逗我笑。
我把許斌的手抓緊一點，努力找回些安全感。
許斌放慢腳步，更用力回握住我的手。
「別怕，有我呢。」
我鼻子一酸。
許斌又開始調侃。
「吆吆吆，我給你說，咱家有錢哈，不要你的小珍珠。」
打開房門的時候，滿室清涼，還有花香和奶油蛋糕的香氣。
兒子許澈抱着一大束花，歪歪扭扭跑過來，撲進我懷裏。
「媽媽，你辛苦啦，這是我送你噠。」
我第一時間看向架子上的小豬存錢罐，果然沒有ẗű̂ₙ了。
許斌在耳邊悄悄告訴我。
「他抱着存錢罐去花店，非要給你買最大的花，最後自己抱不住，纔要了這個。」
許澈拉着我，要我來切蛋糕。
我把第一塊放到他面前，他又端給我。
「給媽媽喫，是媽媽辛苦生了我，今天媽媽最大。」
許斌把手在我眼前揮了下，從他的掌心掉出一條漂亮的金項鍊。
「喏，我也有禮物，老婆辛苦了。
是你才讓我們家這麼完整、幸福。」
我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父子，心就像泡在糖水裏一樣，又暖又甜。
我好像成團寵了。
每次節日，這父子倆都很默契地用各種理由，說我纔是大功臣。
比如春節就是我的年度表彰大會。
父親節許斌也會送我禮物，非說是我給了他做父親的機會。
七夕情人節也是，他感謝上天讓我們相遇。
許斌生日，也總是說，我就是他最大的禮物。
他和許澈總是說我有多好，可其實於我而言，他們才真正救贖了我。
在我眼淚將要落下的時候，一隻沾着奶油的小胖手落在我的眼角。
「媽媽，笑，你要是開心，以後我的小紅花都給你。」
許斌拿出一個透明小瓶子。
「給你小金豆，不要你的珍珠。」
我吸吸鼻子，「好啦，我沒事啦，來，先喫蛋糕。」
我給父子倆分蛋糕的時候，大門突然敲響。
許斌去開門，大門打開的聲音響起後，身後久久沒有傳來其他動靜。
我轉過身，手裏的蛋糕險些掉在地上。
陸今晏站在門口，他旁邊的陸暖直接撞開許斌衝進來，一把撲在我的懷裏。
「媽媽，我好想你。」

-5-
陸暖用腦袋在我懷裏蹭了蹭，隨即抬頭，眼睛亮晶晶看着我。
「媽，你變漂亮了好多，太好了，等開學你給我開家長會去。」
她自顧自說着，好像只是一個在撒嬌的女兒。
可我記得，在陸家的時候，我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伴隨着各種併發症。
我喫不下東西，越來越瘦，臉色泛黃。
陸暖在別墅大叫「黃皮骷髏，哈哈，好醜，啊啊啊，你別過來，哈哈。」
她理所當然把我當戲耍工具。
我大把大把掉頭髮，她又開口嘲諷：
「黑禿子，哈哈，醜死了。」
她爲數不多學到的惡毒詞彙，全用在我的身上。
幼兒園親子活動從不讓我參加，寧可讓王媽去。
許澈拽了拽我的衣角，把我從痛苦不堪的回憶里拉出。
他跑去，小心翼翼切了一塊蛋糕，想要遞給陸暖。
「姐姐，喫。」
陸暖眼皮向下輕蔑看了一眼，伸手就推開。
她的力氣太大，直接把蛋糕扣在許澈身上，許澈也被推在地上。
可他沒有哭，只是呆呆看着，似乎不理解爲什麼要被這樣對待。
陸暖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冷笑。
「這種廉價貨連擺到我面前的機會都沒有，我過生日，爸爸都是給我定城堡蛋糕。
兩百萬，你一輩子也見不到這些錢。」
陸暖炫耀完想要繼續拉我的手，我更用力推開她，陸暖也摔到地上。
我更是看都沒看一眼，抱起許澈，仔細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許澈把髒了的小手在身上抹抹，才拍了拍我的後背。
「媽媽，我沒事，不疼，嘿嘿。」
一邊的陸暖就不樂意了。
「什麼賤民也配跟我比，媽，離開陸家你教養都沒了，你怎麼也重男輕女。
你不會要當太子媽吧，笑死，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封建思想。
要不是你在這，我一輩子不會來這種貧民窟。」
我開口，「那你就滾，沒人要你來。」
陸暖愣了，眼淚迅速在她的眼眶裏聚集，她回頭，衝陸今晏喊：「爸爸，你管管她。」
陸今晏慢條斯理拿出戶口本，「敏敏，你要的身份，我今天就能給你。
跟我走，從今往後，陸太太只會是你。」
這高高在上的高貴態度，這施捨乞丐一ţù⁺樣的語氣，好像跟他結婚是什麼天大喜事一樣。
我輕抬眼皮，「撿起你的臉皮，帶着你的女兒一起滾。」
陸今晏愣了好一會，從剛開始站在這裏，他就一副自信到已經能預知自己勝利結果的樣子。
現在我的態度，相當於狠狠給了他一耳光，踩了他的顏面。
果然，陸今晏的臉色陰了下來。
他警告式地看了我一眼，我的心提了起來。
下一秒，他就對着許斌開口。
「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做過我的情人，不要身份，拼了命也要給我生個孩子，就爲了上位。
哦，當年她爸賣她的時候，她是我撿回來的，之前也不知道過了幾手了。
你是不是也看出來了，她經驗挺豐富的。」

-6-
許斌這麼一個情緒穩定的人，從不跟人生氣爭論。
此時氣得臉紅脖子粗，咬着牙一拳砸在陸今晏的臉上。
「你一個ŧú⁾男人，還曾經跟敏敏在一起過，這麼污衊她，真的好嗎！
得不到你就要毀掉是吧。」
陸今晏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活動下手腕，準備出手。
我直接拿過桌子上的水果刀，在他對許斌出手的前一秒，用刀子逼停他。
陸今晏笑了聲，似乎並不相信，我會真的對他動手。
又把拳頭往前伸了伸，我也一樣，拿着刀子更往前。
恰好劃在他的手背上，瞬間血流如注。
「陸今晏，這個世界不是圍着你轉的，別總這麼自以爲是。」
陸暖趕緊拉着陸今晏離開，她走的時候，回頭狠狠瞪了許澈一眼。
我趕緊叮囑許澈，「以後不是爸爸媽媽來接你，不能跟別人走。」
好好的生日被這麼破壞掉，我有些愧疚。
抱歉的話剛要說出口，兒子就蹦蹦跳跳歡呼。
「耶，打走壞人嘍，我們勝利啦，媽媽，好玩。」
許澈看着我，小臉扯出一個自以爲很高興的笑。
傻小孩不懂，假笑大人是能看得出來的。
許斌拉着我的手，把刀子收起來。
「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什麼都不怕。」
陸今晏的幺蛾子顯然沒這麼容易結束，第二天我去公司的時候。
聽見老闆在裏面破口大罵。
罵了好久，喝了杯水，又開始打電話。
「哎喲，爺爺，我可不是您孫子了，我都快被人欺負成孫子了。
這事你要是不管，以後我就管陸今晏叫爺爺去。」
我蹙眉，從同事口中打聽出，陸今晏想收購我們公司。
老闆不同意，他就各種施壓。
這個公司是我陪着老闆一塊做起來的，憑什麼多年心血拱手讓給別人。
我去解釋，老闆不在意地擺擺手。
「放心，有我爺爺在，陸今晏算個 p，當小三都轟轟烈烈Ṭū́₊的。
我就看不慣他這副僞善樣子。」
一整天，我都在猶豫要不要給陸今晏打電話。
我一點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聯繫，只是沒想到下班的時候，他在停車場等我。
他站在我的代步車前，面露輕蔑。
「敏敏，你爲什麼非要過這種苦日子，跟我回去，做陸太太不好嗎？
你不是一直想要這個身份，上次那個男人在，你不好意思答應對不對。
現在只要你點頭，我立馬就能讓你們離婚。」
幾年過去，陸今晏沒一點變化，還是這麼自大。
跟之前一樣，從不看清事實，只相信自己的武斷。
他到現在都不清楚，他口中的苦日子，比我之前在陸家幸福一萬倍。
陸今晏總說給我多麼富貴的生活，可我根本沒有享受什麼。
他不讓我出去工作，說丟人。
說我是金絲雀、情人，心機上位女，可我沒要過他的錢。
他也從沒給過我一分錢。
我靠在網上接畫圖單子，賺點收入。
勉強都過得去。
但他嫌我衣服破，說我送家裏人的禮物寒酸。
可我給他們的都是用我全部積蓄買的，我把我認爲最好的東西送出去。
得到的只有貶低。
就像現在，他又擅自認定，他纔是能給我幸福的人，離開他，我只會喫苦。
見我不說話，陸今晏繼續自顧自說：
「你想想女兒，當初拼了命生下她，當你上位的工具。
你不該對她負責，盡到你做母親的責任，給她一個完整家庭的成長環境嗎？」
「陸今晏，你真是蠢得沒救了，這個孩子明明是你爸媽的功勞啊。」

-7-
陸今晏爸媽爲了早點有下一代，把家裏的安全套全扎破了。
這事也是我懷孕後察覺到不對才發現的。
當初因爲白晚的事，陸今晏跟家裏的關係並不好。
我那時想着，他畢竟救了我，我也想爲他做點什麼，就乾脆隱瞞下來。
沒想到被陸今晏誤會成我是想靠孩子上位。
換來的是愈發頻繁、惡毒的嘲諷。
「陸今晏，你別這副痛苦的樣子。
當時你哪怕有一點疑問，都能很快知道真相，可你沒有。
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想着要怎麼儘快去死。
所以，你覺得我爲什麼要再回到你這個深淵裏。」

-8-
那天之後，陸今晏徹底放下高姿態，開始低聲下氣努力討好我，向我示好。
他絲毫不顧忌我已婚的身份，或者說並不把許斌放在眼裏。
陸暖也沒閒着，人越多的時候，叫我媽媽的聲音越大。
還故意說：
「媽媽，今年陸氏集團年會我們全家一起參加吧，到時候你這個老闆娘給那些員工發獎金。」
「媽媽，爸爸在國外買了兩個城堡，他說我們倆一人一個，都是他的公主。」
「媽媽，爸爸每次去拍賣會都給你買鑽石了，就雜誌這個，是你的，花了一個億。」
我一直奇怪陸今晏、陸暖這兩個當時恨不得我消失的人，爲什麼突然態度變化這麼大。
聯繫上了之前的朋友，總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當初白晚高調回國，她身上的光環和名譽成就都是假的。
回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陸今晏這個冤大頭撈錢，來填補自己國外那個真愛欠下的窟窿。
錢到手後，自然就跑了。
本來這一切跟陸暖沒什麼關係，可壞就壞在，陸暖當時認定了白晚是她媽，總是纏着白晚。
差點破壞了白晚的逃跑計劃。
白晚也是個狠人，直接要賣了陸暖。
最後還是家裏最不起眼的園丁及時發現，把陸暖救了。
事後才知道，這個善緣是我結下的。
當時園丁家裏有急事，需要五萬，陸家不給，是我拿出自己的錢來幫了園丁。
所以園丁救了陸暖。
可能是其他人看出陸家對我的態度變化，膽子大了些，紛紛站出來講我過去有多好，多辛苦。
如今徹底明白我的好了，可晚了。
我告訴陸暖，還想跟我在一起，就乖乖地，公共場合不許大聲說話。
再提陸今晏的事，就回自己家去。
說完，我就把她交給司機，帶着許澈離開。
我感受到身後一道怨毒的眼神，我捏緊許澈的手。
如果她敢傷害許澈，我絕不會放過她。
我回頭，陸暖立刻低下頭，上車走了。

-9-
這天，許澈上興趣班出來，剛拉住我的手，陸暖就在馬路對面大聲叫我。
她眼圈通紅，聲音裏帶着嗚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此時已經是紅燈，可陸暖像是一點沒看到，非要強行過馬路。
我大聲衝她喊停下。
可陸暖不聽。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胳膊被拽了下，低頭，兩手已經空了。
一個騎摩托的人搶走了許澈。
我想也不想，就把身上的包用力砸過去，大喊：
「搶孩子了，攔下他的人，我給十萬。」
一時間，整條街的人都自發去追摩托人。
這條是最繁華的商業街，人流量大，摩托車騎不快。
有個聰明的小哥直接把自己的電動車推出去，攔下了摩托車。
車上的人剛摔倒在地就被路人按住，而我兒子被手快的大哥穩穩接住沒受傷。
我抱着許澈，好久沒說話，身體一直在發抖。
直到陸暖走過來，輕輕拽了下我的衣角。
我回身，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
「今天的事我會報警查清楚，這裏面最好沒有你的摻和。
不然我一定會把你送進去。」
如今想來，陸暖這麼惜命、要面子的小孩，怎麼會又闖紅燈，又當街大哭扮可憐。
我只是沒想到，她能惡毒到這種地步。
陸暖到底是個孩子，她眼神慌亂，跑去給陸今晏打電話了。
我也趕緊給老闆打電話，確保事情能公平處理，只有求助我老闆。
很快，所有人都來到警察局。
陸今晏剛進門，我一巴掌就甩過去。
「你可真是讓人噁心。」
陸暖到底是個孩子，要是找人搶孩子、又是演戲，她一個人可做不了這麼多。
裏面肯定有陸今晏的幫助。
他可真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老闆告訴我，這邊陸暖想害許澈，那邊陸今晏也沒閒着。
給學校施壓，想要用工作跟前途逼許斌離開我。
不過已經被老闆都解決了。
我剛想開口道謝，老闆就搶先說：
「當初我出來創業，誰都不信我，只有你跟着我。
我窮到飯都喫不上，你們兩口子讓我喫住都在你家裏。
這份恩情，我記得，我家裏都知道。
說我能成功，有你一半功勞。」
說到這裏，他刻意放大聲音：
「我爺爺說了，他喜歡小澈這個孩子，要認乾重孫子。
以後誰要再敢欺負他，可要掂量掂量。」
警局裏，我堅決不同意和解。
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大門突然被敲響。
是陸暖。
她眼神兇狠，開口就是對我的質問。
「你爲什麼不能盡到一個母親的職責。」

-10-
「今天你們都在怪我，說我做得不好，不對。
可我變成今天這樣，不都是你造成的嗎？
你生了我，爲什麼不好好養育我。
撒手不管，當初爲什麼要生下我，經過我同意了嗎？
家裏也是，我沒有媽媽，他們只會給我花不完的錢，沒人愛我。」
說到這裏，陸暖抬起頭，死死瞪着我。
良久，她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
「我不管，以後就由你來撫養我。」
陸暖打量着我家，「這裏確實小了點，那就主臥給我住吧。
你們可以住那個兒童房，至於那個小孩，這麼小的孩子，又不佔地方。
睡沙發都大了。」
我冷嗤：「陸今晏要是破產了，我就養你。
否則想也別想，你要是不滿意可以告我。
但我這裏有一些東西，當初你讓我去死，非要認別人當媽。
還有我抑鬱症的病因，你害我兒子的證據都有。
到時法官怎麼判定，我都服從。」
陸暖氣急，衝我吼：「你到底是不是個媽媽，怎麼這樣對待自己的女兒。」
「我首先是自己，其次是我兒子的媽媽。
至於你，我只是你生物學上的母親。」
說話的時候，我看着門外的那一抹黑色衣角。
這個關係，可是當初陸今晏親口定下的。
不知道我如今這麼說出來，他是不是很滿意。
當年射出的箭，拐了個彎，又紮在自己的身上。
憑什麼我被傷到遍體鱗傷還要傻傻站在原地，等傷我的人再回來可憐我。
我只想當人，不想當賤人。

-11-
我沒想到還能看到陸家父母，兩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禮盒直接衝進我家裏。
面露慈祥，語氣和藹，說完全接納我這個兒媳婦，嫁進去我當家做主。
陸母看着許澈，說我要是捨不得，帶許澈一起嫁進來也行。
頓了頓，她又加了句。
「敏敏，到時你就再補償我們一下，給陸家生個兒子就行了，其他都不用你操心。」
我冷笑：「二位要是沒睡醒，樓下左拐有個 50 一晚的小旅館。」
一直藏在門外當縮頭烏龜的陸今晏終於忍不住開口。
「落敏，這是你的長輩，放尊重點。」
呵呵，他們利益受損扯尊重的事了，當初我在陸家，有人給過我這個東西嗎？
陸父陸母被氣走，我和陸今晏在小區樓下談話。
這是最後一次，我想那件事說出來，他應該不會有臉再來了。
只是，還沒等我主動提起，陸今晏就迫不及待地說：
「敏敏，能不能看在當年我救了你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
陸今晏再次提起這份恩情，也就是這份恩情。
讓我在陸家當牛作馬，被 pua 到想死，都覺得全是我自己的錯。
是我不配活着，怪不了別人。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兩年前，我終於徹底恢復過來，帶着許斌和許澈去看我奶奶。
在奶奶鄉下的老房子裏，我發現一封信。
原來我奶奶和陸爺爺認識，也是我奶奶生病，知道自己時日不多，我爸又不靠譜。
用多年情誼和救過陸爺爺的恩情，讓他幫忙照顧下我。
進了陸家，陸爺爺是唯一真正對我好的人，我感激，加倍孝敬他。
這在陸今晏眼裏，成了我上位的計策。
特別是陸爺爺臨終前讓陸今晏發誓要娶我，跟我在一起。
更成了陸今晏厭惡我的理由。
原來陸爺爺對我好，只是因爲我奶奶。
後來，我又找到當年要花錢娶我的男人，得知了一個更殘酷的真相。
不管是我爸染上賭博，還是他娶我，都是陸今晏設計的。
多年相處，我不難猜出他的心思。
他怕我用這份老一輩的恩情，高他一等。
直接逆轉，讓他成了我的恩人。
是他讓我深陷沼澤，又假惺惺拉我一把，讓我被這份恩情壓着，對他言聽計從。
永遠依附於他，永遠離不開他。
陸今晏聽我說完這些，使勁按着自己的太陽穴，久久沒說話。
過了好久，他抬頭，紅着眼問我。
「敏敏，是不是隻有我嚐遍你當年的那些苦，纔會原諒我。」
我很平靜告訴他：「你隨意，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過了很多天，一個很平常的深夜，我接到一個電話。
是陸今晏，我剛想掛斷，他連忙解釋，只是想再聽聽我的聲音。
聽筒那邊的風聲很大。
陸今晏說：「敏敏，我現在就站在你跳江的地方，我可能要死了，要是我沒死……」
我直接打斷他的煽情，把當年他對我說的全部還給他：
「那你死遠點, 我是不會給你收屍的。
別忘了我們法律上什麼關係都沒有。
你要是還想發瘋就別見我了，你已經帶給我太多不幸了。」
那邊久久沒說話，在我要掛斷電話的時候，聽到了一聲很大的「撲通」。
我沒管，繼續抱着老公兒子睡覺。
第二天，我從新聞上看到, 陸今晏死了。
我一樣沒什麼反應，打開房門, 許斌和許澈向我擁來。
我的幸福生活還在繼續。
陸今晏番外
落敏離開後, 陸家一切沒變, 我心裏鬆了一口氣。
覺得自己想得沒錯, 落敏並不重要, 之前的一些不過是我的錯覺而已。
陸暖非要認白晚當媽媽, 撮合我和白晚。
其實我跟她在一起, 再也沒有當年悸動的感覺。
這種平靜讓我有些害怕，爲了掩蓋這種讓我不舒服的想法，我努力對白晚好。
要什麼給什麼。
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想起的，全部都是和落敏的過往。
知道白晚騙我, 拿着我給的錢出國的消息，我甚至鬆了口氣。
知道家裏園丁和傭人的話，我心裏又燃起希望。
我喜歡的人, 果然是好的。
原來之前是我誤會落敏了, 可她爲什麼不解釋呢。
之前我的糾結只是因爲我不允許自己會愛上一個有污點、愛錢、有野心的拜金女人。
可如果她很善良, 很努力，我想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
我給自己一天的時間接落敏回來, 沒想到她寧可住一個一百平的小房子, 過苦日子，都不跟我走。
她是跳江，腦子裏的水沒空乾淨嗎？
後來，落敏告訴我，她知道我做的, 我第一反應是害怕。
我想了好久，想到一個辦法，她總是拿跳江說事, 那我要跳，我可是拿過市游泳比賽冠軍的人。
我都想好了，等上岸，我就改過自新, 和落敏好好過日子，讓她當最高貴的陸太太。
爲了表示誠信, 我讓人控場，兩岸不能有人出現。
可落水後, 我腿抽筋了，無人救我。
意識模糊中，我看見落敏向我走來。
她在對我笑, 是來救我了嗎？
可走到我面前後，她說：「你活該。」
我笑了，是啊, 我活該。
所以，這次，我就用死謝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