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羊詭事

我爺養了一隻黑山羊，寶貝的很。
但我和我姐都不喜歡它，
因爲它總是色眯眯地盯着我姐。

-1-
我姐死了。
她躺在羊圈裏，面色慘白。
褲子上斑斑點點的血跡觸目驚心。
我爺皺着眉頭看向我姐的屍體，「真她媽晦氣，白養了這麼多年！真沒用！」
這事驚動了村裏人，他們圍在我們院子門口，指指點點。
「李叔，這春丫頭的屍體不對勁啊！」
村裏懂行的陳二叔臉色沉重，蹲下來摸了摸我姐的肚子。
我愣了一下，那一瞬間，我竟然看見我姐的肚子像充氣一樣大了起來。

-2-
看見這一幕。
我爺嘿嘿笑了起來，拍了拍一旁黑山羊的頭，「老夥計，你還挺中用的！一晚上就成功播了種！好好好，這樣就好！」
我沒聽懂我爺這話啥意思，我姐肚子裏難道有羊崽子了？
陳二叔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死死盯着我爺，「李叔，你的意思是，這肚子是因爲……」
他看了眼黑山羊。
我爺瞪了陳二叔一眼，「你個小娃娃懂個屁，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而他身旁的黑山羊也「咩咩」叫了兩聲，似乎是在應和我爺。
陳二叔氣的直跺腳，「你是要害死我們啊！這怪胎要是生出來了，一切就都完了！」
我爺抄起一旁劈柴的斧子，朝陳二叔揮舞着，陳二叔只好退出了院子。
「滾！都滾！」他粗暴地關上門，自顧自的說：「你們懂個屁！」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冬仔，快把你姐抱到牀上去，她就快要生了！」
我下意識搖了搖頭。
我爺狠狠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厲聲訓斥道：「怕啥？她可是你姐，還能喫了你不成？今天晚上你就好好守着你姐，這孩子要是生不下來，看我不打死你！」
我嚇得不敢再拒絕，只好將我姐抱進了屋。
我爺這才語氣柔和起來，「放心吧，不會有啥事的，陳家那小子就是個騙子，肯定憋着什麼壞，你啊，只管信你爺我，我不會害你的。」
說着他又摟着黑山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黑山羊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發出來一聲長長的「咩～」。

-3-
到了夜裏，我守在我姐的屍體旁邊。
我能看見她的肚子裏一直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好像隨時要衝破我姐的肚皮……掙脫出來。
此時，我爺不知道去了哪裏，只有黑山羊一直扒在羊圈圍欄上，死死地盯着我們屋這扇窗戶。
那眼神說不出的猥瑣……就好像在回味昨天和我姐發生的事情。
這是該在一隻羊的臉上出現的神情嗎？
一想起昨晚我姐遭的罪，我就恨不得把它做成烤全羊。
我狠狠瞪了它一眼，伸手把窗簾拉上了。
可是就在我轉身的時候，竟然看見我姐坐了起來。
我渾身一顫，差點嚇得尿了褲子。
「姐？你……你沒死？」
我姐像是沒有聽見，她直愣愣地坐着，眼神空洞。
「姐？」我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她還是毫無反應。
我壯着膽子朝牀邊走去，就在我走到她跟前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正想尖叫，就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巴。
「是我，別出聲。」
這聲音……我轉頭一看，竟然是陳二叔。
他衝我「噓」了一聲，然後指了指我姐。
等我再回頭看的時候，我姐已經躺下了，眼睛也已經閉上了，就好像剛纔她沒有坐起來過一樣。
「剛纔看見了吧，你姐怨氣極重，死後也不得安寧，尤其是她還被一隻畜牲髒了身子，她一定不會輕易離開的。」
「你的意思是，我姐會變成鬼嗎？」我問道。
「必然的。」陳二叔看着我姐的肚子，「現在想讓你姐安心離開只有一個辦法，就看你願不願意幫你姐了。」
「我？我能幫啥？」我有些納悶。
「你姐今晚必會產下怪胎，你必須在怪胎睜眼之前掐死它，不然你姐的魂魄就會融入怪胎體內，永世不得超生！」
這麼玄乎？我有些懷疑的看了眼陳二叔，「你是怎Ťúₐ麼知道的？」
陳二叔冷笑了一聲，「你若不信，你就親自問問你姐。」
「我姐都死了，我怎麼問……」
話還沒說完，我只感到背後一陣涼意。
「冬仔，姐姐好疼啊。」
我僵硬的回過頭，就看見我姐側着頭，眼角流下一滴血淚。
「冬仔，你幫幫我，我好痛苦。」
我跪倒在我姐牀邊，「姐，對不起，都怪我，我沒護住你……」
我拼了命地衝我姐磕頭，她重重的嘆了口氣後便沒了聲響。
我抬頭看了一眼，我姐又恢復了原樣。
「鬼都看的出來你爺用了些旁門左道，我看他是想利用你姐的肚子練小鬼，練小鬼的最後一步，就是吸收童男的純陽之氣。」
陳二叔走到我的身邊，輕聲說道：「冬仔啊，你爺壓根就沒想着讓你活！」

-4-
陳二叔讓我自己考慮，之後便翻窗離開了。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門口傳來腳步聲。
「冬仔，春丫頭生了嗎？」是我爺的聲音。
「還沒有，爺，要不要找個接生婆啊ťųₚ？我不會接生啊。」
他沒理我，而是在門口來回踱步。
過了一會兒，又問道：「冬仔，春丫頭生了嗎？」
「還沒有，爺，要不你進來看看吧。」
他還是沒理我，門口依舊是腳步聲，但我總覺得這腳步聲似乎不太對勁。
又過了一會兒：「冬仔，春丫頭生了嗎？」
我皺了皺眉頭，沒回話。
門口的腳步聲突然停了，他喃喃道：「不應該啊，該是時候了……」
接着他「咚咚」砸了兩下門，厲聲說道：「你拿把刀，把你姐肚子剖開！」
我心裏一驚，正準備拒絕，就聽見院子門口有些動靜。
透過窗簾縫隙，我竟然看見我爺從院子外面走了進來。
我爺？我後背一涼，如果說我爺剛回來，那在門口和我說話的又是誰？
「冬仔！你姐生了沒哦？」我眼看着我爺朝屋子走來，不一會兒便將門推開走了進來，他看了我姐的肚子一眼，皺了皺眉。
「還沒生？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爺，剛纔你不在啊？我明明聽見……」我正想把剛纔發生的事告訴我也，卻看見門外的黑山羊正用一種惡毒的眼神看着我。

-5-
我心裏「咯噔」一聲，難不成剛纔那聲音是黑山羊發出來的？
我連忙移開目光，想打消這個可怕的想法，羊怎麼會說話呢？
「聽見啥？」我爺看了我一眼。
我搖了搖頭，還是等羊不在的時候說吧，況且就我爺對這羊的態度，肯定也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一個二個都沒啥用。」我爺說着徑直的朝我姐走去，他一把扯開我姐的褲子，朝裏邊看去。
一隻手又按住我姐的肚子，「怎麼還不出來？」
他圍着我姐轉了兩圈，「怎麼還不出來？」
「怎麼還不出來？」
黑山羊也跟着「咩」了起來，一人一羊顯得都很焦急。
我爺的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剪刀上，他猶豫了一下，一把將見到拿起，朝我姐的肚皮剪去。
「不要！」我想上前阻止，卻被黑山羊一口咬住了胳膊。
劇烈的疼痛感讓我兩眼一黑。
後來的事我記不太清了，恍惚間，我好像看見我爺從我姐的肚子裏抱出來一個渾身長毛黑毛的東西。
然後，我爺看了黑山羊一眼，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竟然一口一口將那隻黑毛怪胎喫掉了。

-6-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爺正坐在牀邊面帶笑容地看着我。
我彈坐起來，「我姐……你……那個怪物……」
看着我語無倫次的樣子，我爺用旱菸杆敲了敲我的頭，「沒事了，都過去了，那個怪胎沒活下來，和你姐一起埋後山了。」
埋了？不是被他喫了嗎？
我帶着疑惑來到院子，看見院子外面圍了一圈人，他們都是來看我姐究竟生了個什麼怪物的。
陳二叔看着我，眼神有些急切。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有些失望，重重的嘆了口氣，「造孽啊，李叔，你這是要拉全村人陪葬啊！」
我爺哼了一聲，「這不啥事沒有？春丫頭是生了個小怪物，不過已經被我弄死埋後山了，大家就放心吧。」
他看了眼羊圈裏的黑山羊，「我和這老夥計生活久了，早就把它當人對待了，我不過是滿足它一個願望罷了。」
「嚯，老李，你對這老羊是真好啊，自己的孫女都不要了，它是你爹還是你媽啊？」有人諷刺道。
其他村民也起鬨着ṭùⁿ，畢竟他們也頭一次見有人爲了個畜牲能幹出這種事的。
我爺倒也不生氣，「它可比我爹對我好，當年我快餓死的時候，是它救了我，我這條命都是它給的，有啥是不能爲它做的？」
陳二叔皺着眉頭，「李叔，正常的羊真的能活那麼久嗎？」
「你確定它還是一隻羊嗎？」
面對質問我爺輕笑了一聲，「陳二，年輕人少看小說，來來來，大家看看，這不是一隻羊，還能是啥？難道是人嗎？」
大家都圍過來看那隻黑山羊，表面上看確實是一隻平平無奇的羊。
「你就不怕夜裏這羊把你和冬仔喫了？」陳二叔無奈的搖了搖頭
聽陳二叔這樣說，我爺笑出了聲，「羊怎麼會喫人呢？」
「正常的羊自然不會喫人，但一旦讓它嘗過人肉的滋味，可就不一樣了。」陳二叔看了我一眼。
我渾身一顫，將我被黑山羊咬傷的手舉了起來，我爺愣了一下，「黑山羊咬的？」
我點了點頭。
我爺卻皺了皺眉頭，「肯定是你記錯了，羊是不會咬人的！」
不等陳二叔說話，我爺就開始轟人了，「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我還要給我孫子做午飯呢。」
大家見沒什麼熱鬧看了，也就紛紛離開了。
只有陳二叔死死盯着那隻黑山羊，「你真的沒發現，它很像人嗎？」
我爺皺了皺眉頭，「滾滾滾，別瞎扯淡了！」
陳二叔看了我一眼，甩甩袖子離開了。
我爺站在羊圈門口，看着躲在角落的黑山羊，「哪裏像人？不就是一隻畜牲？」
我愣了一下，我爺一向對黑山羊很好，怎麼會罵它是畜牲。
黑山羊聽了這話爺不淡定了，猛地往外衝出來，卻被我爺一腳踹了回去。
「畜牲，就該待在畜牲該待的地方。」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冬仔，你說是不是？」
我愣了一下，連忙點了點頭。
他嘿嘿笑了兩聲，抽了口手裏的旱菸，卻被嗆得直咳嗽，「什麼玩意兒？給你抽吧！」
說完，將旱菸杆扔進羊圈，砸在了黑山羊的頭上。

-7-
那天我爺的飯做的難喫至極，甚至肉都沒炒熟，上面還帶着血。
我一口也沒喫，只是扒了幾口白米飯。
我爺罵我浪費糧食，然後津津有味地將那些肉都喫了下去。
不對勁，只從我爺喫了那個怪胎以後就不對勁。
夜裏，我躺在牀上，不由得想起我姐，自從我媽難產死後，我爸就去城裏打工了，幾年也回來不了一次。
我奶前兩年也死了，家裏就只剩下我爺，我，還有姐姐。
如今姐姐也不在了。
就在我難過的快要喘不上來氣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冬仔？」那聲音悶悶的，好像是我爺。
我沒回答。
「睡了嗎？」他敲了敲門。
見我不搭理，門口傳來來回踱步的腳步聲。
我猛的想起昨天晚上，一陣不安湧上心頭，門口的真的是我爺嗎？
「睡了啊？」他還在自言自語。
接着腳步聲停了下來，我屏住呼吸，看着門把手動了動。
好在我反鎖了，他並沒有將門打開。
我將頭悶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縫，就是這麼巧，我正好對上地面與門的縫隙。
那裏有一隻黃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那是黑山羊的眼睛。

-8-
我把這事告訴了陳二叔，他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黑山羊會學人說話？」
「是不是聽上去很離譜，可是我是真的聽見了，而且昨天夜裏，它還趴在地上，從門縫裏偷偷看我。」我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又壓低聲音說道：「而且，我爺也不對勁，那天夜裏，我親眼看見我爺將我姐生的那隻怪物給喫了。」
陳二叔先是表現出震驚，隨即又一副瞭然的樣子，「這是換魂之術，看來你爺是着了黑山羊的道了，以爲能長生不老，其實是幫黑山羊變成了人，自己卻變成了畜牲。」
「啥？這怎麼可能嘛？我爺難道還能變成那隻羊？」我皺了皺眉。
陳二叔卻胸有成竹地看着我，「你仔細想想你爺這兩天的一舉一動，有ṭų₌沒有和往常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的地方，我猛然想起，我爺從來不打罵黑山羊，這兩天卻罵它畜生，而且他抽了一輩子煙了，突然就不抽了……
看着我的樣子，陳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會害你的，現在當務之急，我們必須阻止黑山羊，不然你爺可就真的永遠變成一隻羊了。」
「那咋辦？」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爺把你姐埋哪了？」陳二叔問道。
「說是後山。」
「走，去看看，這件事還需要你姐的幫忙。」
我跟着陳二叔去了後山，很快就在亂葬崗看見了我姐的屍體。
她的肚子被破開了，腸子都被野狗啃食了。
我抱起我姐，眼淚止不住往下流，爲什麼我姐這麼善良的一個人死了還得遭這麼多罪啊？
陳二叔伸手翻了翻我姐的肚子，喃喃道：「不應該啊。」
「你在找什麼？」我問道。
他又看了看四周，突然一把將我姐的屍體扛了起來。
我渾身一顫，我姐身子下面竟然還有一隻渾身黑毛的小怪物！

-9-
此時小怪物睜開了眼睛，那是和黑山羊一樣的黃色瞳孔，盯得我渾身發毛。
陳二叔有些激動的將小怪物拎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姐肚子裏不止一個，有了這個，我們就能驗證你爺究竟是不是黑山羊了！」
陳二叔帶着小怪物回了村子，他讓我想辦法取我爺的血，再和小怪物的滴在一起。
我將小怪物藏在衣櫃裏，然後心裏不停琢磨着怎麼才能順利取到我Ťû¹爺的血。
就在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院子裏突然傳來我爺的慘叫聲。
我連忙跑出去，就看見黑山羊用角頂了我爺的腿，把他的腿上撞了一個口子，正不停流着血。
「你個畜牲！看我不宰了你！」我爺說着就去拿刀，可是因爲腿上有傷，一瘸一拐的走不利索。
黑山羊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示意我些什麼。
我拿起房間裏的乾淨毛巾，衝了出去。
「爺！先止血！不然會感染的！」我用毛巾捂住我爺腿上的傷口。
我爺皺了皺眉頭，沒有阻止，嘴上還罵罵咧咧的：「看來這畜牲留不得了，下午我就起鍋燒油，給你燉羊肉！」
此時我心裏更加堅定了陳二叔的說法，黑山羊一定是和我爺換魂了，現在黑山羊想殺了我爺以絕後患。
而我爺也知道現在只有我和陳二叔可以幫他，所以故意讓我取得黑山羊的血。
我看了眼被趕回羊圈的黑山羊，它的眼神里充滿了期待。

-10-
下午我爺竟然真的燒起了爐子。
燒水，磨刀。
他真的想宰了黑山羊。
「冬仔，家裏沒醋了，你去買一瓶。」我爺看了我一眼。
當他拿着刀一步一步走向羊圈的時候，羊圈裏的黑山羊發了瘋一樣的逃竄，它急切的看着我。
似乎想讓我做些什麼來阻止我爺殺它。
就在我爺踏入羊圈的那一刻，院子的門被踹開。
陳二叔帶着村長和村裏人趕來了，當然，這些人大多數是來看熱鬧。
「你們要做啥？」我爺皺起眉頭，「總不會是爲了來分一口羊肉的吧？」
「那真的是羊嗎？」陳二叔冷笑一聲，「又或者說，你真的是李叔嗎？」
我爺愣了一下，「你這話啥意思？」
陳二叔把這我爺妄想通過歪門邪道長生不老，結果被黑山羊算計，和黑山羊換魂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我爺大笑起來，「陳二啊陳二，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這誰能信？」
我爺看了看村長，「您說，我會是黑山羊嗎？你們見過羊能變成人的模樣嗎？」
村長年紀大了，一時間也拿不準注意，他上下打量着我爺，又爲難的看了眼陳二叔，「陳二，這凡事講究證據，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老李是黑山羊啊？」
陳二叔看了我一眼，「冬仔有證據！快去把那小怪物拿出來！」
我爺渾身一顫，回過頭看我，「什麼怪物？」
我沒敢說話，趕忙回屋把衣櫃裏的小怪物抱了出來。
我爺不敢想象地看着小怪物，「它不可能還活着！這是怎麼回事？」
小怪物看了我爺一眼，軟軟糯糯地「咩」了一聲。
我爺立馬上前，想要搶奪我手裏的小怪物，卻被陳二叔一把按住。
他拿出刀在我爺的手上劃了一道，然後又讓我取了小怪物的血。
滴在了同一碗水裏。
大家紛紛湊上前，想看一看是什麼個結果。
在大家的注視中，兩滴血融在了一起。
我爺瞪大眼睛，發了瘋似的看向我，「冬仔！你幫着外人害我？老子養你這麼多年，你竟然害我！」
「你別裝了！你就不是我爺！你是黑山羊精！你還想殺了我爺！呸！」我一口痰吐在了他的臉上。
昨晚我已經取了我爺的血做了實驗，所以今天這事，陳二叔勢在必得。
他得意洋洋地看向村長和衆人，「大家相信我，我一定能將李叔和黑山羊的魂魄換回來，到時候大家再一起處置了這殺千刀的黑山羊，還我們村一個安寧。」
大家經過這事，對陳二叔不再有任何疑慮，他們拿着菜葉子，臭雞蛋往我爺身上丟去。
嘴裏罵着一些難聽的話。
我爺知道逃不了了，頹廢的坐在了地上。
而羊圈裏的黑山羊扒在羊圈圍欄上，發出「咩—咩—」的叫聲。
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11-
陳二叔將我爺綁在院子裏的柱子上，風吹日曬了兩日。
這期間，鄰居徐婆婆偷偷將我拉住，「冬仔，你真的覺得黑山羊和你爺爺換魂了嗎？」
「是啊，陳二叔不是已經證實這件事了嗎？」
徐婆婆嘆了口氣，「這件事沒這麼簡單，你奶奶可有給你講過黑山羊的故事？」
黑山羊還有故事？我搖了搖頭。
徐婆婆看了看四周，見沒人，這才小聲說道：「這隻黑山羊大有來頭，這一切都是你爺欠黑山羊的啊。」
徐婆婆說這黑山羊原本是一個道士的，那道士年事已高，算準自己沒幾天活頭了，便尋了處風水寶地，爲自己選了墓地。
那塊地是爺爺的父親留下來的，爺爺自然不願意。
道士便說把黑山羊送給爺爺，可是一隻羊換一塊地？擺明了虧啊！
道士見我爺爺還是不鬆口，便給我爺爺說了一個祕密，一個長生不老的祕密。
這隻黑山羊是在一處深山中喫仙草，飲仙露長大的，更是喫了道士很多靈丹妙藥，它早就不是一隻普通的黑山羊了。
道士在黑山羊的身上傾注了很多心血，想讓它修煉成精，就差一點點，道士卻算到自己大限將至，如今只能將黑山羊託付給我爺，也就還需幾年，這黑山羊就能修煉成精，到時候我爺就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甚至還能跟黑山羊習得長生不老之術。
我爺原本不信，將老道士趕了出去。
老道士冷哼一聲，「你莫要不信，沒了這黑山羊，你活不過今晚！」
果然，當天晚上，山中猛虎闖入了村子，我爺家正好在村子最西頭，挨着山，那ťŭ̀₅老虎一口差點咬掉我爺的胳膊。
是那隻黑山羊救了我爺，它模仿老道士的聲音嚇走了老虎。
原來在那個時候，黑山羊就會說人話了。
我爺跟着黑山羊到了自家地裏，發現老道士已經坐化了，我爺也不敢再拒絕，將老道士葬在了地裏。
從此將黑山羊養在了家裏。
「可是，既然如此，我爺也信守承諾了，怎麼說我爺對不起黑山羊呢？」我提出疑問。
徐婆婆嘆了口氣：「你真的覺得他們換魂了嗎？或許他只是想借陳二的手鏟除黑山羊呢？」

-12-
我帶着疑惑回了家，就看見陳二將一碗水潑在我爺臉上，「你現在還不承認你是黑山羊嗎？」
我爺早就口乾舌燥了，連忙舔了舔臉上的水，「你究竟想做什麼？」
陳二叔笑了笑，「替天行道啊。」
說着他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液體，給我爺強行灌了下去。
我爺嘔了半天后突然抽搐起來。
「這是咋回事？」我嚇了一跳，連忙問道。
陳二叔將黑山羊牽了過來，同樣灌了一碗液體。
一人一羊紛紛翻了白眼。
好像昏死了過去。
就在大家大眼瞪小眼，一頭霧水的時候，我爺先猛地抬起頭，整個人像是中邪了一樣。
接着，那隻黑山羊也動了動脖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陳二叔連忙拿刀取了一人一羊的血，分別與我和那隻小怪物的血滴在一起。
「成了！」陳二叔哈哈大笑了兩聲，「冬仔，你試着叫叫你爺。」
我緩過神，衝我爺叫了一聲：「爺？」
我爺先是有些茫然的看着我，然後又猛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腳，他突然老淚縱橫，抱着我說道：「冬仔啊，你爺可糟了老鼻子罪了！都是那個殺千刀的老羊啊！」
他說着又看向黑山羊，「老夥計啊老夥計，你我相伴了這麼多年，你怎麼能狠心害我呢？」
黑山羊瞪圓了眼睛，悽慘地發出「咩—咩—」的叫聲。
大家誰也不懂羊語，只當是黑山羊氣急敗壞。
陳二叔將我爺鬆了綁，「李叔啊，你可不能再護着這老羊了，醒醒吧，它糟蹋了春丫頭，還差點把你害死，這羊可留不得了！」
我爺重重的嘆了口氣，「好，好，今天就把它宰了，也算是爲春丫頭報仇了！」
我看着我爺，不禁嘀咕：「你真的和黑山羊換魂了嗎？」
我爺冷了臉，一巴掌打在我的頭上，「你陳二叔不都驗證了嗎？你還在這裏廢什麼話？」
我揉了揉腦袋，又看向黑山羊，它低着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
「我也贊同我爺的話，畜牲就是畜牲，早就該死了，一隻羊，還妄想變成人，真不要臉！」我試探着罵道。
說完這話，黑山羊猛地抬起頭，它的眼神里迸發出濃濃的恨意。
我故意看着它，用只有它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不管你是羊還是精，我爺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如今你對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威脅，你必須死。」
黑山羊嗷了一嗓子，一下掙脫了繩索，朝我撲了過來。
「爺！救我！」我連忙躲在我爺身後。
我爺還沒反應過來，或者說除了我誰都沒想到黑山羊會突然發了瘋。
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黑山羊的角，戳穿了我爺的胸口。
我爺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黑山羊，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
最終嚥了氣。
「爺！」我撲倒在我爺身邊，「你怎麼最終還是被黑山羊害死了？」
陳二叔和幾個村民合力將黑山羊捆了起來，又關進了Ṱŭ⁽羊圈。
「鄉親們！這隻黑山羊已經成了精，它先害死春丫頭，又害死了李叔，今天晚上我們就將它燒死，讓它不能再害人！」陳二叔說道。
「燒死它！」
「燒死它！」
「燒死它！」

-13-
那天晚上黑山羊被熊熊大火燒成了烤全羊。
村裏人倒也不害怕這肉能不能喫，都喫的不亦樂乎。
而陳二叔一口也沒喫，他趁着大夥鬨鬧之時，偷偷溜進了我家院子。
黑暗之中，他在我的房間翻箱倒櫃，最後終於摸出了什麼東西。
月光透過窗戶，只見陳二叔捧着什麼在啃。
「陳二叔，你不喫烤全羊，原來是一個人躲起來喫獨食啊？」
我將燈打開。
陳二叔滿嘴是血地回過頭，就看見村長和村裏人都詫異地看着他。
他皺着眉頭，將手裏的東西抱進懷裏。
「喫了它我就可以長生不老了！你們誰也別想和我搶！」
我笑出了聲，「是嗎？你看看你喫的是啥。」
陳二叔連忙看了眼懷裏的東西，那竟然是一隻死雞。
「不可能啊！我看見你放在櫃子裏的！東西呢？那個怪物呢？」
陳二叔瘋了一樣的翻着我的櫃子。
「早就弄死埋了。」我嘆了口氣，「我就說你爲什麼一直這麼積極幫我, 其實就是爲了喫了那隻小怪物吧？」
陳二叔想要跑，卻被兩個村裏的壯漢攔了下來。
「陳二叔, 其實根本沒有交換靈魂這一說吧？你意外得知我爺和黑山羊的祕密, 就想着利用我爺得到長生不老的祕訣。」
「其實一開始你就知道我姐肚子裏有兩個怪胎, 你讓我掐死其中一個，就是爲了掩飾你去找到那第二個。」
「我姐詐屍，冤魂不散, 也不過是你用來利用我幫你的手段。」
「你大費周折又是滴血, 又是換魂, 就是爲了將我爺和黑山羊都殺死，最後就再也沒有人阻止你長生不老，也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祕密了。」
「就差一點！早知道我就該把你一起弄死！」陳二叔惡狠狠的看着我。
「村長, 你看怎麼辦吧。就因爲我爺, 還有陳二叔的一己私慾，已經死了這麼多人了, 還要繼續嗎？」我看了村長一眼。
村長嘆了口氣，「陳二腦子不太正常了, 明天我會聯繫一下鎮上的領導，把他送去做精神鑑定的，必要的話會送去精神病院。」
我看了陳二叔一眼，小聲說道：「聽說進了精神病院，甭管你是不是精神病，都得神經。」
陳二叔衝過來想要打我, 卻被壯漢死死地按住，最後被強制帶走了。

-14-
事情結束後，我去找過徐婆婆, 卻發現她已經死了, 她盤腿坐在自己的牀上, 面帶笑意。
徐婆婆說的是真的嗎？我已經無法印證了。
我又去挖了家裏的地, 確實有個棺材, 可是棺材裏哪有什麼老道士的屍體呢？只有一件道袍, 歪七扭八地放在裏邊。
其實徐婆婆的故事有個漏洞，有長生不老之術, 老道士又怎麼會死呢？
又或許，老道士早就藉着假死換了一具身體，一切不過是爲了實現țű⁻他自己的長生不老罷了。
不過，這一切都只能是我的猜想了。
畢竟, 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已經死了。

-15-
後來, 我換了一個地方生活，身邊沒有什麼朋友，只有一隻朝夕相伴的黑山羊。
「小傢伙，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了我爺的祕密。」
「以前我也有媽媽, 也有奶奶啊。」
「爲了長生不老，我爺一次又一次把他身邊的女人送進羊圈。」
「真可笑，哪有什麼長生不老？」
我伸手撫摸着黑山羊。
「小傢伙，你說, 真的有長生不老之術嗎？」
「嘿嘿，或許等你長大了，這個祕密就能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