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媽的兒子

離婚時，丈夫說只要兒子。
把房子車子、千萬存款都留給我。
「我就是撿垃圾，也能把我兒子供上大學！用不着花你一分錢！」
結果，孩子醫藥費生活費學雜費都是我出。
就連作業都是我輔導。
他就只會發朋友圈裝慈父。
後來，兒子順利考上 985。
又在我的幫忙下成功創業，成爲商界新貴。
沒想到，他轉頭就把我搞破產。
我負債累累，跪求他幫幫我。
卻被他翻白眼。
「你這種女人不配當我媽，更不配花我的錢！我是爸爸養大的，跟你無關！」
我死在賺錢還債的路上。
睜眼之後，竟回到兒子備戰高考那一年。
他正拖着一個垃圾袋，可憐兮兮地看着我。
「媽，我爸又讓我翹課出來撿垃圾了。」
他又用這招來拿捏我。
卻不知，我已經有了新兒子。

-1-
兒子手提垃圾袋，可憐巴巴地站在我門口。
他的瞳孔閃爍着珠光，透出脆弱和依賴。
可僅僅一秒，那些情緒就被冷漠代替。
他嘴角上揚，發出一道哼笑聲，輕蔑地看着我。
「你以爲我會求你對不對？」
他把垃圾袋往肩膀上一搭，一臉倨傲。
「你別做夢了，我用不着你來養我！我爸撿垃圾也能把我養得很好！」
落下這話，他端着桀驁的姿態，轉身就要走。
前世，我急匆匆把他拉住，帶進家裏好喫好喝地伺候。
給他轉五千塊零花錢後，又親自開車把他送回學校上課。
他從頭至尾都端着一張淡淡的臉默默接受。
不跟我說話，也不會道謝。
我多少都會感到些許心寒。
但到底是我的親骨肉，我沒辦法坐視不理。
我試過爭奪他的撫養權。
但他始終堅定地要跟爸爸一起過。
秦威的經濟條件我知道。
他沒存款，花錢又大手大腳，又不樂意給人打工。
孩子跟着他肯定要喫苦。
離婚的第三天，我就在朋友圈看到他就帶着孩子流浪街頭，靠賣唱掙房租。
我看不得孩子受苦，第二天就給孩子買了房。
自打那以後，類似的事情頻繁上演。
秦威永遠是嘴巴在雙腿前面，只會說不會做。
而我，每次都恰好看到兒子困苦可憐的一面，然後於心不忍，出手相助。
這麼些年來，雖然他是跟着他爸，實際上，卻是我在養着他爺倆。
可到頭來，他還是被他爸的三言兩語矇蔽，固執地認爲我是一個拋夫棄子的冷血動物。
我心裏憋屈，多次告訴自己再忍忍。
忍到兒子叛逆期過去，懂事就好了。
到那時，他會感恩我對他付出的一切。
結果別提感恩了，就連笑也不曾對我笑一次。
還在我把他託舉成才後，第一時間反過來背刺我。
聯合我的對家，把我搞破產，讓我喫官司，被債主追。
最無助的時候，我躲在臭水溝下面，被臭水燻得快要暈過去。
身上的傷口出現感染，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一身名牌，打扮得高貴聖潔的他，明明就看到我了，卻選擇漠視，從我頭頂的蓋子上踏過去。
在他走後兩分鐘，追債的就找到我了。
我被丟到一箇舊工廠裏幹直播喫獵奇食物，以此還債。
最後，被活活噎死。
思及此，我的心徹底冷硬。
淡漠地看着他表演慾擒故縱。
他就只走了一步，察覺到我沒作爲後，便停下腳步。
回頭，疑惑地看着我。
我把門關上。
他迅速伸手過來抵住門板。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我聳肩：「哦，慢走。」
他雙眼瞪大，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之色。

-2-
半晌後。
他發出一道呵笑，淡淡地問我：「你喫錯藥了吧？」
說話間，他提了提肩膀上的垃圾袋。
似乎在提醒我，他正在撿垃圾，很可憐。
我直接問他：「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過，還是繼續跟你爸過？」
他搶先回答：「當然是跟我爸！你都問了幾十次了，煩不煩？」
他不屑的眼神在我身上來回掃視。
「不要以爲有幾個臭錢就能控制一切，我就是討厭你這種控制狂！以愛的名義控制我的生活。
「只有爸爸纔是真正愛我的人！他說了，就算撿垃圾也會把我供上大學，你呢？要不是有外公外婆給你留下的財產，你還能爲我付出什麼？」
不等我回答，他就冷笑着又說：「你就只會拿着作息表管我喫喝，讓我寫作業，逼我按照你的準則生活！」
「別說比不過我爸了，就連鄧婕阿姨你都比不上。
「她經常給我買豆漿油條，還給我縫補衣服，甚至連我球鞋壞了都親手用膠水給我補上，你呢？你就只會花幾個錢買膚淺的名牌貨彰顯自己的權威！」
看來，他是真的愛這個鄧婕阿姨。
前世我被追債的逼得喘不過氣，下跪求他幫忙。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我：「給你了，我鄧姨會生氣，她對我那麼好，我不能讓她心裏不痛快。」
所謂對他好，就是幾塊錢的豆漿油條，幾句輕飄飄的口頭關心。
在他真正困難的時候，那兩個人總會找到藉口消失，把難題丟給我解決。
等問題解決，兩人又拿着從路邊買來的零食笑嘻嘻地在他面前表現，堂而皇之地把我的功勞全都搶走。
在他成功之後，更是直接把我幾千萬的付出和沒日沒夜的操勞全都視作惡臭之物，不屑又唾棄。
如此白眼冷血，連畜生都比他有溫度。
我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們的生活，你也別老是出現在我面前。」
他神情慌亂，卻還是選擇冷笑。
「笑死人了，誰故意出現在你面前？我只是過來撿瓶子！」
我失笑：「小區裏有專業的保潔按時打掃衛生，每隔百米就有免費的飲水機，根本不會有你要的空水瓶，要不是門衛知道你是我兒子，纔不會放你進來。」
被我戳穿Ţũ̂ₜ，他難堪得面色漲紅。
冷笑着點頭：「好！宋茉，你記住你說的話，以後你休想再見我一面！」
我笑了。
他狂怒：「你笑什麼笑，我沒在開玩笑！」
我盯着他手上價值五萬的腕錶。
「嘴上說討厭我的臭錢，可撿個垃圾都不忘把我送的表戴上。」
他露出不屑的輕笑。
「誰稀罕你的臭錢？還你就是！」
不到一分鐘，他就把身上所有我送的東西都扔給我。
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一條清涼的短褲。
那也是我送的，三百塊一條呢。
他怒了怒，沉聲說：「這條，等我回去再給你寄過來！」
說完，他大步往外走。
餘光頻頻投來，就等着我喊住他，哄他。
這輩子，我不會再繼續犯賤。
我把東西都撿起來，關上門。
目視周圍富麗堂皇的一切，以及健康完好的自己。
我輕笑。
上輩子真是犯賤，放着好日子不過，去給白眼狼當血包。
這輩子，我要當一個沒心沒肺的孤家寡人！
下一秒，手機響起。
我以爲是秦威來興師問罪，沒想到，是一串陌生號碼。
「哪位？」
「宋女士，你願意當我媽媽嗎？」
嗯？

-3-
這道少年音有種久違的熟悉感，讓我一下愣住了。
他徐徐解釋：「我叫鄧丞，如果你願意，從今天起，我可以改名爲宋丞。
「我不要你的財產，只需要你當我媽媽，我可以立字據作證明。」
聽到他的名字，我渾身淌過一陣陣的熱血。
想起來了，都想起來了！
鄧丞是鄧婕的兒子。
鄧婕病倒在我家門口那日，他曾來過我家一次。
他想把他媽接回家。
鄧婕卻讓他滾。
口口聲聲說他是白眼狼，不孝順。
秦威爲了顯擺自己的男子氣概，讓人把鄧丞揍了一頓。
還是當着鄧婕的面揍的。
少年被打得鼻青臉腫，倒地不起。
作爲親媽的鄧婕在一旁鼓掌大笑。
讓他滾回農村，別再來煩她。
那時，我讓人把他送去醫院。
我以爲鄧婕會去照顧，就沒關注後續。
沒想到，她卻在我家住了下來。
秦威說她當了單親媽媽十幾年，如今人至中年被兒子唾棄，很不容易，能幫就幫。
幫着幫着，兩人就雙雙搞到牀上，被我抓了個正着。
很快，我調查清楚鄧婕的真面目。
她是秦威的初戀。
偶然在電視上看到秦威參加某檔節目，就抱着一腔孤膽，拋棄兒子來找我們。
只爲徹底擺脫窮苦生活。
而她口中的白眼狼鄧丞，不過是從小就被丟在農村裏喫百家飯長大的留守兒童。
前世我順手幫過這孩子兩次。
一次是送醫院，另一次是資助他讀完高中和大學。
助理告訴我，自從我資助他以後。
他就從被父母拋棄的痛苦裏振作起來，愣是把名次從中等拔到第一。
他畢業後成功拿下五百強企業的 offer，對我心懷感恩，把第一份工資全部發給我。
在我生病住院時，親兒子都沒來看我，而彼時身在異國出差的他卻能第一時間趕回來給我跑前跑後。
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只是這孩子命苦，把我送回家後，就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英年早逝。
我通知鄧婕處理後事，她卻急着去國外旅遊。
回來後，我讓她去ťų⁼給孩子上個香。
她冷冰冰地瞥我一眼：「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心疼個什麼勁兒啊？」
我兒子當時就在邊上，聽見之後也冷嘲熱諷補了一句：「做戲給我看呢，以爲我會喫醋，嗤，誰會喫一個鄉下野孩子的醋啊，簡直可笑死了。」
在他們眼裏，我所有的行爲動機都是爲了兒子。
前世，我的確爲的是給兒子積德。
這一次，不爲兒子，只爲彌補愧疚。
不管鄧丞居心何爲，他這個媽，我當定了。
畢竟，要不是因爲送我回家，他也不會死。

-4-
一週之後，鄧丞成功變成宋丞。
他在我家住下，也成功轉學到秦宇的學校。
由於成績拔尖，他跟秦宇一樣，都在重點班。
看到他拿着幾近滿分的卷子回來，我又驚țù⁽又喜。
不知道是不是記錯了。
前世助理明明告訴我，他的成績是逐步上升的。
到高三模擬考才穩定擠入年級前十。
怎麼這會兒就這麼強了？
我心裏油然生出某種強烈的預感。
可我沒深究。
「除了語文丟了兩分，其他全都是滿分，你也太厲害了吧。」
我發自肺腑地稱讚他。
他微微抿着脣，身上散發着成年人的成熟穩重。
「明天要開家長會，您方便去嗎？」
我笑道：「當然，你是我兒子，我當然要去。」
他嘴角終於有了點弧度。
「您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謝謝您。」
這句話，他前世也說過。
我鼻子沒來由地一酸。
握着他肩頭，笑道：「母子之間，不言謝。」
我讓他選一份禮物，我買單。
他抿了抿脣，問我：「能送我那個嗎？」
他指向我已經收進箱子裏，準備捐出去的一箱舊衣服。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件襯衫，疑惑：「這件？」
他點頭。
我解釋țŭ₁：「這衣服是我自己做的，可能做工不太好。」
他接過去換上。
對我微笑：「沒事，我喜歡。」
我不由得想起之前把這衣服拿給秦宇時，他的反應。
當時他接過去，隨口就問是什麼牌子。
我說是我自己做的。
他隨手就把衣服甩在地上，嫌棄我土。
「鄧阿姨做你也跟着做，又沒有她的手藝，她做出來是大牌，你做出來跟抹布沒兩樣！簡直就是東施效顰，可笑至極！」
因爲這些話，我傷心了很久。Ŧű₌
還好，這輩子，這衣服終於等到懂它的人。

-5-
次日，我按時來到學校。
宋丞說他正在老師辦公室裏準備一會兒上臺用的發言稿，讓我先去班裏坐會兒。
剛好來了一個工作電話，我一邊走一邊聽，等我講完電話，才發現自己本能地坐到秦宇的位置上。
以前，都是我來給他開家長會。
他嘴上說不樂意，但一次都沒拒絕過。
因爲我有錢，能讓他面上有光。
發現坐錯後，我起身尋找宋丞的位置。
還沒起來，就對上秦宇充滿輕蔑的眼神。
他瞥了我一眼，就對旁邊的秦威說：「看我說什麼來着，她一定會來。」
這語氣，是在告訴所有人，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秦威裝模作樣地擺擺手：「宋茉，你既然不要孩子了，就別裝了，趕緊滾，我兒子的家長會，只有我有資格來！」
我點點頭：「是我走錯了，我這就走。」
他嗤笑：「行了，別裝了，累不累啊，跟兒子道歉你會死嗎？」
「我早就知道你離不開兒子，居然還裝什麼再也不管他，笑死了。」
「你知不知道，由於你的意氣用事，那天兒子回家就感冒了，現在還沒好，你知不知罪啊你？趕緊跟他道歉，否則我以後真的不讓你看他了！」
秦宇雙手插兜，一臉高冷。
「算了爸，跟這種人說那麼多幹嘛，我又不需要她養，有你就行。」
「你不需要她養，她需要你啊，你可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唯一的合法繼承人，以後還指着你養老呢。」
秦宇冷哼：「在我眼裏，鄧婕阿姨才配做我母親。」
說曹操曹操到。
鄧婕抱着一束花笑眯眯地走到秦宇跟前。
「小宇，祝賀你總分考了六百五，一定又是全校第一！」
秦宇接過花Ťù⁴，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謝謝阿姨，你真好，比某些人強多了，我不會讓你孤苦無依的，我以後給你養老，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當我媽媽？」
說這話時，他一直用餘光看我。
鄧婕欣喜地摟住他的胳膊：「媽巴不得有你這麼爭氣的兒子呢！」
秦宇繼續笑。
可還是太年輕了，沒掩飾住焦急之色。
我知道，他在等。
等我哭，等我鬧，等我在大庭廣衆之下跟鄧婕搶他。
看我沒反應。
秦威適時地添油加醋：「宋茉，從今以後，你就是一個人了，是不是害怕了？知道害怕，就趕緊跟兒子道歉認錯，興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他話音未落，宋丞清爽乾淨的聲音就響亮地傳來——
「媽！」

-6-
少年清冽如泉水的聲音一下子治癒了我。
我情不自禁露出微笑，衝他招招手。
「這兒。」
「媽，讓你久等了。」
「沒事，我也是剛到。」
看清楚來人，鄧婕和秦威都變了臉。
鄧婕第一時間用書本擋住自己的臉。
生怕被宋丞纏住。
嘴裏還嘀咕着說：「真是晦氣，他怎麼闖進來了？」
秦威也皺眉嘀咕：「你兒子，怎麼管宋茉叫媽？」
「什麼？」
說話間，宋丞走到我面前。
他長得乖，性格也乖。
指向倒數第一排的位置：「我位置在那邊。」
我順勢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跟他走過去。
耳邊傳來秦宇的譏笑聲。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宋丞身上的白襯衫。
咬牙切齒地露出一個笑容。
「演這種戲累不累啊？還真是難爲你了，爲了刺激我喫醋，還專門把垃圾學校來的差生安插進重點班，花不少錢吧？」
他雙手依然插着兜，坐在桌子邊，眼神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也是，你這種只有銅臭的腦袋，就只能想出這麼低級的辦法了。」
「你別費心機了，我說了不會跟你就是不會，我的親人只有爸爸和鄧阿姨。」
聞言，一旁的鄧婕肩膀一鬆，一臉無語。
「原來如此。」
她皺眉看向宋丞：「我就知道你跟你那個混蛋爸爸一樣，都是要錢不要臉的貨色。
「我告訴你，你再怎麼作妖，我都不會跟你回去，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笑出聲：「說夠了嗎？」
秦宇收起笑意，繃着臉看我：「別說我不給你機會，現在立刻下跪給我道歉，我就勉強原諒你。」
我不耐煩地掃了眼秦宇：「我連你都不要了，還要你的原諒幹什麼？」
他臉上閃過一陣怒意。
「你不要我要這種鄉下來的低級貨？你以爲分數是金錢能買來的？他這種資質，能不能考到一百分都是個問題，也就你當個寶兒！」
鄧婕急忙哄他：「乖兒子，你是人中龍鳳，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什麼鍋配什麼蓋，咱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秦宇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摟着兩人在他位置上坐下，留給我一個挺直的背影。
我拍了拍宋丞的肩膀，剛想安慰他兩句，卻發現，他始終淡淡的，情緒超級穩定。
班主任笑眯眯地走進來。
「各位家長早上好，我們先看看學生們在這次月考裏的表現。」
屏幕一閃，出現班裏四十個學生的總成績。
霎時間，全場沸騰。
「太厲害了，還有考 735 分的人！這是天才吧！」
「跟第二名的秦宇拉開快一百分的差距！這轉學生也太神了吧！」
「是誰說鄉下教育資源落後的？出來捱打！」
班主任笑得合不攏嘴了。
「沒錯，正如大家所見，咱們班這次很爭氣，最後一名考了五百五十分，第一名考七百三十五分，都很厲害！都很棒！
「在這裏，我要重點表揚一下宋丞同學，他雖然剛轉學過來，卻能在短短幾天時間裏適應我們學校的出題難度，並且拿下這麼漂亮的成績，大家給他鼓掌！」
雷鳴的掌聲響起。
班主任看向我：「孩子這麼厲害，平時一定離不開母親的教育，還請宋媽媽分享一下育兒經驗。」
我十分不好意思。
站起來直言：「其實都是孩子自己的付出，跟我沒關係。」
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不可能！不可能！」
秦宇暴跳如雷，嚇壞全場。

-7-
他在人前一直都是高冷淡漠的形象，從來沒這麼失態過。
班主任傻眼了。
「秦宇，你怎麼了？」
秦宇猩紅的眼瞪着宋丞。
「我要舉報，他作弊！」
「村裏的教育資源有限，再聰明的人呢，也不可能考得到這種分數！」
老師皺眉：「說他作弊，你有證據嗎？」
秦宇眼神閃了閃，才說：「有！考試的時候，我在廁所裏聽到他跟人講電話要答案！」
說着，他銳利的眼神如刀子一樣飛向我。
「我這個前母親有的是錢，給他買一份答案不在話下！這種把戲，我見多了！」
頃刻間，那些羨慕又崇拜的眼神就變成嫌棄，嘖嘖地打量着我和宋丞。
「難怪孩子寧願跟着爸爸過窮日子也不跟着有錢媽，原來做媽媽的除了有錢以外一無是處啊。」
「她但凡買個五百分都不至於被發現，這也太沒常識了，一個鄉下來的，第一次考試就考七百多，完全不可能的好嗎！」
「有這種垃圾在班裏，咱們的孩子還怎麼學習啊，把他趕走！」
「趕走作弊垃圾！」
起鬨聲比剛纔的掌聲要響亮得多。
秦宇默默地朝我投來一個神氣的眼神，似乎在告訴我，這就是不討好他的下場。
我看向宋丞。
他依舊面不改色。
握着我的手，讓我別擔心。
接着，他站起來走到講臺上。
「我有沒有能力，不是他說了算，是我說了算。」
我秒懂他的意思，便接着說：「沒錯，真正的學神，不只會做一份卷子，而是任何卷子。」
秦宇冷笑：「上趕着來送死是吧，那就玩吧，輸了的人，一會兒在大會上跟另一個人道歉，同時，自覺退學！」
他從小就喜歡競賽。
好勝心極強。
顯然，他覺得自己已經對這種比賽手拿把掐。
其他人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麼，都很支持。
班主任看了眼時間，便說：「行，剛好我這裏有一道題，本來是在這次的月考中出現的，最終因爲難度太大被淘汰了。只要你們能在十分鐘內解出這道題的一半演算過程，就算是成績沒作假。」
秦宇拿起筆，一臉無畏：「三分鐘搞定。」
宋丞什麼都沒說，只是淡定地拿起筆。
當題目出現，全班靜得針落可聞。
臺下的同學也都默默拿起筆驗算。
結果半天沒思緒，都搖頭表示看不懂。
秦宇從高一開始就在我請的輔導老師的幫助下解答各種難題，卻也在第二步頓住了。
反觀一旁的宋丞。
他唰唰寫下答案，未曾停頓一秒，連汗都不出。
隔着十幾米，我都能感覺到秦宇渾身散發出來的暴躁。
他咬着牙，硬着頭皮往下算。
可寫了一大段，又迅速擦掉。
就這麼反覆了三次後，旁邊傳來蓋上筆帽的聲音。
班主任的聲音充滿了驚喜：「用時兩分半！宋丞，你太牛了！」

-8-
秦宇還在寫，只寫到一半。
臺下的秦威高喊：「寫得快算什麼本事，得看對不對！」
班主任眼神意味深長。
他看向秦宇：「行了秦宇，你別算了，不會也沒事，本來知識點就超綱了，你能寫到這裏，已經很不錯。」
「不過，我要告訴你，憑宋丞的表現，我可以百分百確定，他沒有作弊，他完全寫對了，甚至比我們的標準答案算的還要好！」
全場沸騰。
「真金不怕火煉！天才就是天才，連超綱題都算得那麼快！」
「奇怪，那秦宇幹嘛說他作弊啊？」
「嫉妒唄！萬年第一突然掉入神壇，自己媽媽還給別人當媽，心裏不平衡了。」
「我剛纔就奇怪了，考試的時候我就坐在宋丞身邊啊，他全程就沒去過一次廁所，哪來的廁所作弊啊。」
各種怪異的目光全都朝秦宇投過去。
他氣得握拳，看起來，隨時要崩潰爆哭。
泛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宋丞，然後看向我。
我懷疑我看錯了。
那裏頭，似乎有一絲絲的懇求。
懇求我幫幫他。
我站起身：「既然搞清楚了，那就麻煩秦宇同學給我兒子道歉。」
這一瞬，我看到他瞳孔緊縮，宛如被刺了一劍。
表情跟以往每次被他言語鄙視的我如出一轍。
秦威吼我：「你瘋了吧你！」
我堅持：「老師，你來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班主任點點頭：「秦宇，這件事確實是你做錯了，男子漢大丈夫，知錯能改，道個歉，不是什麼大事。」
全場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鄧婕突然站起來。
「我是鄧丞的親媽，我替他做主，不需要秦宇道歉了。」
「我媽是宋茉，不是你。」
宋丞的聲音跟他的眼神一樣有力，在鄧婕驚愕又慌亂的眼神里，不緊不慢地補了一句：「你沒資格做主我的任何事。」
鄧婕壓抑的怒意漸漸把五官扭曲成可怕的模樣，不知想到什麼，她又迅速恢復正常，沉默坐下。
所有人的目光，又回到秦宇身上。
越是安靜，便越是緊張。
所有人的目光匯成一支抵在他眉心的無形弩箭，逼他作爲。
秦宇爆出一道笑。
「道歉是吧，行，對，不，起！」
戲謔的口吻，含恨的眼神，毫無誠意的道歉。
說話間，他把手裏的筆朝宋丞的臉扔過去。
歉意全無，滿滿嘲諷。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腳步下意識朝前邁了一步。
可始終距離太遠，無法截住那隻筆。
卻見宋丞冷漠淡定地揮了揮手背，便將那隻筆朝原路打回。
秦宇猝不及防被筆尖懟了下巴，兩腿踉蹌朝後倒過去。
全場鬨笑。
秦宇憋了一臉紅色，像一座蓄勢全發卻只能噴出虛渺白煙的火山。

-9-
剛好下課鈴響，這場鬧劇最終以無盡的議論聲收場。
班主任招呼大家迅速往會堂移動。
一個個人從秦宇身邊走過。
眼神里，多了一份鄙夷。
無聲勝有聲。
秦宇撥開人羣，猛地衝出去。
秦威指着我的鼻子罵：「鬧！繼續鬧！開心了？這下我看你怎麼收場！你即將會永遠地失去兒子！」
我眨了眨眼，挑眉：「那真是太好了。」
他臉色驚變，色彩灰化，像是被嚇到了。
宋丞成績優異，作爲年級代表上臺講話，大放異彩。
我作爲他的母親，沾染光芒，也變得神采奕奕。
結束後，我跟他約定好在停車場見面。
我低頭選飯店位子時，胳膊被人扯住。
抬起頭就看到秦威火急火燎的臉。
「小宇不見了！」
我淡淡地低頭看手機：「那是你的事。」
他猛地收緊力道，把我胳膊抓得生疼。
「小宇再怎麼樣也是你的孩子，也還是個孩子，你把成年人的把戲用在他身上，過分了吧？
「是，我是不愛你，在婚姻裏，我是對不住你，可孩子無辜啊，你非要爲了報復我拿他當工具？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母親？」
他渾身正氣凜然，指着天替我回憶：「他是你懷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險也要生下來的孩子，是你母乳期忍着劇痛也要堅持母乳餵養的孩子！是你口口聲聲說孩子心靈脆弱，從不敢對他說一句重話寵大的孩子！
「當初我爸媽故意爲難你，我沒幫你說話，孩子也小，誤以爲我爸媽說的都是真的，把你視作惡母，你明明難過委屈，可爲了孩子還是忍氣吞聲沒跟我離婚。
「孩子在學校不過是磨破了點皮，你就能放下一切趕過來看他。
「還有，就算孩子跟了我，你也每天詢問他的消息，關心他的動向，捨不得他受一點委屈！
「這樣的你，纔是真的你！現在不過是爲了刺激我，故意忍痛裝出來的！
「念在十九年的夫妻情分上，我提醒你，玩過火了，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我的目光直抵他的眼底。
輕笑：「原來，你知道這些是我的好啊。」
他愣住。
我說：「我怎麼記得，你和你爸媽從來都把我的這些好當做是荼毒孩子的手段，頻繁跟孩子說我沒本事，只會啃老，只知道把他當成養老工具控制他呢？」
他的嘴脣和牙齒凌亂地抖了抖，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我沒跟你說我們之間的問題，我說的是你現在對孩子的態度！」
「再說了，你恨我就恨我，關孩子什麼事？」
我抬眼。
「他已經成年了，沒人能繼續左右他的思想，可他還是讓我委屈，讓我更委屈！」
「委屈點怎麼了？能要了你的命啊？他可是你親兒子！」
我懶得與他廢話。
他卻不肯放開我。
又一次咬牙切齒地提醒我：「別忘了，你爲了生下他元氣大傷，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他是你唯一的親骨血！」
我目光堅定，一字一頓：「我這輩子的孩子，只有宋丞一人。」
話音未落，不遠處傳來喊聲。
「秦宇跟宋丞打起來了！」
我拔腿而去。
身後，傳來秦威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是裝的，聽見兒子被欺負還不是第一時間趕去！」

-10-
兩人扭打在一起，難分勝負。
秦宇的手固執地扒拉着宋丞的白襯衫。
「給老子脫下來！」
宋丞冷笑，聲音低沉：「有本事，自己脫啊。」
秦宇的怒火徹底被挑起，張牙舞爪地在他背上劃拉。
「你以爲你是誰，區區一個農村野孩子，也配跟我叫囂！」
宋丞輕笑：「我是你媽的兒子。」
剎那間，秦宇忽然崩了核心力道，被宋丞揪住領口，過肩摔地。
灰塵揚起。
一顆紐扣落地。
叮噹的一聲響，很清脆。
那枚紐扣，是我用玉石製成。
親手打磨，親手縫紉。
每一顆都是獨一無二的。
紛飛的灰塵散落眼前，前世的某些畫面快速在我眼前閃過。
出院的那天晚上，下了大雨。
宋丞把衣服當傘給我擋雨，自己溼透了。
我從櫃子裏拿出一件襯衫給他換上。
「阿姨自己做的，別嫌棄。」
他笑得憨厚：「怪不得那麼好看。」
他一顆顆地繫上，眼神里充滿喜愛。
聽說他出事後，我趕去醫院看他最後一面。
白布下面，白襯衫殷紅如血。
他僵硬的手維持着護住領口的姿勢，彷彿死前有人要從他懷裏搶走什麼。
我輕輕拉開他的手。
發現一枚紐扣消失不見。
後來，我在秦宇的辦公室ṭů₂抽屜裏發現那枚紐扣。
被我追問時，他摜了我兩個耳光。
「把自己親兒子的東西送給外人，你賤不賤啊？你還有臉來問我？」
我固執地問他是不是殺了人。
他揪着我的領口，兩眼猩紅：「老子現在是關鍵時期，你要是敢搞事情，我就弄死你。」
我被他關在地下室足足三個月。
出來時就面臨破產。
我來不及跟警察說什麼，就被抓去賺錢還債。
最後屍身被扔在荒地裏。
風過，風也哀。
此時，那枚紐扣宿命一般，停在我腳邊。
我撿起來，一步步朝他們走去。
兩個人都打累了。
兩道目光都看着我。
宋丞一改平時淺淡的模樣，溫和地看着我。
秦宇看似倔強，其實眼眶泛紅，鼻翼抽動，嘴角下壓。
一副憋不住要哭的模樣。
跟小時候受了委屈撲進我懷裏哭一樣。
十歲以後，他就沒出現過這個表情。
我伸手過去。
他臉別過去，手卻不情不願地朝我伸過來。
我扶起宋丞。
把紐扣放到他手裏，握住他的掌心。
「沒事了，紐扣回來了。」
我抹掉他嘴角的血，淚如雨下。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教好孩子。」
他瞬間紅了眼，抿脣徑直走了。
我默默跟過去。
剛邁開一步，就聽到秦宇含着哭聲的一句。
「媽，我流血了。」
我沒看他一眼，抹掉眼淚，往前走。
他賭氣地喊出聲：「你敢去找他，我就再也不給你機會了！」
「你以爲就你能養我？沒有你，還有我爸養我！」
聲音逐漸遠去。
我沒回過一次頭。

-11-
回到家，宋丞給我做了四菜一湯。
我頓感侷促，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他一如既往地對我微笑。
「喫飯吧，媽媽。」
飯桌上，我慌張地接過他夾的菜。
剛要說話，他就回答了我。
「謝謝你，願意做我媽媽。」
「這件事，我一定要做，你可以阻止我，但在我死前，我都不會停止。」
「我只愧對你，你要對我怎樣都行。」
「高考，你要我考幾分，我就考幾分，我可以比他低，或者去上大專。」
「說什麼呢。」
我打斷他。
把魚頭夾給他。
「這一世，你可以活成任何你想成爲的樣子。」
「加油，兒子。」

-12-
秦宇番外。
「秦宇！你又退退了三十分！」
班主任嚴肅的聲音把我喚醒。
我看了眼日期。
距離高考僅剩下一個月。
我媽已經半年沒理我了。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想她。
從前的我，最煩的就是她。
看見她就想走。
可我篤定她不會離開我。
她可是我親媽啊。
可自從她不理我後，我的世界就空了。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總之，就是幹什麼事情都想着她。
一想到她可能再也不理我。
心就跳得很厲害，渾身會出冷汗。
我的成績從全校第一，逐步跌到現在的年級九十。
我不明白。
以前我跌落一個名次，我媽就會急得團團轉，無論在哪兒，都會第一時間趕回來跟我分析原因。
這次，我已經頹廢了那麼久。
她怎麼還沒來？
沒剩多少時間了啊。
她真忍心看我荒廢自己的人生嗎？
我不信。
我爸也不信。
他讓我對自己再狠一點。
回到家。
他又只做了一盤乾癟的炒青菜。
對着它三百六十度拍照。
「你媽沒刪掉我，就證明她心裏還有你，看着吧，她看到你喫那麼差，肯定心疼得要命，一會兒就趕過來給你做飯。」
我興趣缺缺，忍不住掀桌。
爸爸驚訝。
「你幹什麼？」
我從他兜裏摸出一支菸點燃。
他興奮地拿起手機對着我狂拍：「對對對，你媽最怕你學壞了，我多拍兩張發上去，她指定着急。」
我斜了他一眼。
突然發現自己很討厭父親這副虛僞的嘴臉。

-13-
我餓得胃疼。
媽媽還是沒來。
爸爸怨氣滔天。
罵媽媽沒良心，然後又罵我沒用。
「要不是你被那個鄧丞比下去，也不至於招你媽煩，都是你沒用！」
「家裏現在存款所剩無幾，房子物業費水電費又那麼高，你別指望我交啊，我身體不好，不能去上班！」
「你可是我兒子，孝順我是你的義務，你想想辦法，怎麼從你媽那邊要點錢過來！」
我蒙上被子，把所有聲音屏蔽掉。
凌晨兩點半我就醒了。
拖着沉重的身子，不知不覺來到曾經的家裏。
媽媽曾經哭着求我跟她回家。
我不肯，她就蹲在我家門口等我。
她怕我早餐喫不好，親自做好送過去給我喫。
我卻當着她的面把東西都丟進垃圾桶裏。
那時候的我，滿心都只想着跟全世界炫耀我擁有的母愛。
雖然惡劣，可我就是喜歡看她爲我哭。
很爽。
我從沒想過，會因此失去她。
燥熱的風淌過我的臉。
我看見牆壁之內，媽媽跟鄧丞並肩行走。
她對他笑。
她竟然對他笑！
「放輕鬆，你一定可以考得非常好，媽媽相信你。」
我的手指在牆壁上抓出血。
那一聲「媽」如鯁在喉。
強大的自尊心困住我，讓我沒能喊出聲。
我掉頭往回走。
不就是高考嗎？
既然她喜歡成績好的孩子，那我就考個高分給她看看！
走着走着，我碰到鄧婕。
她蹲在角落裏偷拍鄧丞。
自從那次家長會之後，她就很少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此時見到我，露出尷尬之色。
我戳破她的嘴臉。
「你以爲你兒子還會認你？別做夢了。」
她惱羞成怒：「你以爲我兒子是你媽啊？我可是他親媽！他現在這麼做只是爲了給我某一個好未來，你懂吧？」
「你媽已經被他拿捏了，以後財產都是他的！等到那時候，他就會接我過去好好養着！他現在不過是跟你媽演戲罷了！」
「笑死人了，生子之恩大於天！在他心裏，我纔是他唯一的媽！」
我淡淡地看着她：「那我呢，你不是說要做我媽？」
她怔住，眼珠閃爍。
然後不耐煩地叉腰吼我：「沒錢誰願意做你媽？你也太自戀了吧，以爲誰都跟你親媽似的無條件縱容你啊？哦不，現在連你親媽都不待見你了，你又憑什麼要求我對你好？」
盯着她狂妄又囂張的臉。
我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真想殺了她。

-14-
可我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我要在一個月內把屬於我的全都奪回來。
我覺得，媽媽一直都在跟我演戲。
她在等我蛻變。
我不能再讓她失望。
爲了複習，我在教室住下。
每天睡兩個小時，睜眼就是寫卷子。
班主任對我漸漸改觀，誇我恢復得快。
最後一次模擬考時，我的成績又回到了六百分以上。
我把成績單發給媽媽。
還在後面加上一個比心的手勢。
我以前沒對她做過這種事。
想了想，我擔心她以爲我這是在炫耀，又補了一句解釋：「我一定會成爲你讓我成爲的那種人。」
消息發送成功的時候，我鬆了一口氣。
還好，媽媽這個號沒拉黑我。
她大號把我拉黑了。
這是她的小號。
她給我回了幾句話。
【我希望你去上大專！或者直接去廠裏打工！】
【聽見沒有？我讓你去廠裏打工！】
【你可以不聽話，但我會一輩子都不理你！】
一股難言的寒意不斷衝擊我的四肢百骸。
我害怕極了。
她以前從來沒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我感覺，媽媽這是真的放棄我了。
我對着窗戶裏的自己笑了笑。
沒事，這一定是媽媽給我的考驗。
我要繼續努力。
於是，我把睡眠時間縮短到每天一個小時。
終於在考前一天，把一份真題卷子做出了七百零三分的成績！
我拍下成績發過去。
給她承諾。
【高考我會考出比這個還好的成績，我一定可以把鄧丞比下去！】
過了會兒，她纔給我回應。
【寶貝真棒，媽媽明天給你做早餐喫！】
我不可置信地反覆查看每一個字。
興奮感衝破每一個細胞，把我捧到彩雲之上。
縈繞在心頭的鬱悶轟然而散。
我忍不住抱着同桌，猛親了幾口他的臉。
同學們一臉懵逼地看着我，懷疑我瘋啦。
我回頭看向角落裏的鄧丞。
給他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
就這麼個東西，怎麼可能跟我比。
我可是我媽的親骨血！

-15-
高考當天，我起了個大早。
在校門口等媽媽。
我想跟她喫一頓早飯再去考試。
等了一會兒，她發信息告訴我，她把早餐交給一個同學了。
讓我喫光光。
我難免失落。
畢竟以前就算只是小小的期中考試，媽媽也會放下一切陪我喫飯。
這可是高考啊。
她心裏對我果然有怨氣。
我接過同學遞來的飯盒，在樹蔭底下慢慢喫。
喫着喫着，我就發現不對勁。
味道不對。
這不是我媽的手藝。
是鄧婕的！
就在這時，我看見媽媽站在校門口，一臉慈愛地給鄧丞整理領口！
我想到什麼，拿出手機給媽媽的小號撥打視頻電話。
被秒掛掉。
可視野裏的媽媽雙手還在鄧丞的領口上。
沒有拿手機。
我不死心地，又打了一次。
還是被掛斷了。
我繼續打。
終於在第五次，對方接聽了。
鄧婕不悅地看着我。
她的背景是在校門口的小賣部裏。
「是你！」
她嘆氣：「對，是我，你才發現啊？當初我爲了跟你套近乎，就停了你爸爸的建議，假裝你媽的小號加你。」
我氣得發抖。
「你在湯裏放了什麼是吧？」
她一臉無辜：「就是一些安眠藥而已，我說過了，我會幫我兒子把你媽的財產都奪走，我也是個有母愛的人啊，你理解一下吧。」
她切斷視頻。
我氣得發瘋。
本能地跑出去。
跑着跑着，卻發現身體脫離了控制。
一頭栽倒在旁邊的花圃裏。
腦袋劇痛。
我想，大概是撞到了瓷磚。
閉眼之前，我看到媽媽朝我看了過來。
我情不自禁流淚。
朝她伸手。
她眨了眨眼。
眼睛裏一片淡漠。

-16-
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在媽媽的幫襯下成了人人敬佩的「秦總」。
我擁有了一切。
下屬卻告訴我，媽媽跟一個叫鄧丞的男人走得很近。
不知道的人，都以爲他們是親母子。
我從監控裏看到他們像真母子那樣相處。
媽媽喫着他做的飯菜，眼神里有一份熱切的慈愛。
那是專屬於我的東西！
我的理智在看到他穿上我的衣服時，徹底耗光。
那衣服是媽媽熬了一個月的通宵給我做的。
她不擅長這些。
卻因爲鄧婕擅長，而逼着自己去學。
我很開心。
可我不想讓她知道我開心。
我故意不穿那件衣服。
我想讓她爲了我繼續檢討她自己。
但我沒想過，這件衣服會出現在別人身上。
憑什麼？
我恨透了鄧丞。
我把他揍了一頓，然後讓人把車子動手腳，徹底除掉了他。
媽媽傷心得很。
氣得我故意帶鄧婕去旅遊，就是不帶她。
她不僅不知道反省，還發現了我的祕密。
在我公司即將上市的時候，知道了我殺人的祕密。
我不能讓她破壞一切。
所以，我把她關起來了。
整整三個月，我沒去看過她。
直到公司運轉穩定，我才問下屬：「她認錯了嗎？」
下屬白着臉告訴我，媽媽失蹤了。
他們一直在悄悄地找。
就在昨天，找到了。
人死在荒郊野外，屍身被野狗折騰得只剩下半截。
那一刻，我覺得天旋地轉。
靈魂恍若被抽乾。
爸爸安慰我：「沒了那個媽，還有你鄧婕媽媽呢，你不是喜歡鄧婕媽媽勝過她嗎？她走了也好，清淨了。」
我從來沒有那麼憤怒過。
我給他們買了去非洲的機票。
讓他們永遠回不來。
媽媽討厭的人都被我送走了, 可她還是沒法回來。
我痛不欲生，整天以淚洗面。
一睜眼，就看到醫生的臉。
我臉上溼噠噠的, 顯然是哭過。
醫生安慰我：「做噩夢了吧, 沒事，明年再考就行了，先把身體養好。」
我看了眼時間。
原來我已經昏迷了兩天。
高考都快結束了。
門外有人經過。
我激動地坐起。
「媽！」
我拔掉管子衝出去, 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哭。
夢裏面那種空虛的無助感, 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些許慰藉。
「媽，我知道錯了，你別離開我, 我以後會聽話, 不會再任性了。」
媽媽還是那麼冷漠。
她垂眸淡淡地望着我。
「鄧婕已經被抓了。」
她扒開我的手, 要走。
我不讓她走。
「鄧丞有什麼好的？他爲了報仇不也利用他親媽離間我們？他故意給他親媽釋放錯誤的信號，引導他媽針對我, 這難道沒錯？」
媽媽還是很冷淡：「這是你們欠他的。」
她還是要走。
我慌了, 急忙抓住她的褲腿。
「我道歉！我可以跟鄧丞道歉，我跟他贖罪, 只要你別不要我, 怎麼樣我都可以！」
媽媽眼神有了點反應。
她說：「我已經放下了。」
我的心徹底空了。

-17-
媽媽真的不要我了。
她連醫藥費都沒給我掏。
爸爸沒錢, 勸我賣房。
我知道他的德行。
我聽了他的建議，把房子賣掉。
換了三百多萬。
他興奮地搓着手跟我說：「你把錢給爸管, 安心復讀。」
我玩弄着手裏的銀行卡, 說ţű₁：「爸, 你說過你最愛我了是吧？」
他拍了拍胸脯：「那當然！爸爸就是撿垃圾都能送你上大學！」
我點頭：「撿垃圾就不用了, 那鄧婕一直利用我, 我心裏頭有氣, 你看着辦吧。」
爸爸有點爲難。
「你鄧阿姨也被關起來了, 你就原諒她吧。」
我冷笑：「我媽把飯菜做鹹你都讓我恨她，這鄧婕把我害成這樣，你讓我原諒她？初戀的力量就那麼大？」
他沒說話。
我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鄧婕出來後, 我送給他們兩張機票。
「雪山漂亮, 你們替我去看看, 給我直播。」
鄧婕心知親兒子那邊已經沒戲了, 又給我賠笑臉。
「好兒子，你放心, 鄧媽媽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兩人手牽手, 一起奔赴旅程。
三天後, 他們在我的要求下來到雪山腳下。
鄧婕把鏡頭對準雪山之巔。
「好兒子, 那就是你想看的風景, 你看到了吧！」
我勾起脣角。
前世的記憶，在我腦子裏劃過。
我記憶力好。
時間精確到秒, 我都記得。
毫無意外的，大雪崩塌。
此次事故造成他們兩人死亡。
我心裏很爽快。
我發信息問媽媽, 她開不開心。
可信息發不出去。
沒了媽媽的輔助，我很頹。
復讀一點都不順。
竟考出了四百多分的成績。
我繼續復讀。
結果只拿了三百分。
我越來越崩潰。
像一個小偷，默默地偷窺媽媽的日常。
她把鄧丞送出國留學。
還跟他一起去。
我找不到他們了。
我固執地繼續復讀。
等我考到七百分, 媽媽一定會回來。
大家都說我瘋了。
瘋點好，瘋了，也許媽媽就回來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