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意識到自己是個惡毒女配時,我正在霸王硬上弓我名義上的太子皇兄。
「皇妹,不可。」溫柔端方的太子殿下無力地躺在榻上,雙手被一條鎖鏈綁住,好不可憐。
但即使被自己的皇妹如此折辱,他也依舊溫柔平靜,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含了些許無奈。
我頓時色心大起,嗷嗚一聲就要撲上去。
就在這時我眼前猛地一黑,意識一瞬間陷入虛無,禽獸之舉行至一半而中道崩殂。
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一本名為《穿越之美男皆是裙下臣》的話本。
話本中的我是一個惡毒女配,瘋狂迷戀著自己的皇兄沈夙。
為了得到他,我下藥,威脅,囚禁,無所不用其極。
最後事情敗露,我名聲掃地,被天下人口誅筆伐,太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后直接一尺白綾送我歸西。
而沈夙是這本多角戀文裡的第一男主,他只會屬於穿越而來的女主鳳傾城,其他任何覬覦他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就是其中頭最鐵的那個。
別的女配最多也就是暗中傾心或者表明心意被拒之後便不再糾纏了。
只有我,儘管沈夙無數次拒絕,依然賊心不死。
-1-
我起初是不相信的,但聯想到鳳家庶女鳳傾城最近的怪異之處,就不得不信了。
那鳳傾城自一月前落水之後就性情大變,天天嚷嚷著什麼人人平等,男女平等,見到父皇也挺直腰板不肯下跪。
不顧男女大防今天和李家二郎共乘一匹馬,明日與慕容家世子孤男寡女一整夜獨處一室。
啟桑國雖民風開放,相對其他兩國來說對女子並無太多條條框框的束縛,但也沒有開放到這個地步。
鳳傾城這樣的行為太過離經叛道了。
但偏偏就是這麼離經叛道的一個女子,被盛京幾乎所有世家子弟競相追逐。
一切都對上了,不由得我不信。
我的意識恢復清醒,一抬眼就對上了沈夙擔憂的目光。
「方才怎麼了?可是哪不舒服?」
這就是我的皇兄,都差點被我強了還一如既往地關心我。
果真是風光霽月,溫柔似水。
不愧是我心儀的男子。
我剛想驕傲地抬抬下巴,眼前突然閃過自己被一尺白綾吊死的下場。
面色慘白,舌頭伸出來老長,醜陋又可怕。
恐怖,太恐怖了。
我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不行,我不能跟女主搶男人!
「對不起皇兄!」我連滾帶爬地過去給沈夙解開手上的鎖鏈。
「怪我一時色……鬼迷心竅,竟然對你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請皇兄恕罪!!」
我作勢要跪下,沈夙拉住我的手阻攔,溫柔笑笑:「皇兄何時怪過你。」
說罷他忽地頓住,眸子微垂,纖長的睫毛掃過眼瞼,默然半晌,繼續開口:「但……」
沈夙聲線微啞:「你我雖不是親兄妹,可世人不知,在世人眼中我們就是血親,不可行亂倫之事。」
「嗯嗯嗯。」
我小雞啄米似的瘋狂點頭,保證:「皇兄放心,我日後再不會如此了。」
沈夙望著我欲言又止,半晌,無聲歎氣:「皇兄信你。」
可你臉上的表情根本不像是相信我的樣子啊!
不過也不能怪沈夙,畢竟這不是我第一次這麼做了。
每一次我都保證以後絕對不會這樣了,結果下次該囚禁還是囚禁,該下藥還是下藥。
要我是他也不會信。
只能用行動證明我的一片誠心。
-2-
離開東宮,慢慢悠悠走在甬道上,我拋了拋手裡的鏈子,金色的鏈條在陽光下泛著光。
有一說一,這鏈子做工是真好,漂亮光滑質感也好。
當個首飾其實也不錯的。
而這時候的我完全沒有想到,在不久的將來這條金鏈子會被沈夙拿來套到我的腳上,成為囚禁我的絕佳工具。
-3-
那之後我就儘量躲著沈夙,以往一天往東宮跑八百次,如今是一次也不去了,我的貼身宮女松雪都驚呆了。
海棠殿內,松雪邊為我綰發,邊好奇地問:「公主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沒有的事,我和皇兄兄友妹恭,哪能吵架。」
「那……公主是不是……」
松雪默然片刻,語氣忽然變得興奮:「是不是在醞釀什麼更大更縝密的計策?能一舉拿下太子殿下的那種!」
「……」
因為我以往的壯舉,導致松雪根本不相信我會轉性放棄沈夙。
沈夙不會相信,松雪不會相信,大概除了我自己之外也沒人會相信。
唉。
愁人。
-4-
萬萬沒想到的是,我不去找沈夙,他卻反過來找我了。
彼時他正端坐我殿內的桌案前,從我這個角度能看到他冷白清絕的側顏,鼻樑高挺,睫毛卷長,半邊輪廓一筆勾勒似的流暢深邃,宛若水墨畫裡最濃重墨彩的一筆。
修長的手執一筆,在宣紙上寫著什麼。
我恍然間想起第一次強吻沈夙的那天。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我在東宮用完午膳,被沈夙揪著練字。
「別看我,看字。」沈夙屈指輕敲了下我的額頭,板著臉教訓。
「哦。」
可能我就是天生反骨,越不讓我看我就越要看。
我更加直白地盯著沈夙看,可以說是目不轉睛。
沈夙無奈了,他說了幾句話,我卻聽不太清了。
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張厚薄適中的唇一張一合。
沈夙生得極好,膚色白如雪,偏唇又格外紅豔,如染胭脂般瀲灩殷紅,勾得人心癢難耐。
我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想冒犯他的念頭排山倒海般湧上來。
可眼前之人是啟桑國最尊貴的太子殿下,更是我名義上的皇兄,我不能冒犯他。
我拼命克制著腦子裡的念頭,默念清心咒。
然而越是克制,想冒犯沈夙的那股念頭就越發強烈,幾息之後,我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勾住沈夙的脖子親了上去。
覆上他唇的一瞬間,我心裡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比想像中的感覺要好得多,像是吻上了一片Ťü₅即將融化的雪花,又像是散發著果香的糕點,涼絲絲地甜。
而沈夙似乎被我突如其來的冒犯之舉驚到,怔了許久才想起來要推開我。
大概是真的被我嚇到了,竟然推搡了兩三下才推開。
沈夙微張著嘴,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舔了舔唇,又撲進他懷裡,想要接著輕薄他。
然而他這次有了防備,沈夙以兩根手指抵住我的嘴,耳垂緋紅,眼簾微垂,似是又羞又惱。
「皇兄不要這麼小氣,再給我親一下!」我摟著他的腰,腦袋蹭蹭他的胸口,撒嬌祈求。
「沈昭君!」他罕見地用極其嚴肅的口吻喊我的全名。
我不以為意地抬頭看他,眨巴眨巴眼。
「我是你兄長。」
「又不是親的。」
「那也不可。」
沈夙態度堅決:「古語有雲……」
足足訓了我小半個時辰,他才放我離開。
不過我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怎麼當回事。
沈夙于我而言從來都是不一樣的存在。
我生母是家中庶女,進了宮也不過是位才人,不受寵,去得也早,我八歲那年她就因病離世了。
小小年紀又是在深宮之中,沒了母親的庇護,我的日子可想而知的慘。
後來是沈夙見我可憐,把我要到東宮,我才過上好日子。
他待我極好,人也極好。
溫柔,高貴,雅致,聖潔,聰慧……
在我看來,世間所有美好的詞安在他身上都不過分。
後來一次意外,我發現我並不是皇帝的親生女兒。
當時我不知所措,第一時間,也是下意識告訴了沈夙,沈夙聽完後沉默了一會,讓我不要告訴第三個人。
被別人知道了我一定會死,但他會幫我保守這個秘密。
我感動得一塌糊塗,暗暗發誓要一輩子都對沈夙好。
隨著年歲增長,我對他越發崇敬仰慕,與之同時,一股名為「佔有」的欲望也愈發強烈。
我之前一直以為這只是妹妹對兄長的孺慕之情,直到現在才恍然發覺根本不是。
我對沈夙,就是男女之間的愛慕。
我喜Ṱũ₈歡他,我想得到他!
而沈夙多年來對我的嬌養讓我養成了想要什麼就要立馬得到的性格。
那次強吻之後,我表面上知錯道歉,改過自新,實則想撲倒他的念頭一日也未曾消過。
-5-
讓我決定給沈夙下藥的契機是一次意外。
那日豔陽高照,天氣悶熱,樹上的蟬瘋了一般叫著,我端著一盤糕點想去給他嘗嘗。
「皇兄!」
推門而入看到的卻是一個男子寬厚皙白的背,長如瀑布的黑髮順著桶沿傾瀉而下,滴滴水珠在線條流暢的背部流淌。
仿佛一朵在水中盛開的冰蓮花,驚豔聖潔,美得不可方物。
沈夙在沐浴,我應該立馬回避。
當然,我也是這麼想的。
身為妹妹,怎麼能看皇兄沐浴呢。
我準備轉身,該死!我的腳竟然動不了。
我想閉眼,該死!我的眼睛竟然不聽使喚。
真該死啊!
「誰?!」沈夙感知到身後有人,微側身,冷冷出聲。
氤氳的水霧中,男子優越的身形朦朦朧朧,若隱若現,誘惑極了。
我一時間看入了迷,等回過神來時浴桶裡已經沒了沈夙的身影。
他草草披了件外袍站在我面前,垂首瞧著我,好看的眉頭一皺:「你……」
似是羞于啟齒,沈夙好半天也沒說出下半句。
最後只化為一聲輕歎。
沈夙:「下次遇到這樣的事要回避。」
「是我也就算了,皇兄不會同你計較,但若是旁的男子便不一定了,且你的聲譽也會受損。」
「記住了麼?」
「嗯,記住了。」我胡亂應付著,兩隻眼睛仍然呆呆地看著他。
準確來說,是看著他的胸口。
因為是臨時出浴,沈夙只簡單披了件衣裳,腰帶系得松垮,大片冷白的胸膛露出,殘餘的水珠順著修長的脖頸緩緩滑下,沒入衣領。
我莫名口乾舌燥。
當天晚上我就做了個夢。
夢裡,我坐在沈夙腿上,他緊緊扣著我的腰身,殷紅的唇貼著我的耳廓,緩而柔地念著:「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
「皇兄?!」我震驚極了。
一向端方君子的沈夙怎會說出這種*靡詩詞!
沈夙只含笑望著我,少頃,手指覆上我的唇,輕輕按壓:「昭君,我亦心悅你。」
我心怦怦跳,想開口說些什麼,他忽地吻上我。
隨後我被攔腰抱起,天旋地轉間帷幔落下,一室春華。
夢醒之後我躺在床榻上,呆愣愣地看著頭頂,半天回不過神。
沈夙。
這個名字就像是一把小鉤子,一下一下地勾著我的心,讓我心癢難耐,欲望難消。
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
活了十六年,我從未對一個人或東西有如此強烈的想得到的欲望。
從小時候起,我對所有事物都沒太大的興趣,就算有幾個想要的,也基本都是得到手了就覺得也就是那麼回事兒,玩會兒就擱置腦後了。
唯有沈夙,讓我夜夜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所以,我決定給他下藥。
我讓松雪找了春緋香來。
春緋香,說白了就是春 y。
松雪將藥遞給我的時候,欲言又止:「公主,這……這不好吧,太子殿下事後要是生氣怎麼辦?」
我勾唇笑道:「氣就氣嘍,反正皇兄這麼寵我,總不會殺了我吧。」
而且就算殺了我也認了,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將春緋香下到沈夙常喝的茶裡,送到沈夙面前:「皇兄辛苦了。」
沈夙很欣慰,放下手裡的摺子接過茶盞:「懂事了。」
我嘻嘻一笑,看著他把茶盞放到唇邊,心情激動非常。
忽然,他執盞的手一頓。
我緊張起來。
難道他發現了?
不應該啊,春緋香無色無味,他不可能發現啊。
就在我懷疑人生的時候,沈夙將茶一飲而盡。
成了!
我再也忍不住笑意,嘴角的弧度壓都壓不下去。
半刻鐘後,沈夙砰的一聲倒在桌案前。
我從身後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腦袋蹭啊蹭,整個人都被沈夙身上的冷梅香包裹:「皇兄。」
好喜歡你啊,皇兄……
人,榻,小黑屋,萬事俱備。
然而尷尬的是,我……不太懂床笫之事。
衣服都脫了,我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
欲哭無淚。
只能偷摸找來一本避火圖,現學現賣。
更尷尬的是,我才懂了個大概,沈夙就醒了。
「昭君,你這是……」沈夙有些茫然地看著身上的鎖鏈,又看看我。
事到如今,做都做了,我挺直腰板,故作鎮定道:「很明顯,我在囚禁你。」
「……?」
沈夙更茫然了。
「囚禁我作甚?」
「當然是貪圖你的美色啊。」
我幾步走到榻邊,輕佻地勾起沈夙的下巴,一副女流氓的做派:「皇兄容貌冠絕盛京,身材亦是一等一的好,多少姑娘都對皇兄芳心暗許,我喜歡皇兄又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沈夙頓時眉頭一擰:「你我是兄妹,不——」
我不耐煩地覆上他的唇。
兄妹!兄妹!兄妹!又不是親生的,有什麼好介意的。
我本意是不想聽他說那些廢話,後面卻逐漸迷失在這個吻裡。
並且我很明顯能感覺到沈夙也有些情動。
他狹長的眼眸中浮現出幾分迷離,瞳孔深處還有掩藏不住的欲色。
沈夙亦淪陷於這個吻。
沈夙今年正好是弱冠之年,尋常這個年紀的男子早該娶妻生子了,更何況他還是當今太子。
但奇怪的是,他身邊就是沒有一個女人,不僅沒有正妃側妃,連個侍妾通房也沒有。
清心ťṻ₀寡欲得不像個凡人。
坊間甚至傳聞太子有龍陽之好,抑或者是身有隱疾。
這樣一個如天邊明月般皎潔自持的男子竟也會生出平常男人的情欲,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認識到這一點,我不禁有點驕傲。
可就在這時,沈夙一把推開了我。
藥效已過,他恢復了氣力,很輕鬆地掙脫了鎖鏈。
「為什麼?!」我跌坐在床尾,非常委屈。
「明明你也是喜歡的。」
沈夙邊穿衣,邊垂眸道:「你我是兄妹,不可行禍亂宮闈之事。」
「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但不可有下次。」
「名義上的罷了!」我不死心地撲到他身上死死抱住他。
「而且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的。」
「皇兄,我真的好喜歡你,你就讓我解解饞好不好?」
回答我的是一陣沉默。
沈夙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動作很溫柔卻充滿了無情。
「即日起禁足半月,你好好反省。」
我磨著後槽牙恨恨瞪著他。
反省?行,我讓你知道我是怎麼反省的!
半個月後,我反省出了一條新鏈子,以原來的那條金鏈子為基礎,加入啟桑國特有的精鐵重新煉製,好看又結實,保證沈夙掙脫不了。
這一次鎖鏈到位,沈夙卻有了防備,不肯動我給的吃食,怎麼哄怎麼騙都不行。
於是乎,我就只能眼巴巴地瞧著如花似玉的皇兄在跟前晃,卻怎麼也吃不著,心裡那個難受!
色欲熏心下,我就搗鼓出了許多陰險下作的法子。
由此,我和沈夙便展開了一段「他逃,我追,他插翅難飛」的日子。
一直到不久前我得知自己是個惡毒女配才緊急停手。
哎,時至今日,想起沈夙堪稱仙人之姿的一副皮囊,我還是會時不時地眼饞。
其實以往很多次我都成功囚禁了沈夙,但偏偏每次他都能在最後關頭逃脫。
可能這就是身為女配的宿命,無論如何也得不到男主。
真該死啊!
「昭君?」溫潤的男聲將我的思緒拉回。
沈夙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我面前,正凝著目光看我。
我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他唇部。
似乎是剛吃了什麼東西,沈夙的唇泛著一層瀲灩的水光,像熟到糜爛的紅果,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想親。
但是……
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壓抑住那股衝動,問他:「皇兄找我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麼?」沈夙清淩淩的聲音竟然帶著那麼一絲落寞。
我心裡忽地湧上一股怪異的感覺。
不該是沈夙躲著我嗎?
他就不擔心我還會使手段強迫他?
心裡這麼想著,我也這麼問了。
沈夙聽完之後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
窗外光線透進來,暈成一個光暈,朦朧了他深邃的眉眼:「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妹妹,任何事情都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情誼。」
他頓了頓,繼續開口:「所以不必處處躲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點點頭:「嗯……」
反正算算時間,女主鳳傾城快要和沈夙見面了。
到時候天雷勾地火,兩人一ẗūₛ看對眼,我直接都不用躲,他眼裡就看不見除了女主以外的女人了。
沈夙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人。
如果和鳳傾城在一起他就會幸福,那麼,我可以放手祝福。
-6-
各國每五年就會舉行一次圍獵大會,地點輪流制,美其名曰增進各國之間的感情。
這次剛好在啟桑舉行,女主鳳傾城會在這次大會的洗塵宴上大放異彩。
其中兩位男主,沈夙和柔然王子烏塞爾同時注意到了她。
然後成功拉開四男爭一女的戲碼。
每個男主都恨不得把其他三個弄死,好獨佔鳳傾城。
但鳳傾城每個都愛,每個都不捨得傷害,所以最後經過一番拉扯,四個男人達成共識,決定共用心愛的女人。
但名分上沈夙是正宮,鳳傾城嫁給了沈夙,是啟桑的皇后,其他三個男人則是地下情人一般的存在。
那三個男主也覺得不公平,吵過鬧過,但並沒有什麼用,誰讓鳳傾城最喜歡的是沈夙呢。
我心裡澀澀的,下意識看向右前方的沈夙。
三國使臣已在昨日全部到達,今日便安排了洗塵宴。
皇帝近些年開始放權給沈夙,故而從洗塵宴到明日的圍獵都是沈夙著手準備。
他端坐正中央,一襲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襯得身姿挺拔如柏,玉冠束髮,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笑意,端的是芝蘭玉樹,溫潤如玉。
不愧是第一男主,這姿色當得起書中盛京第一禍水之稱。
察覺到我的目光,沈夙也看向我,唇畔的笑依舊溫柔如清風。
看看,看看!這能怪我嗎?
一個男妖精天天在面前晃悠勾引,這誰能把持得住?
我不過是犯了一個天底下的女人都會犯的錯誤而已!
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再看下去,好不容易封住的心怕是又要躁動起來了。
我趕緊猛灌一口酒。
「咳咳咳。」喝得太急嗆到自己,那邊的沈夙微微蹙眉,眼裡有著明顯的訓斥。
他跟旁邊的小太監耳語幾句,那小太監點點頭,快步走到我這邊,手腳利索地收走了我的酒,迅速替換成了不燒嗓子不易醉人的果酒。
我聳聳肩,也無所謂,開始打量四周的人。
女主鳳傾城並沒有跟鳳家人坐在一起,她身邊左右護法似的坐著兩個男人。
左邊的少年神情桀驁,周身氣質輕狂,隱隱地透著點煞氣。
男主之一,少年將軍周行安。
右邊的青年懶散地把玩著酒杯,見誰都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這也是其中一個男主,大陸首富之子,金朝。
二人風格迥異,誰也不服誰,唯有看鳳傾城的眼神是一樣的愛慕。
鳳傾城目前應該是已經收了兩個男主了。
剩下的兩個也會在今天她大放異彩後對她另眼相看。
一刻鐘後,和我一樣是惡毒女配的鳳家嫡女開始搞事。
她說鳳傾城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詩詞歌賦信手拈來,總之就是想逼鳳傾城上去獻才藝。
但不少人都知道鳳傾城從小被當丫鬟一樣養大,連字都不識幾個,怎麼可能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讓她上去就是想讓她出醜。
我搖搖頭,心裡嘖嘖兩聲。
這可是女主,怎麼可能會出醜。
果不其然,鳳傾城一連作出幾首絕妙詩句,引得不少人驚歎側目。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鳳傾城三步成詩,一襲紅衣驚豔四座。
「妙哉妙哉,鳳二小姐這詩當真是無人出其右。」
「誰說鳳二小姐無才無德的?這分明是天縱之才!!」
「奇女子啊!」
面對眾人的誇讚,鳳傾城只不屑輕哼一聲,倨傲又張狂。
周行安和金朝看她的眼神更加熾熱。
那位柔然的烏塞爾王子亦是興味盎然地注視著鳳傾城。
我趕緊觀察沈夙的反應。
話本中寫的是:【紅衣少女容貌絕美,沒想到才華更是驚才絕豔,沈夙看著她,竟漸漸失了神,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平靜了二十年的心湖已經被眼前的少女攪亂。】
可沈夙從始至終面容平靜,眼底沒有一絲波動。
哪裡有失神的樣子。
是他藏得太深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但不得不承認,不管什麼原因,我都挺高興的。
「我知道你很高興,但是你先別高興。」
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但我左看右看都沒找到聲音的來源。
見了鬼了!
那道聲音接著響起:「我不是鬼,我是修正系統 101,主要負責修正世界劇情……」
經過一番交流,我大概明白了:「所以鳳傾城現在體內的靈魂是異世之人,她剛剛作的幾首詩其實是別人的原作?」
系統 101 默然片刻,說:「雖然有點不道德,但在穿越文裡這其實是挺常見的情節。」
「一個剽竊者也可以做女主的嗎?」我還是不太能接受這樣的人成為沈夙的妻子。
她可以不聰明,不好看,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缺點,甚至可以一妻多夫。
反正這個時代男子三妻四妾的也多著呢,女子三夫四侍又有什麼不可以?
但不能如此卑劣地盜取他人的東西。
於我而言,我的皇兄是世上最好的人,鳳傾城這樣的,配不上他!
-7-
圍獵大會第二日如期舉行,彩頭是一把絕世寶劍,名為飛鴻劍,據說是江湖中第一高手遺失的佩劍。
烏塞爾,周行安,金朝,都勁裝上陣。
沈夙作為啟桑的太子也親自下場,在眾多實力強勁的對手中一舉拔得頭籌。
高臺上,身著寶藍勁裝的男子拔出飛鴻劍,乾脆俐落地耍了幾個招式,帶起陣陣破風聲,身後的墨發隨風舞動,一套劍法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淩厲而不失飄逸。
台下爆發出一陣喝彩聲。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這說的就是他啊……」鳳傾城直勾勾地注視著沈夙,眼裡的征服欲十分明顯。
我的目光亦是聚焦在沈夙身上,沒辦法,他太惹眼了,根本讓人不得不看他。
隔著人海,沈夙忽然側眸看向我,灼目的陽光下,他牽起唇角,對我微微一笑。
我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頂不住!根本頂不住!
我捂著躁動的胸口落荒而逃。
當天夜裡我又夢見了沈夙,且這個夢比上次還香豔。
只是這回被鎖鏈束縛住的人是我。
沈夙則坐在榻邊,長髮披散,神色散漫,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挑,我的腰帶便掉落在地。
緊接著他微微勾唇,語氣曖昧又輕浮:「皇妹當真是天姿國色,為兄,傾心已久。」
話一落,他猛地覆上來,暴風雨似的吻落下,帶著不容拒絕的瘋狂。
我的手也被他壓住,手指一點點扣進來,直至十指相扣。
我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畫面一轉,沈夙從屏風後出來,身上還帶著未幹的水珠。
「昭君。」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溫柔地喚我的名字:「莫要再想著離開我了。」
「皇兄不想對你用那些手段,你乖乖的,不好麼?」
夢境到此刻戛然而止。
我也睡不著了,心不在焉地抱著被子一直坐到天亮。
直到晨光熹微,松雪打了洗臉水進來,特意提了一嘴:「皇后那邊傳來消息,要為太子選正妃了。」
我怔了一下:「選正妃?」
「是啊,聽說李家嫡長女和慕容家嫡次女都在備選名單裡……誒公主……」
松雪還沒說完,我趕緊跳下床,蹬上鞋襪就跑去東宮。
-8-
剛進大門,迎面走來一個素衣青年。
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容顏十分豔麗,與身上的素衣完全相反。
「草民見過八公主。」他規規矩矩地向我行禮。
「免禮。」我趕緊去見沈夙,倒是沒多留意這人。
此刻剛過卯時,沈夙正在院中練劍,見我來便收了劍,笑意吟吟地看我。
好像,他每次見我都是笑著的。
「今日怎麼起得這般早?」
哦對,往常我都是要睡得日上三竿,今天卯時起來確實是破天荒了。
我輕咳一聲,認真看著他問:「皇兄是不是要娶妻了?」
沈夙聞言眼底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暗芒,須臾,溫聲道:「前幾日母后是跟我提了這事。」
我追問:「那皇兄可有中意的人選?」
「算是,有吧。」沈夙緩緩道。
「誰?!」
「鳳家二小姐鳳傾城嗎?」
「不是。」
「不是就好。」我松了口氣,重新揚起笑容,「到底誰家的姑娘讓皇兄都動了凡心?」
沈夙只看著我不說話。
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我一陣心酸:「皇兄放心,我不會對那個姑娘做什麼的。」
「從前是我錯把對皇兄的孺慕之情當成了男女之愛,現在想明白了,我自會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會讓皇兄與未來的嫂嫂為難。」
沈夙訝異抬眸。
「我知道皇兄可能不太相信,所以,我已經向父皇請旨,三日後為我擇選駙馬。」
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四周倏然一片靜默。
微風拂過,沈夙額前的碎發隨風曳動,一雙上挑的丹鳳眼中翻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他方才啞著聲線開口:「是認真的嗎?」
我點頭:「嗯。」
「我快十七了,也該選個駙馬了。」
我一向是說到做到,今日下午一批世家貴女的畫像送入東宮,第二日我的海棠殿便送來了一批世家郎君的畫像。
國公府長孫,丞相府的嫡次子,太傅家的大郎……
按理說,我一個不受寵小才人的女兒根本夠不著這種階級的郎君。
可誰讓我有一個好哥哥。
皇帝育有九子,沈夙作為嫡長子,母家強大,自身又優秀到一騎絕塵,直讓朝中大臣根本沒有扶持其他皇子的念頭。
因為他們清楚的知道,除非沈夙死,否則根本沒有皇子能從他手裡奪走帝位。
作為未來皇帝最寵愛的妹妹,有的是權貴想娶我,好搭上沈夙這尊大佛。
更何況,我長得也是不賴的,太傅家的嫡女有才有貌,是為盛京第一才女。
而我,只憑容貌,就和她並稱為盛京雙姝。
我及笄後多得是世家子弟跟皇帝求娶我,但因為我那時候正覬覦沈夙,就全都被我拒絕了。
「這個長得不錯。」我拿著畫像認真端詳,松雪在旁邊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公主當真放下太子了?」
「……真的不能再真了。」
看我一副認真挑選畫像的樣子,松雪終於是相信了。
她瞅了一眼我手裡的畫像,小聲嘟囔:「好是好,但跟太子殿下比還是差了一截。」
我捏著畫像的手緊了緊。
思緒有些放空。
沈夙是皇帝的嫡長子,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擁有無限榮光。
他也不負眾望,文韜武略都出類拔萃,通身涵養氣度不凡,一言一行皆是皇家典範。
最重要的是還生得一副禍國殃民的好容貌。
除了疑似斷袖或隱疾的傳聞外,沒有一絲缺點。
因此沈夙不僅有眾多女子傾慕,還有不少仰慕他文采武功的男子。
見過這樣的人,其他男子就很難入眼了。
我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總也挑不出一個滿意的。
哪一個我都覺得不如沈夙。
這個長得好,但是個花天酒地的草包,那個品性好,但人古板,成天冷著一張臉跟誰欠他錢一樣。
這一個長相性格都行,但太油嘴滑舌,讓人看了就煩。
還有一個各方面都不錯,就連松雪也覺得不錯,可……
我決定試試。
恰逢花燈節,那位松雪覺得不錯的李家小郎君邀約同遊。
我同意了。
-9-
華燈初上,整個街道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一片火樹銀花,吆喝叫賣聲不絕於耳,熱鬧極了。
「沈姑娘。」李家小郎君提了一盞小兔子樣式的花燈,彎著眼眸遞給我,笑的時候兩邊有個淺淺的酒窩。
我接過,垂眸低聲道:「多謝。」
「那邊有猜燈謎的,要去看看嗎?」
「去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人群湧動,一轉眼我和李家小郎君就走散了。
忽然,我眸光一凝。
河堤邊的柳樹下,有一銀衣男子駐足。
男子長身玉立,挺拔如松,臉上戴著一張紋路繁複的銀狐面具,只露出一雙被月光浸染過的瞳眸。
那雙眼睛穿過茫茫人海凝望著我,幽深而危險。
沈夙!
即使只看得見眼睛,我也能確定他就是沈夙。
這一刻,沉寂了一晚上的心瘋狂雀躍起來。
我捏著兔子花燈,猶豫著要不要上去說幾句話。
再一抬頭沈夙卻不見了蹤影。
下一刻,我腰身一緊,整個人被打橫抱起。
熟悉的清幽梅香將我包圍,我忍不住回抱了他,腦袋埋入他的胸口,帶著深深的眷戀。
他抱著我脫離人群,躍到湖面上的畫舫上。
整個過程中我沒有一點反抗,只緊緊環抱著他。
入了船舫,他將我放下,手卻依然沒有鬆開我的腰。
我們對視了許久,面前的男人眸光閃動,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知道我是誰?」
我抬了抬下巴,頗為驕傲:「當然,別說只是戴個面具,就算皇兄化成灰我也認得!」
「……」
沈夙垂下眼睫,纖長的羽睫顫動幾下,如同țṻ₀振翅欲飛的黑蝶,十分漂亮。
「你喜歡那李家的小郎君?」他問。
「還行吧。」
談不上喜歡,只能說不討厭。
「他挺好的,松雪也覺得他好,李家父母也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嫁到他家的話……是個挺不錯的選擇。」
「那我就不好了嗎?」
沈夙猛地握住我的手腕,漆黑的瞳眸中映著天邊清淩淩的明月,和我。
「昭君要捨棄我了,是麼?」
我目瞪口呆:「皇兄你這是……」
「我心悅於你。」
短短五個字讓我耳邊一陣轟鳴。
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看著他的眼睛,聲音有些顫:「你再說一次。」
沈夙修長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清潤的嗓音一字一句撞入我的耳中,他說:「沈昭君,我心悅你,很久了。」
我踮起腳尖,毫不猶豫印上他的唇。
有些事情,用言語是表達不出來的。
-10-
湖面上,一對鴛鴦交頸纏綿,湖水蕩開一圈圈波紋。
仲夏夜,一束束煙花在夜幕中炸開,絢麗多彩。
夜漸深,道上人群散去一半,唯有那一輪皎白的明月依舊懸掛於半空。
畫舫內,我依偎在沈夙懷裡,髮絲微微淩亂,唇上的口脂淡了許多。
沈夙也衣衫不整,整個人的氣質有了細微的變化,溫潤眉眼間竟夾雜了些邪佞。
「皇兄不是也喜歡我嗎,那為何要拒絕我?」
就差最後一點,沈夙竟然將我推開了。
沈夙瞧著我,喉間溢出低低的笑聲:「八抬大轎,三書六禮都還未給你,怎能就這樣委屈了你。」
我撇撇嘴:「我不在乎。」
「我只在乎你,只要我們倆心意相通,其他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沈夙啞然失笑:「我在乎。」
「昭君配得上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好吧,這波甜言蜜語成功把我迷住了。
我美滋滋地提出一個問題:「那你方才說心悅我,還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
沈夙撩起我一縷發,纏在指尖,聞言頓了一下,才笑道:「一年了吧。」
「一年?!」
「那為何我之前跟你表明心意,你要三番兩次拒絕我?」
他輕歎一聲:「那時,我還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關,你是妹妹,胡鬧也就罷了,我身為兄長總不能也跟著胡鬧。」
「我以為我能將這份不倫之情永遠藏匿於心,只作為兄長看著你過得幸福便好。」
「可我大概是高看自己了,只一聽到你和旁的男子要結親的消息,就……」
「就受不了地來找我了?」我挑挑眉頗為得意地接話。
「嗯。」他點頭,蒼白的月光下,男人的笑容越發溫潤和煦。
對上這個笑容,我心裡沒由來地一顫,怪異的感覺一閃而過。
沒等我細細品下去,沈夙拉過我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一下:「我們的事你不必憂心,皇兄會把所有的障礙都掃清,你安心待在海棠殿繡嫁衣便好。」
「好。」
-11-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娶我,你就還可以繼續做啟桑的皇帝。」
「不然,你就只能和啟桑一起成為歷史了。」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鳳傾城看著沈夙,一臉倨傲。
她的身後站著三個男人,周行安,金朝,和烏塞爾。
沈夙半跪在地,一身銀白鎧甲被鮮血浸染,但更為蒼白的是他的臉,眉骨有一道血痕延伸到嘴角,絲絲血跡緩慢滑下,極致的白與紅之間觸目驚心。
面對鳳傾城的威脅,他撩了下眼皮,一字未言,只輕蔑一笑。
鳳傾城:「沈昭君都已經死了,你還要為她守身如玉?」
沈夙直接閉上眼睛,似乎看都不想看到她。
鳳傾城氣得連說了三聲好:「不知好歹!」
「既然如此,那你就下去跟她做一對野鴛鴦吧。」
「不過,你別想死得那麼痛快。」
畫面一轉,沈夙被綁在柱子上,手筋腳筋皆被挑斷,兩隻眼睛血流不止。
「誰在他身上射的箭多,我就先生誰的孩子。」鳳傾城對三個男人這樣說。
三個男人瞬間眼睛一亮,全都鉚足了勁射殺沈夙。
最後的最後,啟桑最後一位皇帝被亂箭射死,連一具完好的屍體都沒留下。
「不!」我猛地驚醒。
身上已被冷汗浸濕。
「幸好,幸好只是……」
「這不是夢。」
那個自稱系統的東西又突然出現:「這是上一世真實發生的事情。」
我眉頭皺起:「什麼意思?」
「一開始就說了,我是負責修復世界劇情的系統,這個世界的劇情崩壞,第一男主喜歡上了女配,最後被女主和其他男主聯手斬殺。」
「如果你執意和他在一起,那麼沈夙還是會落得和上一世一樣的下場。」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沒有……別的辦法嗎?」
系統冰冷道:「沒有。」
「他必須和女主在一起,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
餘光中,一抹鮮豔的紅出現。
那是即將完工的嫁衣。
我捧起嫁衣一角,眼眶不住地酸澀。
穿上親手繡的嫁衣,嫁給心中摯愛之人,這期許終究是一場鏡中花,水中月。
-12-
轟隆隆——
豆大的雨滴劈裡啪啦砸落下來,一道閃電劈過,夜幕驟然亮了一瞬。
我坐在視窗,失神地望著外面的瓢潑大雨。
連身後站了人都沒察覺。
直到落入一個帶著冷梅香的懷抱,我的思緒才回來。
「在想什麼?這樣出神。」男人溫熱的唇劃過我的耳畔。
我壓著心裡的酸澀,推開沈夙,勉力一笑:「沒什麼。」
沈夙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又走近一步。
我搶先後退兩步,垂下眸子輕聲開口:「皇兄,我們還是……算了吧。」
「我後知後覺發現,我好像對李家小郎君生了情。」
「對於皇兄,我是傾慕過,這點我不否認,但此情已逝,吾心已非君。」
「今後,你仍是昭君敬愛的兄長。」
「惟願你我兄妹之情長存。」
我說完後,空氣陷入一陣寂靜。
凝滯的氣氛中,沈夙忽然發出一聲極輕的笑:「昭君可還是怨我從前三番兩次冷落於你?」
「是我錯了,昭君心有怨氣也實屬正常。」
「沒有!我不怨皇兄。」我袖袍下的手攥得死緊,指骨微微泛白。
「我現在心悅的是李小郎君,父皇對他也甚是滿意,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會在明年順利結親。」
「我非良人,皇兄也儘快尋一個真正的有緣人吧。」
「昭君便是我唯一的良人。」沈夙牽上我的手,笑容春風般溫柔和煦。
「我的妻子只會是你。」
我:「我們沒可能了,我如今想嫁的人是李家小郎君。」
他只是像看小孩子無理取鬧般縱容地瞧著我,開口便是無奈又寵溺的語氣:「別的事我都可以由著你鬧,唯獨這件事不行。」
「嫁於我,是板上釘釘的事。」
「就算是父皇也無法阻撓。」說到這句話時,沈夙唇畔的笑竟有幾分詭譎。
「近日天氣寒涼,易感風寒,昭君還是待在殿裡好些。」
一句話,禁了我的足。
我只能在海棠殿裡走動,我出不去,外人亦進不來。
除了幾個貼身宮女,其餘人根本不聽我的指令。
也是這時,我才驚覺原來這海棠殿裡都是沈夙的人。
-13-
「你也看到了,我說讓沈夙別喜歡我了,他非不聽,我能有什麼辦法?」
腦中的聲音默然片刻,說:「別管,你先在他眼前消失,你總在他跟前晃,他當然不會有多餘心思放到女主身上。」
我撇撇嘴:「上一世沈夙就是喜歡我的,到死也喜歡,我覺得這一世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系統:「上一世是上一世,這一世你不試試怎麼知道他不會變?」
「況且你不要忘了,他選了你,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不要小看蝴蝶效應,有些時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變化,就可能改變整個世界的軌跡,試一下,沈夙還會有一線生機,可如果你連試都不試,那他就會必死無疑。」
閉上眼,沈夙萬箭穿心的畫面似乎就在眼前。
我呼吸一滯,整個人脫了力般仰躺在床榻上:「好,我會想辦法消失在他眼前。」
-14-
夜色撩人。
沈夙撫摸著桌案上即將完工的嫁衣,眸底閃爍著細碎的微光。
「真好看。」他毫不吝嗇誇讚。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繡的!」我輕哼一聲,十分自傲。
沈夙笑而不語,溫柔地將我攬入懷中,唇輕吻我的額頭。
少頃,他柔聲道:「很快,我就可以給你一場光明正大的婚禮了。」
我依偎在他懷裡,神色複雜。
距離我拒絕沈夙那天已過了半月有餘。
皇帝身體越來越不好,七日前徹底臥床不起,朝中政務全權交給了沈夙。
他趁著此事想了個法子,讓我以為皇帝祈福為由去郊外的靈山寺禮佛。
半路上有一群劫匪謀財害命,我會在逃跑中「失足落崖」。
屆時,世上便再無八公主沈昭君。
再然後,我會作為某個大臣丟失在外的女兒入主東宮,成為沈夙的太子妃。
「昭君,你愛我麼?」沈夙垂首抵著我的額頭,眼神溫柔得醉人。
我無法自抑地陷入他的溫柔中,幾乎下意識地點頭:「愛,我愛你,永遠。」
沈夙眸子微彎,滿意地笑了。
「我也愛你,只愛你。」
黏糊了小半個時辰,沈夙臨時有事走了。
他一走,藏在偏殿裡的人便出來了。
「嘖嘖嘖,真膩歪啊你們。」陸瑾晏靠著門框滿眼受傷落寞。
「真是叫我傷心難過。」
身形高挑,唇紅齒白,面容昳麗,即使是一身太監服也遮擋不住此人的風華傲氣。
我沒心思跟他拌嘴,只問:「你有多少把握能成?」
「十成十!」他語氣篤定,眉眼張揚。
現如今太子監國,朝中大半大臣都是太子党,沈夙在民間的聲望也不錯。
天時地利人和,毫不誇張地說,這啟桑國已經是沈夙的囊中之物了。
在這種情況下我要離開皇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陸瑾晏出現了。
他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混進滿是東宮人的海棠殿,說可以幫我離開皇宮。
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我問他為什麼幫我。
他一聽,立馬抓住我的手,深情款款道:「公主可能不知道,那天杏花微雨,公主站在漫天花雨中嫣然一笑,一下就入了我的心,從那之後,我是白天想,夜裡想,吃飯想,就連睡覺也想著公主,想得我都快害相思病了!」
我根本不信。
這人嘴上說著愛我的話,可眼底深處卻沒有一絲情意。
縱使明知他另有目的,為了出宮我還是答應了。
去靈山寺上香的那天,陸瑾晏會混在沈夙安排的那群山匪中將我帶走。
而在這之前,我需要放鬆沈夙的警惕。
故而,這半個月裡我主動去找沈夙認錯,說自己就是女兒家的小心思,一時間不相信他真的喜歡自己,故意作鬧考驗他的罷了。
沈夙或許是信了,也或許是沒信,總之他確實沒再拘著我了。
我可以自由出入皇宮,就是身邊總有一群侍衛跟著。
說是保護我,其實也有幾分看管的意思。
-15-
去靈山寺這日,沈夙本打算同我一起去,結果人都在馬車上了,一個下屬稟報說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就又下去了。
「皇兄放心,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沈夙依舊擰著眉,不太放心。
我上前一步到他身前,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我好想好想嫁給皇兄,皇兄要早點獨攬大權,這樣才不會有人反對我們啊。」
那些大臣又不是傻子,我頂著這張臉誰會不知道我就是沈昭君。
但在絕對的權勢下,會有人主動裝傻的。
我一番苦口婆心勸導,沈夙才肯放我走人。
馬車駛離盛京,沈夙的身影越來越小。
這一別,可能此生都不會再相見。
以後沈夙會和別的女子成親生子,琴瑟和鳴,恩愛一生。
一想到那個畫面,我咬著手帕,不爭氣的眼淚嘩啦啦掉。
以至於陸瑾晏將我劫走時我哭得直打嗝,差點厥過去。
陸瑾晏嘴角抽搐:「至於嗎……」
-16-
帶著準備好的盤纏和路引,我們一路南下到錦州。
其間有幾個找事的,都被陸瑾晏揍得滿地找牙。
我驚歎:「你這有兩下子啊。」
陸瑾晏驕傲地揚起下巴:「那是必須的,不然怎麼把你從一幫武功高手中劫出來。」
靈山寺一行,我身邊有數十個武功高強的侍衛隨行。
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能以一敵百的存在。
在這種情況下,陸瑾晏能毫髮無傷地把我擄走,屬實是很厲害了。
另一邊,皇宮。
海棠殿,沈夙坐在榻邊,手中捏著一張信紙,上面寫著五個字。
「小心周行安。」
燭火躍動在那雙漆色瞳仁中,紙張被攥出褶皺,男人周身氣場愈發陰戾駭人。
他的皇妹還讓自己失望了……
滿口謊話的小騙子,他就不該信她的話!
只是,他倒是不知道,她身邊何時有了那麼一個絕頂高手。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公主找回來!」
「是!」一排黑衣人領命退下。
沈夙走到桌案邊,明紅色的嫁衣還靜靜放在那裡,等待主人將它完工。
修長的指尖劃過布料,男人丹鳳眼微微眯起,眼底彌漫起病態的暗芒。
跑?她為什麼要跑?
他明明已經夠克制自己了。
對她,他始終溫柔,體貼,耐心,沈夙自認已經裝得很好了。
可這依舊留不住她。
既然如此,他也沒有必要壓抑自己了。
-17-
一眨眼大半年的時光從指尖溜走。
我坐在麵館裡,聽鄰桌的人講述盛京這半年來發生的事。
半年前老皇帝突然薨逝,沈夙繼承大典。
鳳家二小姐鳳傾城當眾向新帝表達愛意,大膽之舉震驚整個盛京。
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
後邊的我沒了興趣,吃完面放下面錢回到在錦州購買的宅院。
陸瑾晏正忙著清點成親用的東西。
是的,成親。
這半年來陸瑾晏可以說是拼了老命討我歡心,但我依舊無法對他產生男女之情。
一來,我心裡有沈夙。
二來,他的討好太過表面,像是急著完成什麼任務,讓人感受不到真心。
終於在一個月前他泄了氣喝酒買醉,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
他說他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來這裡就是因為綁定了「惡毒女配攻略系統」的東西,需要在兩年內將我的好感度刷到 100 才算完成任務。
好感一共分為五個等級:五十級是 A 等級,六十是 B,七十是 C,八十是 D,九十級是 S,一百是 S➕
可攻略了這麼久我對他只有四十五好感度。
僅僅停留在朋友階段,連 A 都夠不上。
等他清醒後已經無法挽回,陸瑾晏乾脆破罐子破摔,唉聲歎氣訴苦:「第一個任務就失敗得這麼徹底,真讓人傷心。」
我抿抿唇,問:「……失敗了會怎樣?」
「失敗了就進入懲罰世界嘍。」
「什麼懲罰?」
他聳聳肩:「我是新手,現在也不知道。」
「但是呢,我知道怎麼樣能減輕懲罰。」
「什麼?」
「你給我個名分。」
我懵了:「啊???」
陸瑾晏解釋道:「我這個是關於愛情的攻略部門,愛情能否長久圓滿,就看兩個人是否相愛和婚姻關係。」
「有的人雖然相愛,但後面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分道揚鑣,導致最後和別的人結婚生子,最後遺憾一生。」
「而有的人雖有了正經名分,可兩個人之間沒有愛,過得也不會幸福。」
「所以,我們部門評級的標準主要是好感度,其次就是看能否獲得攻略物件的配偶關係。」
「雖然主線任務是失敗了,但完成支線至少可以減輕懲罰。」
雖然聽不太懂,我還是點點頭:「好。」
「我保證,就是走個形式,絕對不會對你真做什麼,你……誒誒誒?你這就答應了?」
陸瑾晏挑眉,訝然:「我還準備了一肚子話都還沒勸呢。」
「這個時代女子的婚嫁可是至關重要的,不再考慮一下?」
我眸光平靜,笑容淡淡:「對我來說,跟誰成親都差不多。」
「再說了,就走個形式而已,又不是真成親,你又幫過我,于情於理我都該同意。」
陸瑾晏滿眼感動:「沈昭君,你真是個好人!!」
「以後有機會我絕對報答你!!!」
所以就有了現在這麼個事。
「咳咳。」陸瑾晏看著我,忽然來一句,「你緊張不?」
我不明所以:「咱們是假成親,為何會緊張?」
他撓撓頭:「嗐,雖然是假的,可怎麼說這也是我頭一次娶媳婦,難免有點小緊張。」
陸瑾晏又打量了我一會,歎了口氣,小聲嘟囔:「哎……這麼漂亮,要是你真是我媳婦兒就好了。」
我們商量了一會,敲定婚期,我回到自己的臥房。
夜裡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聲讓人莫名地舒心。
婚期定在六月十六,現在是五月底,過不了多久就是端午。
皇宮裡過端午都是禦膳房準備粽子,我們這些個皇子公主,皇帝妃嬪沒幾個自己動手的。
沈夙打小就要學各種東西,自然也不會紆尊降貴做這些。
直到十一歲那年我鬧著非要吃沈夙做的粽子,沈夙摸了摸我的頭髮,笑著應下,當天就找了人教他,然後做給我吃。
自那之後的每一個端午,沈夙不管多忙,都會特地抽出時間,親手給我包幾個粽子。
憶起往昔,我悵然歎氣,只道今年是吃不上了。
-18-
養心殿。
一黑衣男半跪在地垂首稟報:「南方傳來消息,說在錦州看到了公主。」
案牘前,一襲明黃色龍袍的年輕帝王微彎著腰身,手中的狼毫毛筆在畫卷上漸漸勾勒出一個纖細的身影。
最後一筆落下,男人輕勾唇角,眼中的暗炙愈發濃郁。
「嗯,朕知道了。」
「屬下這就派人將公主……」
沈夙淡聲打斷:「不必。」
「朕親自過去。」
黑衣暗衛退下後,沈夙展開畫卷。
畫中少女嬌俏動人,軟軟趴在桌上,醉酒般臉頰酡紅,一雙大大的杏眼漫著迷離的水光,霧濛濛的樣子讓人不禁聯想到煙雨籠罩著的江南地帶。
靜靜看了一會兒,沈夙將其收好,打開桌下的暗格。
方方正正的暗格中,躺著一條金光燦爛的鎖鏈。
他將畫卷放進去,那條金鏈被拿出來,擺到玉案上。
沈夙閉上眼,想像著這金色鐐銬鎖在少女細嫩腳踝上的畫面。
只是想想,他的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揚。
一股難以言喻的顫慄快感蔓延至全身。
昭君……他放在心尖上寵了兩輩子的寶貝。
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會對她放手。
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死亡也不行!
-19-
六月十六,宜嫁娶。
上花轎,跨火盆,拜天地。
所有流程走完已然入夜。
我坐在鋪滿ťű⁽花生桂圓的床榻上,頂著紅蓋頭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處吱呀一聲。
有人走了進來。
我意識回籠,身子靠在床柱上,倦怠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無人應答。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怎麼不說話?」
還是沒有回應。
我抬手欲掀開紅蓋頭。
但手剛抬起便被一隻寬厚的大手攥住,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下一刻,紅色的蓋頭被挑開,美玉般俊美無瑕的容顏映入眼中。
「皇兄?!」
男人低聲嗯了下,平淡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
可越是如此,我心裡越是莫名地發慌。
男人微涼的指尖慢慢描摹著我的五官,良久,幽幽開口:「紅色很襯你。」
沒有想像中的憤怒,失望,難過,他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對不起皇兄,是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管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先認錯再說。
沈夙終於露出一絲笑:「既然知道做錯了事,就乖乖受罰吧。」
受罰?罰什麼?
沒等我問出口,後頸猛地一痛,意識陷入昏迷。
再次醒來,入目是一片輝煌。
坐起身,清脆的叮噹聲隨之響起。
我身子一僵,掀開被子,右腳的腳踝處鎖著一條金燦燦的鏈子。
「這……這不是我的那條嗎?」
我用來囚禁沈夙的那條金鎖鏈,自從決定不再纏著他後就收到箱子裡了。
它竟然被沈夙找到,現在還鎖在自己腳上了……
聽見響動,沈夙從屏風後出來。
他剛沐浴完,長髮披散,渾身上下只著一件雪白的褻衣,身上還帶著朦朧的水霧。
不爭氣的眼淚又從嘴角流下來。
我趕緊擦擦嘴,象徵性地咳嗽一下,作出卑微可憐的樣子:「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你把它解開好不好?」
「求你了皇兄!」
沈夙坐到床沿,手指輕輕撫摸過我腳上的鎖鏈,隨後緩緩搖頭:「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昭君,我本不想這樣待你的。」
「是你太不聽話了,竟想著離開皇兄。」
沈夙親手撕下自己的溫潤面具,將內裡病態扭曲的靈魂展露出來。
「我愛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但唯有一條,不許離開我。」
「為何就這一條昭君也不能滿足我?」
「既如此,你就不要怪皇兄囚著你了。」
沈夙托起我的右腿,俯身在縛著金鎖鏈的腳踝處落下一吻。
這個吻不摻雜一絲情色,只有滿滿的炙熱虔誠,對心中至高信仰的虔誠。
很奇怪,我沒有多少意外的感覺。
好像,我內心深處一直覺得沈夙就該是這樣的。
我……嗯……更喜歡了……
「七日後大婚。」沈夙忽然拋出一句話。
他微笑著說:「在這之前要先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大婚之後,我自會它解開。」
我張大嘴巴:「這麼快?你不再考慮一下?」
沈夙不再說話,只替我蓋上薄被便起身離開了。
下午,宮人送來一套嫁衣。
紅如烈焰,精美華麗。
我越看越熟悉。
這不就是我之前親手縫製的那件嘛。
只是之前有一小部分未完工,現在縫補完整了。
「這是我皇兄找繡娘繡的?」
送嫁衣的那個小宮女畢恭畢敬答:「是陛下請教繡娘,自己一針一線縫補完整的。」
「……」
倒也不是什麼不可置信的事。
在我的事上,沈夙從不假手於人,能自己解決就絕不讓別人碰,一直如此。
我不由自主想像出他穿針引線,垂著眸子一針一針繡嫁衣的樣子。
好賢慧哦。
我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讓陛下過來一下,我有事要跟他說。」
小宮女:「陛下吩咐過,大婚之前都不會過來海棠殿。」
「……」
果然,接下來的六天不管我怎麼鬧,沈夙還真就沒再出現過。
一直到大婚這天。
十裡紅妝,普國同慶。
我作為威勇侯府家剛尋回不久的嫡次女封後入宮。
威勇侯沒有一點異議。
誰不想自己家出一個皇后,即使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有個名頭也是好的。
故而一切都很順利。
-20-
紅燭搖曳,滿目紅綢綾羅。
換上紅色婚服的沈夙添了幾分平時沒有的妖孽氣息,襯得人比花嬌,俊美極了。
他再次挑開我的蓋頭,四目相對間,我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著你了。」
我把所有的事都講了一遍。
劇情,系統,還有陸瑾晏。
整個過程中,沈夙臉上沒有一絲驚訝的情緒。
「你……早就知道?」
「嗯。」
我驚呆了:「你怎麼知道的?什麼時候知道的?」
沈夙手指微動,紅色的腰封散開,他用漫不經心的語調道:「按話本裡講,我這種情況應該算是重生。」
「你所說的前世劇情,我確確實實經歷過。」
「死後,我不知為何回到了十八歲這年。」
我聽得有點暈乎,電光火石間我發現一個關鍵的點:「你重生到了十八歲,也就是五年前。」
「我第一次親你的時候是在三年前,而當時的你是前世已經喜歡上我的那個沈夙,所以……你那時候是在欲擒故縱?!」
「是。」他承認得很乾脆。
若是不喜歡,他一個七尺男兒又怎會推不開一個弱女子。
他就是虛偽地不想那麼快推開。
東宮戒衛森嚴,太子沐浴的外面不可能無人把守。
他就是故意放我進來的。
還有第一次下藥,沈夙其實已經察覺出裡面下了藥,卻沒揭穿,反而如我所願喝了下去。
一樁樁一件件,他就是在以自己為餌,故意引誘我。
卻每每在我快要得手的時候清醒抽離,一次又一次,折磨的我快瘋了。
對想得到他的念頭也更加堅定。
而這正好就是沈夙想要的。
「你簡直……」
我半天也想不出來一個合適的詞,最後只道:「那你為什麼要裝?還假模假樣教訓我即使不是親兄妹也要避嫌。」
沈夙微微一笑:「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往往不會被珍惜,人也一樣。」
「你的意思是,前世我始亂終棄你了?」
「不,前世我們一直在一起。」
沈夙垂下眼睫,放空了思緒,似乎在回想什麼。
前世我至死都喜歡他,可那種程度的喜歡沒有達到他的標準。
世間大多數人愛人至多九分,可沈夙偏偏就要那十分。
他要他心上的姑娘也要像他那樣瘋狂地愛著自己。
他想看我為他寢食難安,想我滿心滿眼都是他,想看我為他做盡一切瘋狂的事。
或許之前我為了得到沈夙所做出的下作行為在別人看來是無法接受的,但沈夙就很喜歡。
我越是無所不用其極,他越是愉悅滿足,對他來說,這是我愛他的表現。
嗯,單論這點,我們兩個可真是天生一對。
我晃晃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理清思緒:「先不說這些,既然你都知道,那應該也知道如果你不和鳳傾城在一起,就還是會死。」
沈夙掀了掀眼皮,無謂一笑:「如果我怕死,前世就會選擇和鳳傾城在一起。」
「不論是何種境遇,何種下場,哪怕會下無間地獄,我也會死死纏住你,永不放手。」
話落的瞬間,他整個人也覆過來,吻落如火,一路灼燒進我心裡。
帷幔落下,燭火躍動。
春宵一刻值千金,芙蓉帳暖度春宵。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沈夙唇貼著我的耳垂,繾綣而放縱地念著羞人的詞句。
夢境中的一切都變為現實。
他的情感ṱü₃格外濃烈,直讓我無法招架。
最終,我只能被他拉入欲望的深淵,一同沉淪其中。
壓抑了半年的情感在這一刻如洪水般徹底決堤。
我徹底放縱自己,我愛沈夙,他也愛我,就這樣吧。
管它什麼劇情,什麼男女主,大不了就一起死。
……
翌日清晨。
睜開眼便是放大的盛世美顏,沈夙還在睡著,環在我腰間的手臂卻一直沒有鬆開過。
一看到他這張臉,昨日一幕幕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登時浮現在腦海。
我是真沒想到,平日裡瞧著清心寡Ṱü⁰欲的人在那事上竟然這麼瘋狂。
越想越臉紅,我乾脆把臉埋進被子裡,慢慢地困意和疲憊一齊湧上來,又睡了過去。
屋外陽光不燥,微風正好。
不管以後會如何,至少這一刻兩顆心是幸福的。
-21-
婚後,沈夙兌現承諾解開了我腳上的鎖鏈,我徹底放飛自我,什麼都不想,整天只和沈夙甜甜蜜蜜,如膠似漆。
但劇情還在繼續。
-22-
和沈夙成婚沒多久,鳳傾城便跳出來要求沈夙休妻,然後用更盛大的婚禮再迎娶她。
沈夙自然拒絕了。鳳傾城當場就冷下臉,警告他別後悔。
看架勢是去召集人馬準備滅了啟桑國了。
說實話,我覺得鳳傾城根本就沒多喜歡沈夙。
可能是受劇情的影響,也可能是純粹得不到的在騷動,鳳傾城就是對沈夙格外的執著。
-23-
六個月後,鳳傾城和周行安聯合柔然王子烏塞爾造反。
舉國譁然。
鳳傾城就先不說了,周行安可是出自三代忠良的鎮國將軍府。
因為他一個人,周家世代忠良之名毀於一旦。
周老將軍當天就氣得吐出一口血。
然而周家的兵符早就交到了周行安手裡,周老將軍再反對也是無力阻止。
打了兩個月,周行安的軍隊一路勢如破竹,眼看就要打進盛京,手下的副帥忽然叛變。
機密作戰圖全部洩露,沈夙作為皇帝親臨戰場,和埋伏在周行安軍隊裡的臥底聯合,來了個甕中捉鼈。
周行安當場被亂箭射死。
烏塞爾帶著鳳傾城看勢頭不對提前撤離戰場逃過一劫。
大陸首富繼承人金朝因為給周行安的軍隊投入了太多錢財,現在元氣大傷。
其同父異母的弟弟金羿趁機發力,一舉擠掉他成為金家新一任繼承人。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在東宮門口遇見的那個素衣青年就是金羿。
沈夙早就找上金羿,兩人暗地裡達成合作。
不僅如此,四年前他就暗中策反了周行安的心腹大將。
重活一世,沈夙早早做好了縝密的計畫,就等著鳳傾城他們入局。
至此,鳳傾城的三個靠山已廢了兩個。
只剩下一個柔然王子烏塞爾,不足為懼。
-24-
再後來聽說烏塞爾因為要和其他幾個兄弟爭奪王位,娶了重臣的女兒。
鳳傾城不樂意,兩人爭吵無果,她一氣之下離開柔然,現在不知所終。
還有陸瑾晏,當初沈夙把他關進大牢,但當天夜裡他就在大牢裡憑空消失了。
字面意義上的憑空消失,還正巧被一個獄卒撞見,當場就給那獄卒嚇暈了。
現在幾年過去,他應該早就去往別的世界了吧。
而我和沈夙幸福安穩的日子也就只過了十年。
十年後沈夙的身體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
遍尋天下名醫,都對他的病束手無策。
這時我才理解了六年前系統最後一次出來說的話:「我說過,不和女主在一起,他就會死。」
「就算女主和其他男主無法殺死他,他也會以別的方式死去。」
我看向榻上的人。
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原本謫仙似的人就失了光彩,形容枯槁,整個人瘦得不像話。
我拼命忍著眼淚,可握上他手的一瞬間,還是繃不住哭了。
太瘦了,怎麼會這麼瘦。
虛弱得仿佛隨時會隨風歸去。
我邊哭邊哽咽著問:「你後悔嗎?」
沈夙只是看著我,沒說一句話,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滿地盛著我,也只有我,一如當年那樣。
-25-
第十二年春,沈夙走了。
因為見了許多因難產而死的女子,沈夙不想讓我有哪怕一點風險,所以我們沒有孩子。
他扛起所有壓力,在宗室中挑了一個孩子栽培教導,然後封為太子
他曾說過,如果我先死,他會給我陪葬,他要是先死的話,也一定會拉著我殉葬。
可真到了那個時候,沈夙反而給我安排好了餘生的後路。
在他走後,我依然過得很好,新帝很敬重我,地位,權勢,尊重,太后該有的一切我都有。
-26-
其實我沒有殉情的想法,但得承認,我很想他,沒有他的世界變得有些乏味。
沈夙死後一年,我的身體也不是很好了。
明明每天有按時吃飯睡覺,但就是感覺很疲憊,沒由來地疲憊。
對很多事也提不起興趣了。
某個陽光和煦的午後,我躺在軟榻上,沐浴著暖陽,夢見了很多以前的事。
大多都是和沈夙有關的畫面,畢竟我所有快樂的記憶都有他參與。
夢中的我唇角微揚,似乎看見沈夙回來了。
他就站在那裡,眉眼彎彎地向我展開雙臂。
我提起裙擺,笑著奔向他。
番外 1
再次睜開眼,是完全陌生的環境。
會說話的箱子,會發光的磚塊,會唱歌的布偶。
真是神奇!
我張開嘴,發出的卻是嬰兒的咿呀聲。
伸伸手。
嗯,白嫩光滑,像剝了殼的雞蛋,就是不像大人的手臂。
「呀,我們小昭君睡醒了,竟然沒有哭,真棒!」
一個溫婉的女人抱起我,邊笑邊往外走:「走,咱們去對門找你沈夙哥哥玩。」
沈夙。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我呼吸都要停了。
烈日當頭,我趴在母親肩頭,遠遠就看見一個小身影。
約莫五六歲的男孩坐在小板凳上,肉乎乎的小手中拿著綠色的粽葉,另一隻小手往裡面放洗好的糯米,一臉認真的表情。
這不就是縮小版的沈夙嘛!
「啊啊啊啊。」我伸著手就要撲過去。
我母親趕緊穩住我的小身子,小心翼翼地將我抱過去。
一靠近,我就抱住小沈夙一隻手,吧唧一下糊他一臉口水。
他也不生氣,像是習慣了似的擦擦臉上的口水,摸了摸我的小腦袋,微笑著說:「等哥哥包好粽子,就煮給你吃。」
炙熱的陽光透過枝丫傾灑下來,小男孩將煮好的粽子剝開,一點點喂給女人懷裡的小女嬰。
命運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
番外 2
牆角後的灰色西裝男人看見這一幕,滿意地轉身離開,雙手交叉擱在後腦勺,走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不賴不賴,不枉我浪費一個 S 級評分獎勵。」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