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名震天下,豔冠江南的花魁,她臨死前給我七塊玉佩,讓我去投奔親爹。
我:「我爹這麼有錢?」
娘不在意道:「不,是七個恩客給的。我也不知道具體誰是你爹。」
我一言難盡地送別我娘。
上輩子,我到死也不知道七個爹爹,誰是我親爹。
這輩子,七個爹,我一個都不想要了!
表妹陸嬌嬌羨慕道:「姨媽真疼你,我娘只給我一塊玉佩。」
我:「七塊換你一塊,換不換?」
陸嬌嬌果斷同意:「換!」
-1-
我娘是豔冠天下的江南花魁,她至死都美豔不可方物。
同上輩子一模一樣,我娘臨死前給了我七塊玉佩,讓我去投靠親爹。
我望着臉色蒼白,卻有西子捧心美態的我娘,終於問出困惑我上輩子的問題。
「娘,這七個恩客,到底哪個是我爹?」
我娘懶洋洋地攏攏滑落肩頭的衣襟,紅脣微啓:「不知道。」
我緊握住手中的玉佩,觸感溫潤,均不是便宜貨,一如他們的身份。
在我走出門前,我娘殷切叮囑:「照顧好你妹妹嬌嬌。」
嬌嬌是我孃親妹妹的女兒,姨娘在生產時血崩而亡。嬌嬌自幼由我孃親手帶大,被我視作親妹。
可惜,娘啊,嬌嬌她沒把我們看作親人,反倒視我們如仇敵呢。
-2-
我娘沒等我回話就香消玉殞了。
一副薄棺材,是老鴇對這個江南第一官妓最後的情誼。
我花光我孃的積蓄,這才讓妓院放過我們倆。
嬌嬌貪婪地盯着我藏在包袱裏的七塊玉佩,眼中閃過一絲妒恨:「姐姐,姨娘對你真好。我只有一塊玉佩。」
我一如往常,一副好姐姐的做派:「我跟你換?」
嬌嬌迫不及待地同我交換,唯恐我後悔。
可我怎麼會後悔呢?爹爹不在多,一個就好。
她饞我的玉佩,我饞她的親爹!
-3-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遇到同樣的人。
「你們長得好像我的一位故人。」華貴的馬車上坐着一個清俊的中年男子,他劍眉微鎖,似是被什麼事難住了。
車廂右下角有一個不顯眼的家徽,那是清流沈家!
嬌嬌的眼睛嗖地一亮:「我娘是香玉坊的丹娘!她給我一塊玉佩,讓我去找親爹!」
中年男子微愣,然後邀請我們同行。
嬌嬌的手藏在寬大的衣袖內,死死地鉗着我的手腕,眼裏是無盡的哀求。
是我小瞧了她,原來她不是貪財,而是想冒充我的身份!
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打地洞,她和她那白蓮花的親孃如出一轍!
她親孃冒充我娘,同男人一夜春宵,珠胎暗結,對外宣傳是被人強暴。
她莫不是以爲,我孃的恩客多爲富商貴族,遠比她那個強暴犯親爹有權勢?
-4-
我是好姐姐,自然不會拆穿嬌嬌,而且還根據上輩子的經驗告訴她,沈家的玉佩迎光看,會有沈家的家徽。
嬌嬌抱住我:「姐姐,我會報答你的!我只是從小沒有孃親,所以十分想要個父親!」
我心中冷笑,上輩子我千辛萬苦帶她回京城,她卻讓七個爹將我凌辱至死。
這種報答,我可不敢要!
第二日,嬌嬌就裝作不在意般拿出晶瑩如琉璃的玉佩,在馬車內唉聲嘆氣。
「我爹在哪兒啊?娘死了,只剩我一個人了。」
中年男子眸光閃爍,借玉佩一觀後,當即坐立難安。
他偷摸塞給嬌嬌三千兩,要回了玉佩!然後顧不得其他,將我和嬌嬌扔到半道上,逃命似的跑掉了!
-5-
嬌嬌傻眼了:「肯定不是他!」
我譏諷地勾起脣角,誰能想到堂堂清流沈家,翰林院沈學士,竟然是個喫軟飯,偷逛妓院不敢被家中夫人知曉的妻管嚴?
我拿走三千兩銀子,笑眯眯道:「辛苦妹妹了!」
嬌嬌不敢置信,又怕真惹惱我,欲哭不哭:「姐……」
我果斷把銀子塞進懷裏。
上一世,遇到沈大人得到的三千兩,因她一聲「姐」,我盡數給了她,導致自己上京之路喫盡苦頭。
這一次,就當她ţüₓ還上輩子的債!
-6-
嬌嬌對我有怨氣,一路上恨不得讓所有人知道我身上有三千兩!
她的目的達成了。
我們被一夥黑衣賊人圍住,爲首之人目光淫邪地在我倆身上打轉。
嬌嬌抱緊包裹,一把將我推向賊人:「銀子都在姐姐那裏!」
她轉身就跑,跑動間不小心掉出一塊綠色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把栩栩如生的劍,名破邪!
一道鬼魅般的白影一把揪起她的脖領,兩人齊齊消失在衆人眼前。
「鬼?!」賊人頭領目瞪口呆。
不,他是我上輩子的二爹,武林正道魁首賈正景!
相信嬌嬌很快就能同三爹相遇了,那人是魔教教主賈正權!
他倆是親兄弟,跟我娘玩了一場三人遊戲。
有他們在,嬌嬌的命暫時是拿不走了。
「500 兩,護送我到京城!」我財大氣粗地掏出銀票。
賊首哪還有剛開始的猥瑣狠戾?
他恭敬地接過銀票,憨厚道:「好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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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羣賊首是我找正源鏢局的人假冒的,想要讓他們假裝擄走我,讓嬌嬌嚐嚐身無分文,獨自上京的苦楚。
可惜,嬌嬌比我命好,碰到了二爹,還恰好掉落玉佩。
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我想起四爹,他是正源鏢局的總鏢頭和大老闆。
正源鏢局什麼都好,業務能力強,業務範圍廣,顧客至上,就是各地分佈的門臉太小了。
誰能想到天下大名鼎鼎的正源鏢局,連個正兒八經的駐地都沒有,只在客棧裏租張小桌子,就當成辦公點了?
昨夜,我趁着嬌嬌睡着,直接去找正源鏢局談生意。
當負責人問我是何人時,我鬼使神差地說是丹孃的侄女……
四爹正源鏢局的業務能力值得信賴!
被護送到京城時,我一根頭髮絲都沒少。
「鏢頭說了,您是丹孃的侄女,只收您 499 兩!」賊首不捨地還給我一兩銀子。
四爹是個好人,就是太摳門了些。
上輩子我投奔他時,他居然要我一個嬌滴滴的女郎跑鏢賺錢!
可惜,最後他受我連累,不僅被嬌嬌派官兵封了鏢局,還丟了性命。
我接過銀子,猶豫了許久,還是開口道:「丹娘臨死前有遺言,她同鏢頭兩清了。」
四爹沒上過孃的牀,他爲報外祖的恩,想要贖回孃親。
可孃親是官妓啊,如何能贖?更何況,那些曾經對孃親Ṫũ̂ₔ求而不得的貴人,都不錯眼地盯着呢!
四爹無奈,只留下一塊玉佩,許諾只要孃親派人拿着玉佩去找他,他萬死不辭!
上輩子他做到了,賠上他一生的心血和性命。
這輩子,何必再將這個大好人拉入泥潭中?讓他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總鏢頭吧ẗ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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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玉佩直奔五爹的府邸,敲響他家的大門。
「你是何人?可有拜帖?」門房警惕地看着我,生怕有人碰瓷他家如謫仙般的宰相大人。
「丹娘之女,前來尋親!」我腰桿挺直,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地走宰相府的大門!
我被門房帶進大堂,只見花團錦簇中,五爹一襲白衣,氣質清冷,仿若神仙下凡。
他輕折一朵牡丹,眼神中滿是悲憫:「你尋誰?」
我心中嗤笑,明明是色中惡鬼,偏偏披ẗųₙ了一層仙衣:「孃親死前給了我一塊玉佩,說是我親爹所留。」
他聞言,動作一頓,直到看清楚那枚玉佩,終於破功了!
他像被掐住脖頸的鴨子,聲音沙啞:「你可知這是誰的?」
我當然知道!
「當年的靖王,如今的皇上!」
皇上早年沉迷女色,壞了身子,多年來,膝下無一子一女。
這也是上輩子嬌嬌蠢笨如豬,惡毒狠辣,卻依舊被皇上寵上天的原因。
皇上就這一根獨苗!
-9-
即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在皇嗣這等大事面前,依舊不敢擅專!
我的事被上報上去,沉迷造人的皇帝連夜召見我。
皇帝是個長相端正,眉眼鋒利的中年男人。
他端坐在上首,目光如炬:「當年,我叫丹娘隨我走,她說她已非處子,無顏入我後院。沒想到,她竟獨自生下你。好孩子,你受苦了!」
我疑惑地眨眼睛:「您說的跟孃親說的不一樣。您真是我親爹嗎?」
皇上不動聲色道:「哦?你娘如何跟你說的?」
我:「娘說,她的初夜給了世間最好的男子!但她不願靖王殿下,爲了她罔顧國法。只盼着殿下能常去看看她。」
這些話是真的,是上輩子皇上告訴嬌嬌,嬌嬌炫耀時,親口對我說的。
當年,靖王仰慕孃親,特意微服到香玉樓。
姨娘看穿他的身份,趁着夜色,假冒我娘,同靖王春宵一度。
她爲了不被識破身份,自然是編了不少謊話。
得知懷孕後,她對外宣稱被客人強暴,卻死活不肯打掉孩子,沒想到生產時血崩而死。
皇上不悅道:「許是你記錯了。你娘都掛牌兩年了,如何能是處子?」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這多虧了我的姨娘!姨娘同孃親姐妹情深,每次接客之時,都是姨娘代替孃親……」
這是姨娘的謊言之一。
其實,是孃親爲了保護姨娘,瘋狂接客。姨娘這才能許給靖王清白之身!
皇上的神情緩和下來:「丹娘是個好女子。好孩兒,你就是我的掌珠公主!」
-10-
我,官妓之女,一夜之間麻雀變鳳凰,成爲唯一的皇嗣!
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唾手可得!
皇上甚至爲了我大赦天下!
我躺在玉牀上,得意地蹺起二郎腿,真期待看到得知此事後,嬌嬌的表情啊!
「公主,宰相大人請您去看公主府!」侍女再一次感嘆公主受寵,就連公主府都是宰相大人親手操辦。
我坐在八人大轎上,浩浩蕩蕩地去往公主府。
宰相五爹早就靜立在門口,吸引了一大羣貴女的嬌羞視線。
我和他一起走到一個開闊處,揮退下人。
五爹聲音冰冷:「你竟敢假冒公主!」
我笑顏如花:「皇上信我。」
五爹咬牙切齒:「我派人查過,你姨娘還有一女,她纔是真正的公主!」
我:「皇上堅信,同他歡好的是丹娘,不是姨娘。」
五爹恨鐵不成鋼:「丹娘是何等磊落的女子!你怎麼就長成這般模樣?」
我斜睨他:「許是隨了你?誰能猜到,你能同娘日夜歡好整整五日!」
五爹的臉色青白:「你娘告訴你的?」
我輕蔑一笑。
當然不是我娘!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啊!
上輩子,我被嬌嬌押入大牢。
嬌嬌威脅七個爹,讓他們對我行不軌之事,不然就將真相公之於衆!
嬌嬌是皇上親女,自是不怕。
這狗男人怕了!他第一個帶頭撕去我的衣衫,伏在我的身上!
底線一旦破了,自然就是無數次。他的醜態在我面前展露無遺,污言穢語不絕於耳!
等我被凌虐至死時,依稀看見寧死不從的四爹被亂刀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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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宰相五爹不歡而散,但我知道,他一定會去給我善後。
這次的事情可比上輩子的嚴重多了。
上輩子嬌嬌好歹是真公主,這次,我可是個假的!
我就靜靜地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
很快,武林就被宰相強勢肅清,正道魁首和魔界教主慘死。
嬌嬌卻被宰相五爹密藏於府中。
「主子,可要小人去暗殺?」一身黑衣的暗衛跪在我的面前。
這是我找皇上要來的錦衣衛。
我跟皇上說,這把利刃不交給自己親閨女,難道要給外人?
皇帝老子很爽快地給了。
刀確實好用,宰相的隱祕動作在我面前無所遁形。
「不用。繼續密切關注宰相府。」我閉上眼睛,宰相這是爲他自己留退路呢!
他是文臣之首,暫時不能動。
我忍着氣,勸自己:「陸昭昭,你再忍忍,遲早要送這羣渣滓上路!」
-12-
我權當無所察覺,繼續在皇帝面前撒嬌賣癡。
許是並無血緣的原因,皇帝對我並不像上輩子對嬌嬌那樣寵愛。
皇帝走出帷幕,赤裸着上半身,不耐煩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粗俗!
我言簡意賅道:「我想上學!」
皇帝兩眼一瞪,看上去凶神惡煞:「上學?!你瞧不起你皇帝老子?來人,命翰林院大學士,六部尚書給公主上課!」
我受寵若驚!
這就是獨苗苗的特殊待遇嗎?
這師資配置,堪比歷代太子啊!
只是奇怪,爲何沒有宰相?難道皇上知道些什麼?
-13-
我娘曾是名動京城的太傅之女,才華橫溢,美貌動人。
儘管因外祖犯事,她淪落風塵,但依舊沒放棄對我的教育。
我不缺琴棋書畫,缺的是帝王心術!
皇帝老子給我備的老師,高效地爲我補長了短板!
老師們天天跑去皇帝勤政殿裏,唉聲嘆氣。
「爲何偏偏是女郎!」
「幸耶?不幸耶?」
「公主之才華,遠超陸太傅啊!」
皇帝多次被大臣打斷好事,便將我這個罪魁禍首提溜到勤政殿。
我倔強地昂起下巴,聰慧過人是我的錯嗎?勤奮好學是我的錯嗎?
我做好了大戰一百回合的準備,誰知皇帝老子不按套路出牌!
他一把將我按在勤政殿的龍椅上,對我示意:「闖禍頭子,今日開始,你便在這裏處理政務!」
我嗖地一下跳起來,力度大到連皇帝都沒摁住我,直接撞到他下巴上。
皇上捂住下巴痛呼。
我被嚇得滿頭大汗,有些離經叛道的想法,我只在心裏默默意淫過。皇帝如何得知……
這一天,皇上憤怒的咆哮響徹勤政殿:「昭昭!這一個月,你的休憩日沒了!」
-14-
我苦逼地被拴在勤政殿,批奏摺批得我兩眼發昏。
我重生一次,是爲了送七個渣爹和陸嬌嬌上路的!忘了,四爹除外。
我不是爲了解放色批皇帝而重生的!
Ţų₆我幽怨地聽着黃色帷幕裏,男女混雜在一起的呻吟。
大仇未報,還有五個仇敵未死,我卻在這裏幹着差事,聽着牆腳。
「昭昭,翻奏摺的聲音怎麼停了?」色皇帝的耳朵真靈!
我心中不平衡,故意使壞:「父皇,這道奏摺我不會。」
黃色帷幕裏響起一聲悶哼,皇帝老子滿身大汗地走出來,聲音嘶啞:「何事?ṱű̂⁽」
他這麼快出來,着實出乎我的意料。往常,他可是能胡鬧一上午的人!
我指着案桌上的奏摺:「宰相說,爲防止官員冗餘,要實行末位清退制度。」
我的小指微微蜷縮,嬌嬌這個沒用的東西,這麼快就全招了?
大爹沈學士是個繡花枕頭,靠着他沈家的關係,勉強塞進翰林院。
一旦實行末位清退制,他沈家的面子可保不住他的官職!
這分明是宰相以權謀私,對大爹沈學士下手了!
皇帝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遍奏摺:「昭昭,你如何看?」
我如何看?我就不想宰相如意!
我咬脣,艱難地吐出幾句話:「此舉能有效避免官官相護的現象,剔除朝堂中尸位素餐之輩!當準!」
皇帝老子的眸光閃過一絲溫柔,他大力地揉亂我的髮髻,語氣愉悅:「聽昭昭的。」
他晃晃悠悠地走進黃色帷幕,他的聲音縹緲:「昭昭,你是皇女,想要一個人死很容易。難的是控制住你的慾望!」
我癟嘴,你個老色批,好意思跟我談控制慾望?
隨即,我狐疑地望向又開始聳動的人影,他是不是話中有話?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點什麼?
-15-
我深切地體會到了他話裏的第一層含義。
皇女和公主真的不一樣!
公主只要喫喝玩樂,買買買。
皇女要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還要陪皇帝老子去上朝!
我眼眶青黑地站在一旁,旁觀朝廷衆臣脣槍舌劍,吵着吵着就要上演全武行!
「皇上,自太祖皇帝開始,就給三大異姓王賜下鐵券丹書,許其封地自治。祖制不可違啊!」
「此言差矣!建國之初,三大異姓王對太祖皇帝忠心耿耿,然而,經過兩次藩王之亂後,三大異姓王只餘李家一家。可見,沒什麼不能改的。」
「成王李榮縱容下屬欺男霸女,殺害守將,理應重罰!」
誰?李榮?我瞬間不困了!
這成王李榮不就是我那有賊心,沒實力的六爹嗎?!
他位高權重,貪生怕死,身邊有一大堆侍衛,我一直爲如何搞死他犯愁。
這不巧了,瞌睡的時候來枕頭!
我同宰相對視一眼,達成協議。
向來片葉不沾身,只打馬虎眼的宰相這次主動站出來:「上次臨戰脫逃之事,已收回成王李榮的鐵券丹書。這次應按律處置!」
我差點氣個仰倒!
若按律處置,成王是貴族,享有特權。何況事情是他下屬犯下的,他頂多算個治下不嚴之罪!
真沒想到宰相的骨頭這麼軟!
皇帝老子終於抬起眼皮子,懶洋洋地問:「我兒,你意下如何?」
我的腦瓜子飛速運轉,然後提出個想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應按律行事。不過,藩王子嗣衆多,一代代傳下來,各支差別巨大。此番景象恐有違太祖皇帝初心。」
皇帝感興趣地繼續問:「你有何建議,儘管暢所欲言。」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我:Ťū₅「都是藩王的子嗣,漏下哪一個都不好。何不如降爵承襲?想要一個兒子承爵,那就降一級。想要兩個兒子承爵,那就降兩級。以此類推!」
皇帝微微一愣,然後是暢快大笑,笑得幾乎要將高高的殿頂震落下來:「好!就按我兒說的辦!」
朝中大臣們馬屁不斷!
「如此,再無藩王之亂!」
「不費一兵一卒,便能解決積年毒瘤!皇女大才啊!」
「恭喜皇上,後繼有人!」
這一刻,我是蒙逼的。
他們口中那麼厲害的人,真的是在說我嗎?
就連宰相也露出我上輩子從未見過的眼神,那是深深的忌憚!
我似乎悟了……
皇帝愉悅地問:「我兒,你覺得此事應該交給何人來辦?」
我福至心靈:「宰相八面玲瓏,亦是當年的狀元,同成王李榮有同窗之情。兒臣推薦由宰相辦理!」
辦這事的人,註定要得罪所有藩王和藩王的姻親。日後,他只能做個純臣!
見不是自己攤上這禍事,ťů₆衆大臣當然沒意見。
皇帝則大笑出眼淚:「聽我兒的!此事交由宰相辦理!」
-16-
下朝後,我呆坐在勤政殿,捂住自己的胸口。
心跳依舊堅實有力,可確實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今日,我兒做得很好。父皇要給你一個獎賞。」皇帝坐在我身邊,濃烈的龍涎香充盈我的鼻子。
我用手在鼻尖扇了扇,不客氣地將他擠開了點:「黃金還是珠寶?」
皇帝老子乾脆地脫掉外袍,空氣中的龍涎香淡了許多。
皇帝:「獎賞就是我教你一課。恨一個人,並不是讓他痛快去死,而是要他生不如死!剝奪他在意的一切,然後榨乾他的骨髓,爲你所用。讓他眼睜睜地看着,你是如何踩着他的血肉上位!」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問他是不是知道了。知道我不是他的親女,知道我在騙他。
可我不敢,嬌嬌想要一個父親,我又何嘗不是?
我想要一個如他一樣的父親,而不是那些禽獸不如的東西!
他笑着在我臉頰上抹了一把:「父皇的禮物太好,你激動哭了?」
我閉上了嘴。
我想,我的骨子裏也是一個卑劣的人。哪怕是死,我也不想把這個父親還給嬌嬌。
上輩子她害我那麼慘,這輩子,我饒她一命,用她爹爹作補償吧。
皇帝見我還未開顏,無奈地哄道:「真是個嬌女郎啊,也就只有你,能讓寡人紆尊降貴哄上一回!我再告訴你一件趣事。」
我擤了鼻子,將臉上的淚珠在他明黃的衣袍上蹭了蹭,換來他一個嫌棄又無奈的淺笑。
「是何趣事?」
「翰林院第一個被末位淘汰的學士居然是沈學士!他丟了官職後,被他夫人強行和離,淨身出戶。其狼狽之姿,被坊間書生寫成趣談,廣爲流傳。」
皇帝一下接一下撫摸我的後背。
明明他是個色批,明明我重生以來就極其厭惡男子的觸碰,但在這一刻,無關風月,只有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安撫。
在他徐徐的語調中,我緩慢地閉上眼睛。
「他被沈家除名,窮困潦倒,顏面盡失。時常在大街上找一個名叫嬌嬌的女郎,說她騙走自己三千兩銀子。」
-17-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待我醒來,竟見到皇帝在處理政務。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窗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皇帝老子沒好氣地扔下硃砂筆:「我這是爲了誰?!你速來,我還要去找我的美人呢!」
我心中感動且愧疚,乖乖地拿起毛筆。
見他快步走出勤政殿,我這才反應過來,批奏摺不應該是皇帝的事嗎?怎麼就變成幫我了呢?
這都是什麼父親哦!把活全推給女兒幹!
我不服氣地翻開他批閱過的奏摺,上面的紅色批註龍飛鳳舞,恣意瀟灑,字如其人。
我的眼神死死地定在一本密摺上:「祕密處死成王李榮家眷 307 人!」
這裏的 307 人包含他的兒孫,姬妾以及兄弟全家!
全族皆亡,只留他一人。縱使他敢再留後代,亦是步上死路!
這奏摺,準還是不準?!
於公,成王李榮挑釁皇家威嚴,雖無謀反之實,但有謀反之心。
於私,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但,這是 307 條人命啊!或許其中有白髮蒼蒼的老人,嗷嗷待哺的幼兒……
我枯坐一夜,最後還是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在密摺上一筆一畫地寫上一個「準」!
-18-
成王李榮全族,一夜之間被屠之事,沒有在朝堂掀起一點波瀾,好像這個人從來不存在一般。
皇帝老子上朝的時間越來越短,時常流連後宮。
幾乎所有的政務都壓在我的身上,朝堂衆臣們也習慣了有事找皇女。
我對處理政務越發嫺熟,用宰相作刀,砍向那些我不便處理的事!
軍中改制,宰相來提!
建立女學,鼓勵女子當吏,宰相上文書!
整頓吏治,嚴查貪污腐敗,宰相上!
……
宰相在民間的名聲很好,可他在乎嗎?他要的是權力!
終於,這把刀要噬主了!
「主子,宰相和嬌嬌找到第七個玉佩的主人!」
「宰相和他書信往來頻繁,意圖在朝貢當日刺殺您!」
我面無表情地打開密信,嗯,這正是我的七爹,戎人部落的大皇子!
他是個變態,別的渣爹是被嬌嬌逼着欺負我,他是主動找上門來的。
他似乎覺得這樣格外刺激。
我扯出一絲冷笑,終於等到你了!你們一個都別想跑!
-19-
想在皇宮裏搞事情,當然要知會一下皇宮的主人。
我卻沒想到,對我百依百順的皇帝不僅沒同意,反而臭罵我一頓。
「昭昭,你的腦子裏都是水嗎?!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你竟要以身犯險?!」
我梗着脖子辯駁:「戎人部落叛服無常!我們借這機會,名正言順地攻打戎人部落,不行嗎?!」
皇帝氣得直哆嗦:「不過一小小蠻夷,想打便打,何須找理由?哪裏值得你去冒險?」
我不服:「那宰相呢?!他名聲頗好,不借着此事處置他,如何叫天下人心服口服?」
我頭一次見皇帝發這麼大火:「昭昭!你是皇女!是這個天下的主人!你要跟何人交代?他們憑什麼叫你交代?只要你能扛起天下蒼生的重任,你就無須跟任何人交代!休要女兒家作態!」
我同皇帝不歡而散。
整個王宮因我們的爭吵,陷入戰戰兢兢中。
夜色微涼,我在寬闊的大牀上輾轉反側。
皇帝老子的斥責傷痛我心,我這一個月都不想再理他了!
可是,他說的好像是對的。
我是出於理智做的決定,還是出於戲耍仇人的心態?想見到他們距離成功咫尺之遙,卻偏偏不能成功?
我久久睡不着覺,自我剖析的結果讓我感到慚愧,但我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計較!」我嘀咕着,披上一層外衣就嗒嗒地跑到皇帝寢宮外。
「咳咳。」熟悉的聲音。
「皇上!您又咳血了!我去叫太醫。」
「不用!不要驚動昭昭,等明日昭昭上朝後,你再去傳太醫。」
我面色慘白,不顧宦官的阻攔,一把推開宮殿的大門。
映入我眼簾的是一攤鮮紅的血跡,刺得我眼睛生疼。
「昭昭,你怎麼來了?」皇帝使眼色,叫內侍退下。
我踉踉蹌蹌地跑到他的牀邊,跪下來,握住他冰涼的雙手。
我的腦袋一團糨糊,巨大的惶恐讓我語無倫次:「父皇,是我把你氣吐血了嗎?我錯了,我聽你的,你別生氣了。」
他擦掉我臉上的淚珠,可我的眼淚就像決堤的黃河,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我只會一個勁地道歉,乞求能讓他健康起來:「父皇,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彆氣壞自己的身子。」
他神色複雜地看着我泣不成聲,最後微微嘆息:「昭昭,你沒錯。是父皇太着急了,忘記你才十五歲呢!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父皇總能爲你善後的。」
我不知道我最後是怎麼睡着的,我只記得我抱着他的腰,懇求他趕快好起來。
我不想失去他,只要他好起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可以不去報仇,可以放過嬌嬌,可以如他所願,當好一個帝王!
畢竟兩輩子加起來,我只有這一個爹爹啊!
-20-
混亂的一夜過去,我面色無異地照常上朝。
我對欣賞仇人的痛苦失去了興趣,人生短暫,有這時間,我去陪伴父皇,不好嗎?
我快刀斬亂麻,以謀逆之罪處死宰相和戎人大皇子!
然後趁着戎人部落沒反應過來,派兵蕩平他們!將他們的草場用來養戰馬,俘虜的戎人打散遷入巴蜀!
民間流言,說宰相功高震主,這才招來災禍。
我絲毫不將流言放在心上,我只想將國家治理得更好,讓父皇更開懷些,能陪伴我更長久些。
結局,我終究無法得償所願。
父皇見我能勝任帝王之位後,先是將我封爲皇太女,一個月之後,他禪位於我。
這般急切的速度,讓我心中不安。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在禪位的第二天,身體就急速衰敗下來。
我罷朝兩日,整日陪在他身邊。
「叫您戒女色,您偏不聽!如今您是解脫了,留我一個人怎麼辦?」我嘟着嘴,掩飾內心的懼怕。
他面色紅潤,儼然是迴光返照:「你向來膽大包天,沒了我,你儘可大鬧天宮,豈不美哉?」
我忍住眼淚,將頭埋在他胸前,不敢出聲,唯恐一張嘴,便是止不住的哭泣,惹他心煩,害他不能安心離去。
他輕撫我的髮絲:「我這輩子最不後悔的就是認下你!」
我渾身哆嗦,我該如何告訴他,他的親閨女此時正站在門外?
我該如何告訴他,我是一個卑劣的小偷?偷走了他的寵愛和江山?
他的脣緊緊地靠在我的耳邊,溫熱的呼吸撫平我的惶恐不安。
他用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在我耳邊輕聲說:「把她處理了吧,不要留後患!我自始至終都知道,你是誰。」
我猛地睜大眼睛,想要去看他的表情,卻被他溫柔又有力地摁住:「昭昭,我的女兒,江山就交給你了……」
番外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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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們又開始爲我繁衍後代一事,爭論不休。
真是煩人,我是帝王,不是種馬!
這一日,宰相告訴我,我有一女兒流落在外,雖然生母是官妓,但那也是滄海遺珠。
我命錦衣衛去調查,事情的發展很有趣。
基於這點興趣,我連夜召見了她,那個膽大包天,敢冒充公主的女娃。
她的長相隨了她孃親,是個美人胚子。
我隨口胡謅了幾句,她竟然煞有介事地跟我解釋爲何她娘是處子!
我費盡力氣才控制住自己沒笑出聲。
我是貪杯好色,但不至於分不清楚跟自己歡好的女人是誰!
這或許就是命運?陸小二假冒陸老大,這小妮子就假冒陸小二的女兒?
「主子,嬌嬌公主……」
我不悅道:「不要叫她公主!我沒這麼蠢笨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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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養陸昭昭,就像養一隻阿貓阿狗,看着她上躥下跳,想要對付七個爹。差點忘了,正源鏢局的總鏢頭除外。
也不知道她對那七個人,哪來那麼大的敵意。
幸好當初我沒跟她娘歡好,不然遇上這麼個小妮子,怪頭疼的。
沒多久,陸昭昭出息了,知道上進了!
但我是那麼摳搜的人嗎?讓她去跟一羣酒囊飯袋進學?我的女兒,自然要請最好的老師!
陸昭昭委實聰慧,就連嘴毒的吏部尚書都對她讚不絕口。既然這麼能幹,那就多幹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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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這道奏摺我不會。」
真稀奇,還有她開口求助的時候?
我匆匆兩下完事,拍拍慾求不滿的愛妃屁股, 然後去看她。
哦,原來是宰相的奏摺啊。宰相這人有才華, 但太過端着,不肯得罪人。
我想看看陸昭昭的反應,小女娃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當準!」清脆悅耳的聲音, 讓我心花怒放。
我想,我當初肯定是上錯人了!陸昭昭合該是我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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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昭的進步一日千里!
我帶她上朝,逐步將政務交給她。
她的推恩令讓我對未來的規劃多了份信心。
她提出讓宰相主導此事,更是讓我看到江山有繼任者的希望!
傻丫頭,不要再沉迷於小情小愛, 那些如何比得上這江山, 這廣闊天地?
我費盡心思培養她, 想要將她從那不知爲何的仇恨中抽離, 然而她還是讓我失望了!
她居然爲了復仇, 想要以身犯險!
我大動肝火,將她罵個狗血淋頭!
當夜, 我連着吐了好幾口血,但還是不忍心讓人驚動她。
想來她被我臭罵一頓,心中難受, 讓她好好睡上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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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傻丫頭,竟自己闖了進來!
我承認, 這一刻我是有點慌的。
她抱着我號啕大哭, 語無倫次地認錯,好像這樣我就能安然無恙似的。
我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 原來,這就是父女情深嗎?
沒有血緣關係, 又如何?我當你是我女,你當我是你爹。
我是真的後悔了, 年輕時多愛惜自己身體就好了。
蒼天若有眼, 請讓我拖着殘軀, 看着我女登上帝位, 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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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我往年祭拜太敷衍, 蒼天不眷顧我。
我知道, 我快死了。
陸昭昭雷厲風行地處置了宰相和戎人,唯獨藏起一個陸嬌嬌。
傻丫頭, 我早就忘記嬌嬌的存在了。
我禪位給昭昭, 我相信她可以照顧好我的江山。
她日夜守在我牀邊,時常半夜起來探我的鼻息。
唉, 這叫我如何放心她?
她不知道,她的樣子有多可憐,像只孤獨的落水貓, 眨着無辜的大眼睛, 在問我,爲何要留下她一個人!
我心甚痛!
我拼着最後一絲力氣告訴她,我知道她是誰, 她是陸昭昭,是我沒血緣的女兒,是我唯一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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