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週年紀念日正好在老公發薪當天。
我滿心歡喜地等着迎接禮物。
其實前幾天,我就無意中翻到他的購物車了。
——是一條 2000 塊的吊墜。
有了孩子後手頭緊巴,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送過我這麼貴的禮物了。
紀念日當天,我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準備演繹「驚喜」。
然後,我得到了我真正的禮物。
——一捧西蘭花。
見我失望的眼神,老公不悅地擰起眉。
「你不會嫌差吧?這多實用。」
兒子也教訓我:「是啊媽媽,這纔是家庭主婦該有的禮物!」
我笑了。
然後離婚了,沒要孩子。
-1-
張志遠就勢往沙發上一躺,踢了鞋子問我飯做好沒。
面對這習以爲常的畫面,我突然沒忍住說了一句:
「我也喜歡那個吊墜。」
一週前我用他的手機給兒子樂樂囤課外書,無意中看到了訂單。
這一款剛好是我前段時間收藏的。
看到訂單的那一瞬間,除了感動張志遠的細心之外,我都已經想好什麼場合戴出去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將近 2000 的項鍊居然是給客戶的。
而我的 8 週年紀念禮物居然只是一朵只能喫進肚子的西蘭花!
我越想越覺得委屈。
他卻絲毫沒有感應到我的情緒變化。
扣下手機很嚴肅地告誡我。
「陸雲,我說過多少次?夫妻之間也應該相互尊重隱私吧,誰準你看我手機記錄的?」
「你喜歡就自己去買啊!我每個月一半的工資都在你那兒,難不成等着我去給你買?」
他這一番話無疑給了我當ŧű̂ₖ頭一棒。
憤怒感席捲了全身。
每個月工資給我一半好像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就連外人都覺得他是一個顧家的好男人。
可是呢?這個月我連水果都沒敢買第二次。
三個蘋果的錢夠家裏一天的飯菜,樂樂的興趣班又要續費。
我絕望地看着他。
「我哪有錢買?物業費都欠三個月了。」
他一下來了火,從沙發上彈起來。
「我一半的錢都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
「知不知道我賺錢養家有多難?你每天在家裏就帶個孩子享福,錢不比我剩的多嗎?怎麼可能買個吊墜都沒錢?」
他那雙憤怒的眼睛裏倒映出我的不修邊幅。
有些鬱結已久的話,在我心裏化成了一團火焰。
我一一攤開跟他說一個月 4000 都用在了哪兒。
「樂樂兩個興趣班 1580,伙食費 1500,水電加起來算 150,每個月牛奶要 150,生病一次起碼 500……」
算到最後,永遠都是入不敷出。
尤其從懷孕到樂樂兩歲,我一直都是拿自己的存款在補貼奶粉。
最窮的時候,張志遠一個月只給我 2000。
可在他眼裏,好像給了我家財萬貫。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
不知是心虛還是惱火。
穿上鞋就往外走。
「老子每天上班已經夠累了,回來還要聽你抱怨沒錢。」
「你要嫌我窮,那就去找別的男人啊!看他們一個月能給你多少!」
出門前,他從兜裏掏出那枚吊墜晃在我眼前。
「看清楚了,這種東西送給有價值的人才叫禮物,你一個家庭主婦,也配這些嗎?」
在房間睡覺的樂樂被吵醒跑出來。
看着張志遠背影,也化成了扎向我的一根刺。
「都怪你又惹爸爸生氣!爸爸今晚本來要陪我玩遊戲的!」
他把自己鎖回房間,怎麼勸都不出來喫飯。
我收拾完廚房,就看見樂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在客廳用水彩筆畫的到處都是痕跡。
他衝我撇下一個鬼臉。
「誰讓你把爸爸氣走的?」
我疲憊到連訓他的心情都沒有。
打開手機,正好刷到昔日好友的朋友圈。
三人成行在大草原度假。
眼淚不自覺掉下來。
腳邊是一地的玩具。
像是畫地爲牢,把我牢牢禁錮住。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過得一片狼藉。
-2-
張志遠一晚上都沒回來。
樂樂半夜發起了高燒。
掛號打針,前後折騰了四小時。
我望着餘額不足,張志遠打不通的電話。
只能先把樂樂接回家。
好不容易有機會小憩一下,門鈴突然作響。
打扮精緻,穿着高跟鞋的女人好奇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張志遠家的保姆對吧?」
「麻煩把這條吊墜轉交給他,告訴他以後不要再給我送這些廉價東西了,我看不上他,他老約我出來喫飯也很煩。」
眼熟的吊墜又出現在我面前。
我認出來,女人的那件外套要三萬。
月入 8000 的張志遠怎麼可能是別人的菜?
我自嘲地接過吊墜。
女人轉身要走時,我突然對着她喊了一句——
「我是張志遠的老婆。」
她詫異地看着我。
半晌,才帶着同情向我解釋:
「他從來沒跟我提起過自己已婚,只說家裏有個保姆。」
握着吊墜的手再一次拽緊。
他可能忘了,一開始我也是前途無量的高材生。
……
女人走後,張志遠再一次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只能去找婆婆要錢。
不多時,張志遠趕來了醫院。
他身上帶着隔夜酒氣和菸草味。
把好不容易找個機會打盹的我從座位上拽起來。
「睡什麼睡?就知道睡覺,一天天怎麼這麼懶?要不是你沒看好樂樂,怎麼可能又住院?」
面對他這無端的指責。
我疲憊到連解釋的慾望都沒有。
我攤開手心,那枚吊墜還帶着我的體溫。
「你的客戶讓我轉告你,她看不上這種廉價東西。」
張志遠的瞳孔猛然收緊。
他不敢置信地接過吊墜。
「你跟蹤我?」
我只覺得失望透頂。
他夜不歸宿,把住址都告訴了人家,第一反應卻是我跟蹤。
我指了指病牀上的樂樂。
「你一晚上不回來,難道也不關心一下兒子嗎?」
他目光來回流轉。
最終泛起一抹冷笑。
「好啊,你就是故意讓兒子生病找我要錢吧?」
「陸雲,惡不噁心啊?就爲了這一枚吊墜,這麼大費周章?」
我腦子嗡嗡作響。
認識十二年的男人已經陌生無比。
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張志遠,天底下有哪個當母親的會願意讓自己兒子受罪?」
他不屑地冷哼。
「你要是真爲兒子好,怎麼可能會讓他住院?」
「老子一天到晚在外面累死累活,你連個孩子都帶不好。」
「我告訴你,別想用兒子的醫療費坑我去買吊墜,你壓根不配!」
他轉頭就接了一個電話。
語氣裏滿是欣喜和溫柔。
「好,我馬上就過來。」
他臉上的激動已經許久未讓我看見。
掛斷電話後,他判若兩人。
丟下一句讓我好好照顧兒子就走了。
不多時,朋友突然給我發來一張照片。
張志遠和一個年輕女孩在酒吧舉止親密。
我對這女孩有印象。
張志遠外派時,合作公司認識的。
上一次,剛好被我抓到情人節轉賬。
大吵一架後,他信誓旦旦地說已經刪了好友。
明天剛剛打電話的人是她啊……
心裏的酸澀讓我痛到窒息。
朋友問我。
「這是你老公嗎?」
我快速敲下了鍵盤。
「準前夫。」
-3-
……
樂樂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張志遠。
我拗不過他,撥打了電話。
張志遠應該和那個女孩相聊甚歡,接都沒接。
樂樂對我很不滿。
「媽媽,你太沒用了。」
張志遠在大學裏跟我表白時,手都一直在抖。
我是老師眼中最有保研資格的驕傲學生。
他說,擔心自己配不上我。
我爲了和他有一個家,放棄了保研資格。
結婚生子,好像每一步都在我們計劃當中。
但現實的殘酷早就磨滅了愛情。
他嫌我身材走樣,嫌我沒有經濟來源,嫌我在家混喫等死。
孩子就是大人的鏡子。
所以樂樂也會揚起天真的臉,用最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我沒用。
這一刻,我想好了孩子撫養權給誰。
大概是許久都和外界沒有過多接觸。
我和朋友陳欣怡相聊甚歡。
提起我對她的羨慕,她突然問我要不要來酒吧工作。
「店是我開的,剛好還缺一名調酒師,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我沒有過多猶豫,直接答應下來。
婆婆被叫來的時候,心不甘情不願。
她得知我要去找工作,更是立即炸了毛。
手指都快戳到了我眼睛。
「找什麼工作?你兒子現在正住院呢!你這個當媽的怎麼這麼狠心啊?」
「我兒子真是瞎了眼了,娶了你這樣一個能折騰的女人!一點都不讓她省心啊!」
「每個月給你這麼多錢,全是肉包子打狗。我真是造孽啊……」
她的咒罵很快就被拋在了身後。
到酒吧後,張欣怡衝我努努嘴。
「你準前夫已經走了,消費 886。」
我看着一杯酒就可以抵家裏半個月開銷的賬單,啞然失笑。
張欣怡拍了拍我的肩膀。
「沒事,從頭開始也不晚。」
我點點頭。
不過是走了 8 年的彎路而已。
張志遠打來電話,這一次換我沒接。
等回家,已經到了深夜。
客廳燈火通明,看樣子已經做足了圍剿我的準備。
-4-
婆婆率先尖叫。
「你看看你這媳婦,大半夜的纔回來,誰知道去外面鬼混什麼了!」
張志遠怒不可遏地看向我,眼裏全是陰狠。
我不等他開口,便把照片甩了出來。
「自己心臟就看什麼都是髒的,在外面玩挺痛快吧?」
「你他媽真跟蹤老子?」
他一拳捶在桌上,臉都在用力。
我好奇他的腦回路。
真是把我當成太閒的人了。
你緩緩坐進沙發,滿不在乎回應。
「別人發我的,我對跟蹤你沒興趣。」
他有那麼一瞬間晃神,下意識摸了摸鼻尖,語氣緩和下來。
「這是我合作的同事,她心情不好,剛好路過,我們公司,就請她喝一杯,以後也好開展業務來往。」
我抬起眼皮,好笑地聽着這千篇一律的謊話。
「反正你對誰都是合作業務關係。」
我嘲諷了一句,他聽出來弦外之音,皺起眉頭。
「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聳聳肩,內心一片平靜。
「離婚。」
這兩個字淡淡的從我口中吐出。
全場都安靜了。
張志遠眉頭擰得更緊,像是沒聽清一般。
「你說什麼?」
「我說離婚。」
「離婚以後你想和誰談業務就和誰談業務,也不用再分一半的工資給我。」
我直勾勾望着他。
他眼裏的慌亂一閃而過。
馬上就變成了不屑和嘲諷。
「說到底還是爲了錢唄。」
「我以後每個月給你多加 1000 行了吧?你想買什麼就自己去買!」
我阻止了他要給我轉賬的動作。
「3000 塊錢可是泡不到女孩的。」
他勃然大怒,直接把我從沙發上拎了起來。
眼睛好像在噴火。
「你到底有完沒完?不就是一個破吊墜嗎?我下個月買給你行了吧?」
「你不上班,不知道我在外面的辛苦,就不要亂說話!我做的一切不都是爲了這個家好?」
他胸口劇烈起伏。
有些話說多了,把他自己都給繞進去了。
我沒說話,一直盯着他那張因爲心虛而憤怒的臉。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
他最先敗下陣,鬆開手,視線也挪開了。
婆婆在旁邊着急地勸和。
我整理好自己的着裝。
告訴他我的決定。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這個婚我離定了。」
大概是我的忤逆觸犯到了他脆弱的自尊。
他憋着一股火打開大門。
「你要離婚,現在就滾出我家ṱṻₐ!」
「兒子你也別想再見!」
我沉默了幾秒,走到玄關處,很認真表示樂樂的撫養權給他。
他更加是詫異,臉都有些泛白。
「你怎麼可能捨得兒子?」
我沒有再回應,整個人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身後馬上傳來氣急敗壞的吼叫。
「到時候沒錢了,別舔着臉回來求我!」
-5-
我厚着臉皮住進了酒吧的後廚。
小小的空間,足夠擁有個人時間,我已經很滿足了。
調酒也學得越來越好。
三天後,張欣怡已經能讓我獨自接客。
張志遠的消息也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界面。
他說樂樂吵着要喫我做的飯。
物業催他交費,家裏的食物也不新鮮了。
在那些清一色的綠色聊天框中,白色終於多了起來。
可惜,全是對我的壓榨。
我一句話都沒回。
大概是忍不住了,他打來了電話。
沒有什麼噓寒問暖。
也沒有憤怒的叫罵。
他好像很疲憊,嗓子啞啞的。
「我們領導想喫你去年做的那個燻臘腸,你這兩天搞點過來。」
我怔了一下,平靜地反問: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在離婚?」
他像是觸發了關鍵詞,聲音一下就火了。
「你聽不出來我這是在給你臺階下?你好好回來道個歉,我不計較你之前這些。」
我也被逗樂了。
他好像還是認爲自己掌握了一切主動權。
高高在上,狂妄自大。
「你能計較我什麼?」
「是我計較你不給家裏用錢,不管兒子死活,還要在外面曖昧不清。」
電話那頭氣急敗壞。
「我說了我沒有!你非要我天天守在家裏跟你一樣混喫等死才安心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沒有錢能堅持多久……」
我掐斷了他的怒吼。
一轉頭,就和張志遠對上視線。
-6-
他身邊還是之前那個女孩。
熟練地找我點上次的口味。
我笑着應下來。
不同的酒液在玻璃杯碰撞。
張志遠終於忍不住了。
「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頭也不抬地回答。
「看不到我在工作嗎?」
酒杯突然就被掀翻。
液體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張志遠的聲音吸引了其他顧客。
他不顧一切的就要來拽我。
「你一個家庭主婦在酒吧上什麼班?丟不丟臉啊?」
女孩看向他的眼神複雜。
「你們倆認識?」
我笑着替他作答。
「就是我準前夫,還在離婚當中。」
不等女孩驚訝,我又指着她脖子上那塊吊墜解釋。
「你這塊吊墜是他之前送給另外一個客戶的,對方沒看上還回來了。」
這下,輪到張志遠震驚了。
他倉促的想要解釋什麼,女孩一把打斷他。
用力扯下項鍊甩到他臉上。
「你騙我說你單身!死渣男。」
周圍響起了口哨聲。
張志遠想去追,又頓住腳步回頭看我。
猶豫再三,他還是返回。
已經碎了一個角的吊墜被送給我。
「這下你滿意了吧?」
我冷眼看了他一下,揚手把吊墜摔成兩半。
「我這兒可不是垃圾桶。」
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有人在大聲嘲諷。
「完犢子了,泡妞被老婆抓現行。」
男人們爽朗的笑聲激得張志遠身形不穩。
他惱羞成怒地抓住我手腕。
「跟我回去!」
我杵在原地沒動。
「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讓我再也不要回你家?」
張欣怡也出來護着我。
「她在我這兒有地住。」
張志遠臉色漲得通紅。
他額頭青筋暴起。
「誰讓你在酒吧這種爛地方工作的?傳出去不怕被人笑話啊!」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搶我手上的酒瓶。
「你一個當媽的人了,看看現在自己什麼德行!哪個男人還敢要你啊?」
我憋着笑看他。
「那看樣子你挺爛的,總是帶女生來酒吧。」
他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反駁不出一句話。
張欣怡叫來保安趕人。
「既然嫌棄我酒爛,那就別待在這兒礙眼。」
被保安架住的張志遠急了眼。
他連忙低聲向我求和。
「我和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跟我回去,我可以慢慢解釋。」
我什麼都沒回應。
保安很快就把他拖了出去。
-7-
我手機的電話和消息開始多起來。
我嫌煩,把張志遠拉進了黑名單。
他不斷騷擾,再三要求要好好談一下。
考慮到他知道我上班的地點,我還是答應了。
他租了一輛車,樂樂在裏面很激動。
「反正你快要生日了,剛好樂樂想要燒烤,我帶你和朋友一起聚聚。」
「哦,原來我的生日是來給你們許願的。」
我扒拉着車門,似笑非笑。
張志遠臉一下就沉下來。
他推着我上車。
「兒子還在這兒,你別掃興。」
一路上父子倆興致很高。
自然也就沒注意到,村裏小路顛簸讓我頭暈。
到地點,張志遠熱情地和他朋友招呼。
樂樂你跳下去車和同齡孩子玩起來。
有人感慨。
「還是張哥一家幸福,什麼活動都不忘帶上自己老婆。」
「我們可學不來他,每個月工資還上交,一個人養全家,厲害着呢。」
張志遠一臉洋洋得意地朝我投來目光。
我突然明白了這次前來的目的。
和朋友敘舊,享受親子時光。
順帶還讓我明白身在福中。
有人招呼我過去串烤串。
但無人在意我精神萎靡。
我走到張志遠身邊,自顧自端起橙汁喝。
他正在興頭上,笑着催我趕緊過去幫忙。
「你不去跟她們敘舊嗎?都在忙,你也去做點貢獻。」
他每次帶我和朋友的聚會,都是我在付出。
給他們做飯,替他們佈置場合。
看似處處都帶上我,實際只是拉了一個免費苦力。
所以一切在他們眼裏都是理所當然。
我休息好,放下飲料,淡淡開口。
「張志遠,今天我跟你過來是談離婚的事,不是當苦力的。」
-8-
所有人都驚訝住了。
張志遠猛然起身,把我拖到旁邊責備。
「你說話也要分場合吧?非要破壞這種和諧氛圍嗎?」
我用力掙脫開他。
「你覺得和諧是因爲你是既得利益者!什麼事都不用幹,等着喫喝玩樂,有的是人恭維。」
「要是讓你去準備一切,事後又要收拾小孩鬧的一地雞毛,還覺得和諧嗎?」
他眉宇間生出了深深的煩躁。
他看向樂樂用水槍撲滅剛燃起的炭火方向,滿眼動容。
「你看看你兒子多活潑呀!」
「一家三口在一起,開開心心出來玩不好嗎?非要鬧情緒幹什麼?」
「我媽年紀大了,帶不住樂樂,最近幾天覺都沒睡好,你回來吧,我說過以後每個月給你多加 1000 塊錢。」
下一秒,我就看見樂樂把準備好的青菜全部打翻在地。
跟在他屁股後面收拾的噩夢在腦海裏打架。
張志遠給他穿了一件白衣服。
燒烤是最容易弄髒的場合。
我甚至不確定,這件新買的棉衣會不會報銷。
一聯想,就彷彿看見了找張志遠要錢買衣服後,他的嫌棄。
我是真累了。
「衣服不是你洗,孩子不是你帶,每個月 4000 塊錢就有人收拾好一切,還要維持家庭開銷,而你只需要上班,就可以獲得他人尊重,獲得社會地位,還能有 4000 塊錢的可支配收入,當然覺得開心。」
「要是真幸福,怎麼你親媽都堅持不了幾天?」
他有一種謊言被拆穿的窘迫,喉嚨發出了忍氣的低吼。
吵鬧聲越來越大,我心煩意亂的推開他。
「我今天就是跟你來確定離婚的,孩子歸你,我不會搶,你不要再騷擾我就行。」
我臉上的冰冷好像刺痛了他。
他本來帶着怒意的臉緩和下來。
他低着嗓音問我是不是因爲那枚吊墜。
「你放心,等下個月發工資了,我一定給你再買一個。」
無名的火在我體內翻滾。
他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認爲是我爲一點小事斤斤計較!
我突然間有些破防,聲音也提高了一度。
「你還沒認清楚,我們之間根本就不是一個破吊墜可以解決的問題嗎?」
「你從來不理解ţũ̂⁼我的困境,也從來不會把我的苦難當成一回事。」
「你就像一個ťų⁰巨嬰,心安理得地享受我一切付出,然後還嫌棄我不能讓你一切滿意。」
「我已經受夠了你把我當成免費保姆,自己卻拿着錢在外面勾三搭四,到頭來我連一句尊重都得不到!」
「張志遠,如果不是因爲和你結婚生子,我現在也是名校碩士畢業生,前途也一片光明,你憑什麼看不起我?沒有我,你真以爲這個家可以支撐得下去?你那點破工資連別人一個包都夠不上!」
他的朋友都把目光投向我這邊。
張志遠的臉和猴子屁股一樣。
在旁人眼裏,他是最顧家的男人。
可今天,我一點點撕掉了他的虛僞面具。
他其實比那些暴露在罵聲當中的男人更噁心。
什麼都做了,卻又能獲得一片讚賞。
他急了眼,瘋狂拉住我,示意別再說下去。
我點頭:「那把車鑰匙給我,我現在回去,你到時候和他們擠一擠。」
有朋友跳出來勸我先冷靜冷靜,留下來一起好好喫飯。
我一言不發,手伸在半空也沒縮回。
張志遠笑的比哭還難看。
「你別讓我在這麼多人面前下不來臺。」
我好像找到了報復的快感。
他又什麼時候給過我面子?
燒烤攤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樂樂不知道怎麼把點燃的炭火夾出來,引燃了附近的一片野草。
大家慌忙跑去接水滅火。
張志遠的脾氣終於得到地方發泄。
他暴躁地吼樂樂爲什麼要玩火。
五歲的小孩立馬哭得震天響,和身邊的雜鬧聲相得益彰。
我瞭然一笑。
「現在怎麼不說幸福呢?」
-9-
回去以後,我就找張欣怡預支工資請了律師。
張志遠終於意識到,我說離婚不是鬧着玩。
他開始咒罵,都是酒吧帶壞了我。
我只是感慨,他心知肚明酒吧不是個好地方,卻依舊成了熟悉的社交場合。
他想來酒吧鬧事,保安卻把他攔得死死的。
他連門都進不了。
我不願意再跟他有任何接觸,全權委託了律師去談離婚協議。
沒過幾天,酒吧和我一起出名了。
酒吧在當地的評分一直很高,有很多常客。
所以張志遠大肆控訴我在酒吧學壞,拋夫棄子後,在網上很快就有了熱度。
「兒子還在讀幼兒園,天天哭着要媽媽。」
樂樂被他養得很差。
衣服也都是髒兮兮的。
嚎啕的哭聲引發了衆多網友同情。
「哪有這樣當媽的?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管不顧?一把年紀了還去酒吧玩這麼花。」
「聽說這男的每個月一半工資都上交了,女的又沒上班。說不定是在酒吧偷情呢。」
在張志遠的引導下,網友對我進行了最惡毒的揣測。
外界的流言蜚語越來越多,我不能讓它影響到酒吧生意。
藉着這波流量,我公開開直播和張志遠連線。
大家都在期待,我們倆之間上演一場撕逼戰。
張志遠卻猶豫了。
他靠着律師聯繫上我,說家醜不可外揚,要求我早點回家結束這場爭論。
我才反應過來,對他而言,我的名聲無關緊要。
他的事才關乎家裏名譽。
我自然是沒有同意。
他如果不接受連麥請求,肯定會落下話柄。
所以當天,他率先把哭着叫媽媽的樂樂放進了鏡頭內。
網友被哭聲鬧得揪心起來,給我發來的彈幕更是不堪入目。
不多時,直播間就被封了。
因爲未成年不能進入直播間。
張志遠只顧着圍剿我,根本沒顧及孩子身心健康。
再次上線後,他眼眶紅紅的,倒像是受了一副大委屈樣子。
我提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樂樂是對青黴素還是頭孢過敏?」
他下意識愣住了。
目光閃爍後,開始含糊其辭。
他說,是我負責帶小孩。
但連關乎孩子性命的最基本常識都不知道,他又怎麼算一個合格父親?
直播間的罵聲少了一些。
他茫然地替自己辯解。
「我是想挽回我們兩個的關係,你不要扯上孩子。」
「好。」
我點點頭,答應了他,轉而拋出一個關於我自身的問題。
「你知道我這半年來睡前喫的是什麼藥嗎?」
他再一次愣ŧŭ̀₌住了。
透過他不斷轉動的迷茫眼球,完全可以看出他壓根不知道我有喫過藥。
他舔了舔嘴脣,不安地試探。
「你這是在詐我,你身體一直很健康。」
我苦笑一下,掏出了一瓶治焦慮症的藥丸。
樂樂馬上就要升小學。
開支越來越多,張志遠卻被我抓包在外面給別的女人亂花錢。
好幾次爲了孩子,我都忍下了和他的爭吵。
深夜裏輾轉反側睡不着,第二天卻還是要掰着餘額算計買什麼菜合適。
焦慮症越來越嚴重,他卻視若無睹。
又或者他根本不想關心這些對自己毫無意義的事。
人人都說他顧家,可到底顧了什麼,只有他自己清楚。
直播間的網友開始倒戈,張志遠慌了神,連忙把責任往我身上推。
「我每天上班那麼忙,你不跟我講這些事,我怎麼可能知道?」
我自嘲地勾起脣角。
「對啊,你上班忙,不管我跟你講什麼,你都只有責怪我在家享福還不知足。」
「你總說自己加班,我也不知道什麼加班是需要自費的。」
話到如此,網友也都看明白了。
槍口調轉,張志遠被罵是欺騙感情的渣男。
「兜裏掏不出來幾個錢,居然還敢在外面到處鬼混。」
他拼命地爲自己解釋,越解釋出錯越多。
本身的劣性徹底被暴露在廣大網友面前。
面對衆人唾棄,他一開始的勢在必得氣勢再也沒了。
他紅着眼睛求我。
「陸雲,我跟那些女的真的只是同事關係,我從來沒做過什麼逾矩的事。」
我想起來之前的爭吵。
每一次他都是這麼說的。
可是,沒有發生過那些關係,就算清白嗎?
「可我已經對你產生了懷疑,有沒有真的還重要嗎?」
他急切的目光突然驟降。
這場直播,在他不甘心的挽留中結束。
-10-
張志遠徹底被網友噴慘了。
就連他上班,也有不少同事過來陰陽他說自己單身。
他媽又不願意帶孩子。
一個精力旺盛的樂樂疊加起來,足夠他頭疼了。Ťŭ̀⁸
但他依舊遲遲沒有同意我的離婚。
律師三番五次的交涉,他都堅持不離婚。
大概,是不甘心失去我這個免費保姆吧?
拖到法院開庭那天,他眼底烏黑一片,鬍子都沒剃乾淨。
樂樂小臉蠟黃,哭着要我回去給他做飯。
「爸爸做飯一點都不好喫,我經常餓肚子。」
在張志遠的鼓勵下,樂樂伸出雙臂朝我奔過來。
但是我退開了。
我看了看他,又看向張志遠。
「反正要小學了,到時候住校,學校有飯喫。」
「媽媽,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樂樂到底還是個小孩,什麼表情都寫在臉上。
要是放在以前,看見他這委屈樣子,我早就心疼的抱起安慰他別怕。
可現在我毫無波瀾。
我用生命換來的孩子,長大以後也學着他爸爸的樣, 對我指手畫腳。
「媽媽, 你爲什麼要買新衣服?爸爸賺錢不是給我用的嗎?」
「媽媽,你這麼醜,難怪爸爸每次都不願意回家。」
……
童言無忌,我卻只從他身上看到了張志遠的教育。
我對着張志遠嘆氣。
「你月薪比我高,上班的地方也比我好, 他又是個男孩, 肯定得跟着你。」
「以後好好照顧他吧, 畢竟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說過——親子互動是最幸福的時光。」
張志遠見我沒有被樂樂感化, 眉宇間濃愁更深。
他不死心地責備我。
「你可是樂樂親媽, 這麼久沒見,難道一點都不想兒子嗎?」
我輕笑:「如果你現在找一個跟我一樣的保姆代替, 他還會想我嗎?」
張志遠臉色一頓,惱羞成怒地放出狠話。
「你就等着法院判吧, 這婚肯定離不了!」
法庭上,張志遠率先攻擊起我的用錢。
「我方被告彩禮共出 12 萬,每月工資一半補貼家用, 累計起碼已經超過 30 萬。」
他們的意思,是我亂花錢。
如果離婚, 我一定要償還一半的財產。
張志遠衝着我叫嚷。
「只要你是要離婚,這些錢我都不用還。」
我心裏五味雜陳。
他口口聲聲說我每次都談錢。
可自己, 不也就是一個性情薄涼之人?
我讓我方律師展現出了結婚以後的所有生活開支。
所謂的 12 萬彩禮,早就已經全部用在了樂樂身上。
我的嫁妝也早就已經補貼完了。
8 年以來我花在自己身上的開銷不過兩萬。
有不少的錢還是張志遠找我要的人情往來。
這一組真實的數據讓他徹底傻眼。
聲音也結巴起來。
「怎麼可能?你就在家帶個孩子,怎麼可能會用這麼多ṭű̂ₖ錢?」
我搖搖頭,滿是失望。
「你覺得我費錢,可自己請別人喝一杯酒就是大幾百, 所以覺得那些十多塊錢的飯菜加起來用不了多少錢吧?」
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那邊的律師也知道這場官司打不贏,索性勸他放棄。
張志遠卻不願意。
他在法庭上大鬧,怎麼都不同意離婚。
我方律師藉着他性情不穩爲由, 又提出了他可能家暴的設想。
這場官司最終還是我贏了。
走出門口, 張志遠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他期期艾艾地攔住我去路。
「我真的不知道家裏開銷這麼大。」
「以後我把工資都上交給你行不行?」
我只是冷漠地反問他。
「工資都上交以後, 你所有的開支都要找我要吧?」
或許,他更會成爲衆人眼中的好老公。
到時候所有的重擔都壓在我身上。
一提起, 就是所有的錢都在我身上, 還能有什麼不滿足?
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旁邊的樂樂好像也感知到我不會再要他了。
迷茫地掐着張志遠衣角, 偷偷張望我。
我到底沒忍心, 走過去叮囑了一句。
「以後好好聽你爸的話,不要太調皮, 不好喫的飯菜也記得多喫一點。」
樂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張志遠痛心疾首。
「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你真的說放下就放下了?」
我沒有再回應。
他鍥而不捨的追在我身後。
「別離婚行不行?我以後不會跟別的女人扯上關聯,我好好對你和孩子……」
我一句話都不想再聽見。
他不是後悔我們的感情破裂。
只是害怕以後真的沒有人替他照顧家庭。
我不被拖累後,自然就有人要受累。
反正, 張志遠還是把他媽叫來了。
每個月的工資如數上交,日子過得更加緊巴。
我讓他把我東西全部寄來那天,他翻到了我給他準備的手工圍巾。
那是在我能力範圍內能給他提供最好的了。
距ẗű̂⁷離離婚已經過去了兩個月。
他媽每天都叫着要請個保姆。
家裏總是亂糟糟的,買肉菜的錢好像也總是不夠。
母子二人吵得天翻地覆。
他明裏暗裏的都在希望我能回去。
他發來了圍巾的照片。
「對不起, 是我辜負了這段感情。」
我思考良久,還是給他回了一句。
「有些東西就應該待在垃圾桶裏。」
他對我的感情如此。
我能回饋給他的,也不再有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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