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季聞朝親密的時候,被他的「好兄弟」顧喬悅拍了下來。
她又「不小心」手滑,發到了他們的羣裏面。
羣裏炸開了鍋——
【臥槽,不是說只是玩玩而已麼?季少你來真的?】
【也是,好不容易拿下了校花,不喫白不喫啊。】
【不過季少,你天天騙人家你晚上睡不着,就爲把人給辦了?】
【爲了跟喬悅的賭局,你可夠拼的啊,不怕人家真的不理你了?】
季聞朝以爲我睡了,漫不經心地用語音回覆。
【還沒喫到呢,她保守得很,喫到了再甩了唄。】
【悅悅不會捨不得不理我的,畢竟我可都是爲了她啊。】
一向沉默的秦時樾破天荒地發了一條語音在羣裏。
【我記得檸檸耳後有顆痣啊,怎麼沒有了?】
羣裏變得沉默了下來。
季聞朝轉頭看向我,臉色難看至極。
-1-
從小我就知道,我的出生是不被期待的。
原因無他。
我媽因爲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我爸那個寵妻狂魔認爲țû₄是我害死了我媽。
如果不是老爺子攔着,他大概會當場掐死我。
我媽是個明豔大美女類型。
偏偏我不隨她,看着清冷又無辜,純純小白花。
ƭŭⁱ我爸越看越糟心,大手一揮將我丟到了老宅,不聞不問。
我沒有怨言,只是眨巴着大眼睛,柔弱地看着他。
「只要爸爸高興,檸檸住在哪裏都沒關係的。」
我爸愣了愣,又給我安排了幾個人照顧。
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了。
我乖巧地跟一幫人站在老宅門口目送我爸離開,面上的表情哀怨而又淒涼。
等他揚起的汽車尾氣徹底消失,我變了臉色。都怪這個老登。
送他離開,讓我的小皮鞋沾染上了泥污。
他不愛我,我亦不愛他。
在我心裏,父親沒有我的新皮鞋重要。
那年,我才五歲。
十二歲那年,老爺子大壽,我被短暫地接回去待了一天。
家裏原本屬於我的房間已經被顧喬悅侵佔。
她看起來跟我傳聞中的媽一樣,明豔大方,美得張揚。
據說他是我爸收養的。
因爲眉眼間跟我媽有幾分相似。
當然,她不屬於什麼歷史遺留問題,純命好罷了。
她似乎已經把這裏當成了真正的家。
挑釁地看着我,讓我滾。
我跟五歲那年一樣,柔柔弱弱地滾了。
老爺子驚呆了,第一次讓我坐到了他的旁邊。
顧喬悅就是在那個時候記恨上我的。
從此以後,偶爾回家的機會都在這樣的氣氛中度過。
她明媚張揚,我任她「欺負」。
一直到她出國,我的生活便少了很多樂趣。
後來我聽說她要回國讀大學了。
我打聽到了她的志願,也給自己填上了同一所學校。
無聊的生活,終於能有些波瀾了。
-2-
顧喬悅討厭我這幅小白花的樣子。
我從十二歲那年就知道了。
她深知自己能來這個家的原因,所以她把自己的這個特質無限放大。
她越張揚越肆意,就越像我媽。
這樣就越能討得我爸的歡心。
她發現,無論怎麼欺負我都不會被教訓。
偶爾還會得到我爸的讚賞:「悅悅跟淑君生前一樣,不會讓自己受一點委屈,爸爸很欣慰啊。」
於是,越發變本加厲。
可她也發現,我從來不會反抗,只會柔柔弱弱地看着她。
「悅悅開心就好,悅悅開心,爸爸就開心,爸爸開心,檸檸就開心。」
每當我說出這句話,我爸都會微怔一下。
目光復雜地看着我,情緒拉扯得很。
彷彿透過我看到了某位故人,然後驚覺我跟那位故人一點兒都不像。
他只會將顧喬悅帶走,然後給我留下更多的錢。
我擦乾眼淚,抱着有很多錢的銀行卡,獨自住在寬敞的老宅。
我的生活起居有人照顧、上下學有人接送,一切都不用我自己操心,還有花不完的錢。
除了廉價的愛沒有,我什麼都有了。
我對所謂愛的感知力幾乎爲零,那是什麼東西呢?
不得不說我天生命好。
才思考這個問題,顧喬悅就巴巴給我送上了試驗品。
顧喬悅在學校裏開始有意無意地欺辱我。
當然她沒有宣告自己的真實身份。
畢竟她纔是被我爸帶進帶出,正兒八經的顧家「大小姐」。
而我,在她口中是佔着她便宜的遠房親戚。
我沒否認。
有人替我立人設,反倒省事了。顧喬悅的欺凌中,多少是帶些私人恩怨的。
剛開學的時候,我跟她就被作爲校花候選人在校園論壇上被瘋狂比較。
她喫盡Ŧù¹了明豔大美女帶來的好處,很有自信超過我。
可能是這屆同學們的癖好不同吧,我甩她一千多票,拿下了校花頭銜。
顧喬悅氣得本來把日常節目裏把我鎖在廁所裏潑水的溫水換成了涼水。
我照例頂着這副模樣準備去我爸家,在他面前晃一圈兒。
突然看到顧喬悅跟一個男生在學校後面哭訴。
「她就是個裝可憐的賤人!從小到大都靠着這副面孔在我爸面前撈錢!」
「這些人的眼睛是都瞎了嗎?她的票數憑什麼比我高!」
「阿朝,我們打賭好不好?賭注就是我自己!你不是一直喜歡我麼,你只要把她搞得身敗名裂,撕下她這副柔弱小白兔的面孔,我就不跟你做哥們兒了,我跟你在一起。」
「阿朝,幫幫我……」
季聞朝將她攬進了懷裏:「放心吧悅悅,我一定會幫你的。」
-3-
第二天,我再次被鎖在廁所的時候,季聞朝如天神一般降臨。
不得不說,他們的演技是在線的。
季聞朝彷彿一個正義之士將我護在身後。
「顧喬悅,老是欺負人有意思麼?」
顧喬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季聞朝我可是你哥們兒,你爲了她兇我?」
顧喬悅肆意得很。
他們有個小團體,她在裏面平等地跟每一個男生做哥們兒。
季聞朝則失望地對她搖了搖頭。
「如果你執意欺負人的話,哥們兒也別做了。」
顧喬悅氣得砸了手中的水桶:「好好好,你別後悔!」
說罷,帶着她另外幾個小跟班揚長而去。
「擦擦吧。」
季聞朝遞過來一塊手帕,眉眼之間盡顯擔心。
「沒事吧?怎麼不知道反抗呢?」
我怯弱地看着她,大眼睛裏盛滿了驚慌失措。
「不……不用了……悅悅這麼對我,肯定有她的理由的……」
季聞朝嘴角明顯抽搐了一番。
原來以爲是綠茶婊,沒想到是真傻逼?
我哀怨一笑,顯得悽慘又無助。
「我知道,悅悅開心爸爸纔會開心,所以我被怎麼對待都沒有關係的,只要他們開心就好。」
「爸爸?你不是她的遠房親戚麼……」
我輕咬下脣,似乎很糾結的模樣。
半天后,才嘆了口氣。
緩緩道出了我經歷的一切。
季聞朝似乎有些愣了,看向我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我恰到好處地滴下一顆淚,隨即又認命般地看向窗外。
「我知道悅悅的到來是幫我彌補爸爸的遺憾。是我的錯,我害死了媽媽。」
「所以,這一切都是我應該承受的。」
季聞朝將手帕塞給了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走後我變了臉色,面無表情地將眼淚擦乾。
剛剛他的情緒是什麼呢?
憐憫?羞愧?亦或是其他?
-4-
季聞朝跟顧喬悅吵架了。
我找過去的時候,兩個人的情緒似乎都很激動。
「明明說好了演戲,你剛剛乾嘛那麼大聲兇我啊!」
「對不起悅悅,我第一次看到你這個樣子,有點不習慣……」
「混蛋!你不是說我肆意做自己的樣子最可愛嗎?我天生就是這樣啊,明媚又張揚!比那個賤人一副僞裝的樣子好多了吧?看到就噁心!還是你也喫這套?」
「不是……不是這樣的……」
季聞朝有些躊躇,但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她是顧家的親生女兒,你爲什麼沒有跟我說過啊?」
顧喬悅似乎愣了,繼而更加不滿。
「有區別嗎?真正在爸爸身邊長大的是我!被承認的也是我!你現在是找我算賬?當初你答應跟我賭局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這場戰役到最後還是顧喬悅勝利了。
季聞朝忙着哄她。
好半天,她才勉強原諒對方。
「記得,把她睡了之後發到羣裏去,到時候我要讓她出名!不是清純小ẗű̂⁵白花麼?我就要大家多看看她是個什麼貨色!」
我站在陰影處,貼心地等他安撫好顧喬悅後纔出現。
見到我,季聞朝有些不自在。
我假裝不覺,走到他面前,宛如受驚的小鹿似的看了他一眼。
隨即迅速地低下頭,將手帕遞了過去。
我特意洗好的,上面有淡淡的梔子花香。
初聞到香氣的季聞朝有些不習慣,這是跟顧喬悅的兩個極端。
他向來喜歡的是濃烈的玫瑰花香。
不過看季聞朝的樣子,接受程度還不錯。
「本來就是給你的,不用那麼着急還的。ṱűₙ」
我怯懦地搖了搖頭。
「你爲了我跟欣欣鬧矛盾,我已經很愧疚了。你是她的好哥們兒,這手帕按理來說也不應該屬於我,所以我還你……」
季聞朝又愣住了。
告別的時候,他看了我的背影很久很久。
人的情感好複雜啊。
遊戲還未進入真正的高潮。
他眼裏幹嘛浮現出一絲愧疚呢?
笑死。
-5-
從那以後,季聞朝每次都能「恰好」地出現在我被欺負的時候。
我依然怯弱地跟他保持着距離。
不敢輕易接受他的善意。
直到顧喬悅的耐心逐漸耗盡。
那天在學校走廊,她是真的差點把我推下去。
或許是太過火了,季聞朝的怒火不像是演的。
「你差點兒鬧出人命你知道嗎?!」
顧喬悅滿臉的無所謂:「那又怎麼了?我爸說我這是不讓自己受委屈,她整天做出這副委屈的表情給誰看啊?」
她似乎已經忘記了二人之間的賭局。
「不是,你攔我幹嘛?她剛剛眼神都變了,她快破功了你知道嗎?!」
確實。
我陪她玩是想讓無聊的生活多一些樂趣出來。
不是玩兒命的。
如果不是季聞朝及時衝過來,我敢保證摔下樓去的一定不是我。
可現在不一樣了。
我含着淚水,倔強地偏過頭去。
「不要緊的……」
「你這個賤人!還敢裝!你他媽是不是故意在男人面前這樣的啊?你以爲他真的看上你了?要不是……」
季聞朝唯恐她說出那個賭局。
捂着她的嘴,強行將她帶走。
我孤獨又無助地坐在地上,直到一隻手遞過來。
我抬頭看去,是他們圈子裏的秦時樾。
秦時樾這個人很奇怪。
在顧喬悅被另外的人衆星捧月的時候,他總是淡淡地站在那裏。
眼裏似乎還帶着一絲玩味。
可他們,不是一起的嗎?
我看不透他,所以對他的來意保持着警惕。
秦時樾低頭笑了笑:「跟他們倆摻和什麼,快起來吧。」
猶豫再三,我還是將手遞了出去。
我繼續保持着我的面孔。
「不是的,阿朝人很好的……悅悅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秦時樾搖了搖頭,一直盯着我。
彷彿要透過我的外表看穿我的靈魂。
這是第一次,我被一道目光搞得如此不自在。
良久,他終於收回了眼神。
「好,隨你,保護好自己就行。」
他轉身離開。
不知爲什麼,我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
季聞朝再次出現的時候,脖子上帶着曖昧不清的吻痕。
他習慣性開口安慰我,我打斷了他。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6-
到了墓園,我卻沒有進去。
「幹嘛不進去?」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
「媽媽葬在這裏,我是不允許靠近的。」
「可今天是媽媽的忌日,我實在是太想她了,想着來陪她坐坐也是好的……」
「早知道我的出生會害死媽媽,那我寧願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
季聞朝眼裏的動容越來越深。
沉默良久,他只能艱難開口:「這不是你的錯……」
今天本來就是陰天,應景地下了幾絲小雨。
我的身體適時地微微發顫,模樣看起來更加令人憐惜了。
季聞朝什麼都沒說,脫下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他恰好抬頭。
遠處墓園大門停下一輛邁巴赫,一位中年男人率先下車。
「是顧叔叔……」
顧喬悅看地溼泥濘,鬧着不肯下來。
「明明爸爸一個人可以來的,非要帶着我!養大我的是爸爸,又不是她,我幹嘛要委屈自己呀……」
寵妻狂魔現在不寵了,反而讚賞地看着車裏撒嬌的女孩。
「你啊你啊,跟她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下雨怕弄髒鞋子,怎麼都不肯陪我出席宴會。」
可這是來祭拜啊。
這有什麼可比性?
人家找替身都是給自己找個伴兒。
偏偏我爸要給自己找個女兒。
有時候真的覺得他有病。
最後哄了好一陣,顧喬悅才肯從車上下來。
她好像知道,越任性、越肆意,就越能獲得我爸的喜愛。
她嘟着嘴,滿臉的不樂意。
最後還是我爸帶的人,將她要走的路一塊一塊墊上木板,她才勉強肯走。
季聞朝顯然驚呆了。
他們的圈子都是非富即貴,可矯情到這個程度的人,是沒有的。
況且這是我媽的忌日。
那個爲了我媽差點掐死我的爸,卻笑着看她無理取鬧。
這顯然沖刷了他的三觀。
我低頭看了看皮鞋上的污穢。
白色的襪子都沾上了泥濘。
「我們走吧……」
我顫抖地說出了這句話。
回去的路上,季聞朝心不在焉。
直到我柔柔地開口跟他道再見,他纔回過神來。
「顧以檸……以後讓我來保護你好嗎……」
我驚喜地看着她,繼而又變得小心翼翼。
「真……真的嗎……」
他猶豫一瞬,重重點頭。
-7-
聽聞我跟季聞朝在一起了。
秦時樾特意來找了我一趟。
「你是來幫悅悅討公道的麼……對不起……阿朝他對我太好了,從來沒有人對我那麼好過……」
秦時樾久久沒說話。
忽然,他開口輕笑。
「別裝了。」
「顧以檸,我還是覺得當初那個在老宅,面無表情地把顧喬悅帶來的那條蛇徒手抓住丟出去的你看着順眼。」
我驚訝抬頭。
秦時樾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他如今的模樣跟我記憶中的一個人漸漸重合。小小的背影倔強地跪在暴雨之中,怎麼都不肯低頭。
我看不下去,從老宅衝到了隔壁的別墅。
不由分說地就將他推倒,再撲上去抱着他哭得悽慘。
裏面的夫婦見此,終究是不忍心地走出來將人抱了進去。
從那以後我對他說,要示弱。
「既然說幾句軟話就能達到你的目的,爲什麼不呢?」
我警惕地盯着他。
「怎麼,你要來Ṱṻ₎拆穿我嗎?」
秦時樾笑着搖了搖頭:「怎麼會呢。你教我的招數,把我幾個在外面的私生哥哥都發配到國外去了,秦氏現在是我一個人的。」
「你算是我的恩人吧,我怎麼可能拆穿你呢?」
「我只是想知道,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目的?
是名正言順地拿回原本就該屬於我的東西?
還是我天生對愛和情緒的變換過於遲鈍,想在他人身上實驗實驗?
目前,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所以我聳了聳肩,一臉淡然。
「大概是我太無聊了吧。」
秦時樾笑得更歡了。
「那恰好,我也是。我無聊到加入他們的小圈子,因爲裏面有顧喬悅,所以我猜你會回來。」
高中那年,顧喬悅被送出國。
老爺子帶着我跟他一起回了江南老家。
他比我爸靠譜,想着我纔是流着顧家血脈的那個人,對我還算照拂。
如果不是知道顧喬悅要回國念大學,我大概也不會報這所學校。
秦時樾的守株待兔,還真讓他碰着了。
「所以,要不要我幫忙?」
他的語氣似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你不覺得多一個人,更好玩嗎?」
我有些心動了。
季聞朝過來的時候,他離我很近。
「你們在幹什麼?」
他跑過來,將我攬在懷裏,有些警惕地看着對面的秦時樾。
他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人放鬆了警惕。
「聽說你交女朋友了,來看看什麼樣的女孩子能俘獲我們季大少爺的心。」
這個賭局在他們的小圈子裏是公開的祕密。
所以季聞朝只當他是來助攻的。
女朋友三個字明顯取悅了他。
他攬着我肩膀的手緊了幾分。
「檸檸很單純的,你不要說這些,她會害羞。」
我適時地紅了臉,垂下頭靠近了他幾分。
彷彿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顧喬悅以灑脫自由著稱,饒是他暗戀他多年,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
我卻柔柔弱弱、真真切切地靠在他的懷裏,他哪裏受過這個。
我明顯感到他的身體有些僵硬。
我看着他泛紅的耳垂,在心裏暗自發笑。
季聞朝還真好騙啊。
-8-
學校有個形象大使的比賽。
呼聲最高的,當然是我跟顧喬悅。
我本來無意摻和,導員卻找到我要我一定參加。
「這是全校師生投票選出來的,你跟顧喬悅分別任一二名,這可是給學校爭光的事情啊,不準推哈。」
我在學校低調得很。
不管遇到什麼,我都是讓的。
獎學金我會讓給家裏貧困的同學。
有獲獎機會的比賽我會讓給申請保研的同學。
在大家眼裏,我善良又軟弱。
導員再三強調,我才勉強答應下來:「那我試試吧。」
恰好是學校的百年校慶,校領導甚至很重視地請來了知名導演親自操刀這次的拍攝。
我跟顧喬悅作爲第一二名,肯定是要去見見導演的。
瞌睡來了就有人遞枕頭。
我知道顧喬悅一定會按捺不住。
果然,當晚的飯局之前季聞朝找到了我。
「檸檸你害不害怕?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我甜蜜地牽着他的手,語氣依賴。
「那太好了,我正想問你可不可以陪我呢。你知道的,我膽子小……」
「而且又是跟悅悅競爭……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退出。可是導員那邊不讓……」
秦朝聞的衣角被我攥着,他看着那隻手愣神。
良久,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語氣猶豫。
「其實……你不一定什麼都要讓的……」
他此時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遠處的顧喬悅正咬牙切齒地看着他。
我撲上去抱住他,這擋了他的視線。
他的手在我腰上纏得很緊。
氣死顧喬悅了吧。
「我不管!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那個導演出了名的好色,等會兒把顧以檸那個賤人灌醉了送到他的房間去,然後你帶着人去捉姦!」
「你在猶豫什麼?不用你親自睡了還不樂意了?」
季聞朝的聲音有些勉強:「當然不是……」
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
我在洗手間最後一個格子裏收到了秦時樾的提醒。
「小心。」
附帶的還有他們羣裏的記錄截圖。
顧喬悅:【今晚大概賭局就要結束了,顧以檸那個賤人的真面目就要公之於衆咯。】
顧喬悅:【學校也是牛,這個導演出了名的愛睡大學生,他們都不做背調的嗎?】
陳凱:「我靠,那就不用咱們季少親自上陣了唄?」
吳琛:「可惜了可惜了,柔弱小白花,誰不想嘗一口啊!」
顧喬悅:「滾吧你們!男人光會看外表,待會兒就讓你們看看她是怎麼浪的。」
「謝謝悅姐。」
「悅姐威武。」
從頭到尾,季聞朝沒有說一句話。
我回了安心二字。
收起手機,我回到了包廂。
-9-
這場局完全就是爲我而做。
位置都坐滿了,只剩導演旁邊的位置。
校領導分別介紹了我跟顧喬悅。
很明顯,導演喜歡清純掛的。
自從看到了我,眼神就沒從我身上移開過。
顧喬悅面上帶着明顯的不服氣。
大抵是想到了之後的計劃,硬生生將不滿吞了下去。
酒過三巡,導演的手滑向了我的大腿。
我輕咬下脣,眼帶恐慌地看着對面的季聞朝。
他下意識站起來,準備往我這邊過來。
顧喬悅狠狠一瞪,他躊躇地坐下。
校領導被灌醉提前離開,如今剩下的就是我們了。
他覺得,我將他視作了唯一的依靠。
雖然人坐下了,可視線透露的擔憂讓我無法忽視。
導演的動作越來越大,我含着眼淚,將視線撇到別處。
「小顧啊,我覺得你的形象很適合這次宣傳片的拍攝啊。不要這麼拘謹嘛,大方一些!來來來,乾杯!」
我顫顫巍巍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
還好我提前喫了解酒藥,而且我的酒量也還不錯。
老爺子好酒,我跟着耳濡目染了一些。
總歸是不算差的。
我端起最後一杯的時候,季聞朝終於出聲。
「好了,不要再喝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將我手中的酒杯奪走。
導演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又將視線落到了顧喬悅的身上。
這眼神,說是沒有提前說好點兒什麼,我都不信。
但我現在是「醉酒」的狀態。
我感激地看了季聞朝一眼,柔柔弱弱地靠在了他的懷裏。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聲音說道:「還好有你。」
「好了,我先去休息了,接下來你們自便。」
導演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顧喬悅。
我導演走後,我理所當然地因爲「醉酒」而「睡」了過去。
「不是,你有病吧?逞什麼英雄啊?顯着你了是吧?!」
「不是,我看她喝得太多了,如果真的出什麼事,我們也不好交代啊……」
「要什麼交代?!季聞朝,你說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這個賤人了?」
「悅悅!我對你怎麼樣,難道你心裏不清楚麼?」
二人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爭吵。
「好了好了,不管這些了。你待會兒把人帶到導演房間去,然後再多帶些人去捉姦,記得一定要錄像啊!」
顧喬悅不耐煩地說完就走。
我趴在桌上,也沒能忽略季聞朝炙熱的目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嘆息一聲後將我打橫抱起。
我彷彿在他懷裏找到了安全感。
將自己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
季聞朝愣了愣。
-10-
他在電梯口駐足了許久。
然後咬牙將我抱了出去。
我餘光看到遠處站着一言不發的秦時樾。
我朝他抬了抬嘴角。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消失在黑暗裏。
這一夜,我住在學校外面的酒店。
第二天一早,就看到了那個導演被抓的新聞。
據說是在酒店招妓,被上門查房的警察抓了個正着。
季聞朝大抵是去找顧喬悅解釋去了。
我醒來的時候房間裏空蕩蕩的。
秦時樾的消息在最前面:「醒了發消息。」
我笑着回了過去:「導演被抓的事情是不是你的功勞?都說了放心,你昨晚怎麼還來。」
秦時樾回覆得很快。
「這不是怕你應付不過來麼,真喫虧了怎麼辦?」
我的心忽然漏了一拍。
好像真正擔心我喫不喫虧的人,秦時樾是第一個。
雖然做了萬全的準備,但喝多了酒還是不舒服。
我索性蒙着被子好好睡了一覺。
直到傍晚,季聞朝過來了。
他把我叫醒,將手裏的飯盒遞給了我。
「你呀,喝這麼多也不怕出事嗎?」
我欣喜地打開飯盒,朝他懷裏蹭了蹭。
「有你在嘛,能出什麼事。」
季聞朝似乎對我毫無保留的信任有些詫異。
「好了好了,快喫吧。」
我捧着飯盒喫得津津有味。
亦沒有忽略他掩蓋在衣領下的抓傷。
他保下我的代價,還挺大的。
——
校領導第一時間找到了我跟顧喬悅。
「我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喝醉了,你們……沒喫虧吧?」
我羞澀地低下了頭:「我男朋友陪着我呢,怎麼會喫虧呢。」
顧喬悅也咬着牙搖了搖頭。
校領導鬆了口氣,再也不敢找什麼導演了。
形象大使的活動也擱置了下來。
百年校慶匆匆而過。
季聞朝開始央求我晚上不要回學校了。
「寶貝,我們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大家也成年了,偶爾一起在外住一晚,沒關係的。」
我知道,他大概是要親自上陣了。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猶猶豫豫地拒絕。
「不可以呀,都還沒畢業呢……」
大抵是我拒絕的次數太多。
季聞朝莫名其妙地患上了失眠。
「檸檸,沒有你在我身邊我真的睡不着。」
-11-
男友失眠,我當然是到處尋找法子解決了。
當我滿身是泥濘的出現在季聞朝的面前。
「聽中醫說,這個能治療失眠,我特意趁着週末去找的。」
季聞朝眼裏又出現了跟之前相似的不忍。
可他依舊要還是在磨着我,晚上跟他一起。
終於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天,我答應了。
季聞朝彷彿很珍視那般,小心翼翼地吻上了我。
軟軟的、熱熱的,其他沒有特別的感覺。
這是我對接吻的初定義。
我假裝沒有看到門縫裏的手機。
到底,還是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因爲我拒絕了。
「還沒有畢業,我真的不想……」
見我淚眼婆娑的模樣,季聞朝答應了。
他以爲我睡着了,所以大喇喇地打開了他們的羣。
「臥槽,不是說只是玩玩而已麼?季少你來真的?」
「也是,好不容易拿下了校花,不喫白不喫啊。」
「不過季少,你天天騙人家你晚上睡不着,就爲把人給辦了?」
「爲了跟喬悅的賭局,你可夠拼的啊,不怕人家真的不理你了?」
怕被我發現,顧喬悅拍完這個就匆匆離開了公寓。
故不知道後面的發展。
她在裏面發言,字裏行間都是酸味:「恐怕現在都沒時間回你呢。」
然而,他還是回了。
「還沒喫到呢,她保守得很,喫到了再甩了唄。」
「悅悅不會捨不得不理我的,畢竟我可都是爲了她啊。」
顧喬悅發來的語音很是不爽。
我憋着笑,沒想到沉不住氣的是秦時樾。
一向在羣裏不發言的他破天荒地發了一條語音。
「我記得檸檸耳後有顆痣啊,怎麼沒有了?」
羣裏熱鬧的氛圍忽然沉默了下去。
後來任憑季聞朝怎麼問,他都不再說話。
他的面色變得難看至極。
我閉着眼睛,在心裏默默嘆氣。
算了,老爺子要回來了。
這場遊戲我也玩膩了。
見識到了人心的多變,也算是滿足了。
第二天,任憑季聞朝怎麼問我,我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既然你不信我,那我們就分開吧……」
-12-
我迅速接受了老爺子的安排,準備下學期出國的事情。
他們忽略了一件事情,我每年的績點都是最高的。
也通過了雅思。
他們沉浸在這場戲裏,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些。
我提了分手,顧喬悅雖然罵罵咧咧但也接受了。
不能接受的,反而是季聞朝。他開始頻繁地找我,要我給他一個解釋。
我每次都是一副任你誤會的模樣, 絕口不提任何其他的話。
到了最後,他幾乎是哀求着問我:「檸檸, 我知道這是個誤會,你跟我說, 我就信。」
長期的溫柔攻勢下, 他已經不太適應顧喬悅的明媚了。
顧喬悅忍無可忍, 當衆扇了我一巴掌。
「賤人!還想跟我爭?」
恰好老爺子回到京市Ŧú⁻, 想來學校看看。
我就這麼倒在了老爺子的面前。
他的臉色難看至極。
破天荒地, 給了我那糊塗爹一巴掌。「看你做的好事!」
我爸剛在外面學人家投資虧損了上百萬, 此時屁都不敢放一個。
老爺子將我扶起來, 我亦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
-13-
顧喬悅被退學那天,再也沒有了神似我媽的張揚明媚。
她哭着跪在我爸面前,楚楚可憐。
她如今的樣子, 變成了她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我說過, 我只是陪她玩玩而已。
她在國外的逾矩行爲、在國內的霸凌跟其他行爲, 一件件都被有心人透露到了老爺子那裏
加上我爸近幾年行事愈發荒唐,虧損了不少錢。
不諳世事的老爺子徹底坐不住了。
我跟在他身邊的時候多, 他寧願培養我, 都不會再給這兩個蠢貨機會。
面對她的哭訴,我爸只是訕訕地站着,不敢做聲。
她將所有的怨恨都澆注在了我的身上。
求情無果, 便叫囂着要撕掉我的面具。
我怯生生地躲在了老爺子身後。
「爺爺, ťṻₙ我害怕……」
老爺子大手一揮, 她被拖了下去。
強制送回了她該去的地方。
唯恐她再回來搗亂,老爺子特意把地點選得遠了些。
某縣的深山裏。
她大概很難再靠着自己回來了。
至於我爸, 灰溜溜地被送出了國。
一年靠着分紅養老了。
老爺子看着我, 對我說出了聯姻的要求。
「秦家獨子不錯,你作爲顧氏唯一的繼承人,需要這麼一個人在身邊。」
秦時樾啊?
那我沒意見。
聽到兩家聯姻的消息,季聞朝第一時間找上了我。
「檸檸……這不是真的對嗎?」
我第一次沒有僞裝, 淡漠地看着他。
他亦震驚地盯着我:「你……你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嗤笑一聲,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你呢?你是這個樣子的嗎?還是說你沒有毀掉我,不甘心?」
大家都在做戲, 誰又比誰高貴呢?
季聞朝這才發現,我是會咬人的兔子。
他推搡着低下了頭:「我承認最開始確實是一場局, 可我發現我早就喜歡上了你……檸檸, 我們還有可能麼……」
我笑得更歡了。
「戀愛腦廢物一個,你也配?」
我想要的都得到了。
順帶着研究到了人心的多變。
於我來說, 季聞朝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無論怎麼糾纏,我只剩下厭煩。
他荒廢學業,天天只知道找我。
季家終於看不下去了……再是扶不起的阿斗,也是季氏唯一的繼承人。
他們強行將他送出國。
我的世界終於安靜了。
聽說季聞朝到了國外之後一蹶不振,整日酗酒。
要回國來找我季家也不讓。
他就更放縱自己了。
在一次喝醉後跟黑人鬥毆,被廢了半條命。
廢物就是廢物,只知道小打小鬧。
還好我對他沒興趣。
-14-
原以爲我出國後回來纔會再跟秦時樾見面。
沒想到我去機場那天,他也來了。
「你是來送我的?」
我挑眉看他。
在他這裏,我已經不需要任何僞裝了。
他揚了揚手中的機票。
「跟你一起去。」
「我不自覺地笑出了聲:「怎麼,怕我跑了?」
他自然地接過了我的行李。
「會咬人的兔子慣會僞裝的,往往會讓人放鬆警惕。還是謹慎一些的好啊。」
他皺眉看向我:「確實怕你跑了。」
我笑意盈盈地站在他的身邊。
「你覺得你看得住我?」
他誠實地搖了搖頭。
「大不了你跑我追唄。你跑一米,我追十米,總能追得上的。」
「就像你小時候教我的那樣, 如果示弱能達到目的,爲什麼不能?」
他燦若星辰的眼睛看着我, 居然讓我察覺到了一絲委屈。
所以, 沒有研究完成的所謂「愛」的課題。
好像能繼續下去了。
而這個研究對象,我好像還挺樂意的。
「走吧。」
我率先走在了前面。
身後,是極力想要追趕上我的秦時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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