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盛夏

重生回來第二天,我看見了彈幕。
【太好了!終於快進到男主重生後的甜寵劇情了!】
【男主前世愛而不自知,做了很多傷害女主的事情,這輩子一定要好好對我們女主寶寶。】
【還有重生劇情?誰要看啊,說白了前世男主就是精神出軌,不明白這種人爲什麼是男主。】
【女主寶寶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還來得及,給我狠狠寵愛!】
我沉默半晌。
原來江覓也重生了。

-1-
從沒想過,重生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
可此刻我看着鏡中的自己,面容年輕,皮膚光滑,眉眼之間盡是朝氣。
是十八歲的林言清無疑。
正愣神,媽媽來房間喊我,叫我去填志願。
她翻着學校代碼,讓我檢查有沒有填錯。
我刪除界面中的學校代碼,重新填了一所南方的大學。
媽媽有些疑惑。
「怎麼改啦?不是說要和江覓去同一所大學嗎?」
我和江覓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家生意上多有往來,關係也好,幾乎默認是對方的伴侶人選。
江覓長得好看,成績也好,對我也諸多體貼,我對他自然也是愛慕的。
前世填報志願時,我最想去的是南方的大學,但江覓卻想去北方。
因爲不想相隔太遠,於是我們尋求折中的方法。
我不是被戀愛腦驅使的人,仔細對比了兩所學校的優劣勢,最後發現我選的大學中,江覓的專業排名很靠後,而江覓選的大學,我想讀的專業雖不如我自己選擇的排名高,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
兩相權衡之下,我追隨他一起去了北方。
那時我想着,兩個人在一起,互相包容,適當妥協,不是什麼壞事。
只是我沒想到,當初江覓執意去北方,不僅如他所說想看雪,更是因爲那裏有他心心念念忘不掉的人。

-2-
前世我和江覓婚姻存續二十五年,一直是大家眼中的模範夫妻,家庭和睦,夫妻恩愛。
哪怕我說害怕生小孩,他也沒有二話,只說兩人相伴到老也很好。
可我知道,在背後他一直都在默默頂着父母的壓力。
江覓胃不好,而我雖不善廚藝,卻也會爲了溫養他的胃而去報課,學習煲湯,學習均衡膳食。
二十五年來,我們互相扶持,我一直以爲我們是幸福的。
直到後來,我無意中看到他的相冊,才知道這麼多年他心裏一直藏着另一個人。
只因那人對他無意,我才成了他退而求其次的無奈之選。
江覓工作很忙,可每個月總是雷打不動地抽一天去劇院看她的演出,再拍下一張照片。
那個名爲【一生摯愛】的相冊裏,照片橫跨二十年,他鏡頭下的女孩也從曼妙少女轉變爲知性女人。
可笑的是,他從未爲我認真拍過一張照片。
哪怕是幾次旅行出遊,他也是以拍照技術不佳推脫給別人。
相冊中除了這樣單戀的鏡頭,還有零星幾張合照,無一例外,江覓眼中都是快要溢出來的柔情。
而作爲他妻子的我,卻從未見過他如此神情。
我一直以爲是他性格清冷,情緒不外露,殊不知他的清冷只是對我。
驕傲如我,竟也成了他人的備選項,白白浪費這幾十年的青春與心意。
其實我並不是非他不可,哪怕在父母訂下婚約後,他告訴我一聲他心有所屬,我絕不會糾纏。
可他沒有。
他只是眼睜睜看着我走進一座無愛的婚姻墳墓。
若是再年輕一些,或是身體再好一些,我是斷然要和他離婚的。
可那時的我身患重病,已經走到了生命盡頭。
雖然痛心,卻也沒有太多精力同他糾纏,只留下一句老死不相往來,不再見他。
說來也可笑,我全心全意愛他時他眼裏從沒有我,我決絕地要與他Ṱű̂ₜ分割後,他又涕泗橫流地求我原諒。
我不會原諒。
若我原諒他,誰來賠我這空耗的一生。

-3-
我看着電腦屏幕中的學校信息,確認無誤後點擊了提交。
「北方太冷了,我還是想去個暖和的地方。」
「媽媽你知道的,我最怕冷了。」
前世重病的最後時光,我無數次想起南方的春天,想起浸在池塘裏的一池春色,而我坐在旁邊看書。
如果沒有追隨江覓來北方,沒有嫁給他,我的人生本該是另一番天地。
而今,我就要實現這個如果。
媽媽沒再說什麼。
從小到大,父母都很尊重我的決定,只要我選擇了,他們都會支持。
這是我的底氣。
填完志願,媽媽出去了,我靠在沙發上,看着窗臺上落下一隻小鳥,它身後是一大片金色的陽光。
在命運的眷顧下,我又一次來到這個盛夏。
我只覺得心中鬱結盡散,唯有暢快。
人生漫漫,往事隨風,大好春光皆在未來。
我起身想去書架拿書,卻突然感覺到一陣暈眩。
再睜眼,眼前閃過一行行彈幕。
【太好了!終於快進到男主重生後的甜寵劇情了!我們有救了!】
【男主前世愛而不自知,做了很多傷害女主的事,這輩子一定要好好對我們女主寶寶。】
【還有重生劇情?誰要看啊,說白了前世男主就是個精神出軌男,不明白這種人爲什麼是男主。】
【女主寶寶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還來Ťü₂得及,給我狠狠寵愛!】
【但是不對呀,女主怎麼改志願了,這對嗎?】
最初我以爲是幻覺,直到彈幕中說出了許多前世我與江覓相處的細節,我才終於確認這是真的。
按照彈幕所說,我和江覓是一本重生甜寵文的男女主。
前世他追妻火葬場,重生後對我極盡寵愛,最後達成大團圓結局。
原來前世我被辜負的幾十年,在書中不過寥寥幾筆。
甚至我那場來勢洶洶的重病,也只是作爲重生後甜寵劇情的契機。
說實話,有點招笑。
但現在我卻並不想笑。
因爲我從彈幕中抓取到一個關鍵信息。
原來江覓也重生了。

-4-
彈幕內容的真實性又一次得到了印證。
今晚是高中畢業聚會,前世江覓也是來接我一起去。
但那時的他,就像每天都在家門口等我一起去上學一樣,沒有任何記憶點。
而此刻的江覓,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等在我家門口。
看得出他是刻意收拾過的,頭髮被精心梳到腦後,衣服也是特意搭配了的。
他站在夕陽下,眉目含情,分明是朗朗少年。
在外形條件方面,江覓總是拔尖的,不愧爲男主。
彈幕又一次滾動。
【我的媽呀,男主重生後直接孔雀開屏,太帥了。】
【這和結婚有什麼區別?男主抱着花等着他的女孩走向他,好感動嗚嗚嗚。】
【女主寶寶太美了,化完淡妝後更是美神下凡,突然覺得男主配不上她。】
【好甜啊媽媽,我要甜暈了。】
我看着彈幕沉默良久。
甜嗎?
如果是以前,大概是甜的,我也會欣喜地奔向他。
可此刻我心如止水。
我站在原地愣神,江覓見我沒動,率先向我走來。
他捧着花笑得溫柔。
「怎麼發呆?累了?」
我也笑:「嗯,看了會兒書。」
視線落在他懷裏的向日葵上,澄黃的花瓣沾着夕陽的餘暉,瑩瑩發亮。
我明知故問:「給我的嗎?」
十八歲的江覓面容俊朗,眼角眉梢都還沒有被歲月雕刻,此時他眸光溫潤,眼底盡是蓬勃的情意。
「當然。」
「清清,我們會有嶄新的開始。」
好一個一語雙關。
我笑着接過了花,並沒有說話。
江覓沒有發覺我的異常,也沒有問我填了什麼志願,此時他非常篤定,我一定會追隨他。
畢竟我總是這樣做的。
一段感情裏,更愛的那一方總是不自覺付出更多,這並沒有錯。
但我的付出是爲了兩人更加幸福和睦的未來,而不是理所應當。
如今我已然看明白,江覓不值得我的付出。

-5-
路上有些堵車,到地方的時候同學們基本都到了。
高考結束的晚上我們已經聚過一回,因爲有老師參加所以大家都比較收斂。
今天是純同學聚會,顯然大家都更加興奮。
我和江覓一進包間大家就開始起鬨。
「哎喲,你們可算來了,還以爲你們丟下我們單獨約會去了呢。」
「快快快,遲到的喝酒啊,今天沒有老班,不醉不歸!」
我和江覓從沒有正式確定過關係,但大家都默認我們是一對。
此刻大家都在,我不好讓氣氛冷下來,什麼也沒說,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江覓笑着接過酒,順便把我的那份也一起喝完了。
前世他經常應酬,這點酒不在話下。
江覓被一羣男生拉着去玩,走之前他給我倒好葡萄味的果啤,又單獨端了一盤水果放在我面前,叮囑我喫點東西再喝。
他還想叮囑其他,旁邊的同學打趣他說他在虐狗,強硬地把他拉走了,我笑了笑沒說話。
對於體貼這一點,江覓是沒變過的。
前世他也總會記得我的生理期,然後提前一週提醒我不要喫涼的,督促我泡了腳再睡覺。
也會在各個紀念日來臨時準備好驚喜,訂好餐廳和鮮花。
那時朋友們時常打趣,說我們都老夫老妻了還在熱戀。
我也曾被他這些舉動所矇蔽,只是後面再細細回想,發現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周全溫和。
只有禮儀修養,沒有半點感情。
正想着,旁邊的沙發輕微凹陷,有人坐下了。
我轉頭一看,同班的寧辭正低頭插入手機充電器。
剛想收回視線,彈幕又活躍了起來。
【笑麻了,男二手機電量 98% 還在那充呢。】
【就爲了和女主多親近一些,搞這些小動作。】
【其實寧辭也很好啊,一直默默喜歡女主,比心猿意馬的男主好多了。】
【樓上的,我也支持男二上位,精神出軌男當什麼男主,給我滾啊。】
我眨眨眼睛,有些犯蒙。
寧辭?男二?暗戀我?

-6-
看彈幕看得出了神,一時之間頭還沒來得及轉回去。
於是我就這麼和寧辭四目相對了。
也許是我眼裏的疑惑太明顯,他挑眉道:「怎麼了?充電很奇怪嗎?」
我搖搖頭,轉回去了。
從看見彈幕到現在,我幾乎毫不懷疑彈幕內容的真實性。
但此刻我真覺得他們搞錯了。
寧辭怎麼會喜歡我?
我想拿一片西瓜,寧辭也正好伸手拿杯子。
我們的手碰撞在一起,我還沒做出反應,寧辭突然像觸電一樣縮回了手。
我:……
我轉頭看他,他臉瞥向一側,杯子也不拿了。
就這?
避我跟避瘟神一樣,暗戀我?
別搞笑了。
我咬了一口西瓜,想看彈幕打臉,結果喫了一嘴瓜。
【我真要倒戈了,也沒人告訴我寧辭看着桀驁不馴,實際這麼純情啊。】
【就捱了一下手,寧辭耳朵要紅透了,我要笑死了,好可愛。】
【唉,寧辭好可惜,女主寶寶眼裏只有男主。】
【真不能細想,這文看男女主是甜寵文,從寧辭的視角就是酸澀暗戀文,就連女主結婚送禮物都只能匿名偷摸送。】
【你們夠了!老子心疼他。】
我沉默了。
我和江覓結婚那天,還真收到了一份匿名禮物。
裏面是一對高純度玻璃種手鐲,成色非常好。
我Ťù⁴一直以爲是江覓的哪個朋友送的,沒想到竟然是寧辭。
我嚥下嘴裏的瓜,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可能。
於是假裝往後靠,想偷瞄一下他的電量。
好消息,瞄到了,百分百。
壞消息,被發現了。

-7-
正當我有些尷尬時,人羣中有人高聲提議要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
有眼尖的同學看見了寧辭手裏的充電器,大聲擠到他旁邊。
「辭哥,充完了沒有?我手機也沒電了,借我充充唄。」
寧辭抿了抿脣,拔下充電器,起身去了我對面的位置。
而江覓不知什麼時候也換到了我旁邊。
大概是依舊保留着前世的習慣,他非常自然地拿起我的酒杯喝了一口。
我瞥了一眼那個被他喝過的杯子,皺了皺眉。
收回視線時卻又和寧辭的視線相撞,他靠在沙發上懶懶地看着我。
寧辭是那種非常有攻擊性的長相,眉目凌厲,不似江覓一般溫潤,乍一看會讓人覺得有點兇。
我和他接觸不多,交集基本都是我作爲課代表收集一些作業和資料。
此刻他就這麼看着我,讓我莫名有一種被抓包的感覺,立馬移開了視線。
我屬實有些疑惑,彈幕怎麼會認爲他喜歡我。
來不及想通,第一輪遊戲已經開始。
由班長率先轉動酒瓶,瓶口指向誰,他可以向對方提一個問題,被問的人可以選擇回答或者喝酒。
第一圈,瓶口停在了寧辭面前。
班長雖然平常只知道埋頭學習,到了這個時候也是很八卦的。
他笑着問寧辭:「辭哥,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衆人一陣歡呼尖叫。
寧辭撐着頭笑了一聲,回答得坦蕩:「有,而且喜歡了很久。」
八卦之心被點燃,班長趁機追問:「是誰?在這裏嗎?」
衆人都等着他回答,而我旁邊的江覓好像格外緊張,搭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握拳。
寧辭歪着頭,目光從我身上掠過,聲音懶散道:「這就是第二個問題了。」
大家笑着倒喝彩,說他雞賊,氣氛已然被帶動了起來。
第二輪,由寧辭轉動酒瓶,他抬眸看了我一眼,我忽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瓶口對準了我。

-8-
我看向他,不知道他會問出什麼問題。
寧辭拿起酒杯喝了口酒,然後才問:「林言清,你有男朋友嗎?」
人羣靜默一瞬,大家都聞到了八卦的氣息,而我旁邊的江覓似乎鬆了一口氣。
他看向我,眸光溫潤,等着我說出那個肯定的回答。
我假裝不知道他的眼神,笑了一下,回望寧辭:「沒有。」
這下場面可以說是寂靜了,衆人臉色怪異,在我和江覓身上來回逡巡,只有寧辭一直盯着我。
但江覓很快就打破了這種沉默,他看着我,笑的寵溺。
「怪我怪我,這我還沒來得及表白呢。」
說着便把手搭在了我手背上。
我也笑,隨後作勢去拿水果,抽出了手。
江覓臉色僵硬了一瞬,但仍舊維持着笑容。
衆人恍然大悟,有人開玩笑罵他渣男,趁機催他表白,江覓笑着應和,手指卻不自覺摩挲。
這是他心裏煩躁的表現。
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往嘴裏塞了個葡萄,繼續遊戲。
三輪遊戲過後,瓶口再次對準了寧辭,提問的人笑得很邪惡,追問道:
「你剛剛說的喜歡的人是誰?這回你總逃不掉了吧!」
問的比班長具體多了,所有人都向寧辭投去八卦的眼神。
我也是。
寧辭勾脣,視線狀若無意地從我身上劃過,然後在衆人的期待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只留下四個字。
「無可奉告。」
有人氣的用抱枕扔他,有人罵他玩不起,場面亂作一團。
只有江覓,他下頜線崩得很緊,看向寧辭的臉色冷硬異常。
又輪到寧辭轉酒瓶了。
我以前聽別人說過,這種遊戲都是有技巧的,有些人掌握了技巧,基本上想指定誰就能轉到他面前。
我以爲寧辭這次還會選我。
直到瓶口對準了江覓。
寧辭仍舊是不鹹不淡的笑着,語氣也很閒散。
但說出口的話卻像一記炸彈投入平靜的湖水。
「我給林言清的情書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這話一出,包間內驟然安靜,所有人都臉色古怪。
我也驚呆了。
寧辭給我寫過情書?
什麼時候?
我抬頭去看彈幕。
【我靠我靠,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
【就這個雄競!爽!】
【支持ṭű₋男二雄競上位,本來就很討厭男主。】
【別的不說,就他偷偷扔掉男二的情書這個情節就很噁心了。】
【笑死Ṭúₔ,精神出軌不夠噁心嗎。】
【我記得書中有一段時間,女主對男二很有好感的,要不是男主把情書扔了,女主也能多一個選擇。】
【女主考慮考慮男二吧,他不比那個出軌男強嗎?】
好吧,他還真寫過。
我收回視線,轉頭問江覓。
「有這回事嗎?」

-9-
江覓沒有回答我。
他臉色陰沉地盯着寧辭,語氣十分冷硬。
「寧辭,你什麼意思?」
寧辭依舊懶懶地靠在沙發上,可眸光一瞬不動地看着江覓。
「字面意思。」
「怎麼?敢做不敢當?」
「還是怕比不過我?」
他嘴角勾着一抹笑,嘲諷意味十足。
三句話,讓江覓徹底破防。
江覓站了起來,冷笑道:「我有什麼比不過你的?」
「寧辭,你以爲我和清清十幾年的情分,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嗎?」
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絲毫不提自己偷拿情書的事情,只說寧辭當下的行爲是在挑撥離間。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江覓還是一壺好茶呢。
但我什麼都沒說,撐着下巴看寧辭,還挺好奇他會怎麼做。
寧辭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平淡。
「既然我挑撥不了,那你緊張什麼?」
「我熬夜寫出來的曠世情書不見了,我問問你還不行了?」
我看着寧辭差點笑出聲,可真是一張好嘴。
果然對付綠茶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賴。
江覓說不出話了,看上去氣得不輕。
眼看着氣氛冷了下來,班長只好站出來打圓場,一邊招呼大家坐下,一邊說一些緩和氣氛的話。
遊戲還在繼續,大家卻都沒了玩的心思,幾輪過後就散場了。
聚會結束後,寧辭喊住了我。
「林言清,有時間嗎,我有話和你說。」
其實我並不是很想聽,但比起江覓,我更願意和寧辭多待一會兒。
於是點頭答應。
只是剛走兩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江覓垂眸看我,眉頭微皺。
「清清,很晚了,先回家吧。」
看着他拉着我的手,隔着薄薄衣料傳來的體溫,我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噁心。
忽然就不想演了。
重生後,每看一次他這張虛僞的深情面具,我都覺得反胃。
每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分鐘,都是對我生命的浪費。
我甩開他的手,冷聲道:「男女授受不親,不要隨便和我拉拉扯扯。」
江覓愣了一瞬,隨後像是不認識我一般,好半天都沒說出話。
「清清……你怎麼了?」
我還沒說話,他又爲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的視線越過我,落在了我身後的寧辭身上,隨後目光變得狠厲而痛苦。
「你真的信了他的挑撥?」
「你寧願信他都不信我?」
我搖頭。
「江覓,我只信我自己。」
「曾經我也信過你,但你只把我當傻子。」
「白月光的戲碼好玩嗎?自以爲是的深情演夠了嗎?你現在又在裝什麼呢?」
江覓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空白,隨後是疑惑,震驚,痛苦,各種紛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看着我不可置信:「清清,你……」
「你也回來了是不是?」
我迎着他的目光:「是。」
「所以我不會再被你矇蔽,因爲我知道你一直以來就是個毫無擔當,自私虛僞的人。」
「江覓,不要再說什麼十幾年的情分了,我們之間沒有情分。」
說完我沒有再理會江覓,徑直轉身走了。

-10-
眼前的彈幕瘋狂滾動。
【哇趣!原來女主也重生了!怪不得改了志願。】
【太好了!!女主終於看清了出軌男的真面目,女主黨狂喜!】
【這劇情怎麼崩壞成這樣了,我後續甜甜的戀愛劇情呢?】
【樓上去掛個腦科吧,省的把你那絕世戀愛腦傳染給別人。】
【說話真難聽,還不給人家改過自新的機會嗎?】
彈幕說着說着就吵起來了,滾動的飛快,我沒心思看了。
而寧辭也已經跟了上來。
「林言清,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嗯,昨晚做夢有人把我戀愛腦摘了。」
寧辭:……
我笑了一下:「țũₐ開玩笑的,其實我是重生來的。」
寧辭:……
他像是被我逗笑了,過了一會兒才問:
「那未來的我有跟你告白嗎?」
我轉頭看他,沒有回答。
寧辭突然收起了那副懶散的模樣,頗爲正色道:「林言清,我喜歡你。」
我想了想,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點頭:「謝謝,我也喜歡我自己。」
寧辭這下是真笑出了聲,他也點點頭:「走吧,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寧辭轉瓶子的絕技,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寧辭突然就裝了起來:「那個啊,一點小把戲,我早都玩膩了。」
「你還會其他的?」
寧辭撐着頭,嘴裏叼着個棒棒糖,眼眸彎了彎:「你想了解我?」
我重新把頭轉向車窗:「哦,不是很想。」
寧辭:……
話題被我終結,車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太無聊了,我又看了一眼彈幕。
【笑死我了,女主小嘴叭叭的,男二快被釣成翹嘴了。】
【女主以爲已讀亂回就能勸退男二嗎,笑死,這樣男二更愛了。】
【我是葫蘆娃,我支持女主和男二在一起。】
【我是葫蘆娃的爺爺,我支持女主獨美,男人都是屎。】
好吵,不想看。
我按下車窗,柔柔的晚風吹進車內,ƭű₂帶走了所有盛夏的煩悶。
十八歲的夏天,如此生動。

-11-
自從聚會那天和江覓攤牌後,他一直沒有放棄糾纏我。
先是微信電話轟炸,各種小作文亂髮,一點開滿屏都是字。
我煩了,直接把他全部聯繫方式永久拉黑。
後來他就每天來我家門口,烈日當空,我爸媽只好把他迎進門,我連夜給自己的房間加了三把鎖。
他見不到我,託人給我帶話,讓我好好關注一下家裏公司的經營狀況。
我有些不明所以,看了彈幕才明白過來。
【完犢子了,忘了這一茬劇情,這個時候女主家裏的公司出現經營危機。】
【上輩子因爲兩家一直默認男女主會在一起,所以出現問題後男主家馬上就出資幫忙了。】
【主要是女主爸媽從來不把這些事情告訴女主,不然女主就能知道提前規避了。】
【哇趣,好賤一男的,剛去看了一下,他居然想用出資爲要挾,逼女主和他訂婚。】
【這種人到底是怎麼成爲男主的,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
【女主怎麼辦啊,難道又要嫁給那個噁心男了嗎。】
【不會,女主爸媽已經拒絕了,他們知道女主不喜歡男主,寧願自己到處拉投資都沒有給女主壓力。】
【正是因爲女主從小就被當成掌上明珠養着,最後卻被江覓矇蔽耗費一生,我才更爲女主不值,她本來可以有更好的選擇,而不是落得含恨而終的結局。】
我沉默良久,纔想起最近爸媽確實都是早出晚歸,我以爲只是公司事情多,很忙,沒想到竟然是經營出了問題。
放下書,思索片刻後決定和江覓見一面。
我們約在了一家咖啡館,是以前我們經常來的地方。
江覓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個提拉米蘇蛋糕,他笑得溫潤,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快嚐嚐還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我看着蛋糕,沒有說話。
這家蛋糕店離咖啡館有些距離,但因爲我喜歡喫,以前江覓也總是不厭其煩的跑去買。
我拿起叉子挖了一小塊放進嘴裏。
其實味道沒變,但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喫了,總覺得太甜了。
察覺到我態度的軟化,江覓看上去很高興。
「清清,如果你喜歡喫,我可以每天去買。」
我放下叉子,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江覓,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關於你相冊裏那個女孩的事情。」
江覓愣了一瞬,隨後解釋。
他說那個女生是比我們大一屆的學姐,江覓對她算是一見鍾情。
告白過兩次,都被拒絕了,也因此成了江覓心中忘不掉的白月光。
江覓三言兩語解釋完,又急着表態。
「其實我也許沒那麼愛她,只是被一種執念禁錮,清清,其實我愛的一直是你,只是我發現的太晚了。」
「但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只要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好好愛你。」
我笑了,撐着頭看他。
「江覓,我現在才十八歲,我做什麼來不及?」
「給你機會?爲什麼要給?」
「如果我沒有重生,如果我就那樣死了,誰會給我機會?」
江覓愣住了,隨後眼眶慢慢紅了。
「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我搖頭:「不能。」
「江覓,我來就是告訴你,無論你拿出什麼籌碼,我和你都不可能了。」
「不要讓你在我心裏的形象變得更加可憎。」

-12-
走出咖啡館,我準備打車去爸媽的公司,突然有一輛摩托車停在我面前。
頭盔摘下後露出寧辭桀驁的臉,他笑得張揚:「去哪?我送你。」
直到坐上寧辭的後座我纔看見彈幕又在瘋狂滾動。
【我真的要被男二笑死了,他本來在女主家附近轉悠,看見女主出門就一路跟着。】
【發現女主是和男主見面後壓力爆棚,已經在附近轉悠八圈了。】
【終於被他等到了,你的摩的司機已上線。】
【好不容易察覺到有機會,男二必不可能放過。】
【男二真的好純情一男的,爲什麼我就遇不到。】
我隔着頭盔看了看寧辭。
純情?
真的假的?
純不純情我不知道,但摩的司機業務能力不錯,很快就把我送到了地方,我拿出手機給他掃了 100 塊錢,算是車費,然後我就走了。
到了爸媽辦公室,我拿出了一份策劃書。
家裏是做醫藥行業的,前世我讀的也是藥學相關專業,在後來參與了很多新型藥物的研究。
有一些藥物目前還沒有被研發,但在未來卻很有前景,我憑着記憶寫了一份投資策劃書,可以讓爸媽拿去拉投資。
只要手裏有籌碼,有可盈利的項目,還怕沒人投資嗎?
如果我重生回來還是隻能靠江覓,那我就白重生了。
做完這些後我就準備走了,一下樓發現寧辭還在,他衝我揮手。
「你怎麼還沒走?」
寧辭笑了笑:「老闆給的太多了,不把你送回去我良心不安。」
我沒有選擇回家,現在夕陽半落,正是兜風的好時候。
寧辭帶着我在江邊轉悠,繞了兩圈後我們停在路邊,買了兩個冰淇凌喫。
寧辭靠在車身上,像是隨口問起。
「林言清,你報的哪個大學?」
我說完大學名字後寧辭故作驚訝:「真的嗎?那我們又要成校友了,好巧啊。」
他演的真的很假。
我早就通過彈幕知道他和我報了同一所大學。
包括前世也是。
我曾經在教室裏和同學說起過想去的大學,寧辭記住了並填了那所學校,但我最後改了志願和江覓一起去了北方。
自此寧辭和我再沒有聯繫過,直到我和江覓結婚,他匿名送來一對手鐲。
這麼一想,我突然覺得彈幕說他很純情好像也沒說錯。
我問他:「寧辭?你爲什麼喜歡我?」
寧辭愣了一瞬:「喜歡就是喜歡,還有爲什麼?」
說的也有道理。
我又換了個問法:「那你喜歡我什麼?」
寧辭半天沒說話,我轉頭看他發現他耳朵尖紅了。
然後他像是鼓起了勇氣,轉頭和我對視。
天邊殘陽如血,火紅的晚霞蔓延了整片天空,連接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微風輕拂,吹動寧辭額前的碎髮,也捲起了我的髮尾。
寧辭垂眸看我,淺色的瞳孔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很深情,他抿了抿脣,低聲說:
「喜歡你笑,喜歡你皺眉,喜歡你發呆,喜歡看你整活,喜歡你所有……」
我伸出一隻手及時打斷了他。
「好了,你有點油了。」
寧辭:……
【我要笑死了,女主是不是對浪漫過敏。】
【男二好慘,好不容易背下來的表白情話,就這麼被打斷了施法。】
【女主:嘰裏呱啦說什麼呢?聽不懂,好油。】
【但是女主的耳朵也紅了!!只有我發現了嗎?!】
我低着頭喫冰激凌,努力壓下狂躁的心跳。
好險。
差點被他釣到了。

-13-
錄取結果出來後,江覓是在學校的光榮榜上發現我和他即將一個北上,一個南下。
那天下了近三年來的特大暴雨,他執着的站在雨中,只爲了見我一面。
我本不想去,但又怕他在我家門口出事,只好在他腳邊扔了一把傘。
江覓攔在我身前,說要復讀一年再考去我的學校。
我神情冷淡:「江覓,你是一個成年人,做任何決定都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你是否復讀,將來又要考去哪裏,我都不關心。」
「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憐,無論是前世,還是現在,你永遠都在追逐一些無法得到的東西。」
「但我和你不一樣,我永遠不會回頭看。」
那天后,我沒有再關注過江覓的消息,只是後來聽說他在北方發展。
彈幕也不知道在哪天突然消失了,我的生活一切都撥回了正軌,彷彿重生前的種種只是一場夢。
秋風起,盛夏悄然離去。
我收拾行裝趕往大學。
這一次我沒有選擇和前世一樣的藥學,而是嘗試了自己一直很感興趣的考古學。
雖然不像盜墓小說中一樣熱血,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有趣,更多的時候是掙扎在枯燥和繁瑣的Ṭůₕ理論課程裏。
但我依然感到開心。
人生一世,嘗試熱愛,探索未知,無數次重新審視自己的需求和方向。
十八歲的林言清,會一直在路上。
番外
上大學的第三年, 林言清被學院評爲年度最難追的女生。
別人給她送東西,不收。
請喫飯, 不喫。
獻殷勤幫忙做事,拒絕。
明明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很好說話笑眯眯的樣子, 其實和誰關係都是淡淡的。
簡直無孔能入。
慢慢的, 林言清身邊的追求者都消失了, 又只剩下寧辭一個人。
他不像其他追求者一樣總圍着林言清轉,大多數時候兩人都沒什麼交集。
專業不一樣,大家都各自有事情要忙。
通常情況下,寧辭去圖書館之前會先問林言清要不要幫忙佔座,林言清會很快回復他一個【1。】
然後兩人各自看書學習, 誰也不打擾誰。
偶爾也會約頓飯, 隨口聊幾句八卦,飯後寧辭問她想不想騎車去兜風,林言清當場給他掃 100 塊錢,說走就走。
轉悠兩圈,路邊喫個冰激凌,又再回去各自忙活。
偶爾幾個時刻, 林言清會有些迷茫的問寧辭。
「你還在追我嗎?」
寧辭點點頭:「在啊, 我一直在追你啊。」
林言清也點點頭:「好吧。」
兩人關係轉變發生在大四。
那一年寧辭的創業公司剛起步,每天的時間掰開了都不夠用。
而林言清跟着導師去新疆參與一個遺蹟考古活動, 在山裏一待就是幾個月。
某天晚上林言情照例和寧辭閒聊,突然感慨一句, 好想喫學校后街的小籠包。
第二天, 寧辭就帶着小籠包出現了。
皮薄餡大,喫的林言清滿嘴流油,十分滿足。
寧辭第二天就要趕回去開會,出發前的晚上兩人在外面看星星,林言清突然問他:「寧辭,接吻嗎?」
寧辭往後撐着坐在草地上, 壓根沒聽清內容就條件反射的答應了。
「可以啊……」
話都說完了才反應過來林言清說的是什麼,耳朵瞬間就紅了。
「你說什麼?」
林言清爬過去親他, 親了半天發現寧辭完全沒反應。
林言清撐着草地往後退開一些, 她舔了舔嘴脣:「你在 cos 木頭嗎?」
寧辭目光落在她水潤的脣上, 喉嚨滾動:「我初吻沒了,你要對我負責。」
林言清點頭:「可以。」
後來寧辭和林言清結婚了。
婚後第二年, 寧辭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一直是暗戀者的角色, 林言清的目光從未落在他身上。
哪怕他填了林言清理想的學校, 可最後林言清還是改了志願,和江覓一起去了北方上大學,他們在一起了。
畢業後第二年兩人結婚, 而自己匿名送了一對手鐲。
此後再無交集。
那個夢好真實, 寧辭醒來後還是好半天沒回過神,直到一轉頭看見林言清恬靜的睡顏。
寧辭擠過去把人摟進懷裏,林言清醒了, 問他怎麼了。
寧辭委屈巴巴:「老婆,我做噩夢了。」
林言清靜默半晌,隨後給了他一腳。
「滾,什麼理由都不管用, 我真的沒力氣跟你鬧了。」
說完就翻了個身,繼續睡。
寧辭又擠過去,從後面圈住林言清。
還好只是個夢。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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