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犯罪:惡鄰消失之謎

我們小區監控完善,鄰居全家卻離奇遇害。
警察用盡了所有手段,也只在冰箱裏找到他們的人頭;除此之外,沒發現任何屍體碎片,及兇手留下的痕跡……

-1-
大清早,我正抱着閨女餵奶粉,就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沒一會,又有人敲我家門。
我打開門看到兩個警察站在門口;隔壁 1603 鄰居家的防盜門開着,不少警察進進出出;電梯轉角附近圍了不少人,有物業的、也有同樓的鄰居,個個神色慌張。
「有事嗎?」
我緊張地問道。
中年警察指着我門頭上的監控說:「有個案子需要你配合,問一下,你這個監控正常嗎?」
「配合,一定配合。這是我家監控備份,您看看。」
我急忙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 APP 的回放功能。
旁邊的警察拿走手機後,中年警察依舊緊盯着我,拉家常似的問道:「方便進去坐坐嗎?」
我從門口退開,讓他進到客廳。
對方進屋後四處瞟了幾眼,最後目光停在我閨女身上:「小棉襖長得真漂亮,多大了?」
「十一個月。」
「快管抓周了啊。」中年警察逗了我閨女一會,突然問道,「家裏就你自己嗎?她媽媽呢?」
「生氣回孃家了。」
中年警察聞言笑道:「小兩口鬧矛盾可不好。對了,你做什麼工作的?工作日竟然不上班。」
「網絡寫手,平時在家寫寫稿帶帶娃,不需要出去上班。」
中年警察立刻露出羨慕的表情:「好工作啊,我年輕時候也想寫小說,但幹了這工作沒時間。不過我喜歡看小說,你都寫什麼類型的?筆名叫什麼?回頭我瞅瞅。」
「什麼都寫,最近主要寫懸疑,筆名叫『九天』。」
警察點了點頭,像是在記,過了一會又問道:「你和鄰居關係怎麼樣?」
我也不隱瞞,實話實說:「不怎麼樣,不然我也不會在門口裝個攝像頭。那兩口子是我們小區出了名的賴貨,佔不到便宜就當喫虧的主,攤上這樣的鄰居算我倒黴。」
吐槽完後,我反問道:「動靜這麼大,是他們出事了嗎?」
「兩口子被殺了。」中年警察說完,盯着我上下打量,「你門口的攝像頭裝多久了?」
我道:「快一年了。閨女二月腸脹氣的時候夜裏哭鬧,他們砸我門,說吵到他們了,逼我搬走。我和他們理論,被打了幾巴掌,報警調解後裝上的。」
中年警察追問道:「還有這事?那之後你們又發生過矛盾沒?」
我氣道:「咋沒有?我光警都報了五六次。但每次都是調解,調解完他們繼續鬧,不然我媳婦也不會氣得回孃家。」
中年警察挑了挑眉毛:「最後一次矛盾是什麼時候?什麼原因?」
我不耐煩地說道:「忘了,話說你是不是懷疑我,把我當嫌疑人審呢?」
中年警察笑了笑:「別多想,就是隨便問問。你既然是寫刑偵小說的,應該知道幹我們這行遇到人命案,肯定要摸排走訪蒐集線索。」
「那你找錯人了,雖然我和他們是鄰居,但已經幾個月沒說話了。平時出門,也是趁他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家的事我不清楚,你要沒事的話,我哄閨女睡覺了。」
見我下了逐客令,中年警察也不生氣,出門招呼拿走我手機的同事做好備份,就把手機還給我。
中午,我把閨女餵飽哄睡後,悄悄出了門。
外面,還有不少警察在 1603 忙碌,我找到 1602 的鄰居小聲問:「李哥,什麼情況?咱小區好端端的,咋出命案了?」
李哥是我們小區的包打聽,人緣極好。他看了一上午的熱鬧,消息比我知道得多,見我問,立刻嘮了起來:
「鬼知道老杜兩口子得罪誰了。乖乖,下手夠狠的。我聽警察說,除了在冰箱裏找到老杜兩口子的人頭外,什麼都沒找到。也不知道兇手把老杜兩口子的屍體藏哪了。」
我疑惑道:「不應該啊,咱小區監控全覆蓋,電梯、消防通道、綠化帶到處都是監控,那麼大的屍體怎麼可能憑空消失?」
李哥立刻壓低聲音,神神祕祕地說道:「要不咋說兇手厲害呢,我聽物業的人說,警察把小區監控備份全查了,都沒看到近期有人去過老杜家。現在警察懷疑是咱這層樓的熟人作案,把老杜兩口子分屍從馬桶衝下去了,正準備抽化糞池呢。」
李哥說完,突然一拍大腿:「瞧我這記性,他們抽化糞池肯定要停水,我先回家接點生活用水。你娃還小,也準備點水,不知道要停幾天呢。」
見李哥匆匆忙忙地跑回家,我也轉身往屋裏走。
還沒進門,又被早上的中年警察攔住:「葛楊,你等等。」
中年警察直接喊出我名字,應該是已經調查過我的個人信息。
我站在門口,投去疑惑的眼神。
中年警察亮出證件,笑眯眯地說道:「早上太匆忙,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刑偵隊的趙振,這起案子的負責人。」
「趙警官好,有事嗎?」
我打了個哈哈。
趙振指了指我家客廳:「能進去聊嗎?」
我擋着門道:「不能,我閨女在睡午覺。」
「也是,小孩子睡眠淺,咱就不吵她了。是這樣的,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趙振走到我旁邊,將執法記錄儀對準我後說:「你家攝像頭裝好後一直沒動過位置嗎?」
我道:「備份不是給你了嗎?有沒動過你一看不就知道了?」
趙振道:「看過了,但只有最近七天的記錄,七天之前的都被覆蓋掉了。」
我兩手一攤:「那沒辦法,我裝攝像頭只是爲了防止他們鬧事,用不了多大內存。話說你到底想問什麼?」
話音剛落,趙振突然冷不丁地問道:「你知道 1603 電子鎖的密碼嗎?」
「……」
我翻了翻白眼:「趙警官,你想什麼呢?誰會把家門上的密碼告訴外人?」
說到這,我猛地反應過來:「你懷疑我?」
趙振沒回答,只是一個勁地盯着我,好像要在我臉上看出什麼。
我怒道:「拜託,咱有點邏輯好不好?我是和他們兩口子鬧得不愉快,但我絕對幹不出殺人毀屍的事!我閨女還小,犯不着爲了點矛盾殺人把自己搭進去。」
趙振擺了擺手:「別緊張,我就是問問。」
「你這是問嗎?你這是赤裸裸的懷疑!那可是令人髮指的殺人碎屍,我有那膽子嗎?」
被人懷疑,我直接急眼。
趙振面無表情地說道:「別人有沒有膽子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有。我剛調查了,你大學讀的醫學院,還做過幾年外科醫生。碎屍這種喪心病狂的事,一般人可能沒膽子做,但對一個外科醫生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大事。」
「你……你……」
眼看趙振一副「你是兇手」的表情,我氣得渾身哆嗦。
但很快我又冷靜下來,陰陽怪氣地懟道:「調查得很到位嘛。不錯,我是做過醫生,大學那會解刨課沒少上,但當過醫生就一定有膽子殺人碎屍嗎?而且你憑什麼懷疑我?有證據嗎?」
趙振指着 1603 的房門道:「我們做過現場調查,門窗完好,那只有一個可能……」
我搶先道:「有人知道他家密碼,用密碼開的門對吧?因爲我在門上裝了攝像頭,你就懷疑我知道他家密碼是不是?拜託,你看看攝像頭位置好不?我攝像頭裝在南牆上,他家大門朝北,不管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到他家電子鎖好不?」
說完,我再次咬牙切齒地說道:「趙警官,拜託你下次功課做足了再問。你不就是懷疑我殺人碎屍,把他們兩口子的屍體衝到化糞池了嗎?那麻煩你先調查下我們兩家最近的用水量ƭú₄,看看可有問題。」
趙振突然笑了:「懂得還挺多,知道查用水量。不錯,就是因爲已經查過,沒發現問題,所以我纔來找你。」
我還沒說話,趙振笑呵呵地拍着我肩膀:
「行了,別生氣,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遇到這種事,我又是幹刑偵的,流程還是要走的。」
……
趙振語氣的前後反差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地問道:「沒問題你找我做啥?」
趙振不好意思地說道:「想請你幫下忙。」
「幫忙?幫什麼忙?」
我更疑惑了。
趙振訕笑兩聲:「你寫的小說我上午大致翻了翻,都是些完美犯罪的,真精彩。」
不等我客氣,趙振繼續說道:
「實話和你說吧,你鄰居遇害的案子很棘手。現場除了那兩顆人頭,找不到任何身體組織;地板、牆壁、傢俱清理得一塵不染;連你們小區引以爲傲的監控系統,我反覆查看幾遍,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人員的身影。兇手彷彿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所以……」
說到這,趙振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看你寫了那麼多完美犯罪的故事,應該挺懂犯罪分子的作案心理和作案手段。算我欠你個人情,你幫我參謀參謀,分析下兇手是怎麼入室殺人、又通過什麼手法毀屍滅跡的。」

-2-
雖然趙振擺出一副認真求教的樣子,但我卻丁點好臉色都不願給他。
我心裏清楚,他這是試探我呢。
因爲李哥說過,早上警察找物業要了小區內的全部監控備份,尤其是電梯和消防通道的監控,他們查了好幾遍,並沒發現異常。這就意味着符合作案條件的,只有我們這層的業主。
但我們小區是標準的兩梯四戶,東邊的 1601、1602 和我們西邊的 1603、1604 之間隔着一條連廊。
又因爲連廊是開放式的,能被對面 8 棟的攝像頭拍到,所以符合作案條件的只有我!
由此不難看出,什麼幫忙、什麼分析,都是趙振爲了套我的話。
或許在趙振心裏,已經認定我是殺害老杜兩口子的兇手,只是苦於沒有直接證據才和我客氣。
可他精明,我也不傻。
畢竟這是人命案,沒事往上湊個啥?萬一說多了,沒事也能整出事來,真那樣,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於是,我委婉地拒絕道:「抱歉,趙警官,我是有心無力啊。你也看到了,我閨女還小,家裏就我自己,不光要帶孩子,還要洗衣做飯掙錢,真沒時間。」
說完,我又嘮嘮叨叨地抱怨起一個男人帶娃不易,原以爲趙振會體諒我的難處。
哪知,我還是小看了趙振的厚臉皮,他不依不饒道:「沒事,就當閒聊,而且我們已經通知你媳婦,她正在回來的路上。」
「你喊我媳婦回來幹什麼?她膽子小,平時連生肉都不敢碰,見條魚都能嚇得嗷嗷叫,這剛出了命案,你讓她回來不是添堵嗎?」
我急了,拿出手機就要給媳婦打電話。
電話還沒撥通,趙振一把搶過我手機,表情再次變得冷漠:「好端端的打什麼電話?難不成有見不得人的事?」
我正要反駁,趙振又冷冷地說道:「出了命案,肯定是要調查的。要不是看你閨女還小,早把你帶局子裏了,老實待着,等一會你媳婦來了,跟我們走一趟。」
話已說破,我也不裝了,索性擺爛:「看來你認定我了?你有證據嗎?」
趙振聳了聳肩:「沒證據,但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希望你記住,小說永遠只是小說,不等於現實。現實中警察辦案,和你書裏寫的不一樣。」
眼看趙振一副喫定我的樣子,我懶得廢話,丟下一句「那我等着」,轉身進屋。
臥室內,我抱着熟睡的閨女親了又親,直到媳婦回來,才依依不捨地放下。
「楊楊……」
媳婦正要說話,我瞟了一眼她身後跟着的兩名女警,快步上前,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沒事的,常規訊問。這兩天我不在家,辛苦你了。咱閨女的奶粉六個小時喂一次,一次 150 毫升;中間添加輔食注意別喂多,省得積食……」
我絮絮叨叨交代着照顧閨女的注意事項,直到趙振把我拉開,媳婦已經泣不成聲。
見狀,我怒道:「哭什麼哭?我是去配合調查,又不是去喫槍子。多大人了,遇到點事就知道哭!除了哭你還會幹什麼?」
被我一吼,媳婦哭得更大聲了,連熟睡的閨女都被吵醒,跟着大哭。
一時間,家裏充斥着刺耳的啼哭聲。
我不耐煩地走到趙振面前,怒氣衝衝地說道:「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你給我等着,這事過了,我一定投訴你。ţū́ₓ」
趙振也不說話,只是面無表情地招了招手,讓身後的同事押着回了刑偵隊的審訊室。
生平第一次進局子,還是坐在受審席上,我倒不害怕,而是看什麼都感覺新奇。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等了幾個小時都不見趙振回來,也沒有警察給我做筆錄。
很快,我的耐心被磨光。
因爲太特麼無聊了。
人被關在不足十平方的小房間裏,室內光線昏暗,連燈都不開一個,衛生間也不讓我去。
尤其是空調像不要錢似的開着最低溫,我坐的鐵椅,冰冰涼涼,不能躺、不能靠的,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失去耐心的我焦躁不安,大吼大叫:
「趙振,你給我出來!你喊我來配合調查,不露面țű̂ⁱ什麼意思?」
「別以爲我不懂法,就算我是嫌疑人,你也不能虐待我!《刑事訴訟法》上寫着,傳喚、拘傳犯罪嫌疑人,應當保證犯罪嫌疑人的飲食和必要的休息時間。」
「……」
隨着審訊室的光線越來越暗,我也越來越煩躁。
但我的叫聲並沒引來任何人的注意,彷彿他們已經忘記了我這個人。
約莫過了八九個小時,還是沒人來給我做筆錄,整個審訊室內,只有我一個人。
最讓我憤怒的是——八九個小時沒上廁所,我憋不住尿了!
一個成年人,尿了一褲子,這算什麼事!
可不管我如何叫罵、踢打,製造聲響,愣是沒有一人進來。
此刻,我才深刻明悟趙振話裏的意思。
他確實有時間和我耗,而且他有着無數正當理由解釋和耗我的原因。
他說得沒錯,小說是小說,實操是實操。現實中的警察辦案,和小說完全不同!
並且我一點法子都沒有!
據理力爭,也要見到人吧!
可現在的我呢?
除了穿着溼漉漉的褲子罵,還能做什麼?
又過幾個小時,我罵累了、罵餓了,腹中的飢餓加上沒日沒夜帶娃的疲倦,讓我再提不起精神。
我想睡,卻又睡不着。
我想起身,同樣站不起來。
最後,我只能用一種彆扭的姿勢,胳膊撐在審訊椅上,頭歪在左肩膀上,試圖眯會眼。
就在我犯迷糊時,審訊室的門開了。
趙振滿臉歉意地走了進來,上來說:「對不起,對不起,要調查的事太多,讓你久等了。咦,什麼味?」
趙振捂住鼻子,盯着我的褲子瞟了瞟,立刻對跟來的警員罵道:「你幹什麼喫的?怎麼能不讓人上廁所呢?」
年輕的警員一臉委屈:「趙哥,我也忙啊,下午忙着抽化糞池,哪有時間回來管他?」
趙振怒道:「那也不能一直鎖着啊,快,拿條褲子來。」
說完,趙振又對我道:「餓了吧?想喫什麼,我們這提供點餐服務。」
眼看他們影帝上身的一唱一和,我怒火更盛:
「還裝,有意思嗎?不就是疲勞審訊那一套嗎?多稀罕。」
被我點破,趙振也不尷尬,反而笑眯眯地坐下,連那個要給我拿褲子的警員也沒走。
趙振清了清嗓子,不鹹不淡地說道:「年輕人說話別太沖,我們確實忙,以至於忘了你還在審訊室,這是我們工作的疏忽。如果你感覺受到不公平對待,隨時歡迎你去投訴。」
「切。」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心裏清楚,他這是提前堵我嘴,就算我出去後用被虐待的理由投訴,他們也會用工作忙當藉口,最後不痛不癢地了事。
所以,爲了這點破事和他胡攪蠻纏沒必要。
於是我問道:「我什麼時候能走?如果我沒記錯,法律規定傳喚時間最長不得超過二十四小時。」
趙振點了點頭:「沒錯,是不能超過二十四小時。這不,我剛忙完,覺都沒睡就來找你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關於殺害杜芝柊一家的事,你是自己承認,還是我幫你回憶。」
「等等。」我打斷趙振的話,怒氣衝衝地吼道,「什麼叫我自己承認?咋?你有證據證明我殺了杜芝柊一家嗎?還警察呢,沒證據的話不要亂說,別以爲我不懂法。就算你是警察,沒證據也是誣陷,我告你誹謗信不?」
不等趙振開口,我又是一頓語言輸出:
「趙警官,別以爲你是刑偵就多了不起。按法律來說,就算你有證據證明我殺人,只要法院一天沒宣判,我也只是嫌疑人,拜託你別用篤定的口氣和我說話。」
「而且,你有證據嗎?」
「我門上有攝像頭,我每天進進出出幹什麼拍得一清二楚,你憑什麼認定是我殺了杜芝柊全家?」
「咱再退一步說,就算我是兇手,那杜芝柊兩口子的屍體呢?」
「是,現實中確實有真實案例——殺人碎屍衝到化糞池,可那需要多少水量?我們兩家的用水量有問題嗎?」
「而且你們不是抽化糞池了嗎?檢測到身體組織了嗎?」
「就算殺人碎屍,那骨頭呢?」
「人體骨骼衝不下去吧?尤其是髕骨、腿脛骨,那麼堅硬的骨頭剁起來總要有聲音吧?你找我們樓上樓下的鄰居問問,最近有剁骨頭的聲音嗎?」
我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更是直接咆哮道:「你懷疑我殺人碎屍,麻煩你拿出證據來!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是在詐我。可不是我乾的,就不是我乾的,即便你說破天,我也不會承認!」
十幾個小時滴水未進,我本就又冷又餓,這會氣血上頭,一通咆哮,大腦頓時有種缺氧的眩暈感。
可對面的趙振依舊是那副氣人的嘴臉,風輕雲淡地說道:「不愧是寫懸疑小說的,這邏輯沒誰了,方方面面考慮得挺周全。不錯,你剛說的那些,我們都調查了。你近期是沒什麼異常行爲,樓上樓下的鄰居也沒聽到剁骨頭的聲音。」
我正要說話,趙振臉色猛地一變,起身用他那雙彷彿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狠狠盯着我:
「我看過你寫的小說,追求完美犯罪,很多作案手段在某種限定情況下,確實無懈可擊。但你別忘了,小說只能是小說!現實中壓根不存在完美犯罪。」
說完,趙振直接甩出一張打印報告丟在我面前:
「忘了告訴你,時代不同了,科技的發展超乎你想象。就算人頭凍在冰箱裏,也是能確定大致死亡時間的。」
我瞟了一眼法醫出具的報告,哼道:「什麼意思?」
趙振見狀拍了拍手:「厲害,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你們這羣網絡寫手,心理素質真強大。是不是平時犯罪小說寫多了,在心裏模擬過各種場景,以至於證據擺在面前都能鎮定自若。」
「少囉嗦!有話就說,有證據就抓我。」
我不想廢話,直接懟了回去。
趙振指了指報告上的死亡時間,又從小警員面前的資料中拿過一堆打印的照片,滿臉譏諷地說道:
「手段挺高啊,提前十幾天殺人分屍,再把人頭凍在冰箱裏,然後藉着每天出門倒垃圾的空隙,一點點把屍體丟出去。不過,你以爲這樣就能瞞天過海,那純屬做夢!」
說着,趙振把那些照片丟在我面前。
幾十張照片,看畫面都是電梯內攝像頭的,上面是我每天坐電梯的時間,以及拎的東西。
看來,趙振今天還真是一點沒閒着,把我調查得挺清楚。
可他要以爲光憑這些就能唬住我,那就是做夢。
眼看趙振一副喫定我的樣子,我笑了。
因爲我等的就是現在——從他拿出照片的那刻,他就輸了!
「精彩,真精彩!趙警官,你不去寫小說真是屈才了,哈哈……這麼精彩的橋段都能編出來,很有當懸疑寫手的天賦嘛。」
我笑得前俯後仰,雙手不斷地拍着椅子,發出哐哐作響的聲音。
許是被我的話刺激到,趙振臉色鐵青,年輕的警員更是拍案而起,大聲喝道:「葛楊,你給我注意點,現在是訊問,輪不得你撒潑。」
我譏笑道:「撒潑?怎麼就成撒潑了?我不是一直在誇趙警官嗎?」
不等趙振開口,我搶先道:「趙警官,你是警察,論刑偵技巧,我不如你;可談起邏輯推理,我還真沒服過誰。你剛纔的推理漏洞太多!真的,就你剛說的那些話,但凡是個看過幾年懸疑小說的老書蟲,都能發現破綻。」
趙振呼哧呼哧地喘着氣,像是在強壓怒火。
我也不怕和他撕破臉,坦言道:「首先,你說我提前十幾天殺人分屍,然後借每天下樓倒垃圾的空當丟屍體,這話你不覺得可笑嗎?」
「那可是屍體啊!能丟到哪?垃圾桶嗎?小區清理垃圾的環衛工發現後會不報警?」
「最重要的一點是——如果真是我殺人碎屍,既然有本事丟掉大半屍體,爲什麼還留兩個人頭在冰箱裏,幹嗎不都一起丟了?」
「還有,你剛說我提前十幾天殺人。如果杜芝柊兩口子死了十幾天,那這些天他親戚朋友、公司同事怎麼就沒發現?爲什麼早不報警、晚不報警,偏偏今天才報警?」
我不斷譏諷着趙振話中的邏輯錯誤,最後更指着所謂的照片證據發出無情的嘲笑。
「眼睛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拜託你看清楚,我丟垃圾的垃圾袋都是透明的,裏面裝了什麼你看不見嗎?就算眼睛看不見,垃圾處理站地址你總知道吧?去找啊!別告訴我你還沒找過,要是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那就丟人了。」
我話中帶刺,把趙振駁得啞口無言,眼看他不說話,我再次挑釁道:「切,刑偵!我還以爲多了不起呢,敢情離了技術手段,什麼都不是。」
這話一出,趙振臉色鐵青,旁邊的小警員更是直接惱得拍桌子,叫着關攝像頭揍我。
但他的恐嚇行爲很快被趙振攔下。
更讓我想不到的是,趙振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平復好情緒後,竟然滿臉堆笑地給我打開手銬:
「哎呀呀,我就說你們這些寫懸疑的腦子夠用,都不用去現場看,都能分析得七七八八。」
趙振一邊賠笑,一邊扶着我起身:
「葛老弟,誤會,都是誤會。剛纔我說那些話也是迫不得已,這案子性質太惡劣,上頭追得急,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激你,想看看你的水準。老話說請將不如激將,現在看來,我這激將法還不賴。」
變臉。
又是變臉。
前後的反差判若兩人,演技堪稱完美,如果不是我知道趙振的真實目的,差點就信了。
雖然趙振嘴上說是激將法,可我又不是傻子。
不過是他現在還沒找到證據罷了,真讓他發現絲毫線索,絕對死咬着我不放。
但我現在人在審訊室,犯不着和他鬧僵,不然喫虧的是自己。
於是,我假裝要換褲子,問他我什麼時候能回家。
趙振卻說:「急啥?你褲子髒了按理我們得賠。小王,去拿條褲子給葛老弟換。」
年輕的警員匆匆忙忙離去,趙振則拉着我往他辦公室走。
等我換好褲子,趙振還不肯放我走,非要請我喫飯,說要和我好好聊聊。
凌晨,刑偵隊食堂早已關門,趙振又讓那個警員出去買了點飯菜送到辦公室。
我確實餓得不行,飯菜一送到,就迫不及待地喫了起來。
沒喫幾口,趙振又東拉西扯,嘴上說是讓我幫他分析分析殺兇手是怎麼不破壞門窗的情況下進去的,又是怎麼毀屍滅跡的,可眼睛卻一直盯着我,觀察着我面部表情。
我直接筷子一撂,道:「咋?還想套我話呢?」
趙振訕笑:「又想多了是不?什麼套話?我是佩服你的才情,想求你出謀劃策,咱羣策羣力,把案子破了。」
「編,繼續編!」
我目不轉睛地盯着趙振,目光交匯間,明顯察覺到趙振眼神中的警惕和懷疑。
只是我小看趙振的臉皮厚度。
被我譏諷,趙振依舊傻樂:「說真的,上午知道你筆名後,我看過你寫的故事,真不賴啊。對了,你有一篇故事裏,連環意外案的真兇不就是當着警察面,假裝模擬作案給警察誤導信息,打信息差嗎?要不你試着模擬下殺害杜芝柊的兇手,幫我分析下他是怎麼拋屍的。」
得,還真是個狗皮膏藥。
儘管我知道說得越多,錯得越多,但看趙振的架勢,我要不說點什麼,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
搞清局勢後,我索性點了根菸,吸了一口後道:「心理模擬也要有事實依據的,我連基本情況都不瞭解,分析個錘子?」
趙振見我鬆口,急忙說道:「好辦啊,我和你大致說下案情就是。情況和你聽說得差不多,我們是早上六點左右接到警情的。」
「誰報的警?」
我問道。
趙振道:「你們小區的物業。」
「嗯?」聽到是物業,我一愣,疑惑道,「物業爲什麼報警?問原因了嗎?」
趙振道:「物業說杜芝柊一家常年拖欠物業費,他們爲了要錢,隔三差五上門。之前還好好的,杜芝柊兩口子雖然不給錢,卻還開門。但最近敲門沒動靜,本以爲是搬家了,結果物業經理查看監控,發現杜芝柊一家兩週前回家後就一直沒出來,怕他們出事,這才報警。」
「是嗎?那你繼續說。」
我彈了彈菸灰,示意趙振繼續。
趙振道:「最開始是轄區派出所過去的,破門後發現屋裏沒人,找了一圈無意中在冰箱裏發現人頭,就通知我們刑偵隊過去。後面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我們用了各種技術手段,除了他們兩口子的人頭外,什麼都沒發現。」
我問道:「就一點痕跡都沒有?指紋、腳印、血液殘留、扭打痕跡……」
趙振搖了搖頭:「沒有,現場打掃得非常乾淨。」
聞言,我不解道:「不應該啊,正常來說,殺人分屍都會導致大量流血,如果沾到地板上、沙發上、牆壁上,就算清理得再幹淨,你們應該都能通過技術手段檢測到吧?」
趙振嘆了口氣:「這就是我最納悶的地方,什麼手段都上了,愣是沒發現。我就奇了怪了,兇手到底是怎麼殺人的?又是怎麼分屍的?手法未免太利索了,好像那裏壓根不是第一Ṱũ̂₀現場。」
說完,趙振又盯着我的眼睛:「還有你們小區的監控,那叫一個全面。從進門到綠化帶、再到電梯、消防通道,幾乎稱得上全方位無死角。可偏偏就是沒看到兇手!你說,這兇手到底從哪冒出來的?」

-3-
趙振說得聲情並茂,可言語中卻透着誘供的氣息,而且他的眼睛從始至終都在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不得不說,老刑偵的眼睛很毒、心思也極爲通透,他應該是從一開始就懷疑上我了。
就像他說的那樣——我們小區監控非常全面,硬要說死角,那就是出電梯後,到防盜門處的轉角。
而發生命案的 1603 和我所住的 1604 相鄰,我們兩家的公共通道處是唯一的監控死角。
畢竟沒有誰願意讓物業在自己家門口裝攝像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也正是那處死角,導致監控缺失,同時也坐實住在 1604 的我最符合作案條件。
因爲趙振說了,他們查看過電梯、消防通道等所有能通往 1603 的監控畫面,近期並沒有異常情況。
所以他懷疑我,並把我作爲主要偵緝目標。
可我很想笑。
是,他的偵緝流程沒問題,但他卻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貪功冒進、打草驚蛇。
作爲刑偵,在沒有任何證據線索的情況下,就想着投機取巧,試圖通過誘供、詐供的方式查找線索,鬧呢?
我在聽完趙振講述他們掌握的線索後,按滅菸蒂,閉上雙眼。
過了好一會,我睜開眼,又點了一根菸:
「按現在的情況看,好像我就是兇手,也只有我具備作案條件和作案時間。加上我和杜芝柊兩口子的矛盾,連作案動機都有ẗü⁴了。」
說完,我吐了個菸圈,饒有興趣地等着趙振開口。
趙振嘿嘿笑道:「瞧你這話說的,咋還把自己分析進去了?這樣,咱跳過作案條件、時間、動機之類的,你直接幫我分析下兇手是怎麼殺人,又怎麼銷燬屍體的。」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咋?是不是等找到身體組織,就準備給我定罪啊。」
趙振笑了笑沒說話。
我懶得和他廢話,彈了彈菸灰起身:
「行了,時候不早了,咱都別廢話。我呢,只是一個普通人,想不出兇手怎麼殺人、怎麼毀屍的。不過你有句話說得對,1603 可能不是第一兇案現場,畢竟你們手段都上了,也沒勘驗出個結果。而且按你的邏輯,我最具備嫌疑,但你沒證據,不如你放我回去,然後慢慢找線索,啥時候你們找到線索了,隨時去抓我。」
說完,我直接往外走。
這次趙振沒留我,而是目送我離去。
出了刑偵大院,我打了個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凌晨五點多。
大門打開的瞬間,我就看到媳婦抱着閨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見我進來,先是一喜,隨後用眼神示意閨女睡着了,讓我動靜小一點。
我換了鞋子後,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旁,接過閨女,看着她熟睡的樣子心中感慨萬千。
稀罕了好一會,我把Ṭû⁶閨女放到臥室的牀上,又轉身出了客廳。
沒了閨女打擾,媳婦直接撲到我懷裏,淚流滿面地說道:「我好怕,我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瓜,多大點事,有什麼好怕的?」
我輕輕捋着媳婦的頭髮,柔聲問道:「我走後警察找你問什麼沒?」
媳婦抹了抹眼淚:「問了很多,還有人拿着儀器在家裏翻騰,不知道他們要幹啥。」
「是嗎?」
我一愣,趙振動作好快,還真安排人對我家進行勘驗了。
但看起來他並沒查到什麼有用的線索,不然我也出不來。
當下我抱着媳婦問了下她和警察說的話。
和我預想的一樣,媳婦回孃家兩個多月,什麼都不知道,警察自然問不出來東西。
我又安慰了媳婦一會,讓她進屋陪閨女睡覺,一會早飯做好再喊她。
媳婦卻不願意,說想陪陪我。
見狀,我乾脆抱着她坐在沙發上,直到我準備做飯,媳婦突然問道:「老杜兩口子是你殺的嗎?」
「……」
我嗔道:「這話可不敢亂說,你老公是什麼樣的人你會不清楚?」
「可警察說……」
媳婦話沒說完,就被我出言打斷:
「警察說的聽聽就行了,當不了真。他們就是想立功,亂扣屎盆子。我要是兇手,他們能放我回來ŧū⁰?」
媳婦還想再說,我直接推着她進衛生間:
「先洗漱,一會喫飯。對了,藥帶回來沒?別忘了喫藥。」
在我的連番催促下,媳婦不情不願地洗漱喫藥。
早飯喫完,閨女醒了,我喂好閨女後,和媳婦一起扶着閨女,教小丫頭學走路。
兩個月了,自從上次杜芝柊和他婆娘堵門叫罵,氣得我媳婦抑鬱症發作,差點失手摔傷閨女,不得不回孃家休養後,我們一家三口已經足足兩個月沒團聚了。
雖然門外不時還有警察在 1603 進進出出,但絲毫不影響我此刻的心情。
客廳內,媳婦漂亮、閨女可愛,其樂融融的畫面讓我心曠神怡,再次爲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慶幸。
接下來的幾天,我一直沉浸在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生活中,每天除了帶孩子、做家務,就是變着法地給媳婦、閨女做好喫的。
這期間,趙振來找過我幾次,但我都三緘其口,不管他問什麼,全說不知道,逼急了就擺爛,讓他拿證據出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趙振對我束手無策,每次造訪都以無功而返告終。他眼中的不甘和挫敗感愈發明顯,但我始終保持鎮定自若,不露出一絲破綻。
一個多月的時光悄然流逝,杜芝柊夫婦遇害案件逐漸從小區居民熱議的焦點,變成了偶爾纔會被提及的陳年舊事。警方的調查力度也隨之減弱,1603 的房門前不再頻繁出現警察的身影,那曾經被反覆勘驗的現場也逐漸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然而,就在我緊繃的心絃正欲放鬆之際,許久不見的趙振突然再次登門。
這次他的臉色很難看,盯着我看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我們找到新的線索了。」
「哦?那要恭喜你啊。」
我眉頭一挑,臉上不動聲色,攆着媳婦帶閨女去樓下玩。
等我媳婦和閨女走後,趙振才道:「別不當回事,這次我們找到的是關鍵性線索。」
說着,他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甩在茶几上:
「自己看,看完再給我解釋。」
照片是一面白牆。白牆上,有幾處指甲蓋大小的牆皮膩子泛黑,透着毛邊。
而我只瞟了一眼,便明白所謂的關鍵線索是什麼。
果然,他還是發現了。
可他發現又怎麼樣?我依然有着無數的理由去解釋。
畢竟我們小區交房數年,誰能保證自己大門外的牆面光潔如初?
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還是選擇先裝傻,故作疑惑地問道:「不就是面牆嘛,怎麼就成線索了?難道你懷疑兇手把杜芝柊夫婦的屍體砌牆裏了?」
趙振聞言臉色鐵青:「還裝!你知道這照片上的牆在什麼地方不?」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趙振直接拉着我出了門,指着我家防盜門北面的牆壁喝道:「來來來,你給我解釋一下,爲什麼這地方有膠帶沾過的痕跡?別拿過年貼春聯和外來人員沾小廣告當藉口。我們勘驗過,膠帶痕跡形成時間不超過一個月。」
趙振邊說,邊指着北牆上方靠近牆角的位置,一雙虎目更是散發着令人難以直視的銳利光芒,彷彿任何謊言在這雙眼睛前都會無所遁形。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自然和鎮定:
「趙警官,我真不知道這些膠帶痕跡是怎麼回事。我可以保證,我們家最近沒有貼過任何膠帶,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沒辦法。」
話音剛落,趙振惱了:「好你個葛楊,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得,那我就和你好好說道說道,來,你看看這裏。」
趙振又指着我家門口南牆上的攝像頭,然後再指向杜芝柊家防盜門上的密碼鎖。
在我全程冷漠的注視下,趙振嘴角勾勒出一抹冷笑:
「怎麼?還需要我爲你詳細解釋嗎?你在攝ṭů₉像頭對面的牆壁上粘貼鏡面貼紙之類的物品,藉此窺視杜芝柊家的電子鎖密碼。一旦獲取密碼,便迅速撕去貼紙,不留痕跡,手法倒是相當高明。」
趙振言之鑿鑿,眼神中還透露出一種「我已看透你」的自信。
他見我沒反駁,更是得寸進尺地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很早就已經知道杜芝柊家的密碼了。你一直在等待機會,對嗎?」
趙振的聲音充滿質問和挑釁,似乎想要迫使我承認他的猜測。
然而,我始終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聽着趙振的推理,聽他描述我是如何半夜用密碼開門,入室殺人,又是如何分屍……
直到趙振說完,我面帶嘲諷地鼓掌:「精彩,真精彩,聽你這麼一說,我都差點以爲自己就是兇手了。」
「難道你不是?」趙振冷笑連連。
我聳了聳肩,隨後豎起三根手指:
「故事很精彩,邏輯全不對,我就問三個問題,你答得上來,我立刻跟你走,隨你怎麼冤枉都行。」
不等趙振開口,我飛快地說道:「第一點,你說我在攝像頭對面的牆角貼了反光貼紙一類東西,窺探他們家防盜門的密碼,你有證據嗎?貼紙、鏡子、隨便你找出一個有我指紋的東西,我都認!」
趙振氣得說不出話。
我嗤笑道:「沒有證據的東西也敢亂說,你到底是不是搞刑偵的?難道不知道線索和證據的區別?即便是模棱兩可的證據,到了法庭上最終也會以疑罪從無處理。」
懟完後,我再次說道:「第二點,聽你剛纔的分析,我應該是半夜入室殺人。那麻煩你告訴我,爲什麼你們沒在杜芝柊家勘驗到任何血跡、打鬥痕跡?」
「拜託,那是殺人,動靜一定不小,他們兩口子就那麼老實,任由我動手?」
「最主要的是,血呢?」
「砍掉人頭,得有多少血噴出來?就像你說的,科技進步了,就算清理得再幹淨,技術手段都能檢測出沾在牆壁、沙發、布料上數年的血液殘留。如果我真是半夜入室殺人,爲什麼你們丁點痕跡都沒檢測到?之前你不也懷疑他們家不是第一現場,還安排人查我家了嗎?」
我的第二問,趙振依舊回答不上來,臉色陰沉得可怕。
於是,我不屑地說道:「最後一個問題,屍體呢?」
「他們兩口子加一起,即便去了頭,也有兩百多斤。你是不是對兩百斤沒什麼概念?要是沒有,麻煩去菜市場看看兩百多斤肉多大一塊,我有什麼本事把他們憑空變沒有?」
一連三問,句句問到趙振的痛點。
眼看趙振全都回答不上來,我更是得意地說道:「你們不是調查過我嗎?發現命案前一個月我每天干什麼,你會不清楚?而且你也查過我家,找到證據了嗎?我還是那句話,有證據隨時歡迎你來抓我,沒證據的話,麻煩你以後少來煩我。」
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我直接丟下趙振往電梯走去。
走到電梯口時,我故意以挑釁的姿態對趙振揮了揮手,同時指着電梯間的攝像頭說道:「趙警官,你說得沒錯,科技確實進步了,監控是個好東西。有這個攝像頭作證,你這輩子都別想把殺人兇手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等電梯門打開,我更是得意地大笑:「哈哈,刑偵!我還以爲多厲害呢。」
就在走進電梯的瞬間,耳邊傳來趙振憤怒至極的吼聲:
「葛楊,你給我等着!我一定會找到你犯罪的證據!一個月不夠,我就用一年!一年不行,我就用十年!這輩子,我盯定你了!我要盯得你坐立不安,我要盯得你心驚膽戰!你休想逃脫法律的制裁!」

-4-
趙振的聲音充滿了堅定和決絕,彷彿一頭兇猛的獵豹鎖定了獵物,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我雖然表面上保持着鎮定,但內心卻不禁感到一陣寒意。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和趙振之間的較量才真正開始。
可我怕嗎?
不!
我不怕,一點都不怕。
因爲我很清楚自己的手段——只要我不主動承認,誰都別想找到我犯罪的證據。
畢竟時間過去了那麼長,他們兩口子的身體組織應該早已經消失在天地間。
下樓後,我看着正帶着閨女在小區玩滑梯的媳婦,嘴角上揚,那是久違的幸福感。
不錯,杜芝柊兩口子是我殺的,從他們第一次上門鬧事,還當着我老婆孩子的面打了我幾巴掌時,我就起了殺心。
只是那時候閨女還小,媳婦又一直勸我忍讓,加上我還沒構思好一個完美的作案方法,便忍了下來。
然而,事實是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
我的忍讓終是讓杜芝柊兩口子誤會成了懦弱,他們感覺我好欺負,隔三差五地登門鬧事;從最先的我閨女哭鬧吵到他們,到最後什麼門前毯髒了、他丟門口的垃圾我下樓時沒順手扔之類的,各種變本加厲鬧事……
他們一步步挑戰我的底線,一步步激發我的殺心。直到最後我閨女剛學會爬,自己到處爬着找玩具,他竟然以我閨女玩玩具的聲音太大登門鬧事,把我閨女嚇得嚎啕大哭不說,還把我媳婦的產後抑鬱刺激出來,差點傷了閨女,我再也忍不了了。
誰不是爹生娘養,從嬰兒長大的?
哪個小孩嬰兒時期沒哭鬧過?
難道就因爲他們兩口子不能生育,便不許周邊的鄰居養小孩嗎?
這麼霸道又無賴的鄰居,不殺留着過年嗎?
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去設計殺人方法,同時趕着媳婦回孃家休養。
就像趙振猜的那樣,我確實是在牆上貼了東西,窺探到杜芝柊家的密碼,半夜入室殺人。
但我後面的作案手段,和趙振猜的完全不同。
至於剁掉杜芝柊夫妻的頭放冰箱裏,也是我故意爲之,目的就是從某些方面洗清自己的嫌疑。
因爲我知道——我們小區監控很全,如果只是單純的入室殺人,就算痕跡清理得再幹淨,最終警察都會把我當作第一嫌疑人,不厭其煩地反覆傳喚審問。
我要養閨女,沒時間和他們耗。
所以,我故意留下杜芝柊夫妻的人頭,銷燬他們的屍體。因爲只有這樣,才能給負責案件偵緝的警察製造錯誤的信號。
雖然他們同樣會懷疑我,但光憑屍體離奇消失這點,我就有充分的證據證明自己沒犯罪。
畢竟我每天走在監控下,垃圾袋都是透明的,怎麼可能轉運那麼大的屍體?
而他們一天找不到杜芝柊兩口子的身體,就不能重複傳喚我,最多偶爾上門調查。
現在看來,我當初的決定很明智,哪怕趙振堅信我是兇手,可他終究因缺乏相關證據,不能對我上手段……
就在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時候,媳婦突然走了過來:
「家裏的雨披好像是新的,雖然是同一個款式,但我能看得出來,不是原來那個,之前的雨披是被你丟了嗎?」
我抬頭一瞥,發現媳婦神情緊繃,雙眸中隱隱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兩手緊緊交纏,似乎在竭力壓抑着內心的波動。這種表現讓我瞬間明白,她正爲我的處境深感憂慮。
看來……她猜到了。
其實,我早知道她能猜到,畢竟她是和我同牀共枕的人,聰明伶俐,更看過我所有的故事。
如此,能從生活的蛛絲馬跡中察覺到一點問題,並不奇怪。
我含糊道:「嗯,前陣子下雨出去買菜被劃破了,就順手丟了,又買個一模一樣的。」
「確定不會被找到?」
媳婦緊張地看着我。
我笑着點頭:「應該不會,那麼大的雨,菜市場人流量又那麼大,被外地的菜販子撿去很正常,說不定這會都到外地了。」
媳婦鬆了口氣,主動依偎到我懷裏,愁眉不展地看着不遠處滑梯邊的閨女,低聲道:「你真傻,寶寶還小,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娘倆怎麼活啊?」
我輕輕拍着媳婦的後背,笑吟吟地說道:「沒事的,都過去了。男人嘛,爲了老婆孩子偶爾犯個傻很正常。至少我們現在清淨了,再也不用看人臉色過日子。」
媳婦沒再說話,只是用力地抱着我。
又過了一會,閨女玩累了,咿咿呀呀地喊爸爸,讓我過去抱她。我立刻跑了過去抱起剛會走路的小丫頭,親了好幾口,才帶着媳婦上樓。
喫完飯,我把閨女哄睡後,悄悄走到廚房,將櫥櫃裏的高壓鍋拿起擦了擦。
等媳婦過來時,我囑咐道:「高壓鍋別用了,以後找機會買個新的。」
媳婦並沒多問, 只是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又指着小區對面的環城河, 交代道:「最近別去河邊買魚,不乾淨。」
見媳婦露出詫異的目光,我笑道:「是不是很好奇?」
媳婦先是點頭, 隨後搖頭:「別和我說,我怕我管不住嘴,更怕被人套出來話害了你。」
聽媳婦這麼說,我很開心,得妻如此, 夫復何求。她啊, 還真是一個聰明漂亮、又滿心都是我的女人。
於是, 我故意逗她道:「可你已經知道得太多了!」
媳婦經常看我寫的故事, 邏輯思維並不差, 立刻回懟道:「切,考我呢?沒直接證據, 定不了罪。即便在魚身上驗出 DNA,找不到轉運的方式,一樣沒用;而且高壓鍋反覆使用, 幾百度的高溫過後什麼都查不出來。」
眼看媳婦對答如流,我樂了。
她果然猜到了。
雖然是在我提示下推理出來的, 可就像她說的那樣, 沒直接證據定不了罪。
畢竟誰能想到我會是半夜入室,用電把杜芝柊兩口子電暈勒死, 又先後塞入他家的冰箱冷凍,再擺在雨披上分屍的呢?
有試驗證明, 人體在低溫凍傷後澆上開水,骨肉會快速分離。
而冷凍後的人體, 血液會因冰凍而流失極少。
作爲一個曾經的外科醫生, 當死者的骨肉分離後, 自然能輕而易舉地將全身骨骼一塊塊拆卸, 還不會發出太大噪聲。
高壓鍋更是能在短時間內將骨、肉燉得軟爛, 只需添加一些麪粉, 就能揉成各種形狀。再借買菜倒垃圾的工夫,少量多次地將那些添有特殊作料的麪糰藏在身上, 投進對面河道。如此一來, 不光那些被人插網圈養的大青魚能享受一段時間的美餐,我也能毀屍滅跡, 何樂不爲呢?
也就兩百多斤,聽起來很多,可真喂起來並不多, 畢竟那麼大的河道, 被譽爲「打窩仙人」的釣魚佬,每天爲了釣魚,打的窩都不止兩百斤。
只是可惜了那一河的魚……
之前, 我很喜歡買魚,雖然是養殖,但長在自然界河道中的魚肉還是很美味的……
《全書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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