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寸寸

夫君十年苦讀高中探花那日,我早早等在街邊爲他簪花。
可他卻當衆打落我手中的芍藥。
低頭接受了表妹的杏花,而夫君眼中盡是溫柔:「杏花淡雅純真,我很喜歡。」
我不死心,下意識拉住了謝銘恩:「夫君,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銘恩嫌棄地甩開我的手,當着我的面摟住表妹母子。
表妹三歲的兒子一臉敵意地看着我:「你這個壞女人,爹爹是我和孃親的,你滾!」
說着,便將我推倒在地上,看着他們三人的背影,我突然覺得自己該斬斷這段孽緣了。
「影七,告訴母皇,三日後我便回宮。」

-1-
我將手中的芍藥隨意丟在地上碾碎,看着碧心手上的木盒,嘲諷地笑了笑。
看來這禮物……也是送不出去了。
也罷,留着給未來的皇夫當聘禮吧。
我正要離開,謝府管家匆匆趕來攔下了我。
「少夫人,少爺做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他特地差我過來知會您一聲,怕您多想。」
「稍晚些,少爺便會回府向您解釋這一切,您就先回府吧。」
我冷冷盯着他,最終還是上了軟轎,該是我的東西,總得都帶走纔是。
至於謝銘恩的解釋,我已經不想再聽了。
他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讓我難堪,這樣的人又豈會是我的良人。
回憶起曾經做過的一切,我都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傻子。
當年,我意外結識謝銘恩,很快便墜入愛河無法自拔。
大焉律:駙馬不得入朝堂半步。
謝銘恩滿腹經綸,一腔壯志,我不忍毀他仕途,不惜與母皇約法三章,舍了公主身份。
只因他一句:「寧兒,我不願讓你受苦,待我進士及第之日,便會風風光光娶你進門!」
我信了,謝家日子過得清苦,爲了讓謝銘恩無後顧之憂,我拋頭露面在外做生意。
婆母嫌我丟臉,以不能耽誤夫君讀書爲由,讓我不得踏入洛陽半步。
我不疑有他,安心在外地做着生意,定期給家裏送銀兩。
這次,我原本以爲一切都要好起來了,沒想到謝銘恩竟給我當頭一棒。
「東家,謝探花在蘭亭定了慶祝宴,正是三日後,您當初說要將蘭亭交給他,自己不再出面,可還要告訴謝探花?」
我將手中的賬本合上,嘆了口氣。
「不必,吩咐下去,這慶祝宴務必辦得轟轟烈烈。」

-2-
蘭亭是洛陽第一酒肆,雖然僅開業三個月,卻深得達官貴人的喜愛,一盞茶就抵得上尋常百姓一年的用度。
原本此次回來,我便打算將一切生意都交給謝銘恩,讓他請人代爲打理,而我則回到府中當他的賢內助。
終究……是我自作多情了……
閨中好友宋璃得知我回了洛陽,約我在蘭亭見面。
時隔多年再次見到我,她激動地抱住了我,「寧寧,你終於回來了,我可想死你了。」
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卻提不起興致。
宋璃嘆了口氣,「怎麼了寧寧?我還以爲你出去散心多年,早就放下了謝銘恩那小子呢,畢竟他和那姚雨舒都成親三年了。」
我一愣,怔怔地看着宋璃義憤填膺的樣子,一時間不知該問什麼。
成親三年?他和姚雨舒?
「你說什麼?謝銘恩和姚雨舒……已經成親三年了?」
「什麼意思?你不知道?」
宋璃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我,又繼續說Ṫŭ̀₉道:
「他們倆的大婚那辦得可是洛陽人盡皆知,喜帖都送到我們府上來了,我嫌晦氣沒去。不過,聽說是十里紅妝,風光得緊。」
「姚家落魄,聽說謝銘恩爲了給姚雨舒撐場面,送了不少聘禮,那可真是十里紅妝。」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宋璃,十里紅妝……難怪那時候,宋銘恩會突然要這麼多銀兩……
竟是爲了把姚雨舒風風光光娶進門,而我,被矇在鼓裏整整三年!

-3-
當時,宋銘恩少有地給我寄了信,我還暗自欣喜他沒有忘了我。
那年,生意正在低谷期,我在外頭日子過得很艱難,甚至要喫糠咽菜過活,只爲Ţṻ⁰多攢下些銀子送回家中。
宋銘恩在信中說,自己需要錢結交好友,我想着每日宴飲花費自然大,二話不說籌了身上所有的銀子給他送去。
不曾想,他拿着我苦心賺來的血汗錢去成全姚雨舒的虛榮心。
宋璃這才明白過來我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氣得險些將桌子掀翻。
「什麼?他宋銘恩還算是個人嗎?竟然讓你孤身在外打拼,他倒是好,心安理得用着你的錢娶妻生子,還要不要臉?」
「也怪我……我還以爲你這麼些年不回來,是因爲被那對不要臉的氣到了在外面散心呢……」
宋璃嘆了口氣,自責地看着我。
「寧寧,你放心……這事兒我一定替你討回公道,我要打得宋銘恩跪在你面前懺悔。」
宋璃說着站起了身,準備去謝府大鬧一場,我深知她的個性,及時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不用了璃兒,我會自己討回這一切的。」
看着我堅毅的眼神,宋璃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這纔是我認識的蕭寧,大焉的皇太女殿下才不會因爲一個男子犯傻!」
「不過,宋銘恩還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他怕是腸子都會悔青了。」
我和宋璃相視一笑,走出廂房時,卻碰上了宋銘恩。
「蕭寧,你怎麼在這兒?我不是讓你先回府等着我回去嗎?」

-4-
他一臉不耐煩地看着我,似乎我做了什麼讓他丟臉的事。
「你能不能不要胡鬧,我沒隨你回府你至於跟到這兒來嗎?」
一旁的紈絝子弟饒有興致地打量着我,「謝兄,這位小娘子是?」
謝銘恩皺了皺眉,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不過是府中妾室罷了,不懂規矩,整日粘着我。」
我看着眼前的謝銘恩,突然覺得很陌生。
他明明說過我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子,卻轉頭娶了姚雨舒,還在別人面前說我是他的妾。
宋璃正要爲我說話,接收到我的目光後果斷住了嘴,瞥了謝銘恩一眼就走了。
謝銘恩盯了宋璃幾秒,突然認出她的身份,疑惑地看着我。
「那不是宋侯家中的璃陽郡主嗎?你認識璃陽郡主?」
我搖了搖頭,淡淡地回了一句:「郡主不過是找我定製衣飾,談不上認識。」
謝銘恩這纔打消了顧慮,拉着我一同回到謝府。
正要回房,謝銘恩卻將我一把拉住。
「不必分房睡了,蕭寧,我們要個孩子吧?」
我震驚地看着他,以往我在謝府時,謝銘恩總是與我分房睡,他說尚未大婚不能壞了我清譽。
如今這又是唱的哪出戏?要用孩子拴住我,繼續讓我當冤大頭嗎?
似是看出我的反感,謝銘恩訕訕一笑,「你也知道母親不喜歡你,我也是想着有了孩子,能快些將你娶進門。」
我再也忍受不住心底的噁心,發自內心地乾嘔起來,把謝銘恩嚇了一跳,臉都綠了。

-5-
「蕭寧,你說實話,是不是耐不住寂寞,在外頭有了姘夫?」
我氣笑了,這倒打一耙的本領,他是學得爐火純青啊!
「別光說我啊,你就不打算解釋解釋你跟你那好表妹的事嗎?我可是聽說你們倆早已成了婚,琴瑟和鳴呢……」
聞言,謝銘恩一愣,似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聽說了這一切。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竟厚着臉皮繼續扯起謊來,語氣甚至還帶着不耐煩。
「我便是知道你一定會誤會,這才瞞你的。」
「你也知道雨舒可憐得緊,三年前,姑父姑母相繼離世,若我不收留雨舒,她就要被旁支的叔伯們嫁給一個四旬老頭當姨娘了。」
「姑母向來疼我,我怎能看着她唯一的女兒跳入火坑?這才娶了雨舒!」
「但你放心,我只是暫時照顧雨舒,她也只是佔了妻子的名分,你纔是我心裏唯一的妻子。」
宋銘恩這話說得大言不慚,彷彿真的是我誤會了他。
我冷眼看着他,淡淡開口:「暫時照顧?三年ţű⁾了,你和她還有了孩子,有你們這麼當假夫妻的嗎?」
謝銘恩肉眼可見地心虛了,說話都支支吾吾起來,「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雨舒當年被人騙了,有了身孕,她實在沒辦法才向我求助,那孩子便是她和那男子的。」
「呵!你當我是傻子嗎?那孩子可是當街叫你爹爹!」
我厲聲質問着,強忍着眼中的淚水。
謝銘恩更加心慌,急忙解釋道:「孩子是無辜的,我總不能對他說你爹是個混蛋,你也是個孽種吧?他叫雨舒一聲娘,叫我爹爹也是情理之中啊。」

-6-
他匆匆扯開了話題,顯然不想我深究。
「行了行了,這事兒不要再提了,你既回來了,便在府中住下吧,只是別驚擾了雨舒母子。」
說罷,他便拂袖離去。
謝銘恩,爲了留住我這棵「搖錢樹」,你還真是「費心」了。
我心中冷笑着,抬步走向從前的院子——寧安院,卻被管家攔住。
「少夫人,少爺說這院子寬敞,便給了舒夫人母子住,西院已經爲您收拾好了。」
我心中無語,正準備離開,院門卻打開了。
姚雨舒抱着孩子,輕笑着走了出來,「姐姐來了?進來坐坐吧,銘恩哥哥擔心我和徹兒住不舒服,姐姐又常年不在洛陽,這纔將這院子騰了出來,姐姐不會見怪吧?」
我細細打量着她懷中的孩子,那眉眼明明像極了謝銘恩。
剛進院子,便看到滿院的鮮花,我頓時用帕子捂住了口鼻。
姚雨舒一Ťüₚ愣,旋即炫耀般地開口,「這院子從前過於素淨,我是個愛花的,銘恩哥哥便蒐集各類名花,爲我裝點院子。」
我眼底泛起一絲悲涼,謝銘恩也是個愛花之人,可我卻有花粉症,遇花便會起紅疹。
謝銘恩特地吩咐下去,日後謝府不得出現花。
如今,卻爲了姚雨舒破了這規矩……
看來,我們之間的情分,着實是一點都不剩了。
「蕭寧,你怎麼來雨舒院中了?」
我回過頭,只見謝銘恩朝我們走來,眼中盡是不悅。
我斂了斂落寞的神情,「表妹邀我進來坐坐……」
「對了,高中探花郎可是大喜事,宴席訂好了嗎?」
謝銘恩一愣,而後笑意盈盈地說道:「訂在蘭亭,你也知道這是我的大日子,蘭亭雖貴了些,但我即將入翰林院,也不能太小家子氣不是?」

-7-
他下意識向我解釋,似乎怕我覺得太過鋪張浪費,我卻莞爾一笑,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
「夫君說得是,這樣的大日子自然值得最好的,不如就包下整個蘭亭,多請些人過來,也好讓所有人都沾沾夫君的喜氣。」
「至於銀兩,夫君不必擔心,還和往常一般掛我賬上便好。」
謝銘恩頓時笑開了花,急匆匆地就要去準備。
剛走到門口,卻又折了回來,支支吾吾ƭü⁴地開口道:
「寧寧,你也知道,在外人眼中雨舒纔是我的妻子,所以那日……若是你想一同赴宴,恐怕只能以妾室的身份了……」
我低下頭,脣角微揚,掩去眸中寒芒,故作爲難地看向他。
「我那日正好要去城外一趟,怕是不能去了,夫君就帶表妹一人去吧。」
謝銘恩不疑有他,歡歡喜喜地走了。
宴席當天,聽着掌櫃的彙報,我簡直壓不住嘴角的笑容。
「東家,謝探花連昔日同鄉的舉子們都請了,謝夫人更是連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方親戚都請了過來,這不知道的以爲謝府是擺流水席呢!」
我笑了笑,卻並不意外。
謝銘恩的母親不過一介農婦,靠着兒子一飛沖天,現在倒也成了官夫人,這確實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聽着衆人的吹捧,謝銘恩尾巴翹到了天上,一羣人要離開時卻被攔住了。
「探花郎,還請您結了賬再走!」
謝銘恩皺了皺眉,不悅地看向掌櫃,輕聲道:「和以前一樣,掛蕭Ṫü₉寧賬上。」
掌櫃冷哼一聲,故意當着衆人的面大聲說:
「蕭姑娘可是說了,能把賬掛她頭上的只有她的夫君……探花郎嬌妻在側,怕是達不到蕭姑娘的要求。」
「還是說…探花郎您…沒有銀錢還打腫臉充胖子?」

-8-
謝銘恩的臉瞬間就黑了,又羞又惱,氣得踢了隨從一腳,不耐煩道:「還不快去請蕭寧過來!」
隨從一臉爲難地看着他:「少爺您忘了,少夫人說要去城外,今日根本不在府中。」
衆人戲謔地看着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其中多是些鄉野之人,謝銘恩母子爲了炫耀,恨不得把十里八鄉都請了過來。
如今,自己倒成了他們的笑料。
「我還以爲謝家小子是有多出息,結果擺這麼大譜辦宴席,竟然還舔着臉賒賬?」
「話說,這蕭寧是誰?謝銘恩爲什麼要把賬掛她賬上,這女子這般闊氣?」
「不會是那個鼎鼎有名的蕭東家吧?她可是女中諸葛,生意遍佈大焉呢!」
衆人瞬間一驚,這樣的奇女子怎會和謝銘恩有牽扯?謝銘恩可是早就有了妻室,難不成蕭寧想擠掉原配上位?
此時,人羣中不知有誰說了句:「前幾日我見過蕭寧,謝銘恩可是說那是他家中的妾室。」
「也就是說,堂堂探花郎,竟把賬掛在妾室頭上?這也太軟飯硬喫了吧……」
人羣中瞬間發出一陣鬨笑,姚雨舒臉上露出一絲尷尬,扯了扯謝銘恩的衣角,眼角紅紅的。
「夫君,還是先把賬付了吧,這麼多人看着呢。其他的……回府再說。」
謝銘恩拼命平靜下來,硬着頭皮讓掌櫃去取賬本,「本公子即將是朝廷命官,豈會少你銀錢,你算便是了。」
掌櫃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讓人取來賬本。
「既然要結,謝探花就連同此前的賬一起結了吧。」
謝銘恩看都沒看,就把賬本丟給了隨從,「去家中取些銀錢來,把賬平了。」
看到上頭的數字,隨從立馬驚了,支支吾吾地說道:「少……少爺,我們府中沒有這麼多現銀啊……」

-9-
謝銘恩臉上頓時青白交加,從隨從手中接過賬本。
「什麼?一萬金!你們蘭亭這是店大欺客嗎?」
掌櫃一臉不屑,「探花郎說笑了,光是您今日的花銷就高達七千金,再加上此前的掛賬,這可都是跟您府中管家確認過的。」
謝銘恩氣得直喘粗氣,他雖知道蘭亭是達官貴人都愛去的酒肆,可此前一直都是掛賬,也不知道原來這般昂貴。
見衆人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他,謝銘恩頓時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
「去將你們東家喊過來,我要親自和她說……」
聽說蘭亭背後是位女東家,想必只要他好好遊說,那東家願意給他這份面子。
掌櫃一愣,爲難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莞爾一笑,掀開面罩走了過去。
謝銘恩見了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蕭寧,還好你來了,快!幫我把賬平了,這麼多人都看着呢!」
「是啊姐姐,不是你說要辦個風光的慶祝宴,夫君這才包下了蘭亭,現下掌櫃不讓掛賬,你快些把賬平了吧,別使小性子讓夫君爲難。」
姚雨舒帶着孩子站在一旁,義正言辭地指責着我。
謝銘恩這才反應過來,認定我是故意使小性子讓他難堪,立馬就變了臉色。
「蕭寧,真沒想到你那麼小心眼,今日你若是不平了這賬,就給我滾出謝家!」
我冷眼看着他們二人,淡淡開口:
「探花郎這話我怎麼聽不懂?您的慶祝宴,爲何我要出錢?」
掌櫃臉都笑開了花,恭恭敬敬走到我身邊,將賬本交給我。
「東家,若是探花郎不配合,我們還是去報官吧,斷沒有喫了店家的東西又賴着不給銀錢的道理!」

-10-
他特地拖長了「東家」二字,頓時把衆人炸得不輕,紛紛開始向掌櫃求證。
「這位姑娘便是鼎鼎有名的蘭亭女東家?」
掌櫃朝他們笑了笑,一臉驕傲,「正是!」
衆人瞬間用異樣的目光看向謝銘恩,這也就是說探花郎家中的「妾室」竟是大焉首富?看這樣子,探花郎對此可是一點不知。
謝銘恩震驚地看着我,「蕭寧,你就是蘭亭的女東家?爲何不告訴我?」
我勾了勾脣角,若是他知道,自己差點就成了蘭亭的東家,怕是更精彩吧。
「謝探花,自己選吧,是平賬還是報官?」
謝銘恩剛剛纔當上探花郎,還沒上任就因爲賒賬鬧到官府去,怕是連官位都保不住。
權衡之下,他只能選擇平賬。
姚雨舒臉色大變,突然攔住了謝銘恩,「夫君,蕭寧可是你的女人,她的田產店鋪自然就是謝家的,還平什麼賬?」
「雨舒說的是,蕭寧,你我夫婦一體,哪有妻子讓丈夫還錢的道理?」
「蘭亭既然是你的,日後我會派人打理,你就不必再拋頭露面了。」
謝銘恩眼中盡是貪婪,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看着他和姚雨舒厚臉皮的樣子,我不禁冷笑出聲。
「夫婦?謝探花嬌妻在側,你說我是你府中的妾室有何證據?可過了納妾文書?」
謝銘恩瞬間語塞,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
「不如我替探花郎出個主意,今日有這麼多人在場,不過是一萬金,大家勻一勻湊上便是了……」

-11-
此話一出,衆人立馬急了。
「什麼玩意兒,請我們來喫席還要我們分攤?」
「晦氣,我是一個銅板都不會出的!」
罵的罵跑的跑,只剩下看戲的百姓。
謝銘恩變賣了家中所有能變賣的東西,加上府中現銀也就湊了六千金,還遠遠不夠。
「蕭寧,你當真要如此絕情嗎?我都說了,我和雨舒只是名義上的夫妻關係,我只把她當妹妹。」
謝銘恩眼巴巴地看着我,彷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故作不解地看着他,「謝探花這話可就怪了,你與謝少夫人是什麼關係,我不在乎,不過把自己妻子當『妹妹』的,你倒是我見過頭一個……」
我話中有話,圍觀的百姓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謝探花也真是好笑,明明和自己夫人恩愛得緊,卻在另一個女子面前說自己只把夫人當「妹妹」。
正經人,會娶「妹妹」爲妻Ţṻ⁰?還生下孩子?
「夫君,我那兒還有些嫁妝,便先湊上平了賬吧。」
姚雨舒實在忍受不了衆人的目光,心裏只想着趕緊解決此事回到謝府。
說着,她將自己身上的首飾都取了下來,「這些應該也值些銀子……」
謝銘恩感動地看着姚雨舒,「雨舒,你真是我的賢妻。」
姚雨舒笑得很勉強,若非看在謝銘恩成了探花郎,她纔不願將這些好東西拿出來。
看着銀錢湊夠了,謝銘恩這才鬆了口氣,重新燃起了底氣,趾高氣揚地摟着姚雨舒當着我的面離開。
「蕭寧,你是大焉首富又如何?一介商人終究上不得檯面,下次,我要讓你恭恭敬敬跪在本官和雨舒面前叩頭!」
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宋銘恩,這才只是開始,好戲還在後頭呢……
我倒要看看,瓊林宴上是誰向誰下跪?

-12-
「殿下,該回宮了,陛下等您多年了。」
影七站在我身旁低聲提醒,這才拉回了我飄忽的思緒。
再次見到母皇,我心中五味雜陳,更多是對母皇的愧疚。
當年我爲了謝銘恩,傷了母皇的心。
原本母皇提出約法三章,讓我考驗謝銘恩得勢後是否初心不改,我還覺得是多此一舉。
現在看來,母皇早就看透了謝銘恩。
她知道按照我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格,多說無益,只能讓我自己死心。
想到這兒,我不禁落了淚,哽咽道:「母皇,是寧兒錯了……」
母皇神色嚴肅,沉默半晌,終是嘆了口氣。
「罷了,朕並未怪罪於你,這些年有影七在,朕知道你所有的近況。經此一遭,希望你能記住教訓,莫再犯傻。」
「我大焉的皇太女,豈可被小情小愛絆住腳步?」
皇太女?
我猛地抬眸看向母皇,母皇卻拍了拍我的手背,欣慰地打量着我。
「朕的寧兒長大了,也是時候爲朕分憂了,朕打算在瓊林宴上當衆宣佈你皇太女的身份。」
聞言,我猶豫了一瞬,母皇看在眼裏,以爲我是還放不下謝銘恩,頓時又生出幾分惱怒。
「寧兒,你莫不是還放不下謝銘恩,所以不想見到他?若真如此,朕派人去傳話,不讓他赴宴便是,他在蘭亭的事,都傳遍整個洛陽了,是該下下他的傲氣。」
我搖頭苦笑,「纔不是呢母皇,我可是您的女兒,不至如此優柔寡斷。女兒只是在想,自己能否當好大焉的儲君。」
母皇微愣,隨即釋懷一笑,徹底放下心來。
她就知道,自己女兒不會這般沒骨氣,不過一個男人,日後多爲寧兒選幾位皇夫便是!
「那謝銘恩……」
「這瓊林宴,謝銘恩可是主角呢!怎麼能不登場?」

-13-
「聽說了嗎?女皇陛下要冊封寧安公主爲皇太女,咱們大焉啊,又要出一位女帝了!」
「陛下唯有寧安公主一女,定是會傳位於她。這位寧安公主神祕得很,據說在外遊歷了多年,如今終於可以一覽芳容了!」
瓊林宴上,舉子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
謝銘恩帶着姚雨舒一同出席,聽到這些人的議論,不禁生出幾分心思。
若是自己能得寧安公主的青眼,提前和這位未來的女帝打好關係,平步青雲豈非指日可待?
但下一秒,卻在聽到我的名字時愣住了。
「說來也巧,寧安公主的名諱倒與那大焉女首富蕭寧是一樣的……」
謝銘恩心裏一咯噔,對啊……蕭寧也姓蕭,從前他倒從未想到國姓上去。
不過,應該不可能吧,蕭寧明明只是個孤女……
「陛下到!寧安公主到!」
伴隨着女官的聲音,衆人紛紛跪拜,謝銘恩也匆匆跪下,不敢抬手直視。
我緊隨母皇,緩緩走上高臺,坐在母皇下首,目光停留在謝銘恩身上。
「諸位愛卿免禮,都落座吧!」
衆人這才起了身,抬眸望向高臺,謝銘恩抬起頭,正好對上我的目光,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注意到他的眼神,母皇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冷冷開口:
「謝探花是怎麼了?爲何久久不落座?」
母皇的聲音驟然響起,嚇得謝銘恩渾身一顫,連忙低下了頭。
他緩慢挪着腳步,在姚雨舒身邊坐了下來。
「今日朕與各位同樂,也想宣佈一件喜事,寧安在外遊歷多年,今日朕便正式封她爲皇太女,輔助朕處理國政!」
「另外,寧安年紀也不小了,朕準備在各位之中爲她擇幾位皇夫……」
話音未落,謝銘恩便突然起身,「陛下不可,寧安公主與臣情投意合,怎可選他人爲皇夫?」

-14-
母皇皺眉,顯然沒料到謝銘恩會不要臉到當場攀扯我,當即冷喝道,「大膽!皇太女可是你能隨意攀扯的,還不退下?」
謝銘恩不甘地看向我,差點就忍不住衝到臺上。
「寧寧,你說句話啊?我們多年的情分,謝家無人不知你是你是我的妻子,如今我們可以好好在一起了不是嗎?」
我始終不表態,把謝銘恩急得夠嗆,但在母皇面前他也不敢妄動,只能眼巴巴盯着我。
「寧安公主,您敢當衆證明,您不是大焉女首富蕭寧,不是陪了我五年的蕭寧嗎?」
我忽然笑出聲來,緩緩走下高臺。
「本宮從未否認過自己是蕭寧,但那又如何,這幾年本宮只當是遊歷民間,與你謝銘恩無半分干係。」
謝銘恩思忖片刻,竟是將姚雨舒直接拉了過來,「殿下身份尊貴,自然不能與他人同侍一夫。若是殿下不棄,我立刻休了姚雨舒,讓她帶着孩子離府,可好?」
我不由勾脣淺笑,對謝銘恩而言,最重要的果然還是他自己。
「哦?當了本宮的皇夫,可就不能再入官場,謝探花滿腹才華,不覺得可惜嗎?」
當初,我玩笑般問起謝銘恩想不想當駙馬,謝銘恩可是一口回絕,稱自己不願當個女子的「家臣」。
如今,一身傲骨倒是都沒了。
聞言,謝銘恩還以爲我對他動了心思,立馬換上一副深情的模樣。
「能陪在殿下身邊,是臣的福分!」
一旁的姚雨舒哭得梨花帶雨,可謝銘恩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只能惡狠狠地看着我。
我嗤笑一聲,嫌惡地甩開謝銘恩的手。
「別人碰過的東西,本宮嫌髒,斷然不會再要。」
謝銘恩面色一僵,我轉過身,朝着母皇行了一禮。
「母皇,謝銘恩探花之位名不副實,還請母皇廢黜他的功名!」

-15-
此話一出,四周皆驚。
「廢黜探花……寧安公主是瘋了嗎?」
「謝探花雖是私德有虧,可若是因此就廢了功名,怕是會淪爲全城百姓的笑柄,一輩子與科舉官場無緣了!」
「看來日後可不能得罪這位寧安公主……」
謝銘恩也同樣喫驚,忍不住反駁:
「殿下,您不能因一己私仇就公報私仇啊!如此可會寒了天下學子的心!」
我挑眉看向他,「私仇?」
謝銘恩一怔,旋即辯解:「難道不是嗎?就因爲臣另娶她人爲妻,殿下便故意爲難臣,實非儲君之德。」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若本宮放過你,纔是真正寒了天下學子的心。」
我從袖中拿出一封血書,呈到母皇面前,母皇的表情瞬間變得凝重。
謝銘恩不解地看着這一幕,在聽到我提起那個名字時卻明顯緊張了。
「母皇,這是姜舉子的血書,控告謝銘恩買通考官,偷換了姜舉子的答卷。」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這個姜玄我聽說過,是陽城秋闈頭名,放榜時我還奇怪呢,他不說拿前三甲,至少上榜是一定的,怎會榜上無名?」
「如此看來,謝探花真的……」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着,謝銘恩的臉已經白成一片, 額角隱約冒着虛汗。
母皇震怒:「謝銘恩, 你可知罪?」
謝銘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慌亂地磕着頭, 「陛下明鑑,臣從未做過這等藐視法度之事, 還望陛下明察。」
反正……姜玄已死,如今死無對證, 只要他抵死不認,誰都不能拿他怎麼樣。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我, 好似整件事是我捏造的一般。
「謝銘恩, 踩着我的血肉當探花郎, 你可還安心?」

-16-
聞言, 謝銘恩瞳孔一縮, 難以置信地轉過頭。
我冷笑一聲,看向母皇,「未免透露風聲, 兒臣未經傳召帶姜舉子入宮,還望母皇恕罪。」
「草民姜玄蔘見陛下!」
謝銘恩踉蹌兩步, 險些摔倒。
母皇讚賞地朝我點了點頭, 隨即看向謝銘恩,眼中盡是寒芒。
「如今姜舉子也在,既然謝探ŧūₖ花說自己是冤枉的, 不如你們當場加試一場, 如何?」
姜玄舉止冷靜,毫不猶豫地應下,反觀謝銘恩卻慌得不行, 身子都哆哆嗦嗦起來。
看到這一幕,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看向謝銘恩的目光越發輕蔑。
「來人,把謝銘恩押入死牢, 至於探花之位, 當屬姜愛卿無疑。」
謝銘恩面如死灰, 被侍衛押走前嘴裏還謾罵着我:「蕭寧!你這個賤人,我落得如此下場, 現在你滿意了?!」
「還不快帶下去!」
母皇厲聲吩咐, 立刻有人上前捂住他的嘴,把他強行拖走。
謝銘恩雙目圓瞪, 眼底寫滿恐懼與懊悔。
「朕平生最恨弄虛作假、禍亂官場之人, 還望衆愛卿引以爲戒!」
衆臣紛紛俯身叩拜, 目送我和母皇離開。
在母皇的命令下, 我嚴查謝銘恩舞弊之事,將一干人等都送進了刑部大牢,也給了天下學子一個交代。
謝銘恩被判秋後處斬,遞了話想見見姚雨舒母子,姚雨舒硬是連最後一面都沒去見,捲了謝府僅有的一些錢財,扔下孩子連夜跑了。
只剩謝銘恩的母親, 艱苦地帶着孫子生活。
而我,逐漸成長爲一名合格的大焉儲君,帶領大焉繼續繁榮昌盛。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10 分享
相关推荐
    金絲雀回國送玫瑰,我砸爛他跑車-PIPIPAPA故事會

    金絲雀回國送玫瑰,我砸爛他跑車

    陸思行的金絲雀回國舉辦音樂會那天,他高調送去 9999 朵玫瑰祝賀。 沒多久,微博全網推送:「陸氏夫婦疑似離婚 […]
    20
    笙歌不見故人散-PIPIPAPA故事會

    笙歌不見故人散

    比武招親那天,我滿心歡喜等着裴景奪魁迎娶我。 誰料在最後一招,他故意輸給了一名樵夫。 舉城譁然,我淪爲京中笑柄 […]
    25
    班花綁定了換命系統-PIPIPAPA故事會

    班花綁定了換命系統

    高考前夕我正在刷題,突然彈幕飄過。 【糊塗啊,你是女主刷什麼題,只要美美地等待主角光環出現就好!】 【馬上出現 […]
    30
    牽情繫恨,爭向少年偏饒-PIPIPAPA故事會

    牽情繫恨,爭向少年偏饒

    我被囚禁在漠北王府的第三年。 漠北王府乃至整個戎城紅綢飄飄,鼓樂滿城。 今天是蕭淮霆迎娶他表妹爲漠北王妃的日子 […]
    12
    忍覺人間晚-PIPIPAPA故事會

    忍覺人間晚

    小時候弟弟一年到頭只有幾件衣服,我卻每天有不重樣的穿。 弟弟放學回家只能喫麪,可我雷打不動每頓三菜一湯。 家裏 […]
    16
    她眼裏的光消散-PIPIPAPA故事會

    她眼裏的光消散

    老婆很討厭我兄弟,每次出去都要視頻。 兄弟覺得掃興。 酒精上頭,我笑着把別的女人拉到懷裏,「畢竟你是因爲出軌離 […]
    22
    外賣許願單-PIPIPAPA故事會

    外賣許願單

    我的店裏接到了一份奇怪的外賣單,顧客只點了燒烤,外賣備註卻是一份微辣另一份送的不要辣。 我們店裏最近是搞活動有 […]
    22
    唯一純潔的小白兔-PIPIPAPA故事會

    唯一純潔的小白兔

    和顧遠楓訂婚第二天,我聽見他二哥房間有巴掌聲。 走近後,聽見二嫂抽泣道:「老公,別拿家法,我再也不敢忘記叫你起 […]
    23
    卿心寸寸-PIPIPAPA故事會

    卿心寸寸

    夫君十年苦讀高中探花那日,我早早等在街邊爲他簪花。 可他卻當衆打落我手中的芍藥。 低頭接受了表妹的杏花,而夫君 […]
    20
    劈死那個死渣男-PIPIPAPA故事會

    劈死那個死渣男

    我­在­桃花林中­救­­下的男子,是­萬­人敬仰的­仙­­君。 卻在大婚當日,用­劍­插­入我的­胸­­膛。 […]
    16
    他怎麼看上我了?-PIPIPAPA故事會

    他怎麼看上我了?

    前世。 我去了北大。 竹馬祁錚和校花高考前戀愛談得風風火火,雙雙去了大專。 後來我事業有成。 祁錚卻因送外賣時 […]
    25
    二胎待產時前夫後悔了-PIPIPAPA故事會

    二胎待產時前夫後悔了

    我和蕭靖原雙雙重生後。 都默契地避開了那場定下我們婚事的打春宴。 他南下游學,和小青梅雙宿雙飛。 我另嫁竹馬, […]
    27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