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粥可溫

加了校籃球隊隊長微信。
他拽得要死:「我還沒有女朋友。」
我笑了,「沒有女朋友你去找啊,跟我說幹嘛?」
他蒙了:「那你加我幹嘛?」
我:「下次打球注意點,對面 5 號是我前男友,幫我撞死他!」

-1-
過生日一個人去喫海底撈。
喫到一半忽然肚子疼,服務員給我指了衛生間的路。
路過看到有人和我同天生日,服務員手裏舉着燈牌,嘴裏唱着歡快的生日歌。
「白桔,生日快樂!」
聽到陳燃低沉的聲音時,我腳步一僵,耳邊緊跟着嗡嗡作響。
沙發上坐着兩個人,我都認識。
一個是我的男朋友陳燃。
另一個是前閨蜜白桔。
他倆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白桔忽然起身笑着挽住我。
「好巧啊周粥。」
她拉着我坐在沙發上,陳燃坐在我的對面。
他的眼神中沒有半分愧疚,甚至還垂眸夾了口菜。
他們點的重辣鍋。
我下意識鼻子一酸。
以前和陳燃喫海底撈,他不喜歡喫辣,我一個無辣不歡的人,爲了他從來不點。
現在才幡然醒悟,他不是不喜歡喫辣,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陳燃,你不是說今天有事要忙,沒時間陪我過生日嗎?」
我拿起筷子夾了片毛肚塞進嘴裏,許久沒喫過辣,嗆得直咳嗽,嗓子像是有刀在割。
平常最喜歡喫的食物,這一刻卻是味同嚼蠟。
白桔連忙擺手解釋:
「周粥你別誤會啊,是我失戀了,半路碰到陳燃,想讓他安慰我一下。」
「我真不知道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夠了!」
陳燃猛地放下筷子,看向我的目光,冷得像是一個陌生人。
「你費那麼大勁跟她解釋做什麼?真掃興。」
「扯什麼要報恩,一直纏着我,可真有意思。」
他的話像冬天的一盆冰水,從頭到尾狠狠澆在我身上。
原來我對陳燃的好在他眼裏,確是在纏着他嗎?

-2-
出了商場,我發微信和陳燃提分手。
幾乎是立刻就得到了回覆。
「成天到晚鬧什麼?」
「行,以後少出現在我面前。」
我盯着那兩條消息看了許久,風有些大,吹得眼眶生澀的發疼。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天氣,他笑着衝我揮手:
「我叫陳燃,以後有機會找我玩啊。」
玩個屁!
人都是會變得。
北方的夜冷得人心涼,我一個人在商場樓下走了很久,卻始終想不明白。
一週前他對我很好,現在態度突然 180 度大轉彎。
我問了他許多次:「爲什麼突然這樣?有什麼事情不能一起商量?」
他躲着我,冷暴力我。
我想,或許是他玩膩了吧。
這段感情中所有的付出,算是回報了十年前那段恩情吧。
陳燃不需要,那我也沒必要再去打擾。

-3-
第二天我就在校貼吧火了。
標題是:「清純系花人在現代,思想在古代。」
下面還配了條視頻。
視頻裏,陳燃似乎在哪個夜店卡座,喝得醉醺醺的。
他朋友嘴張着說話,周圍聲音雜亂,陳燃丟了句「聽不清。」
那人戲謔的聲音大了許多,透過手機屏幕傳了出來:「系花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就跟她分手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握着手機的手微微收緊。
陳燃嗤笑聲,神色輕蔑:「認識半年,確認關係一個月,不給親也不給上的,談的有什麼勁兒?」
「她是不是沒那麼喜歡你啊?不過我看她對你不像是ŧųₗ裝的,難不成她跟那些小說裏寫的一樣,是來報恩……」
他話還沒說完,陳燃突然起身,扯着那人的衣領一拳迎了過去,眼神信陰鷙得可怕。
兩人瞬間扭打在一起。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下面的評論幾乎全是謾罵。
「活該分手,都在一起了還裝清高。」
「就……我覺得系花很醜嗎?還是個聽力障礙,說難聽點就是個殘疾人,也不知道是怎麼選出來的。」
「活在古代呢,這種女朋友我可不敢要。」
「樓上的你不要我要,好歹是個系花。」
……
莫名的委屈感像是藤蔓般生根發芽,纏着那些過往寸寸攀爬。
隱約記起那天情人節,陳燃約我出去玩。
可我媽生病住院,我只想在醫院裏照顧他。
陳燃當時沒說什麼,直接掛斷了我的電話。
現在想來,難怪他第二天神態懨懨,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模樣。
正打算聯繫貼吧主刪掉這個帖子時,忽然發現那條貼子已經找不到了。

-3-
假期結束,從外省回來的幾個室友圍着我質問。
「真分了?陳燃提的還是你提的?」
「我提的。」
室友衝我豎起個大拇指,嘖了聲:
「我早說陳燃那小子配不上你,上次考試讓你去送飯,自己先走也不跟你說,讓你一個人在教學樓下等了那麼久,最後還發燒了。」
「對啊,年初籃球賽,他居然讓周粥去體育場撿垃圾,這不是純純耍人嗎?」
「還有……」
她們討論許久,最後給了我一個建議。
「自從遇到陳燃,你整個人狀態都差了,建議你趕緊跨個火盆驅驅邪。」
我:「……」

-4-
爲了快速走出這段失敗的感情,我全身心投入學習,閒暇時間就去上選修課賺學分。
自那以後,我真的沒有再碰見過陳燃。
學校組織了籃球賽,每個系都有報名的。
室友是宣傳部部長,需要拍照片掛在學校宣傳欄。
她讓我去幫忙拍幾張,我下意識有些抗拒。
陳燃酷愛打籃球,不出意外這場比賽他也會去。
但轉念一想,籃球賽場上人那麼多,也不一定會碰上。
更何況,他那麼討厭我。

-5-
每年的四月份到五月,對我來說都是最難熬的日子。
籃球場的路兩邊種了一排楊柳樹,白花花的柳絮像是雪花般飛舞。
這對柳絮過敏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
我們到籃球賽時,兩場已經打完了,場邊圍滿了人,十分熱鬧。
室友拍拍我的肩:「周粥,你在這邊拍,我去其他位置找角度。」
「好。」
拍完幾組照片發給室友後,我打算一邊看球賽一邊等她回覆。
我看不懂打球,但球場的氛圍很歡快,融解了平日裏的枯燥乏味。
「接下來上場的是醫學系和法學系。」
法學系?我們系的?
「完了啊,對面醫學系陳清和打球很厲害,碰上強敵了。」
「他已經出去實習了,這估計也是他最後一次參加籃球賽,且看且珍惜吧!」
聽到周圍女生議論的聲音,默默爲我們系捏了把冷汗。
倒也不是擔心陳燃。
兩隊上場時,偌大的籃球場上,呼喊聲猛地大了起來,異口同聲的。
「法學系加油!!」
「陳清和!!」
「醫學系 10 號加油!!」
周圍的聲音很大,我捂着耳朵,人工耳蝸貼在耳朵上,冰冰涼涼的。
我站的位置隱約能看清場上。
少年們穿着單薄的球衣,露出結實有力的胳膊,背上的汗珠浸溼球衣。
陳燃打球還不錯,不過他們打對面看起來有些喫力。
對面的 10 號球衣個子很高,他穿着白色的球衣,接到隊友傳來的球時,露出了一個很好看的笑。
那一笑,勝券在握的感覺。
他繞開陳燃,猛地躍起投籃,單手抓着籃球框,全身繃得像一條直線。
「啊啊啊陳清和!!」
「那個醫學院的男生帥爆了啊!!」
我周圍的女生忽然尖叫,陳燃不甘地舔了下腮幫子,目光朝我這邊看了眼。
我下意識地往後站了下。
他應該沒有看到我吧?

-6-
這場比完,室友纔回復我。
「謝謝粥粥寶貝,一會兒請你喫章魚小丸子!」
柳絮過敏似乎在發作,手臂癢得不行,我回了她句:「那我先回宿舍。」
「周粥。」
有人喊我,我下意識抬起頭。
是白桔。
她滿眼歉意走來:「對不起周粥,上次是我害你和陳燃產生誤會了,你來是找他的吧?」
我沒說話,她把一個手辦強行塞進我手裏,是陳燃很喜歡的一款。
「周粥,我和陳燃真的沒什麼,你知道我性格大大咧咧的,像個男孩子一樣,陳燃他就是把我當兄弟而已。」
「你去把這個手辦送給他,再道個歉,說不定就能和好……」
要不是高中和她認識,知道她什麼人,我還真信她是爲了我好。
我翻了個大白眼,忍不住出聲打斷她:「裝什麼?」
白桔嘴角的笑僵住,似乎沒想到我會直接撕破她的僞裝。
「你和陳燃什麼關係我不想知道,你的東西自己收好。」
沒等她話落,我把手辦塞給了她。
「啊!」
白桔忽然尖叫着,手辦緊跟着重重砸在地上,碎成了兩半。
她的手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劃破了,殷紅的血刺得人眼疼。
我下意識從兜裏掏紙,肩上忽然被人狠狠推了把。
身子一個趔斜摔倒在地,手心狠狠擦在草坪地面上,傳來刺痛。
「你有意思嗎?自己活得不痛快,就成天找別人事兒?」
陳燃握着白桔的手,視線冰冷譏諷地掃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像是在看什麼噁心的ťű⁹垃圾般。
白桔咬脣,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陳燃你別跟周粥生氣啊,她是特意來找你複合的。」
陳燃冷笑聲,從兜裏摸出了支菸點燃,咬在嘴邊,眼神陰鬱地看向我。
「你能不能別那麼噁心?我們都已經分手了,你還死皮賴臉地想要糾纏。」
我怔愣地看着陳燃那副嫌惡的模樣,忽然發覺自己錯了。
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小男孩了,也只有我留在過去出不來。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餘光瞥到迎面走來的那人。
我想也沒想,掏出手機,隨意瞥了眼白桔和陳燃,笑得輕蔑:「陳燃,誰說我是來找你的?」
我抓住來人的手臂,硬壓着嗓子,甜甜地說。
「哥哥,能加個微信嗎?」

-7-
說完我就後悔了,萬一人家不給,我豈不是更丟人?
陳清和挑眉,漆黑如墨的瞳落在我身上,汗水浸過的劉海溼沁沁的,下面是野性的眉。
他剛打完球,聲音半啞地說了句:「鬆手。」
陳燃輕嗤聲,嘲笑我的意味呼之欲出。
我窘迫地收回手,腳底已經扣出了魔法城堡,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不好意思啊……」
「胳膊上都是汗。」他忽然說了句。
我還沒反應過來陳清和什麼意思,他忽然朝我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把我罩住,清冽的氣息夾雜着灼熱湧入呼吸。
我聽見他說:「急什麼?去那邊超市幫我買瓶水就給你。」
「要冰的。」
一道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來自陳燃。
我沒看他,輕聲應了句「嗯」,小跑着離開了。
冰涼的礦泉水握在掌心時,我纔回過神來。
結完賬走出超市又忽然想到,陳清和剛打完籃球,劇烈運動後怎麼能喝冰水呢?
還是醫學系的,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正打算去超市換瓶常溫的時,一隻溫熱的手掌攥住我。
「水給我。」陳清和垂眼看我,肩上懶散地搭着黑色外套。
「不行,你剛打完籃球不能……」
話還沒說完,陳清和輕鬆一抽,礦泉水瓶就到了他手裏。
算了,他自己都不在乎,我管那麼多做什麼?
我拿出手機在室友羣問了句「有沒有人需要帶飯?」
手忽然被攥住,冰涼的觸感覆上皮膚時,手臂瞬間沒那麼癢了。
陳清和咂舌,摁住礦泉水瓶:「柳絮過敏,還愛往出跑。」
「小學妹,自找罪受呢?」
這聲小學妹從他嘴裏飄出來,像是小狗爪子在心尖輕輕撓了下。
所以……不是他要喝冰水,是他發現我柳絮過敏。
一瞬間心裏感慨萬千。
陌生人尚且如此,有些人哪怕掏心掏肺地對他好,換來的確是無盡的挖苦和傷害。

-8-
加了校籃球隊對長微信,他上來第一句話:「我還沒有女朋友。」
握着手機的手微微蜷起,我蒙了:「沒有女朋友你去找啊,跟我說幹嘛?」
難不成還要我幫他找嗎?
「那你加我幹嘛?」
想來也是,陳清和長得帥,打起球來更帥,追他的女孩子應該不少。
所以他誤會我加他是爲了跟他談戀愛了?
我拿起手機想要解釋。
轉念一想,解釋什麼,解釋我加你微信就是爲自己的臉面?
思索半天,我回了句:「下次打球注意點,對面 5 號是我前男友,幫我撞死他!」
對面:「……」
「有什麼好處嗎?」
這人怎麼還動起真格的了?
「好處就是……先欠着。」

-9-
「周粥,我胃疼。」
照片裏,陳燃躺在宿舍,額頭淌着細密的汗水,脣色蒼白,青色的胡茬微微冒尖,整個人看上去病懨懨的。
收到陳燃發來的短信時,我有片刻的恍惚。
上一次見他,似乎是在兩個月前?
陳燃胃不好是老毛病,只要不喝酒平常不會疼。
以前他胃疼,我找遍全網學習養胃知識,大半夜抵着風雪出門幫他買藥。
若是以前,我真的會立馬穿衣服出去找他。
可是現在……不可能了。
手指微微在手機屏幕滑動,陳燃的名字進了黑名單。
我再也不想爲他牽動任何情緒。

-10-
那一晚,我做了很長的夢。
八歲那年,應該是我人生中最慘的時候。
父親出軌,他的情人帶了一堆人來家裏逼我媽讓位。
我媽不肯,拿出手機要報警。
換來的是狠厲的拳頭和無盡的唾罵,我被吵醒時,看到他們撕扯着我媽的頭髮。
媽媽很愛乾淨,屋子裏總是整整齊齊的,他們卻踢翻了陽臺的花盆,砸爛家裏的電視機,到處狼藉一片……
只有幾歲的我只能哭着抱住媽媽,試圖替她抵擋些傷害。
「賤人生的小賤人!」
女人面目猙獰着,凌厲的掌風和巴掌「啪」地扇在我右半邊臉上。
那一瞬間,耳邊嗡嗡作響,室內的所有聲音開始模糊不清,疼痛感幾乎將我撕裂。
最後的結果是,隔壁鄰居聽到吵鬧聲幫忙報了警,我和媽媽被送到醫院。
父親和奶奶始終沒有來醫院看一眼,只因媽媽沒有給我生個弟弟。
奶奶重男輕女思想嚴重,儘管帶我出去時,外人總是誇我聰明伶俐,生得又漂亮。
她總是懶洋洋地回上一句:「女娃子有啥用啊,將來還不是要嫁人。」
父親的情人懷孕了,那些人都說她的肚子圓潤,又愛喫酸,懷的絕對是個男孩。
而我,已經是個被一巴掌扇聾了的殘疾人……
媽媽用十五萬爲前提,和父親的情人和解,和父親離婚。
那十五萬成了給我買助聽器的錢。
冬日的黃昏街道,殘陽如血。
媽媽蹲在我面前,埋在我的胸口放聲哭泣,嘴裏不住地說:「粥粥,媽媽對不起你……」
媽媽,該說對不起的人應該是我。
初春小學阻止春遊,我不小心弄丟了助聽器。
十五萬,對當時的我來說簡直是一個天文數字。
老師帶着我去警察局報了警,我失了神,像是被抽乾了靈魂似的在警局坐了一天。
揪着校服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不知道過了多麼久,一隻小手出現在我眼前,手心裏放着我的助聽器。
抬起頭,男孩笑得嬌憨:「這個還你。」
媽媽見到那人的家長,哭着呢喃了一句又一句:「謝謝……」
我直勾勾的盯着陳燃的臉,良久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他笑起來,「我叫陳燃,以後有機會來找我玩。」
當時的我在想什麼呢?
想着,他像光又似河,令人心馳神往。

-11-
考完試去食堂喫飯,白桔端着餐盤坐在了我對面。
我下意識想盤子起身,畢竟誰喫飯的時候面前有坨屎都會噁心吐。
「周粥。」
白桔摁住我的餐盤,挑起眉頭:「陳燃昨天晚上陪我出去看電影了。」
「輸給我了就不高興了?」
都是成年人,她言外之意我怎麼會聽不懂。
可惜了,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
「對啊。」我雙手撐着餐桌,居高臨下地睥睨着她。
鏗鏘有力地說道:「我確實是輸了,跟高中就開始傍大款,搶別人男朋友的比,我怎麼可能贏呢?」
我們倆動ṭű̂ₛ靜不大,但當週圍人聽到傍大款,搶別人男朋友這幾個字眼時,都朝着這邊看。
「你在胡說什麼?」白桔神色躲閃,似乎是沒想過我會當衆揭開她的那些黑歷史。
她惡狠狠地瞪着我,似乎要將我瞪出個窟窿來。
「你們在幹什麼?」
不遠處,陳燃端着飯盤,眉心緊擰看向這邊。
白桔立刻垂眸,一副被人欺負的模樣。
我突然覺得有些惋惜,她有這麼好的演技,怎麼沒有個星探來挖掘呢?
她必定是影后,拿獎拿到手軟啊。
我嗤笑聲:「少在我面前裝,看着就噁心。」
和陳燃擦肩而過時,我連一個眼神也不想給他。
晚上他堵在宿舍樓下,聲音低沉:
「我知道你喫醋,明天你去跟白桔道個歉,我以後不會再跟她有聯繫了。」
「我們都各退一步好嗎?」
我很無語,「陳燃,我們已經分手了。」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白桔和陳燃幹什麼。
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他鳳眸微閃,似是意識到什麼後猛地抓住我的肩:「陳清和在追你?」
「這關陳清和什麼事?」
他顯然不相信,肩上的手愈發用力,疼的我幾乎喘不過來氣。
我吼他:「陳燃你弄疼我了!」
陳燃勾脣冷笑聲,鬆手離開。

-12-
我媽身體一向不好,醫院打來電話,說她腦梗住院,嚇得我連夜請假,打車去了 C 市第一醫院。
聽送她來的鄰居說,有人給我媽發了我在學校貼吧被罵的貼子。
她氣得當場昏倒。
「收到我送給你的大禮沒?」
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那人是白桔,能做得出這種事來的也只有她。
「爲什麼揪着我不放?」
我不明白,看不慣她勾搭別人男朋友和她絕交,也能讓她記恨這麼久?
良久,對方回了句:「明明我們都很窮,你ţüₜ卻總是一副清高的樣子,多討人厭啊。」
我沒成爲和她一樣的人,成了她傷害我和親人的理由,多可笑啊。

-13-
直到第二天,醫護人員推着我媽從急救病房裏出來了。
她進了重症監護室,而我只ṱų⁹能待在病房外看着她。
「周粥?」
一道男聲響起ṭŭ⁻,我扭頭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陳清和。
他在這家醫院實習,恰好和負責我媽媽的醫師是同一個科室的。
肚子不爭氣地響了聲,陳清和拉着我去了醫院食堂。
「別擔心,你媽媽的情況不嚴重。」他遞了雙筷子。
我接過筷子,碗裏的面熱氣騰騰,燻得我眼睛酸脹。
「小時候我就喜歡喫這種麪條,每次放學回家都鬧着她給我煮。」我吸了吸鼻子,怕自己下一秒就哭出聲來。
「她跟我說,這家面停產了,我那時候傻真的信。」
「長大以後,我媽又說她瞎說的,因爲懶得做所以告訴我面停產了。」
那個時候,我還有爸媽。
陳清和不說話,靜靜地聽我絮叨我媽的事情。
良久,他拽着我的手腕說了聲:「回去處理學校的事情吧,這裏有我。」
陳清和的聲音沉穩有力,像是無形之中給人力量。

-14-
我整理了白桔發佈視頻引導學生辱罵,以及她霸凌室友害我媽住院的證據。
陳清和推薦他的律師朋友幫我起訴白桔。
白桔一開始並不在意,聽說她和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在一起了。
她不害怕,是因爲她知道我家窮,付不起訴訟費。
可當律師找上門時,那位富家公子哥當場甩了白桔。
送完法院傳單,我扭頭看向窗外。
夜色漸濃,城市的霓虹燈像是走馬燈般浮現,迎面而來的風中帶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氣。
和陳清和身上的味道一樣好聞。
說起來陳清和幫了我兩次,還沒來得及跟他好好道謝。
這麼想着,我拿出手機,打算給他發條微信約他出來喫飯。
一個陌生號碼跳了出來。
摁下接聽鍵後,陳燃急切的聲音傳了出來。
「周粥,這些天你怎麼沒來學校?」
「還有,我們當面聊聊好嗎?」
他似乎是怕我聽見他的聲音直接掛斷電話,說完輕聲說了句:「別掛我電話。」
真是有意思。
當初我只想問他爲什麼突然變了,他回應給我的是無窮盡的冷暴力。
現在卻讓我別掛電話。
「陳燃,我們不會複合的。」
破鏡怎麼能重圓呢?
那邊沉默許久,正當我想掛斷電話時,陳燃咬牙切齒:
「不行,我小時候幫過你,這是你欠我的。」
我打斷他:「陳燃,我不欠你了。」
掛斷電話那一瞬間,如釋重負。
到醫院時,陳清和似乎剛下班。
「處理完了?」陳清和問。
我點頭默認,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後的重症監護室,媽媽還沒醒。
「要出去一起走走嗎?」
暖黃色的路燈下,我和陳清和走在河邊。
我彎了彎脣:「陳醫生,謝謝你幫我的忙。」
他哼笑聲:「這次不叫哥哥了?」
我像是被點了穴,臉紅個透徹,這麼久的事情他怎麼還記得?
「那真是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面就給你留下這種印象。」
我有些慶幸河邊燈光不亮,藏得住我的窘迫。
陳清和單手插兜,淡然道:「其實那不是第一次見面。」
「啊?」
陳清和這樣的人,我見過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呢?
「我第一次見你,你在法學院男生宿舍樓底。」陳清和想了想問:「你是去找陳燃的?」
「對,你和他認識嗎?」
我突然想到,兩人都姓陳,該不會他倆是親戚吧??
陳清和:「你想的沒錯,他是我堂弟。」
陳燃是陳清和的堂弟!!
那我還給陳清和發消息讓他撞死陳燃???
現在該一頭撞死的人是我纔對!!
這是什麼大型抓馬現場啊。
腳步忽然停住,我忍不住問他:「所以你幫我也是因爲陳燃?」
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係,哪怕是借其他人之手。
「不是。」陳清和立刻否認,「我知道你不信,畢竟我們之前沒有任何交集。」
「真要說起來,那你就當因爲你喊了我一聲哥哥,男生最受不了女孩子喊他哥哥了……」
夜風微涼,陳清和笑的邪壞。
哥哥這事兒沒完沒了了是吧!!

-15-
我媽醒來那天,白桔在病房門口跪了半天。
「周粥,你放過我行不行?」她哭得眼眶通紅,門口過往的病人都忍不住往裏看。
「你要哭就去醫院門口哭,我媽需要休息,你別打擾她。」我從保溫桶裏拿出煮好的粥,盛進碗裏餵給媽媽。
ťùₗ她哭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阿姨,我也不過是個大學生,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你別跟我一般見識好不好?」
回覆她的只有碗勺磕碰的響聲。
她又哭又鬧,還是醫院的保安看不下去將她趕走。
她被趕走後,媽媽憔悴地看着我說:「我們粥粥也是小孩子。」
病牀上的手機屏幕不斷亮起,我卻是不想理會。
陳燃換了不少手機號給我打電話,發短信。
我只覺得可笑。
他若是對我真的有心,又怎麼會連我媽住院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16-
去詢問媽媽病情時,房間裏只有陳清和一個人。
他正皺眉看着手機,連我進來的聲音也沒聽到。
「陳醫生。」
聽到我的聲音,他抬頭說了句:「我正打算去找你,陳燃在鬧絕食,除了你誰也不肯見。」
「他是小孩子嗎?」
以前我只覺得陳燃玩心大,沒想到他是真的幼稚。
車上,陳燃的消息轟炸依舊不停。
陳清和似乎注意到了,最後將車停在路邊。
「別去見他了。」
陳清和靠在椅背,頭偏向另一邊。
對啊,有什麼好見的呢?
我撥通了電話,那邊幾乎是瞬間就接。
他哽咽着,近乎哀求的聲音從手機那頭響起:
「周粥,我和白桔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不要我行不行?」
「我之前逃避,現在不會逃避了,我們見一面吧。」
他那邊很安靜,我抿住脣,「陳燃,是你先跟我表白的。」
「後來逃避,冷暴力的人也是你。」
「我知道,我知道錯了。」他嘴裏呢喃着,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
我倒是很平靜:「你總是說我欠你的,可你心裏也明白不是嗎?」
「我耳朵上的助聽器,是你撿到歸還給我的確實不錯,可我現在特別希望……那個人不是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那頭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我長舒了口氣,男人什麼的都滾遠點吧!
我扭頭看陳清和:「陳醫生,我們回……」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轉了過來,黑漆漆的眼看向我,像是一塊玻璃,閃着奇異的光。
我坐車暈車,可奇怪的是陳清和開車我一點暈的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有點犯困。
再醒來時,他站在月色下,沙灘旁,海風吹動他的白色襯衣。
似乎是察覺到我睡醒了,他轉過身,嘴角帶着我從未見過的明媚笑容,伸出一隻手敲了敲他的右耳朵。
「小耳朵,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個好處!」
陳燃番外

-1-
大一剛開學沒幾個月,陳燃正在宿舍和室友打遊戲, 突然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對方的頭像怪可愛的,賣萌的小兔子。
「老陳你幹嘛呢?在草裏下蛋呢?」室友劉宇大喊。
「有個女的加我微信,好像叫什麼……周粥?」
陳燃隨手點了同意, 再次切迴游戲界面操作。
「你說誰?」
劉宇突然拍他胳膊, 陳燃嚇得手機差點掉地上。
「臥槽你扯呢吧?法學院的系花周粥加你,怎麼可能啊?」
陳燃和系花沒什麼交情, 他淡淡的丟了句:「可能同名吧。」
那天還沒下課, 窗外忽然雨聲淅瀝,陳燃爆了句粗口。
「靠!沒帶傘。」
劉宇見狀也擺擺手,他也沒帶, 只能淋着雨跑回去。
到樓底的時候, 陳燃正準備往雨裏衝,一隻柔軟的小手抓上他的袖子。
「你沒帶傘嗎?」
「我的給你。」
她脣邊帶笑,陳燃看的幾乎失了神。
直到劉宇問他和系花什麼關係時, 他纔回過神來。
「不認識。」
劉宇表示:不信。

-2-
後來, 陳燃發現那個叫周粥的女孩總是出現在他急需要幫助的時候。
他半夜胃疼,她冒着風雪出去給他買藥。
和隔壁籃球隊員打架, 她那麼小一隻, 非擋在他前面。
她是第一個清楚他所有喜好的人。
久而久之,他好像有點喜歡她了。
室友起鬨讓他發微信表白時, 他緊張的心臟似乎都快要跳出來了。ŧų⁴
她答應時,陳燃在心裏想。
幸好, 她也喜歡他。
在一起的第三天,這個美夢就在他眼前碎掉了。

-3-
她說對他之前對他好,是因爲小時候他的幫助。
陳燃有些慌亂。
撿到助聽器的人不是他,撿到助聽器的人是他哥陳清和。
陳清和當時要趕飛機, 根本來不及回去送, 只能拜託他送去警察局。
他還嫌麻煩, 在肯德基喫了頓飯, 又在公園玩了會兒纔去的警察局。
周粥提議出去玩, 他卻毫無心思。
最後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 靠着酒精麻痹自己。
他有些怕, 周粥知道真相,會離開他吧?
白桔約他出去, 她告訴他:
「周粥跟我說過,她沒有那麼喜歡你,只是想要償還那段恩情。」
他正火大的時候, 周粥出現了。
他一股腦的將火氣全撒在她身上,全然不顧後果,也沒想過會失去她。

-4-
得知陳清和在追求周粥時, 他嫉妒的快要瘋掉。
憑什麼陳清和永遠比他優秀,學習壓他一頭,長相壓他一頭, 現在連喜歡的人也要跟他搶?
可週粥不是走回頭路的人,哪怕他以死相逼,她都不會再看他一眼。
陳燃意識到,他好像又回到遇到周粥之前的世界裏。
沒有人會特意注意他的喜好, 沒有人傾其所有隻爲讓他開心……
陽光曾那般炙熱的照在他身上,可他太過自負,終究是愧了那縷光。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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