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不久,周景淮與人閒談間提起我,
「娶不到喜歡的人,那就娶一個乖的嘍。」
原來,他不碰我,是因為早已心有所屬。
被逼到走投無路之時,我盯上了寄住周家的那個男人。
他深居簡出,整日伏案抄經,不染七情六欲,更不近女色。
我引誘他破了戒,三個月後如願查出身孕。
周景淮卻瘋了:「許蓁,你他媽讓誰碰你了?」
後來我簽下離婚協定,孤身去醫院拿掉孩子。
全城卻沒有一個醫生敢給我做手術。
而我以為寄人籬下的那個男人,卻從千萬豪車上下來,攔住了我的去路,
「許蓁,你不要我,也不要我的孩子,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個比你更狠心的女人了!」
1
剛吃過早飯,周夫人就將我和周景淮叫到了書房。
「蓁蓁,你嫁過來三個月,生孩子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
她冷眼看著我,橫看豎看都不順眼。
我不是她相中的兒媳婦。
卻憑著八字和性格被周家老太太所喜,才進了周家的門。
她自然對我沒什麼好臉色。
但生孩子的事,我一個人說了不算。
周景淮心有所屬不肯碰我。
說出去誰能相信,婚後三個月,我仍是完璧身。
「許家拿了周家一個億的聘禮。你嫁過來,我們周家也是錦衣玉食養著你。」
「你倒是好,肚子到現在還沒動靜。」
周夫人越說越難聽,我坐立難安,不由委屈地看向周景淮。
周景淮視而不見,笑得散漫站起身:「生不出孩子,不如去看看中醫。」
他說到這裡,才瞥了我一眼:
「找我有什麼用,是她肚子不爭氣又不是我不行。」
「生不出就自己想辦法,反正他們許家不是最會歪門邪道?」
周景淮說完就逕自離開,把我一個人丟在了書房。
「許蓁!」
周夫人動了怒,對我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訓斥。
「半年內如果你還沒懷上,那就跟景淮離婚吧。」
「你籠不住景淮的心,也生不出孩子,這樣的兒媳婦,周家自然不要。」
「聘金退還一半,我們周家也算仁至義盡了。」
2
我有苦難言。
一個億的聘金,到我手裡只有一百萬。
餘下那些,想必早已填了許家虧空。
沒人會幫我出這五千萬。
許家也不會收留我幫我善後。
他們,這是要把我逼到死路上去。
可我為什麼要讓他們如願呢?
婚事是周家老太太敲定的,不是我強求而來。
周景淮心有所屬不肯碰我,也不是我的錯。
許家經營不善連年虧損,和我這個女兒更無關係。
但一切責任,最後卻都要由我來承擔。
心中淒苦,卻又無處傾訴。
自從幾年前母親病逝,許家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周家的後園。
夕陽正西下,一片血色,我怔怔看著天幕,
只覺前路一片渺茫,忍不住就落了淚。
3
不遠處的小院,忽然開了院門。
那穿著尋常灰色衣褲的年輕男人。
在沉沉暮色中,走到我面前時。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遇到了聊齋中的鬼怪。
好一會兒才驀地想起,周家有一個遠親。
聽說是從港城來京治病,暫時借住了這個小院。
應該就是他了。
只是,我怎麼都不曾想到,這人竟然會生的這樣好看英俊。
家常的衣料柔軟半舊,十分垂順。
卻更襯得他身材頎長,猶如芝蘭玉樹一般。
藏藍色的暮色裡,他略顯瘦削的臉,蒼白卻猶如瑩ťū́⁹潤的玉。
而遞到我面前,拿著一方手帕的那只手。
手指修長,根根猶如玉管。
我看到他清瘦腕骨上,套著一串紅的滴血的珊瑚珠。
不知怎麼就問出了聲:「你的病好些了嗎?」
4
男人清冷卻又沉靜的視線,與我的對上。
方才我哭得傷心,鼻頭也紅紅的,長睫上還掛著淚,搖搖欲墜。
他竟就伸出手,輕輕將那淚拂掉了。
「好些了。」
他開口,普通話略有些蹩腳,典型的港城口音。
我微愕,卻還是點點頭:「那就好,北京的冬天很冷,你不習慣吧?」
「還好,只是有些乾燥,不大適應。」
「要用上加濕器。」
他頷首:「多謝。」
我擦擦眼淚,複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方才站起身來:「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5
陳淙月沒再說話,看著面前的人向前走,走入暗色的夜中。
她的背影纖細消瘦,只是看著背影,就讓人覺得孤寂疏冷。
陳淙月聽周家的傭人說起過幾句。
他們家少爺新娶的這位少夫人,很嫺靜乖巧,是個淑女中的淑女。
只可惜,少爺不喜歡,周家的長輩,除了病的快不行的老太太。
也都不喜歡她。
他不由又想到方才她哭的樣子。
不敢大聲,細細碎碎的嗚咽,壓抑卻又痛楚。
從小受的紳士教育,深入骨髓,
叫他不能理解,這樣乖的女孩兒,為什麼會不被喜愛?
6
那一夜,我一直都在失眠。
直到天快亮,心裡那個念頭漸漸紮根的時候,方才困倦了閉眼入眠。
周景淮說,讓我自己去想辦法生孩子,反正我有的是歪門邪道。
那我就真真正正地走一次歪門邪道好了。
我現在只有一百萬。
若是把一百萬給那個寄人籬下的男人。
讓他給我一個孩子,我們各取所需,他應該會願意的吧。
陷入深眠前,我仿佛又感覺到了男人指尖的溫度。
他幫我擦眼淚的那一瞬,真的特別溫柔。
7
只是,在我第四次造訪那個小院時。
陳淙月站在院門口,第一次沒有讓我進去。
他垂著眼眸,也並不看我:「天晚了,不方便請你進來。」
「以後也不要再來這裡,免得過了病氣。」
我站在臺階下,仰臉看著他:「我就不走。」
陳淙月抿了抿唇,卻自始至終都不肯看我一眼。
冷風吹透了我身上薄薄的大衣,我凍得連連咳嗽。
卻還是倔強地不肯離開。
幾分鐘後,他似乎終究還是不忍,抬眸看了我一眼。
稍稍讓開一步,放我進了小院。
他的房間溫暖如春,桌案上擺著文房四寶和抄寫一半的經文。
還擺著,我上次來時送給他的那個小型加濕器。
陳淙月不理我,走到書桌前,繼續抄經,
他腕上的紅色珊瑚珠,繞了幾圈纏在勁瘦的腕骨上,又禁欲,又性感。
我忍不住伸手去摸,
他微頓,卻沒有避開我的觸碰。
「為什麼戴著這樣的珠子?」
「小時候身體不好,長輩去寺廟為我求的。」
「能趨吉避凶保你平安健康嗎?」
「求個心安吧。」
他想要抽回手臂,我卻握住了那串珠子。
「有別的女人碰過你的珠子嗎?」
陳淙月沉默了片刻,搖頭:「沒有。」
「有別的女人……碰過你嗎?」
陳淙月那雙黑如曜石一樣的眸子,倏然微睜,
幾秒後,他偏過臉,避開我的視線,
耳尖一片紅,聲音都澀沉了幾分:「……沒有。」
8
他書桌後面有一張軟塌。
平日小憩時使用方便。
可現在,只穿著淺灰色中式家居服的陳淙月。
被我壓在了那張榻上。
拿慣了毛筆的手指,此刻正握著我的腰。
也許是暖氣太熱,我的雙腮緋紅,身體有些發燙。
陳淙月卻像是一塊恒溫的,溫潤的玉。
挨上去,讓人從骨子裡都覺得舒服。
從小到大,我只在十幾歲時偷偷暗戀過一個轉學生。
如今細細想來,那轉校生也是清瘦英俊的模樣。
不愛說話,很安靜,對所有人都禮貌,卻又疏離。
倒有些陳淙月的影子。
「聽說你年後就要回香港。」
「是。」
「還會回來嗎?」
「不一定。」
「別回來了,這裡一點都不好。」
我垂眸望住他:「你的病全都好了嗎?」
「差不多了。」
「我給你一筆錢,你回去好好調養身子。」
我緩緩低頭,氣息幾乎交纏在一起:「好不好?」
他眸色漸漸變了,原本溫潤的那雙眼,竟有了冷意,
下一瞬,他試圖推開我,
我乾脆整個人撲在他懷中,吻住了他,
又無聲地落淚,哽咽哀求:
「我給你錢,你給我一個孩子,就當……救我一次,好不好?」
9
他腕上那串紅色的珊瑚珠子。
在我的腰側,大腿根,胸前,壓出了深淺不一的痕跡。
我低低地哭泣,嗚咽,在他肩背上抓出一道一道細細血痕。
「許蓁?」陳淙月停了動作,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我:「怎麼會這樣……」
「周景淮沒有碰過我,他有喜歡的女人。」
「許蓁……」陳淙月的眼底,漸漸彌漫深濃的疼惜。
「好在,我也並不愛他……」我抬起手臂,再一次勾住陳淙月的脖子。
「我只是想要一個孩子……」
陳淙月沒有回答,只是更深地吻我,微涼的珠子貼著我的側臉。
我的淚從眼尾洇出,緩緩滴落在了上面。
他又繾綣地吻掉了我的淚。
一切結束後,我穿好衣服要離開。
陳淙月送我出去,到院門口時,
我回頭沖他一笑:「我明晚還來,這幾日都是我的排卵期。」
他不說話,只是垂眸,將我大衣衣扣一粒一粒全都系好,
最後,又親手幫我戴上圍巾:「待會兒走路小心,別崴了腳。」
10
我連著找了陳淙月三次。
第三次時,他忽然告訴我,家中有事,他要提前回香港。
我有些怔然,卻還是輕輕一笑:「那我今晚就把錢轉給你。」
說完,又故作灑脫:「這幾天我很快樂,所以,就算沒能懷孕,我也一分不少都會給你。」
陳淙月卻搖了頭:「我不會要。」
我沒有多說,心裡卻打定了主意,不管他要不要,
我都必定要給的。
錢貨兩訖,自此以後,也就再無瓜葛了。
11
陳淙月回港那天,周家長輩出于客氣,設宴給他送行。
當晚,我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蘇繡旗袍,長髮半綰,坐在周景淮的身邊。
陳淙月恰好就在我的對面。
自始至終,他沒有看我。
而我,也只是在落座時,禮貌地與他問了好。
只是,一向對我冷淡無視的周景淮,今晚卻有些異樣。
好幾次,我都能感覺到周景淮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甚至,頗有些炙熱滾燙。
用餐到中途,他甚至親手幫我盛了雞湯。
我低低道謝時,周景淮忽然湊近我,壓低聲音說了一句:
「蓁蓁,你這兩日怎麼看起來格外漂亮?」
他的手親昵搭在我肩上,攬住。
頸側還有陳淙月留下的吻痕,撥開髮絲就能看到。
我幾乎要坐不住,正要失態起身時。
陳淙月忽然開了口:「景淮。」
也許是我太過緊張出現了錯覺。
陳淙月開口那一瞬,周景淮的手瞬間就縮了回去。
甚至人也規矩地坐直了:「四哥。」
我忍不住看向陳淙月,他的視線正與我對上。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穿正裝的他。
竟是這般陌生,矜貴,宛如掛在天上清泠的一輪月。
卻更襯出了我的污穢和不堪。
我垂下眼眸,不敢再與他對視,心臟卻莫名的微微抽痛。
「你和太太看起來感情很不錯。」
陳淙月的聲音平緩低沉,聽不出情緒。
我的手在桌案下,驀地攥緊了。
周景淮笑:「是啊,蓁蓁這麼漂亮,我很喜歡她的。」
陳淙月也笑,但笑意卻很淡:「確實,景淮你很有福氣。」
我怔了怔,無意識咬緊了嘴唇,
心臟卻像是爬過一陣電流,酸酸漲漲地疼。
12
周景淮似乎有些詫異,微蹙了眉。
陳淙月又道:「我們港城人有句話,疼老婆會發達。」
「景淮,別折了自己的福氣。」
他眸色淡淡掠過我,落在周景淮臉上。
周景淮笑著點頭:「四哥,我都記下了。不過四哥,怎麼這幾日你的普通話說得越來越流暢了?」
周夫人也笑著打趣:「淙月難得像今日這樣呢。」
我心裡卻五味雜陳,難以形容此刻感受。
陳淙月每一字每一句,好似都在提點周景淮,要好好待我。
可他怎麼會知道,周景淮早已心有所屬。
我們這所謂的夫妻,根本就是形同陌路,永遠無法破冰的。
宴後陳淙月就要乘車去機場。
周景淮拉了我的手,送他出去。
京城的冬日極冷,我攏著披肩站在周景淮身側,仍凍得瑟瑟,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可周景淮全然都沒有注意到。
走在前面的陳淙月忽然停了腳步。
他轉過身,目光似在我身上定格了半秒。
方才對周景淮道:「外面冷,你們先回去吧。」
「那怎麼行……」
陳淙月聲音平緩,卻帶著莫名的無法抗拒:「不用了,回去吧。」
周景淮只能停了步。
陳淙月再次轉過身,向著不遠處車子走去。
13
到這一瞬,我的目光才敢落在他的背影上。
落了小小的雪,他穿黑色大衣的頎長身軀,清瘦卻又挺拔。
讓人想起風雪之下勁韌的青竹。
上車前,他最後一次回頭,
隔著飛揚的雪霧,他英俊的臉容沉靜無波。
黑與白的世界裡,他腕上那一抹紅,刺得我心口都在隱隱作痛。
我不知他有沒有看我。
但很快地,他就彎身上了車。
站在我身側的周景淮,忽然輕吐了一口氣:「我們也進去吧,雪下大了。」
我緩緩地抬眼,看著那輛車遠去。
我知道的,我和陳淙月這段旖旎而又見不得光的過往。
將被這場大雪徹底埋葬。
而此後一生,也許我們都不會再見。
14
回了房間,周景淮難得沒有拔腿Ṭü₉就走。
他看著我摘了披肩,坐在梳粧檯前取掉首飾。
竟忽然走到我身後,輕輕握住了我的肩:「蓁蓁,你今天這樣穿,很好看。」
我沒有說話,抬手繼續摘耳環。
周景淮卻傾身貼近我,忽然偏過臉,在我耳邊低語:
「蓁蓁,你不是想要一個孩子?」
我只覺說不出的可笑,原來這所謂的深情,也這樣廉價菲薄。
只是不等我開口,他的手機就響了。
是他那位心尖尖上的初戀,薑萊打來的。
他去露臺上接電話,回來時,我已經將他外出的大衣準備好了。
周景淮臉色卻有些不虞,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不留我?」
我垂了眼眸,將大衣遞給他:「快去吧,她哭得挺厲害的,別出事了。」
周景淮一把拿過大衣,摔門離開。
周夫人顯然氣惱無比,但又捨不得對兒子發作。
只能挑了個錯處又將我狠狠斥責了一番。
當天夜裡,我就發了高燒。
這一病,就病了一周。
15
這一周裡,周景淮也只回來了一次,待了半小時就又離開了。
他如何冷怠,我都心底無波。
只是莫名的情緒低落,身體恢復得極慢。
待到雪後初晴那天,我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就想要走一走。
卻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後園。
陳淙月之前住的那座小院,院門虛掩著。
隱約能聽到裡面有清掃的聲響。
我怔怔然地站在門外,許久,
直到院門從內打開,之前貼身照顧陳淙月的那個年輕男人,畢恭畢敬開口,
「許小姐,這是陳先生留給您的東西。」
他遞給我一個很小的錦盒。
我有些錯愕,卻還是伸手接過。
盒子打開,裡面有一張卡和一張折起來的信紙。
那張卡我認識,是最後那一夜,我親手放在陳淙月枕下的。
裡面存著我所有的積蓄,一百萬。
信紙上只有短短兩行字。
「許蓁:
如有需要,打電話給我,我會來京接你。」
下方是他的署名和一串電話號碼。
我盯著這兩行字,眼中的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16
周老太太病重彌留之時。
周家所有人都去醫院探望,病床邊圍滿了孝順的兒孫。
就在老太太忽然精神不錯,想要喝新鮮魚湯的時候。
我卻失態地在病床前吐了出來。
周家眾人立刻叫來醫生護士,送我去檢查。
查出身孕時,老太太高興得不行。
當場宣佈將名下股份都給周景淮和未出世的重孫。
周夫人也是一改往日態度,親昵拉住我的手不放。
病房裡一時間滿是歡聲笑語。
唯有周景淮,在聽到我懷孕那一瞬,失態地碰翻了杯子。
周夫人生怕他惹惱老太太,忙叫了他送我回房間休息。
關上門那一刻,周景淮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摁在了門背上。
「許蓁,你他媽讓誰碰你了?」
他雙眼通紅,目呲欲裂,怒到了極致。
我卻反而平靜無比。
「你最好動靜再大一點,讓老太太聽到,把股份和遺產都收回去。」
「然後這樁見不得光的醜事,鬧到滿京城沸沸揚揚,看看最終丟臉的人是誰。」
其實我對周景淮的性子有些瞭解。
果不其然,我話音剛落,周景淮手上的力道,似驟然松了幾分。
我握住他的手腕,用力推開,又撫了撫被掐紅的脖子。Ţṻ₎
方才輕笑一聲,看向他:
「我記得很清楚,是你讓我自己想辦法生孩子的,不是嗎?」
17
「許蓁……」
周景淮眼底一片震驚之色,仿佛是第一天認識我一般。
在他眼裡,無趣,卑微,乖巧順從如提線木偶一樣的妻子。
竟然敢做出這樣匪夷所思的事。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除卻憤怒和不敢置信之外。
他心底竟會有不甘和嫉恨。
那個將許蓁滋養得漂亮奪目的男人,究竟是誰?
她明明,是他周景淮的妻子……
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該是他的。
可就在此時,周景淮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是薑萊打來的。
他接起後,我就聽到了隱約的哭聲。
「景淮,我好像懷孕了……」
18
造化有時候挺弄人的。
因為出身不堪和傷了身子難以有孕,所以不被周家接納的薑萊。
竟突然有了身孕。
她以肚子裡的孩子和自己兩條性命,逼著周景淮離婚娶她。
周景淮與她糾纏多年,如今她有了孩子做倚仗。
他也有了和父母抗衡的資本。
當然不會拒絕。
現在想來,如果薑萊早一點懷孕。
事情就完全不會變成現ŧū́ₚ在這樣。
我想,周景淮一定願意給她們母子名分,和我和平離婚。
我也不用背上五千萬的巨債。
更不用,招惹了無辜的陳淙月。
我同意簽字離婚,淨身出戶,同時,也不用再歸還天價聘禮。
而周景淮要我離婚後,打掉肚子裡的孩子。
其實他不提,我也不會把孩子生下來。
沒有父母疼愛的孩子有多可憐,我自己嘗過個中滋味。
沒必要我的孩子再受一次這種苦。
更何況,我簽字離婚,脫離周家。
孩子沒了周家那一層身份遮掩,我怕有一天會牽連到陳淙月身上。
是我招惹的他,是我主動的,他不該承受可能會出現的無妄之災。
19
周老太太第二日在睡夢中平靜離世。
周家忙著操辦喪禮時,我和周景淮簽署了離婚協定。
周景淮攥著鋼筆,眼底情緒是說不出的複雜:「許蓁,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我淡淡看向他:「我不會說的。」
「你喜歡他,是不是?」
我默了一瞬,卻還是笑著搖搖頭:「跟你無關。」
那樣不堪卑劣地利用一個光風霽月的男人,又有什麼資格說出喜歡。
「老太太的股份和遺產的事情處理妥當之前,我會配合你,不公開我們離婚的消息。」
我站起身,去拿自己的箱子:「這段時間,還要暫住周家的別院,麻煩你了。」
「許蓁,你也從來沒有在乎過我這個丈夫,是不是?」
我攥著箱子拉杆,對他心平氣和地一笑:
「周景淮,當初嫁過來時,我是想過要和你好好過日子的。」
周景淮自嘲地笑了笑:「你從來也沒有介意過薑萊的存在,對不對?」
我垂眸看著地面,沒有回答。
哪個女人在結婚的時候,沒有幻想過將來和丈夫舉案齊眉呢。
我也傻傻地有過憧憬,只是很快就清醒了而已。
「我走了,你保重。」
我轉身向外走,能感覺到周景淮一直都在看著我的背影。
但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20
搬到別院後,我就開始聯絡醫院準備手術的事宜。
但奇怪的是,原本已經約定好了手術時間,
可第二日,醫院那邊忽然打來電話,說取消了我的手術安排,讓我去其他醫院預約。
我問原因,對方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通話很快就被切斷了。
最初我並未在意,
只是當同樣的事情第二次,第三次發生時,我才明白,這背後一定有人做了什麼手腳。
但我根本沒有想到陳淙月身上,
直到那日,我親自去醫院辦理住院,預備手術拿掉孩子。
卻再一次被拒絕。
甚至連院長都聞訊趕來了。
「許小姐,不是我們不願意給您安排手術,實在是我們不敢……」
「不敢?為什麼不敢?」
我望著面前額上冷汗涔涔的院長:
「孩子是我的,我有權決定要不要。除我之外,沒人有權利決定他的去留。」
「我今天一定要做手術,否則我就坐在這裡不走了。」
我緩緩在長椅上坐下,心內情緒卻複雜無比。
孩子一日一日長大,那種天然的血肉相連牽絆,讓我的心也一日比一日更軟。
我不敢去想,當他漸漸長出五官和小小的手指。
當他在我的肚子裡輕輕胎動的時候,我還能不能這樣狠心打掉他。
院長見我態度堅決,倒也沒有堅持,匆匆離開了。
片刻後,有護士將我帶到一間 VIP 套房:
「許小姐,您先休息一會兒,手術的事情,院裡正在商議。」
「我能知道你們在跟誰商議嗎?」
護士卻只是搖頭:「許小姐,抱歉,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說完就出去了。
我在房間裡坐著,一直到天色漸黑。
半開的窗子裡,隱約傳來車子引擎聲和喧鬧。
我動了動僵硬的肩背,站起身走到窗邊。
無意往樓下看了一眼,卻正好看到一輛千萬豪車緩緩在樓下停住。
而豪車後面,還跟著五六輛越野車。
起初我並未在意,只以為是哪位大人物身子不適來醫院就診。
卻未料到,保鏢打開車門時,從車上下來的,卻是陳淙月。
那個我以為寄人籬下,身世淒苦的周家遠親。
那個我用一百萬找他求子的,病弱家貧的陳淙月。
21
陳淙月下車後,就徑直往我所在的這棟小樓而來。
最初的震驚和錯愕之後,我已然理清了所有思路。
陳淙月,應該是早就知道我和周景淮簽字離婚的事了。
也知道,我想要拿掉這個孩子。
所以,這些天,數家醫院都不肯不敢給我做手術。
都是他的幕後手筆。
我拿起包,轉身就向外走。
陳淙月從電梯裡出來時,我正要走進旁邊電梯。
四目相對,我很快收回視線,快步往電梯裡走。
他卻抬起手,輕握住了我的手腕:「許蓁。」
依舊是那樣清瘦如玉的一截腕骨。
依舊是紅的滴血的珊瑚串珠。
依舊還是那張臉,那個人。
卻又好像,是全然陌生的一個。
我抽出手,繼續向電梯裡走,陳淙月卻再次握住了我的。
「許蓁,我們談談。」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攥緊我的手腕。
我用力掙了幾下,卻都未能掙開。
走廊裡不知何時,已經空無一人。
我抬起蒼白的臉,看向他:「陳先生要和我談什麼?」
陳淙月就那樣看著我,看了數秒。
再開口時,我怎麼都沒想到,他最先說的會是抱歉。
22
「當初是我考慮得不周到。」
「許蓁,從周家離開回港那天,我就應該帶你走,而不是把你留下。」
「帶我走?為什麼要帶我走?以什麼身份帶我走?」
「以周家借住的遠親的身份,還是以您如今不為我所知卻高不可攀的陳先生的身份?」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一步:
「我給你一百萬那天晚上,我們之間的一切交易就都結束了。」
「現在我要做什麼想做什麼,都和您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許蓁,是你當時哭著對我說你要一個孩子,你要我救你。」
「現在不需要了。」我垂眸,生生忍住奪眶的淚意。
「我已經如願簽字離婚了,這個孩子……」
我心如刀絞,卻仍狠心道:
「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更何況,他對你來說,只會是個麻煩。」
「麻煩?」
陳淙月低低笑了一聲:「許蓁,他也是一條命,也是我陳淙月的骨血。」
「可他現在還只是個胚胎而已……」
我再控制不住,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沒了,也不會太難受。」
「許蓁,你不要我,如今更連我的孩子都不要……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你更狠心的女人!」
20
「本來就只是一場交易,陳淙月,你不明白嗎?」
「交易?你以為我會為了所謂的交易,隨便就和一個女人發生關係?」
「你以為我陳淙月,隨便就會讓一個女人懷上我的孩子?」
他驀地上前一步,捏住我的下頜,逼我看向他:
「許蓁,你以為我來周家借住是為了治病?」
「你以為是個女人在我面前掉幾滴淚求幾句,我就會心軟?」
「你以為誰都能碰這串珊瑚珠,誰都能爬到我的床上?」
他鬆開我的下頜,卻又握住我冰涼的手,貼在他的心口處。
「許蓁,第一次那天晚上,我吻你的時候,你感覺不到嗎?」
「陳淙月?」
我怔怔然睜大眼,模糊的視線裡,男人的臉容依舊英俊無雙。
可望著我的眼底,卻是隱忍又克制的柔情。
我想到陳淙月到周家後一向深居簡出不見客。
可那天卻打開院門走到了哭泣的我面前。
我想到那天他遞給我的手帕。
想到我送去後,日日擺在他書桌上的那個加濕器。
想到寒風刺骨的深夜,他為我系上的衣扣戴上的圍巾。
想到離開周家那天,他對周景淮說的那些話。
想到他最後留給我的卡和那封信。
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只是我根本不曾往這方面想過。
不,是我根本不敢去想,有著這樣陰暗心理的許蓁。
走投無路如周景淮所說的那樣去走了歪門邪道的許蓁。
也會被人沉默無聲地喜歡著,憐惜著。
23
陳淙月抬起手,將我臉上的淚輕輕抹掉:
「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其他事情都交給我。」
他握住我的手,預備帶我離開。
我卻站著不肯動:「為什麼?」
「陳淙月,我是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鍾情的……」
陳淙月回過頭定定看了我一眼,卻又忽然垂眸輕笑了一聲。
「我也不相信。」
「那你為什麼……」
他站在走廊的燈影之下,清瘦的臉被鍍上明暗的光影。
他不看我,只是撫了撫腕上那串珊瑚珠。
良久,才緩緩開口:「我身體一向不好,長輩們一直都擔心我子嗣艱難。」
他說到這裡,卻摘下了腕上那串珠子,遞到我手邊。
「這次回港,又將它放在佛前供奉過,你戴著,能庇佑你和孩子平安。」
我看著他修長指間紅得滴血的串珠,心底釋然的同時,卻又絲絲縷縷的酸脹痛楚。
原來如此。
原來……也只是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
陳淙月將那串珊瑚珠戴在我的手腕上:「先跟我回去。」
我確實很累,此時整個人早已筋疲力盡。
他人不在京城,京城數家醫院尚且沒有一個人敢給我做手術。
更何況他這尊大佛如今就在北京。
我知道自己再怎樣鬧都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乾脆也就不再折騰。
下樓,走到車前,陳淙月一直握著我的手沒有放開。
直到坐上車,我想要抽回手,他卻仍沒有鬆手。
「許蓁,跟我回香港吧。」
「去香港做什麼?像上世紀那些有錢人的外室一樣嗎?」
我自嘲地笑了笑。
周家尚且看不起我,更何況是陳淙月。
此時想來,當初周家人在他跟前那樣的態度,完全不是我以為的禮貌客氣。
還有周景淮,想來是真的懼怕這個四哥。
「陳家沒有這樣的家風。」
「難不成你會娶我?」
我看向身側的男人,笑容卻不達眼底。
「如果你想嫁……」
「算了吧,我有自知之明。」我沒有等他說完,就低低出聲打斷了。
現在的我不想考慮感情,婚姻。
只想過自由自在的人生。
可是多可笑,我卻連自己肚子裡孩子的去留,都做不了主。
但,誰讓當初,是我自己主動招惹了陳淙月的。
自作孽,不可活,怨不得別人,這苦果我也只能自己吞下。
如今我唯一的擔心也只是。
如果這個孩子非要生下來的話,陳淙月一定會把他接回陳家。
而我,經歷十月懷胎和分娩之苦,會不會根本無法捨棄他。
24
陳淙月先送我回周家的別院收拾行李。
然後連夜帶我回了他在京的宅子。
那棟房子並不算很大,但卻精緻到了極致。
我隨著陳淙月住在東南角的主院。
穿過院門步入前廳,入目就是一張巨大的桌案。
上面依然擺著文房四寶和將要謄抄的經文。
而最離譜的是,書桌一角,依舊放著我當日送給他的那個小鴨子加濕器。
這樣幼稚的東西,和整個房間都格格不入,我還以為他當初走的時候根本沒帶走。
不由就看了陳淙月ţú₂一眼。
陳淙月摘了大衣遞給傭人,輕描淡寫道:
「北京太乾燥,我不適應,所以就一直用著了。」
他說完,也不等我開口,就叫了傭人帶我回房間Ŧŭ₀洗漱。
可去的卻不是客房,而是主臥套房。
我遲疑了一下,轉而想到。
自己和陳淙月發生關係早已不止一次,
如今肚子裡還有他的孩子,好像也沒必要去矯情什麼。
逕自去了浴室,洗完澡出來時,傭人已經準備好了全新乾淨的家居服。
我換好衣服下樓吃東西,
陳淙月仍在伏案抄經。
等我喝完花膠雞湯,他也正好擱下毛筆。
四目相對那一瞬,我忽然又想到之前周家那個小院。
書案後那張軟塌,和軟塌上,被我壓在身下的陳淙月。
他看起來清瘦,膚色略顯蒼白,常年握筆的手指上,有著薄薄的一層繭子。
卻特別的有力。
腰腹上莫名的燥熱起來,我忙收回視線。
陳淙月卻已經繞過桌案走到了我身邊。
「我吃飽了,先上樓……」
話還未說完,陳淙月卻已經伸手捏住我下巴,逼著我仰了臉。
他低頭吻下來那一瞬,另一手卻蓋在了我圓睜的雙眼上。
「許蓁。」
他吻住我的唇瓣,輕吮舔舐:「張嘴。」
25
暖氣開得太足,我很快全身就被細汗濕透。
濕軟的指尖攀附在他後背,又無力地垂落在床邊。
他背脊上有著一層很薄卻很漂亮的肌肉。
腰腹窄瘦,顯出腹肌的輪廓,卻還有性感的人魚線。
陷入沉淪前的短暫清醒裡,我忍不住還在想。
陳淙月說自己身體不大好,長輩都擔心他將來子嗣艱難。
但如今怎麼看,都不像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陳淙月……」
也許是此時腦子一片淩亂渾濁的緣故,
迷迷糊糊就問了出來:「你不是身體不好嗎?」
他俯身吻了吻我,聲音裡都帶了一絲笑意:「蓁蓁,你體諒一下我。」
「體諒……什麼?」
該被體諒的不是我嗎?
我還懷著孕呢。
他握住我的腰,修長的手指卻從腰腹處ţų₎一路往下,到最後,輕攥住我的腳踝,抬起。
「剛開葷的人,總會有很長一段的欲求不滿和不知饜足。」
「啊?你之前……沒有過嗎?」
「我身體不好,不能近女色,要禁欲……修身。」
「那你現在還……你不要命了?」
「現在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現在……是該陰陽調和的時候。」
「陳淙月……」
「乖,我有分寸的,你肚子裡還有寶寶……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今晚的,最後一次。」
「陳淙月……」
「蓁蓁,親我。」
陳淙月低頭,含住了我的耳垂。
我像是被精怪蠱惑,渾渾噩噩就仰起臉,親在了他的喉結上。
而這一吻,招來的卻是無比漫長的……最後一次。
26
那夜之後,我和陳淙月的關係,好像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每日雷打不動都要抄經兩個小時。
只是之前,是他一個人站在書桌前,一氣呵成。
但現在,卻是坐在圈椅上,還要我坐在他膝上,一手握筆,一手,卻摟著我的腰。
經文倒是抄完了,字跡到最後卻都變得潦草。
就連原本整潔的書桌,都一片淩亂。
有時候我都不免恍惚,這個男人身上半點煙火氣都沒。
好似整個人都不沾七情六欲,卻又偏偏,能頂著這樣一張臉,做最壞的事。
「陳淙月,佛祖知道你私底下這樣子嗎?」
「我只是記名弟子,又不是剃度出家了,怕什麼?」
陳淙月將我從書桌上抱下來:「下午我送你過去?」
周景淮那邊關於遺產繼承和股份轉讓,需要我去簽幾個字。
如今我們兩人之間,因為共同的秘密和利益牽扯,倒是相處和諧了不少。
前日,周景淮甚至在電話裡說,等到事情都順利結束後,他會轉給我一千萬。
我並沒有拒絕。
錢不是萬能的,但卻真的是個好東西。
我要脫離許家,要開始新的生活,都需要錢。
「讓司機送就行的,畢竟現在我和周景淮離婚的事情還沒有公開。」
我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管怎麼說,陳淙月和周家還是沾親帶故的。
陳淙月沒說話,只是垂眸,撫了撫我腕上的珊瑚珠:「這個不許摘。」
不摘也沒什麼,藏在袖子裡也看不到。
「嗯,我不摘。」
但陳淙月看起來卻仍是有些不高興。
下午我出去時,他在書房裡沒有出來。
直到車子駛出大門,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卻看到陳淙月那道清瘦的身影立在小院外的臺階上,
他正看著我車子遠去的方向。
不知怎麼的,我唇角就忍不住勾了勾。
有時候人生很多麻煩都是因為瞻前顧後想的太多。
既然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那不如就享受當下吧。
至少,和陳淙月在一起的這些日子,真的很快樂很快樂。
他這樣的人,這樣的出身,就像是一彎高貴清冷的月,掛在天上就好。
何必生了貪念要將他摘下來,擁入懷中。
27
冬日衣服穿得厚重,所以直到進了室內簽字時。
周景淮方才看到我微隆的小腹。
他幾次欲言又止,但卻還是隱忍著等到字都簽完。
律師和秘書都出去後,方才開口。
「你……」他指了指我的小腹:「還沒有去醫院嗎?」
「孩子爸爸身體不好,他們家五代單傳,所以求我不要將孩子拿掉。」
「不過你放心,我馬上會去香港養胎生產,不會給你和姜小姐,還有你們將要誕生的孩子,造成任何困擾和麻煩的。」
周景淮的面色卻有些掩不住的憔悴疲憊:「許蓁。」
他緩緩在我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
「姜萊的孩子沒保住,現在這事兒還在瞞著,家裡長輩都不知道。」
「怎麼會這樣?」我有些意外。
「她身體一向不好,住在醫院小心翼翼地養著,卻還是流了。」
「醫生說體質原因,再想有孩子,怕會很難很難了。」
周景淮仰靠在沙發上,他抬起手捂住臉,卻又自嘲地笑了:「也許,這就是報應吧。」
「許蓁,這段時間我真的很累,因為孩子的事,薑萊很難受,整個人都崩潰了,她現在完全像個瘋子,不可理喻……」
「我已經和她保證過,就算沒了孩子,我也會娶她,可她怎麼都不相信。」
「現在股份和遺產的事情沒辦妥當,我不能公開離婚的事,也不能和她領證,但她怎麼都不理解。」
周景淮說到最後,臉上的情緒已經漸漸麻木冷硬:「這樣的日子,我也受夠了。」
「她如果還要這樣鬧下去,那就只能分手。」
我十分意外,但意外之後,卻又覺得,這是周景淮能做出來的事。
在他們這樣的圈子裡,周景淮對薑萊已經算難得的長情。
據說這麼些年,周景淮真的只有姜萊一個女人。
28
「我該回去了,周景淮,你們之間的不必跟我傾述,我並不想聽。」
「許蓁。」
周景淮望向我:「如果那天薑萊給我打電話,你不讓我走,我留下來,我們之間……」
「周景淮,沒有如果的。」
我平靜地打斷他:「薑萊她就在那裡,在我們的婚姻裡存在著,無法改變。」
「所以我們的結局,也早就註定了。」
「你其實很喜歡那個男人,是不是?」
周景淮的目光,在我腕上定格了片刻後,又落在我的小腹上:「許蓁,你知道嗎?」
「那天在醫院,在奶奶病床前,我知道你懷了身孕。」
他說到這裡,忽然自嘲笑了一聲:「當時,我真的殺了你的心都有了。」
「如果當時那個男人站在我面前,我想我一定會一刀捅死他。」
「但後來冷靜下來,我卻又想通了。」
「我有什麼資格生氣,憤怒。」
「這不過是我罪有應得。」
「許蓁,嫁給我,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現在,你卻還願意幫我。」
周景淮語氣很誠懇:「我心裡真的挺過意不去的。」
「不用過意不去,你不是都要給我一千萬了嗎。」
我笑著打趣:「一千萬對我來說挺多了,真的。」
話音剛落,我的手機就響了,是陳淙月打來的。
我沒有接,只是起身向外走:
「司機催我了,我先走了,周景淮。」
29
出了房țů⁶間,我才按接聽。
陳淙月的聲音低沉而又撩人:「蓁蓁,怎麼這麼久還不下來?」
「就要進電梯了。」
「我在車上等你。」
「陳淙月……你怎麼來了?」
「我就這麼見不得光嗎?」
「說什麼呢。」我忍不住笑了。
走進電梯,轉身按樓層的時候,卻看到了不遠處,周景淮正站在那裡看著我打電話。
我怔了一下,電梯門緩緩合上,周景淮的身影就一點點地消失了。
出了電梯,穿過大廳,一眼就看到了陳淙月那輛貴得讓人咂舌的豪車。
下臺階的時候,我步伐有些快,車門忽然就打開了。
陳淙月穿著一套深灰色的商務西裝,眉眼冷峻,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大步走到了我面前。
「許蓁,你懷著身孕,下臺階還要蹦蹦跳跳……」
「放心了,上次產檢,你的寶貝在肚子裡很乖,長的很好。」
我說著,抬眸看向他:「將來,說不定我還要母憑子貴呢,我會小心的……」
「許蓁,為什麼不是子憑母貴?」
我怔了一下,下意識就要岔開話題。
陳淙月卻將我拉到了懷中:
「家中長輩已經訓誡過我,陳家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地出生,一定要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所以,回港城後,我們就去登記結婚。」
我不肯抬眼看他,只是垂眸盯著他西裝襟扣上的精緻紋路,盯到眼眶一片酸脹。
「我不答應。」
「我會先求婚,然後再訂婚,會有訂婚儀式,證婚儀式,婚禮,每一道流程都不會少。」
「因為孩子嗎?」我紅著眼,試圖推開他。
陳淙月卻將我抱得更緊,他低頭,輕輕吻在我的眉心:「因為許蓁。」
30
陳淙月帶我回香港的前一天,周景淮往我的帳戶裡打了一千萬。
電話裡他對我說:「其實你去簽字那天,我看到你手腕上戴著的珊瑚串珠了。」
「那是四哥從小帶著不離身的,我怎麼會認不出。」
「周景淮……」
「現在想來,當時四哥回港城時,說的那些話,原來都別有深意。」
「許蓁,你是個好姑娘,你配得上四哥。」
周景淮掛斷電話後,我才發現銀行的資訊上提示帳戶餘額有一億一千一百萬。
我很意外,那張銀行卡,是當初我給陳淙月的。
但陳淙月又還了回來。
我一直以為,上面只有我自己的一百萬。
回香港的飛機上,我靠在陳淙月的懷裡。
半夢半醒間,問他:「為什麼給我那麼多錢?」
「怕你受委屈,至少,有足夠的錢,可以不用吃苦。」
「為什麼給我留你的電話,你就確定我會給你打電話嗎?」
「我希望你給我打,卻也不希望。」
陳淙月摸了摸我的頭髮:「我想來接你,卻又怕你真的被人欺負到那種地步。」
「陳淙月……」
我忍不住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他懷中。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是淡淡的檀香, 讓人心安無比。
不知不覺,我就在他懷裡睡著了。
陳淙月將毯子給我蓋好,抱著我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
他是不相信一見鍾情的人。
但年少時第一次見許蓁的時候, 他就對她動了心。
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發誓要把她娶回家。
可許蓁早已忘了他。
當年的豆蔻少女, 歡喜雀躍地和最好的朋友講著自己如何如何暗戀他。
她不知道,他聽到那些話的時候, 心裡多歡喜。
可再後來,他突然被父母接回港城,好不容易有機會回來找她時。
她卻已經喜歡上了高年級會打籃球的學長,天天都在操場看人家打球。
他待了三天,生氣了三天。
最後也沒有找她,回港城後, 就斷了和所有同學的聯繫。
數年後再一次見到他,卻是在她和周景淮的婚禮上。
她和從前一點都不一樣了。
眼睛不會笑, 蒙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眉毛總是皺著。
後來他聽周家傭人說, 婚禮當天晚上周景淮就徹夜未歸。
他在半島酒店養著初戀情人,已經整整兩年。
他當時,又氣又擔心她。
就找了個藉口, 暫時留在了京城。
再後來, 她偷偷在後園裡哭的時候。
他就沒忍住走了出來。
可陳淙月怎麼都沒想到, 許蓁會對他提出那樣的請求。
而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自己年少時就喜歡過的女孩。
他懊悔過,唾棄過那樣的自己。
但最終,卻也無比慶倖當初對她的妥協。
還有什麼, 比喜歡的人就在自己懷裡安睡。
她的肚子裡,還有著他們的寶寶, 更幸福的事?
陳淙月忍不住又低頭親了親懷中那人的額頭。
午餐時間到了,空姐過來禮貌問詢時,
陳淙月溫柔笑著, 壓低了聲音:「我太太睡著了,在她醒來之前, 請不要來打擾我們。」
年輕漂亮的空姐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他懷中的女人。
睡夢中, 她眉宇舒展, 嘴角都在微微翹著。
而攬著她的那個男人, 面容清貴,舉止得體優雅。
修長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簡約的婚戒。
而她的腕上, 只戴了一串漂亮奪目的珊瑚珠。
她膚色很白,那珠子戴在她腕上,真是美到了極致。
也許再過去很多年, 空姐都會記得這一對幸福的新婚夫妻。
而在數年之後, 陳淙月和許蓁有了一兒一女。
他們仍然恩愛如昔。
你看,月亮是可以被摘下的,
當他遇到那個讓他心甘情願降落的人時,
就算遠隔萬里,他也會到她的身邊,落入她的懷中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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