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來遲

我是爽文女主的丫鬟。
她身披各種馬甲,一路打臉,俘獲所有男人的心。
而我即將跟男主的侍衛配對,然後蜜裏調油,三年抱兩。
可我覺醒了人物意識,發現侍衛喜歡的其實是女主。
沒關係。
我會發瘋。

-1-
楚琳琅會很多東西。
她是鬼谷谷主、醫聖傳人,書畫雙絕。
不過表面上,她只是個相貌平平的相府庶女。
文墨不通,粗鄙又招人嫌。
我在她身邊很多年,替她沐浴更衣,添茶倒酒,再時不時穿上夜行衣去殺個人。
五皇子的侍衛是個很冷峻的人。
他不怎麼說話,像個面癱一樣。
只有一身武藝還算讓人看得上眼。
我們不打不相識。
他替五皇子送信,我幫楚琳琅跑腿。
空閒的時候也會一起說說話。
他說我今天穿的衣裳很好看。
我說他的臉很白。
一來二去地,他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送了我一盒芙蓉酥,然後生硬地憋出來一句話:「今日路過玉桂坊的時候買的。」
玉桂坊啊。
鬼谷的產業。
很會買,也挺甜,我怪心動的。
回去的路上心跳得快要飛出來。
楚琳琅也嚐了一口,然後笑着告訴我:「蕭易喜歡你。」
我問她:「爲什麼?」
她晃了晃手上的芙蓉酥,皓腕纖纖:「我可沒聽說過,他是個會送姑娘家糕點的人。」
哦,原來是這樣啊。
五皇子身邊的人嘛,都很難親近。
蕭易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他沒家人,也沒什麼親近的人,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屬下領命。」
楚琳琅又跟我說:「心意這回事,得有來有往,你要不要也送他個東西?」
於是我熬了兩個大夜繡了個香囊出來。
針腳有點粗糙,蕭易拿到以後,臉上微不可見地紅了紅,然後問我:「上面爲什麼要繡兩隻鴨子?」
我追着他跑了京都兩圈。
什麼鴨子?
沒眼光的傢伙,那是鴛鴦!
鴛鴦懂嗎?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我們就這樣越走越近。
楚琳琅也跟五皇子定親了。
這個時候的她纔在天下樓作詩一首,才華驚衆人。
亮瞎了很多人的狗眼。
其中就包括那個之前退了她親事的國公府世子。
他簡直悔斷了肝腸。
可是楚琳琅早就不願意見他了。
於是他在一個小巷子堵住了我,俊朗如玉的臉上帶着懇求:「意姑娘,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交給琳琅?」
說着,他遞給我一封信。
我沒理他,更沒瞧那封信,直接翻了個白眼。
「別做白日夢了,她看不上你。」
世子臉色發白,蕭易從不遠處的樹上落下來,然後難得地打趣我:「好利的嘴。」
我瞪他一眼:「是啊,我家姑娘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看上的。」
世子的臉色由白轉紅。
旁邊的蕭易也沉默一瞬,然後應和我:「對。」

-2-
楚琳琅說,在她出嫁之前,想先把我跟蕭易的婚事辦了。
雖沒明說,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我們心意相通。
蕭易就在五皇子的身後站着,聽了這話,暗暗地覷了眼楚琳琅,然後才邁步出來,依舊是一句:「屬下領命。」
楚琳琅瞥他一眼:「你要是敢對阿意不好,我可不會饒了你。」
我跟蕭易並肩站在一起,笑嘻嘻地說:「姑娘,有你在,他不敢的。」
說着,就悄悄去牽蕭易的手。
我想。
既然我們都快成親了,那做什麼都是合乎情理的。
可蕭易的手卻很僵,一動不動地任我握着。
真奇怪。
我看楚琳琅每次這樣,五皇子都會回握她,然後再輕輕揉搓兩下啊。
可第二天,鬼谷就出了事。
楚琳琅抽不開身,只能讓我回去一趟。
我有些捨不得蕭易。
於是在離開前夕,我爬了他的窗。
月色如練,他剛沐浴完,衣襟還微微敞着,我看着他,不自覺地有些窘迫:「那個,我……我先出去。」
他抿了抿脣,攏了下衣襟,然後點頭。
我正要離開,卻看到他桌上的一幅畫。
只有一半,另一半被遮住了,可依舊能看得出來,上頭是個女子。
蕭易在這方面有些造詣,甚至很追捧畫技高超的人。
當初就是因爲他要買楚琳琅的一幅畫,我才認識的他。
可我卻從沒見過他親手作的畫。
還是個女子。
我有些好奇,走近了兩步,想拿起來看一看。
蕭易的臉色卻突然變了,擋住我的視線,垂目看我:「阿意。」
我有些懵,抬眸,還沒來得及細看他的神色,眼睛就被他的手蓋住,緊接着,鼻尖傳來一陣好聞的沉香,有一抹冰涼的觸感貼到了我的脣上。
他在親我。
親着親着,他慢慢攬住我的腰,良久,才放開對我的鉗制,然後啞着聲開口:「阿意。」
這樣一個晚上,兩聲「阿意」,讓我恨不能將自己的一顆真心全捧到他面前來。
他的眸光也好亮好亮。
所以我又主動湊上去親了他一下,然後開口:「我要離開一趟,大概半個月以後纔會回來。」
這話落下,他笑了笑,說:「沒關係,我等你。」
「等你回來我們就成親。」
我越發高興了,也是真的不想再離開他,於是我說:「姑娘說了,等我們成了親,也就不用跟在她身邊了,我有好多想去的地方,你到時候都陪我去,好不好?」
我說完,他愣了好久,捏着我胳膊的手不自覺地發了狠力。
其實是不痛的。
可我看着他這副模樣,有些心慌,不由自主地呼了痛:「蕭易,你捏疼我了。」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動作,連忙掀開我的衣袖去瞧,然後跟我道歉:「方纔在想事情,沒注意,對不起,阿意。」
我擺了擺手:「沒事。」
他斂眉,思忖片刻:「可五皇子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暫時還不想離開他,再等等好嗎?」
我恍然:「哦,你是擔心這個啊,沒事,我正好也多陪陪姑娘,至於我們,來日方長嘛,只要還待在一處,多久都使得。」
我確實不覺得他這想法有什麼不好的。
也不一定現在就要同他奔走天涯。
他想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他。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說完這句話,蕭易彷彿瞬間鬆了一口氣。
好似不能接着跟在五皇子身邊,於他而言,是天大的遺憾一般。

-3-
鬼谷遠在旬陽。
我孤身跋涉,片刻也沒敢停歇,卻仍沒忘了給蕭易寄信。
我見遠方的碧雲照樹想他,聽江坊弄弦的月琴聲想他。
所以我在寄出去的第五封信中寫道:「蕭易,你不許不想我。」
可他大概太忙了,很久都沒有回我。
而我回京都,已經是兩個月之後了。
說實話。
我心裏有些愧疚。
畢竟我離開之前同蕭易說了,半個月就會回去的。
楚琳琅見到我很高興:「阿意,你可算回來了。」
「姑娘,這次的事情比我們想象中棘手,我多費了很多時日纔算解決,不過我覺得,來日你還是得回去一趟。」
她點點頭,面色有些凝重:「我知道。」
說完,又想起什麼來,拍了拍我的手,眉眼帶了點笑意,襯得此刻平平無奇的五官都清麗生輝起來:「對了,還沒告訴你呢,你走以後,蕭易隔兩日就會來府上一趟,明着是幫傅硯送東西,可我瞧着,分明是想看你有沒有回來。」
我愣了片刻,有些沒反應過來。
好一個蕭易。
這樣想我,竟然還不回我的信。
不過世上應當是真的有心有靈犀這回事的。
因爲我剛這麼想,就聽到五皇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清冽又好聽:「琳琅。」
這兩個字,由他喚來,顯得很是情意綿綿。
我轉頭,一眼就看到五皇子身後的蕭易。
他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見我望向他,眼神多了點波瀾,握劍的手也微微動了一下。
楚琳琅對我眨眨眼,然後說:「去吧。」
我對着五皇子行了禮,然後拉着蕭易一起出了院子。
總要給楚琳琅和五皇子也留些獨處的空間嘛。
此時日頭不錯,天公也作美。
我們剛走到桃花樹下站定,就有風拂過ƭṻⁿ來,我仰頭,接住飄落下來的粉紅色花瓣,然後笑彎了眼,對他說:「蕭易,我們去永寧寺吧。」
回來的路上,我曾在茶樓聽人提起過,那裏的姻緣最靈驗。
蕭易有些不解,皺了下眉:「你想求什麼?」
我隨意找了個藉口:「去拜拜佛祖啊,順便幫姑娘求個平安符。」
他的面色緩下來,然後撫了下我的髮絲:「好。」
蕭易是真的把我的話放在了心上。
隔日一早,他就來府上接我了。
我同楚琳琅告了別,就跟蕭易一同往永寧寺去。
寺中有鐘聲長鳴,青煙繚繞。
我同蕭易一人寫了一個心願,然後掛在了祈願樹上。
我看着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掩住內心的喜悅,問他:「你寫了什麼?」
他護着我避開擁擠的人羣,低頭看我一眼,眸中有微光:「你猜?」
我輕哼一聲,然後說:「我纔不猜。」
那他也別想知道,我究竟寫了什麼。

-4-
不過我沒想到,就短短半日的工夫,楚琳琅居然又在京都掀起了波瀾。
我們下山不久,就聽說老首輔在七彎巷暈倒了,相府的三姑娘正巧路過,說她可以盡力一試。
可所有人都知道,老首輔那是陳年舊疾,哪有那麼好治?
這樣的事不是人人都能攬的。
「這個三姑娘,是叫楚琳琅?聽說她作詩很厲害。」
「是啊,五皇子也喜歡她喜歡得緊呢,還親自要了聖旨,說要娶她。」
「不過她這次也太不自量力了點,老首輔這病,據說只有醫聖傳人能治,她一個閨閣女子……」
聽到這些議論聲,我倒不怎麼擔心,蕭易卻顯得有些慌亂,他拉着我的手,然後問我:「我們去看看吧?」
我點頭:「好。」
也好。
去看看楚琳琅是怎麼打這些人的臉的。
世人不知道這醫聖傳人是誰就罷了,我還能不知道?
我們趕到的時候,楚琳琅正在施針。
這麼多人的目光下,她依舊氣定神閒,動作也很利索,半點都看不出別人想象中的無措。
蕭易看着那個方向,神情很專注。
不知情的,或許還以爲老首輔是他家中的什麼長輩,纔會惹得他這樣擔憂。
我往四周看了看,居然又看到了那個國公府世子。
他應當也是路過,穿着楚琳琅喜歡的白色,腰間還配着塊翡翠龍魚佩,一動不動地盯着楚琳琅的身影。
嘖,還挺癡情。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楚琳琅的最後一針落定,老首輔悠悠轉醒,人羣中頓時響起一片譁然。
我下意識地看了眼蕭易。
他好像也笑了一下,平素清冷的面容顯得柔和許多。
我的心微微一動。
想起不久前在紅綢上寫下的那句話。
「知我意,感君憐,此情須問天。」

-5-
ṱů⁶楚琳琅妙手回春,老首輔的病大好,當日便派人送來了謝禮。
她在京都的聲望自此更上一層樓。
我跟蕭易的婚期也要近了。
楚琳琅親自幫我們看的日子,就定在下個月十六。
蕭易卻不像楚琳琅告訴我的那樣,來相府來得那麼殷勤了。
我掌管着京都的情報網,知道很多事情。
譬如西陵要派使者來京都了。
還有那個溫潤如玉的五皇子或許要當太子了。
而楚琳琅始終運籌帷幄,靜靜地在府中待着,然後看外界風起雲湧。
她有她的鴻鵠志。
西陵使者來的當天,我隨楚琳琅赴宴。
京都有名望的人幾乎都來了。
楚琳琅才治好了老首輔,又是五皇子的未婚妻,無疑是人羣中的焦點。
我聽到有貴女在偷偷議論。
「這姓楚的生得也不怎麼樣,五皇子怎麼能看得上她?聽說行爲也粗鄙,不知道琴棋書畫學得如何。」
「她啊,城外莊子長大的,能有什麼才華。」
我暗暗看着,覺得這些人很無知。
什麼城外莊子?
楚琳琅老早就不在那了。
她走遍了很多地方,那些年翻手是雲,覆手是雨,手底下能人無數,血雨腥風裏走出來的人物,到了她們嘴裏,居然只落得一句「粗鄙無禮」。
我正想着,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然後有一道聲音響起來,帶了點風流揶揄:「小丫頭,你讓讓,本侯要過去。」
我側眸,看到一張丰神俊秀的臉龐,他微微挑着眉,看着我Ţŭ̀ₛ的目光暗含笑意。
我又看了眼他身後的空地。
那樣寬敞的地方,哪裏不夠他走的?
不過這人我還得罪不起,於是只能往一旁讓了讓。
「侯爺請。」
這是西陵的輕衣侯,少年意氣,劍挑汴州,很早的時候就聲名在外,沒想到這次也來了。
還有,誰是小丫頭?
我在他身後瞪他一眼,有些不服氣。
我號令手底下幾萬人的時候他沒見到而已。
蕭易也來了,就站在五皇子的身後,我抿了抿脣,衝他笑了下,無聲開口:「我等會想喫芙蓉酥。」
他聽懂了,對着我內斂地點點頭,算是應下。
沒多久,羣臣落座,有人開始挑釁起楚琳琅來,讓她出來表演些才藝。
楚琳琅故作謙虛,卻成功地讓在場所有人都噤了聲。
她輕擺雲袖,舞了一曲《踏金蓮》。
ŧű₆女子身影纖纖,燭火照紗,猶夜寒乍起,霜華零落。
這樣的舞姿,足以讓很多人魂牽夢縈了。

-6-
散宴後,五皇子直奔楚琳琅而來,眸中全是柔情,然後邀她一同去看花燈。
我跟蕭易也陪同在側。
或許是爲了向西陵彰顯京都的繁華,這晚的花燈格外熱鬧,朱欄畫棟金泥幕,一眼望去,好像籠着一層層彩雲。
蕭易沒忘了要爲我買芙蓉酥的事,溫聲讓我等一等他。
我高興地點頭,然後跟在五皇子和楚琳琅的身後去猜燈謎Ṫű̂ₖ。
她很聰慧,不一會的時間就接連答對了很多道題目,引得很多人側目。
五皇子看她的眼神裏也全都是欣賞和喜愛。
楚琳琅贏了彩頭,嬌聲讓五皇子去拿。
五皇子在楚琳琅面前一向沒什麼架子,二話沒說就上了臺去取彩頭。
可他剛走沒一會,我跟楚琳琅上方的燈架不知爲何竟塌陷下來,眼看着就要砸到我們身上。
人羣瞬間慌亂起來,我同楚琳琅對視一眼,正要避開,就看到一道身影衝過來,然後直直地擋在楚琳琅身前,護着她往一邊去。
我認出那道身影,一時間有些愣住,等反應過來時,燈架險些要砸中我一邊的胳膊。
火樹銀花中,我看到蕭易急切地問楚琳琅:「你沒事吧?」
楚琳琅搖了搖頭,然後朝我的方向望過來。
蕭易這纔像是如夢初醒一般,下頜線微微繃起來:「我剛纔是……是因爲你家姑娘不會功夫。」
我恍然。
也是,在他眼裏,楚琳琅手無縛雞之力。
先護着她也是應該的。
五皇子疾步跑過來,擔憂地看着楚琳琅,問她有沒有被嚇到。
蕭易卻像個鋸嘴葫蘆一般,也沒問我究竟有沒有事,只是深深地看了眼五皇子和楚琳琅的方向,然後張了張口,解釋道:「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我就先走了。」
說着,對五皇子抱了抱拳:「屬下告退。」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爲何,心底一陣發冷,再垂目,便看到地上已經被踩得變了形的芙蓉酥。
是方纔情急之下被蕭易扔掉的那一盒。
我想,我以後再也不要喫芙蓉酥了。
楚琳琅隨五皇子走了,我獨自一個人回府。
夜色漸深,我看着幽幽皎月嘆了口氣。
正好有馬車從我身旁經過,卻沒走,反而停了下來,像是刻意在等誰,我狐疑地望過去,就看到那位輕衣侯撩簾笑問我:「小丫頭,五皇子身旁那個侍衛,是你的情郎?」
我不大想理他。
他又不依不饒地開口:「我怎麼瞧着,他方纔那副情態,是在落荒而逃?」
我蹙了蹙眉。
他看見了?
「關你什麼事?」
他散漫地回我:「你這丫頭,看起來漂漂亮亮的,怎麼這麼不識好人心?」

-7-
西陵的人只待了半月便離開了,還帶走了一位縣主,要去給他們的皇帝做妃子。
他們走的那天,我收到一張帕子。
上面用狷狂的字體寫了幾個大字——「等我回來找你。」
莫名其妙的。
我跟蕭易也要成婚了。
楚琳琅特地找繡娘給我做了嫁衣,繡工很精美,袖口還有蝴蝶,金線昳麗,我很喜歡。
可成婚當日,竟生了變故。
楚琳琅去外頭辦事,卻被很多高手圍堵,回來時還受了傷。
好在我跟着楚琳琅也學了點醫術,幫她包紮好後,倒也沒什麼大礙。
五皇子怒不可遏,要領人去追查。
楚琳琅攔住了他,搖頭說無礙:「阿意和蕭易的婚事要緊。」
可蕭易卻開始魂不守舍起來。
他的目光再也移不開楚琳琅了,顯得很是擔憂。
於是在我問他,我之前落他那裏的那支簪子在哪裏時,他沒怎麼思索就回了我:「還在我房裏,就在桌上,你去找找。」
那簪子是他之前送我的。
我瞧着倒和今日的嫁衣很配,才臨時起意,想了起來。
周圍人都在忙,忙着操辦婚事,忙着照顧楚琳琅。
我想了想,離得也沒多遠,我輕功又好,便乾脆親自去了一趟。
我找到了他的房間,然後來到了他的書桌前。
那簪子果然就在桌上,還被小心地包了起來。
我笑起來,想蕭易還真是個呆子。
可下一秒,我的笑僵在臉上,覺得自己險些要站不住了。
因爲我終於看到了那幅畫。
女子髮簪蝴蝶珠釵,身着白色羅裙,眸子清麗又冷淡,亭亭地倚在廊下。
這不是我。
是楚琳琅。
我看到上面寫了一行字。
「覺來知是夢,不勝悲。」
原來楚琳琅纔是讓他輾轉反側、寤寐求之的夢中人。
芙蓉酥或許不是給我的。
當日祈願所寫,應當也與我無關。
更不是因爲楚琳琅不會武功才選擇先救她。
而是情之所繫,心之所向。
可他爲何要騙我啊?
那時月下繾綣,親暱耳語,原來都是假的。
我咬着脣,站直了身子,正欲離開的那一刻,腦中突然憑空冒出了許多東西。
很多很亂。
我怔了很久,然後在一瞬間啞笑出聲。
哦,原來不只情是假的,我們這個世界都只是一本書而已。
楚琳琅是女主,所有見過她的男人都會愛她愛得死去活來。
而我這個丫鬟,在書中不過只出現寥寥幾句而已。
我跟蕭易的感情在書中其實很順利,算得上蜜裏調油,成婚後也很快有了孩子,只是在十幾年後,他纔在酒後無意中說漏了嘴,說他當初娶我,其實是不想讓五皇子生疑。
再有,便是想離楚琳琅近一些。
不過那時候,前塵早就如煙,他在次日清醒後便抱着我懺悔,說從前只是看不破何爲真正的心動,多年夫妻,他心裏愛的人早就成了我。
只是我如今提前知曉一切,不由在心裏問自己:我真的需要嗎?真的需要嗎?這樣的虛情假意,言不由衷。
我也只是年華正好的姑娘家,當初也曾憑欄看戲,一身孤勇,憑何要被人這樣利用,當作一塊踏腳石呢?

-8-
我悔婚了。
我當着所有人的面,揚手給了蕭易一巴掌,然後毫不猶豫地拆下了發上的珠釵。
珠釵墜地的那一刻,發出清亮的響聲,像是又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蕭易的臉上。
他白皙的臉瞬間變紅,然後斂着眉,一瞬不動地看着我,低聲質問:「你瘋了?」
我嘖了一聲,似笑非笑:「或許吧,不過你是真的可憐。」
他雖然看起來只是五皇子的侍衛,官銜卻很大,算得上統領一方的將帥,娶世家貴女都使得。
可他爲了楚琳琅,竟要娶我——一個他根本不愛的女人。
楚琳琅走到我身邊來:「阿意,你這是怎麼了?今日是你們成婚的日子,你方纔不是還很高興嗎?」
我看着面前一臉擔憂的女子,彎了彎脣:「姑娘,我昨日覺得他儀表堂堂,今日卻不這樣想了,我覺得他面目可憎,是個小人,你跟五皇子留這樣的人在身邊,還是得提防提防。」
楚琳琅愣住,扶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大概是想不通的,我那麼喜歡蕭易,現下爲何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對傅硯忠心耿耿,你……」
我看着楚琳琅,低低笑了一聲:「姑娘,就這樣吧,我看不上他,他心裏也有別人,我親眼看到的。」
我大可以把那幅畫公之於衆,讓蕭易從此再也抬不起頭。
可楚琳琅也會受到影響。
我們相識這麼多年,一路扶持,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做任何對她不利的事情。
楚琳琅一向信任我,聽我這樣說,臉色變了變,大概也沒想到蕭易會另有心上人,立刻便要終止這場婚事。
所有人這才恍然大悟,蕭易心悅的原來另有其人。
「其實我之前就發現了,蕭侍衛對阿意不怎麼好,也不常來看她。」
「阿意是個好姑娘,蕭侍衛心裏有人卻還要娶她,這不是要害她嗎?」
「是啊,這分明是在耽誤阿意。」
蕭易穿着紅衣,死死地盯着我,說不清是不甘還是不耐:「阿意,你不是喜歡我嗎?」
我揚脣,在衆目睽睽之下開口:「不好意思,現在不喜歡了,我覺得你噁心,就連配豬配狗都是平白折辱了它們。」
又何談配我呢?
便只當我癡心錯付,大夢一場。
余光中,我看到蕭易的臉色一寸寸難看起來,緊握的拳頭也溢出了血。
然後我又問:「那你呢?你敢指天誓日地說,你喜歡的人是我嗎?」
他默然良久,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9-
所幸這場婚事辦得不算大,鬼谷的人也還不知道。
不然我覺得自己會被笑死。
第二日,我便像沒發生這回事一般,又神清氣爽地出了府。
所過之處,偶爾也會聽到有人在低聲地罵蕭易。
無非是說他空有其表、不負責任一類的話。
出乎意料的是,我纔剛出府,便又收到一張手帕。
依舊是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我來了。」
我再抬眸,就看到陸輕衣騎在馬上,紫衣瀲灩,風骨卓然,正垂目望向我:「別看帕子了,看我,我來了。」
他來得倒快,竟然跟提前備好讓人送來的帕子一同到了。
我失笑,覺得他真是好輕狂的一個人。
聽聞他之所以被稱作輕衣侯,便是因爲他名爲輕衣。
西陵陛下疼他,爲給他封侯想了很多稱號,他卻沒一個看得上的,只是說:「這些太俗,就輕衣吧。」
我又想起那本書來。
卻發現那上面好像沒怎麼提到他。
只說他銀錢無數,喜好四處遊玩。
大概也因爲他同楚琳琅沒什麼糾葛吧。
陸輕衣來得很明目張膽,絲毫不覺得身爲西陵人,明晃晃地出現在京都有什麼問題。
陛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五皇子也權當沒看到,便任由他在京都橫行。
他日日都來尋我,讓我帶他去街上逛。
我沒時間。
他便用銀子買。
一個時辰萬兩銀子。
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揮金如土,豪氣得很。
這錢傻子纔不賺。
我問他:「我們又不熟,你爲何要給我帕子?」
他挑了挑眉,有些漫不經心:「看你順眼。」
我撇了撇嘴,有些不信。
再順眼,也不至於擺出一副迫不及待要見我的姿態吧。
我喜歡看戲,一邊拿着他的銀子,一邊讓他陪着我做自己喜歡的事。
一時間,他好像纔是那個被僱傭差遣的人。
他斜倚在座上喊我,聲音有些慵懶:「紀雲意,斟茶。」
這麼久以來,他是第一個會這樣喚我的人。
別人都只叫我阿意。
很長時間裏,我都忘了自己還有這樣好聽的一個名字。
我隨意地應了一聲,然後盯着臺上的戲子,也沒看茶盞,直接就要往杯子裏倒。
陸輕衣輕嘆一聲,按住我的手:「好了,我的大小姐,我自己來。」
我聽到這個稱呼,怔了一下,然後點頭:「行。」
看完戲,下樓的時候,我只顧着跟陸輕衣說話,一不留神撞上了個人。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陸輕衣往後扯了一下,帶到他身邊:「嘖,你慢些,撞壞別人就算了,把自己磕傷了可怎麼好?」
我正想同他分辯,就聽到有人叫我:「阿意。」
這道聲音太熟悉了。
我看向對面的蕭易,眸子瞬間便冷了下來。
要開口的那句道歉也不用說了。
那天以後,我們其實還見過一面。
他在當日夜裏闖進了我的房間,然後沉默地站在我的面前,顯得很頹然:「你都看到了。」
我說:「是啊,畫得還不錯。」
他像是沒聽到想聽的話,執拗地站在原地不肯走。
我悟了,於是又說:「詩也還行。」Ṱū́₊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冷了臉,然後問他:「你還要臉不要?誇也誇夠了,別逼我扇你。」
他終於明白了。
我一朝醒悟,對他再沒有一絲情愫。
然後他離開了。
我也沒再幫楚琳琅跑過腿,一門心思要掙陸輕衣的銀子。
卻沒想到,今日出門竟又撞上了。
蕭易是一個人來的。
他頭一次用這樣不知所措的目光看着我,然後開口:「我……我來辦點事。」
我嗯了一聲,扯陸輕衣的袖子:「走吧。」
蕭易卻突兀地開了口:「阿意,你等等,這附近就是芙蓉酥,我去買來給你喫。」
我的心突然密密麻麻地疼了一下。
有些心疼以前的自己。
陸輕衣的神色沉下來:「芙蓉酥有什麼好喫的,本侯給你買金子做的糕點,要不要?」
我被逗笑:「要。」
他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那還不快走?」
我說「好」,然後當着蕭易的面跟陸輕衣一同下了樓。
側身而過時,我看到他放在一旁惴惴不安的手,覺得有些好笑。
怎麼了?
是沒有我做藉口,沒機會靠近楚琳琅了嗎?

-10-
楚琳琅打趣我:「其實我瞧着,這輕衣侯倒不錯,也寵你,你當初悔了蕭易的婚,或許是個正確的選擇。」
我喃喃:「寵?」
她一邊梳着頭髮一邊同我分析。
「是啊,你還不知道吧?他今日託人來問我,你的身契在哪裏。」
這樣的問題,蕭易可從沒問過。
我失笑:「那姑娘怎麼說的?」
楚琳琅回我:「我自然是實話實說,說你並沒有身契,你不是什麼丫鬟,是我妹妹。」
我被這句「妹妹」戳中心房,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了靠:「姑娘。」
是啊。
當初我險些被人毒死,是她救了我。
她待我,恩深似海。
沒多久,五皇子終於入主東宮,成了太子。
我在書裏也看到過的。
楚琳琅會一路平順,當太子妃,再成爲皇后,榮華加身,鳳儀天下。
她會得到一切她想要的。
因爲她是楚琳琅啊。
驕傲又厲害的楚琳琅。
他們的大婚之日也來得很快。
我爲楚琳琅穿上了嫁衣,然後送她出嫁。
太子府上,卻有人對楚琳琅提出異議,說她儀容不堪,不能爲妃。
然後楚琳琅掀了蓋頭。
不復從前的普通,是一張絕美傾城的面容。
很快又有人認出來。
這是傳聞中的鬼谷谷主、醫聖傳人。
可醫死人,肉白骨。
於是有人說:「難怪,她那日能讓老首輔醒來。」
「原來她就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被世人尋了多時的醫聖傳人,這樣一來,一切便說得通了。」
「這樣的女子都不堪爲妃,那天下間,再沒什麼女子配了。」
這些我早在書上看到過,也不怎麼意外,只是覺得,她確實配得上。
所有人驚豔的目光都放在了楚琳琅的身上。
可這些目光裏,卻沒有蕭易的。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目光有些怔愣。
我淡淡地移開視線,然後聽到身側的陸輕衣問我:「今晚想喫什麼?」
我想了想:「今日高興,想飲香雲樓的羅浮春。」
他點頭:「行,我讓人去準備。」
蕭易的眼神黯淡下來,很快又側過頭,沒再看我。

-11-
我沒跟着楚琳琅去東宮,而是準備回鬼谷。
那裏有很多我認識的人。
我在陸輕衣那裏賺夠了銀子,然後都留給了楚琳琅,告訴她:「這是我給你的嫁妝。」
她領了這份心,盡數收下,然後戲謔問我:「輕衣侯若知道賄賂你的銀子最後都到了我這裏,不會氣得跳腳吧?」
我想起陸輕衣一擲萬金的模樣,搖了搖頭,然後說:「不會。」
陸輕衣沒了用途,我也就沒再管他,直接騎了匹馬就往鬼谷去。
他這次卻是真的被氣得跳腳了,一路馬不停蹄地追上我,然後問我:「紀雲意,你這是什麼意思?卸磨殺驢?」
我想了想,認真地點頭:「好像是的。」
他咬牙切齒:「那我不管,從今日起,我要當你鬼谷的座上賓。」
我掀了掀眼皮,看向他腰間的荷包。
「可以啊。」
「不過我們這養一個人很貴,一頓飯一千兩,一間屋子就更……」
他捂住我的嘴,然後頗有些氣急地應下來:「行,我知道了,一日萬兩,我付,傾家蕩產也付。」
我看着他,撲哧一聲笑了。
他這副樣子,倒像在跟女子提親,然後不耐煩地全都應下來,說:「行,只要能娶你,我出,傾家蕩產這銀子都得出。」

-12-
就這麼過了一年半。
有消息被太子府的人帶了過來。
楚琳琅要生了。
我高興極了,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讓人準備馬匹:「我要回京都一趟。」
陸輕衣在旁邊幽幽地看着,有些不大樂意:「你不是討厭他嗎?」
我問:「誰?」
他吞吞吐吐了好半晌,纔回我:「蕭易。」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我是回去見楚琳琅,又不是尋蕭易。
陸輕衣抬眸,抿了口茶:「哦,你不知道嗎?這次太子府來捎口信的人是他。」
我的興致頓時被澆滅了一半。
好晦氣。
果然,這話落下沒多久,就有人來找我:「意姑娘,那位太子府來的大人說要見你。」
我悶悶地應聲:「不見,讓他滾。」
門外的人爲難起來:「可那人說了,他有要緊的事同你說,請你務必見上一見。」
我隨意應付道:「那這樣,你去把今日給旺財準備的喫食端給他,他若是喫了,我就去見他。」
旺財,是我身邊養的一條狗。
其實旺財喫得也不錯。
可蕭易這人有些心高氣傲,必然不會喫狗喫的東西。
陸輕衣笑得有些停不下來,看起來很高興。
我有些無語:「再笑,等會臉抽筋了我可不管你。」
陸輕衣眨了眨眸,唔了一聲:「行,聽我們意意的,不笑了。」
他這人……
我可沒忘了,第一次見面,他喊我「小丫頭」呢。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蕭易喫了那碗飯。
不得不說,我很震驚。
這麼一來,還真是挺想見見他的。
不爲別的,就是想看看剛喫完旺財午飯的蕭易,臉有沒有漲成豬肝色。

-13-
我邁步進來的時候,蕭易的手上正端着一杯茶,他神色很冷淡,英俊的面容半遮半掩,似乎在看杯壁上的花紋。
我笑他:「方纔給你的喫食,滋味還不錯吧?」
他不置可否,放下手中的青花瓷盞,然後對我說:「阿意,我來接你回去了。」
我沒笑話到他,得不到想象中的趣味,有些意興闌珊:「不用你接,我本來就是要回去的。」
他沉眉:「阿意,你當初問我,敢不敢指天誓日地說一句喜歡你,我現在有答案了。」
我的目光淡淡地掃向他,覺得眼前這一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這就是你要同我說的事?」
他點頭,很堅決:「是。」
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我早就不想聽了。
蕭易嘛,果然是個賤骨頭,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他又想起什麼來,指了指一旁的茶盞:「這是陸輕衣送你的吧?」
我看了會,暗暗地想: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竟然把這個給蕭易用!
真是糟蹋了。
不過這確實是陸輕衣送我的。
據說全天下只有這一個,很是珍貴,他砸了不少銀子纔到手的。
他笑了一下,看着我:「我都聽說了,這一年多來,陸輕衣一直陪在你身旁,可他身份尊貴,來日遲早要配西陵的貴女,他不會娶你的,你跟我走吧,我來之前已經同太子說好了,等回去以後,我便另立門戶,然後迎你過門。」
我恨不得一腳把蕭易踹飛。
他憑什麼來指摘我的事?
我冷笑:「誰跟你說我要跟陸輕衣在一起了?我不過覺得他很有意思,解個悶罷了。」
這話說完,空氣靜默一瞬,蕭易啞了聲。
我這才提步往外走:「你最好早點滾,不然我讓人來攆你。」
蕭易還算是個識趣的人,沒等我讓人趕他,便離開了鬼谷。
可陸輕衣這傢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不過我也沒什麼空管他,一門心思要回京都看看楚琳琅。
可回京的路上卻遇上了叛軍。
是前太子手底下的人。
他們認出了我,知道我同楚琳琅情誼深厚,便想抓住我,也好多一重保障。
我跟陸輕衣被堵在山林處,他引走了大半的人,可雙拳難敵四手,我很快便落了下風。
緊要關頭,是蕭易推開了我,然後拔劍殺了那些人。
可他卻生生受了一刀,右側的胳膊斷了。
我看着觸目驚心的紅色,說不清心裏究竟是什麼滋味。
陸輕衣回來以後看到這一幕,也沉默了很久。
我看着蕭易,卻沒管他的傷,只說:「從今往後,你不欠我的了。」
他面色全失,沒了前幾日見面時候的淡定從容,看了我跟陸輕衣很久,才顫抖着脣點頭說「好」。
聽到這句「好」,我轉身就走。
陸輕衣跟上來,試探開口:「不管他了?他傷得好像有些重。」
我搖搖頭,覺得他口是心非:「你想管的話就自己去吧。」
他自然沒有這樣的好心,哦了一聲,便再也沒提過類似的話了。
我緊趕慢趕,到京都的那一日正好趕上楚琳琅臨盆。
太子急得眼角都泛紅了,在門外連連踱步。
書上說了,她這一胎會很順利地產下個男孩。
我本來不怎麼擔心的,看他這樣,也莫名開始焦躁起來。
不過好在,一切確實很順利。
楚琳琅生下了皇長孫,取名燁。

-14-
我又在京都逗留了很久,這才準備離開。
陸輕衣拉着繮繩問我:「回鬼谷?」
我搖了搖頭ťŭ̀⁶:「不是。」
他沉默片刻,挑眉:「那你說,去哪,本侯都奉陪。」
我在日色下仰頭問他:「我那日同蕭易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
他的眉心深鎖,許久,才嗯了一聲。
「我只是覺得你有些意思而已,我們本就是萍水相逢,搭夥玩樂罷了,現在我想到處走走,你也別跟着了,我們該散了。」
他嗤笑,緊緊地盯着我:「紀雲意,這麼多天了,我都快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你幹嘛又舊事重提?」
我沉默下來,沒回他。
他輕輕嘆了一聲:「你只是不信我罷了。」
「你覺得我跟在你身邊只是一時興起,又或者認爲我別有所圖,對嗎?」
我抿脣,莞爾,也沒避諱:「對啊。」
他側眸,神色有些風輕雲淡:「可我早見過你。」
「什麼時候,在哪裏?」
他說:「跟西陵使者來這裏的前三日,在夢裏。」
「我看着你從青蔥少女到年華老去,後半生所託非人,鬱鬱而終,我知道你的名字、你的樣貌,沒有不來見你一面的道理。」
我的心猛地一跳,看着他俊雅無雙的臉。
驀然間想起這一年多來同他發生的種種,也想起那日同蕭易的大婚。
按書裏說的,那幅畫其實並沒有被我看到,而是被放在了暗格裏。
若不是看到那幅畫,我或許不會知曉一切。
所以我問他:「那幅畫?」
他目光清亮,絲毫不覺得哪裏有問題:「我找出來的。」
他知道我在那個時候會去蕭易的屋裏。
所以早就把畫找了出來,只待我發現。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上了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Ŧű₌那你爲何不早說?」
這樣的陪伴,我如何會不心動呢?
只是跟以前比起來,到底要謹慎了很多。
所以不肯輕言,不願交心。
他有些委屈:「這聽起來實在有些荒謬,我怕你不信。」
我揚鞭,輕笑一聲,策馬往前疾馳,裙裳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度:「陸輕衣,你追上我,我就信你。」
後來槐松正翠,冠蓋如林,我見迴文萬字,山水重重,卻再沒聽到過蕭易的消息。
作者:別來春半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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