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的兩年

我死後的第二年,謝知衍要和商圈裏的名流大小姐白渝訂婚了。
酒宴上,他輕輕抿了一口白酒,突然冷笑了一聲。
「以前有人說過,我謝知衍不可能賺到錢,不可能出人頭地,不可能功成名就。現在我全做到了,她人呢,怎麼不肯出現了?」
我聽到這話,突然一愣。
哦,他還記得我以前的話啊?
可是我已經死了。活人不和死人計較,希望他趕緊把我忘了吧。

-1-
謝知衍現在是南城首富,這場訂婚宴來了很多人。
我們過去的高中同學和老師也都到了。
以前的班長走過來,畢恭畢敬地和謝知衍敬酒,聊到了上學的事。
他突然問道:「謝老闆,你剛纔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謝知衍哼了一聲,摸了摸右手腕上的手錶。
多奇怪,那還是我們高中畢業的時候,我送他的畢業禮物。五百塊,他還沒扔,根本配不上他目前的身份嘛。
班長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聽起來,像是沈嘉的語氣。可是沈嘉已經死了那麼久,怎麼可能出現呢?」
有那麼一瞬間,空氣都安靜了下來。
沒有人說話。
然後是「啪」的一聲脆響,謝知衍手裏的酒杯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整個人臉色都變了,張開嘴,好半天才問出口:「你說什麼,誰死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這邊看了過來。
謝知衍一向冷靜自持,突然出現的慌亂,讓人不禁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班長猶豫着又重複了一遍:「沈、沈嘉啊。」
「不可能!」謝知衍立馬打斷了他的話,「她不是說,她去國外找她男朋友了嗎?」
「什麼男朋友?」
班長也懵了。
「沈嘉她家有家族性的遺傳病,女性活不過三十歲,謝先生您竟然不知道嗎?」

-2-
我的鬼魂站在謝知衍的身後,看着這混亂的場景,不禁嘆了一口氣。
兩年前,我離開謝知衍的時候,確實是這麼和他說的。
說我在國外有個一米九的老相好,金絲眼鏡,斯文敗類,器大活好,一口迷人的倫敦腔。
把謝知衍氣得不行。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眶泛紅,簡直要滴出血來了。
「我不信,」他狠命地抓着我的手腕,「沈嘉我不信,你騙人。」
「騙你是小狗!」
我大言不慚,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照片,我被一個高個子男人抱在懷裏,兩個人開心地笑着。
海鮮網上五十塊錢找人 P 出來的圖。
可謝知衍看都沒看,一把奪過去,撕了。
五十塊錢哎。
我的心在抽痛。
「你給我一個理由。」他把那撕碎的照片扔在地上,用腳使勁地碾着,「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就這麼甩了我?」
「不然呢?」我翻了個白眼,「你窮,你創業失敗,謝知衍,我在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前途,難道要我們三十歲還住在租的七十平方米房子裏過一輩子嗎?」
也許我說得確實夠狠。
他原本握着我手腕的手,就那麼一點點鬆了開來,低垂了下去。
我知道謝知衍心高氣傲,這是他的極限,絕不可能再求我留在他的身邊。
於是我拖着行李箱,離開了我們租住的那套公寓。
開門的那一刻,謝知衍叫住了我。
「沈嘉。」他盯着我,一字一頓地說,「你遲早要爲今天做出的決定後悔。」
我輕輕一笑:「好啊,我等着那一天呢。」

-3-
都說人死如燈滅,但我的靈魂竟然還晃晃悠悠地牽引在謝知衍的身邊。
白無常說,這是因爲有人對我的執念太深,所以需要我在人間再停留一段日。
於是我看着謝知衍一點點變得冷漠無情、殺伐果斷。
兩年時間,他的身份實現三級跳。創業上市,積累了巨大的財富。
他再也不是曾經那個爲了五十萬,在投資人家門口站一夜的人了。
可是聽見我死了,他竟然會露出這麼恐慌的表情。
他拿出手機來,開始瘋狂打我的電話。
然而我早就把他的各種聯繫方式全部拉黑了,根本不可能接通。
在一旁孤零零站着的白渝看到謝知衍這個樣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她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顫巍巍說了一句:「知衍,你……你沒事吧?那個什麼,沈嘉,是誰?」
「你走開!」謝知衍竟一把把白渝推開。
他要是刻薄起來,也是相當不留情面的。
「我們兩個不過是商業聯姻,你們白家的忙我會幫,但我個人的私事,你最好少打聽!」
白渝被他這麼一呵斥,頓時臉頰一紅。
酒宴上的其他人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八卦一般,面面相覷,卻不敢議論。
沉寂的大廳中,彷彿只有謝知衍粗重的呼吸聲,和他不斷撥打電話的聲音。
終於,他從班長那裏找到了一個我們過去好友的電話號碼。
我的閨蜜,方晴。
可憐的方晴這時應該睡覺了,好一會兒才接通。
她迷迷瞪瞪地問道:「誰?」
「沈嘉在哪?」謝知衍直接說。
「你神經病吧?沈嘉已經死了兩年了,你現在才找她。」
話還沒說完,謝知衍就掛掉了電話。
他愣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了幾聲,然後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酒宴。
司機一直在酒店的大門外等着。
看到老闆,他立即給他拉開了車門。
坐在汽車的後座上,謝知衍佝僂着腰,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很久沒說一句話。
一直等到快要到別墅了,他拿出手機,給助理發了一條信息:「沈嘉的事情,你給我調查一下。」

-4-
回到別墅後,謝知衍一個人來到了書房。
他孤零零地坐在他的老闆椅上面。
有許多人給他打電話,他都沒接。後來乾脆開了靜音。
他這個樣子,就像是以前,被投資人趕出家門,孤苦伶仃地坐在綠化帶邊上那時候的模樣。
那時候我還會買一杯熱奶茶,塞到他的手裏。
他現在這麼有錢了,怎麼還是一副可憐蟲的表情?
我可真想拍拍他的肩膀,衝着他耳朵大喊:「謝知衍,你要往前看!往前看!」
謝知衍就這麼坐着,一晚上沒睡。
一直到了早上九點多,管家過來敲門,後面還跟着他的助理。
助理把一份文件夾放在桌子上,輕聲說:「老闆,您要我找的沈小姐的資料,都在這裏了。」
效率可真高啊。
看樣助理也一晚上沒睡。
我撇撇嘴:「剝削階級,資本家。」
謝知衍把文件夾打開,抽出裏面的東西,倒也不多,七八張照片。
我好奇地跟着他一塊低頭去看。
大部分都是兩年前的舊照。
幾張明顯是從路邊監控截圖下來的,幾張則是路人照片裏的背景。
我嘖嘖感嘆。
這助理跟着謝知衍太虧了,簡直應該去當偵探啊。
照片裏面,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醫院。
右下角的時間顯示,和謝知衍提出分手後,我並沒有離開南城,而是又租了一個小房間,住了幾個月。
謝知衍看着那幾張照片,有很長時間,一句話沒說,眉頭皺得很緊很緊。
半晌,他終於動了動,把照片一張一張都收起來,放進桌子底下一個抽屜裏,鎖上。
「你開車,帶我去……去這個醫院。」他扶着桌子站起,對助理輕聲說道。

-5-
「咱能不追憶過去嗎?謝知衍,你非得去醫院幹什麼?」
「我真的很討厭消毒水的味道啊。」
和謝知衍一塊坐在汽車後座上,我又開始叭叭地念叨起來了。
他仰着頭,閉着眼睛。
等到了醫院,助理把車停好,回過頭提醒謝知衍。
「老闆,到了。」
謝知衍「嗯」了一聲,然後猛地推開車門,大跨步走進了醫院。
不得不說,這位助理實在很靠譜。
兢兢業業地熬了一晚上夜,不僅把我去的哪家醫院查了出來,就連我的掛號記錄、就診科室和醫生等各方面信息都列了個單子。
這是什麼?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需要的全方位複合型人才。
我今天第八次在助理小陳耳邊給他吹風,要他趕緊向周扒皮謝知衍提出漲工資的要求,不然就罷工。
可惜小陳聽不見我說話。
我跟着謝知衍走到醫院掛號前臺,從他口中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血液科,周維元。」
看手機的護士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一遍謝知衍,語氣輕佻地說道:「有預約嗎?周醫生可是大忙人,一天滿號的。」
「就是就是,不要耽誤別人看病了,謝知衍你快撤吧。」我用手指頭戳他的肩膀。
可惜沒戳上,虛虛地就穿了過去。
謝知衍沒說話。
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對,我是知衍,有事情想聯繫貴院的周維元醫生。嗯,麻煩您了。」
不過一兩分鐘後,面前說話的小護士手機就響了。
她看了看號碼,立刻起身接起。
「主任!有什麼事嗎?」小護士的語氣畢恭畢敬起來,「什麼?院長給您打電話了,是是是,是有一個人過來找周醫生,那我把他帶上去……」
她看了一眼謝知衍,說話聲音低了下去:「嗯,我上班時間再不隨便玩手機了。」
可憐的小護士。
她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謝先生,您跟我過來。」她飛快地跑到前面去,「周醫生在四樓的血液科,我帶您上去找。」
你看看,有錢多好。
沒錢的謝知衍,感冒都不捨得買藥。
現在發達了,三甲醫院的院長親自幫他聯繫醫生。
唉……
我突然惆悵地想到,要是我當時有錢,是不是也不會那麼可憐兮兮地死掉了?
我正傷感着呢。
謝知衍很快來到了四樓血液科。
門半開着,他輕輕往裏一推。
裏面就傳出了一句低沉的聲音:「外面等着!不會敲門嗎?」
我捂嘴嘿嘿一笑:「周維元啊,這脾氣還是一點沒變,謝知衍要踢到鐵板上了。」
過了大概有十分鐘,謝知衍估計要不耐煩了,周維元才又發話。
「進來吧。」
可等謝知衍真的推開門,他卻只走了兩步,便一動不動了。
他目光死死地放在周維元的身上,好一會兒,也沒開口說話。
我想了想,大概知道爲什麼了。
我當時海鮮網上 P 的圖,用的是周維元朋友圈裏的照片。

-6-
這事情其實也不能完全怪我。
我的病幾乎全程是周維元診治。有時候他看片子,我無聊,就會和他聊天。
我說我實在是太窮了,不太想治了。
周維元要我不要再說這種話。他說他是醫生,整天聽病人口中什麼死了死了的,顯得他專業水平很低似的。
我又說我準備和男朋友分手,想搞個和男模的親密照刺激刺激他。
邊說,我邊登上微博某時尚博主首頁。
滿屏的腹肌大長腿,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個世界啊,還是有美好的事物存在的。
天殺的周維元又把我的手機扣在了桌面上。
他說:「沈小姐,這些圖片都是有肖像權的。如果你私自下載盜用,可能會被追究法律責任。你要是回家偷偷摸摸地幹,我也就不說什麼了,可你現在在我的辦公室,我還是有必要提醒你。」
這麼嚴重?
雖然要死了,可我沈嘉想清清白白地死掉。
周醫生嘆口氣:「你隨便找個你男朋友不認識的男人,不就行了?」
於是到最後,我從周維元朋友圈下載了一張照片。
P 了一張合照去欺騙謝知衍去了。
我還以爲他沒看呢。
沒想到這傢伙還記得周維元長什麼樣。
我摸了摸下巴。
該不會我走了後,他偷摸從地上把我的 P 圖又黏了起來,研究「情敵」顏值吧?
這時,周維元抬起了頭。他用手中的鋼筆敲了敲桌子,冷聲道:「謝知衍先生?進來吧。」
謝知衍好像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有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謝知衍打破了沉默。
他皺着眉,有些猶豫地問:「你……你,是沈嘉的,醫生?」
這是什麼問題?
我都被謝知衍搞無語了。
「哦,不然你以爲我是她……」周維元哼了一聲。他放下手裏的病例冊子,「放心吧,我不是她男朋友。」
也許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謝知衍聽到這句話後,長舒了一口氣。
「沈嘉和你提起過我是吧?」
「那倒不是,主要是你在她離開後,太能折騰了。」

-7-
周維元說的,應該是在我死後,謝知衍在媒體前發表的一系列言論。
雜誌採訪,記者突然和他聊到私生活。
這種事情,他不想聊的話,其實完全可以輕輕揭過。
但謝知衍笑了笑。
「過去是挺不容易的。」他說,「前女友是個嫌貧愛富的,最窮的時候她拋棄了我。我以爲我會萬劫不復,還好我挺過來了。」
他那時候已經憑着迅速發家成爲了圈子裏的神話。
於是第二天,「謝知衍前女友眼瞎」成爲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新聞熱點。
關於我眼瞎這件事情,說什麼的都有。
有說我心腸冷硬,有說我眼皮子淺薄。
更誇張的,還有說我攀上了六十歲老男人大腿,被包養了的。
這些謠言,謝知衍都沒有給我澄清。
我想我要是活着,看到這些八卦小報上的邊角料,沒病也會被氣出抑鬱症來。
看樣子老老實實死掉也有好處。
謝知衍大概也明白了周維元話裏的意思。
他手指捏緊,沒反駁,而是問道:「我來是問你,沈嘉……生了什麼病?」
「病人隱私。」周維元毫不含糊。
「我是她男朋友!」謝知衍一拍桌子,咬牙低聲說道。
周維元翻了個白眼:「男朋友?她不是把你踹了嗎?」
周維元這張嘴啊。
我以前就從來說不過他,經常氣得我一蹦三尺高。
他還說我這樣總比死氣沉沉的好。
沒想到換成謝知衍上陣,依然討不到好。
我撓撓頭,氣氛這可太尷尬了。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周維元甩了一張病例到桌子上,冷冷地對謝知衍說:
「她已經去世了。你算是她生前唯一信任的人了,別多想,我只是不想讓沈嘉擔着不該擔的罵名死去。」

-8-
「遺傳性鐮刀型貧血症。」
「多見於女性。」
「常三十歲前病發。」
又看到了這些熟悉的句子,我頓時感到自己呼吸一滯。
雖然我確實沒心沒肺,但死前那些不太好受的記憶,又一次湧進了我的腦海。
謝知衍沉默着。
周維元也不說話,他走到了辦公室窗前,安靜看着窗外。
良久,他不耐煩地走了回來,沒好氣地說:「好了嗎?」
謝知衍指着病例單上的一句話問:「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如果提前發現的話,存在一定治癒率?」
我是在公司暈倒後,被送進醫院的。
那時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我有這種遺傳病。
沒辦法,我十幾歲就被父親遺棄了。
我爸把我扔在學校門口,我只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要你有什麼用?活不了幾年,連給我養老送終都做不到!」
小時候不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
那一刻恍然大悟。
原來我這個人,生下來就沒有獲得被愛的資格。
在我眼裏,那一天的周維元相當冷酷。
「既然知道是遺傳病,爲什麼不小時候就過來檢查?」他用鋼筆敲着桌子,看起來很像學校裏嚴厲的老師。
「有些孩子喫了藥,做了手術,長大後也可以活到七老八十,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
可我現在就晚了。
我沉默地低垂着頭。
過了一會兒,仰起臉,傻呵呵地說:「我運氣真的這麼差啊?」
我雖然在外人面前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但是晚上一個人躺在牀上後,我會偷偷哭很久。
我想,這個世界真是太糟糕了,好像從來都沒有愛過我。
謝知衍從他的工作室回來後,脫下大衣,坐在牀上,抱住我。
我們兩個高中在一起,家境都不好,就這麼一起窮了好幾年。
「投資又被拒絕了。」謝知衍嘆口氣,「人不如意的時候,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起你。」
我突然問謝知衍:「我要是也離開你,你怎麼辦?」
謝知衍愣住了。
好半天,他才抓住我的手,說:「你什麼意思,你也嫌棄我窮嗎?」
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是和方晴在一起的。
方晴說我走後,謝知衍變得神神叨叨的。
我說,這是長痛不如短痛。
方晴嘆口氣,指着我:「你啊。」
我也跟着嘆氣。
能全怪我嗎?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教過我怎麼好好愛人啊。

-9-
謝知衍從醫院出來後,臉色就一直低沉着。
小陳一邊開車,一邊窺伺着謝知衍的表情。
終於,他小心翼翼地問出聲:「老闆,回別墅是嗎?」
他輕輕「嗯」了一聲,仰頭靠在椅背上。
回到別墅後,謝知衍又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
我嘰嘰喳喳地跟在他後面嘮叨:「能不能別老是悶在屋子裏啊,都春天了,出去踏個青行嗎?」
不過謝知衍對戶外活動向來不屑一顧。
他坐在老闆椅上,打開抽屜,拿出來一個金屬製的盒子。
盒子裏面盛着幾份舊報紙。
都是在我離開謝知衍後,朝我潑髒水的那幾家。
其實作爲一個死人,這些事情我都已經無所謂了。
但謝知衍大概不是這麼想。
他沉默地翻看着,呼吸漸漸變得粗緩沉重。捏着紙張的手指因爲用力,露出青白的顏色。
突然,他把那些小報全部卷搓成一團,猛地扔到了地上。
「去你媽的!」他狠狠罵道,然後捂住自己的臉。
指縫中,落了一滴淚下來,濺到桌子上。
長痛不如短痛,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晃晃悠悠地飄到謝知衍的面前,很想伸出胳膊,輕輕地抱住他。
可是卻做不到。
「沈嘉,你騙我。」我的手伸到半空,聽到謝知衍的話,訕訕地又收了回去。
「是啊,我騙你。」我摸了摸鼻子,心虛地說。
「我以爲你在國外,我只是怕你忘了我……」他把手從臉上放下。
我這纔看清,他臉上那些那麼明顯的難過情緒。
「多幼稚啊。」
「我在媒體前一遍遍說,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現在有錢了,不是窮小子了,沈嘉你要是後悔了,你就回來找我。」
「沈嘉,你後悔嗎?我當時真想站在你面前親口問出這句話。可現在想想,從頭到腳的純種笨蛋只有我謝知衍一個人啊。」
「和你在一起這麼久,竟然不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10-
那一晚的謝知衍像喝多了一樣,一個人自言自語地說了好多。
我原本還和他對話。
後來接不上了,就那麼默默地看着他。
後來我這個鬼魂也熬不住,睡了一會兒。
天光微亮的時候,我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吵醒。
「謝知衍,你給我出來!出來!」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我迷迷糊糊地想。
「方小姐,這是謝先生的私人別墅,您不能進來……」
方小姐?
我啪一下清醒了。
方晴?
我那瘋狗閨蜜?
下一刻,方晴就把書房的門推開了。
「謝知衍,我今天就是來找你的!」
她雙手叉腰,後面還站着一臉着急的老管家。
謝知衍連着兩晚上都沒怎麼好好睡覺,臉上明顯憔悴了很多。眼角有些黑色,脣角上可以看出青青的胡茬。
他揉了揉鼻樑,有些疲憊地抬起頭。
「怎麼了?」
「怎麼了?你前天訂婚宴鬧得滿城風雨你問我怎麼了?」方晴一把揪住謝知衍的衣領,兇狠地說道。
「我在家裏睡覺呢,接到你電話就覺得不對勁,直到第二天看到網上的新聞。」她頓了頓,咬牙切齒,「你說,你這次是不是又想把沈嘉推到風口浪尖然後讓所有人來罵她?」
謝知衍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不。」
他只是低聲說了這一句。
沒有更多的辯駁、解釋。
可是謝知衍大概忘了,方晴這傢伙脾氣可不好。
要是不給一個滿意的解釋,她能給你鬧很久。
「呵。」方晴把手鬆開,慢慢後退。
這是她脾氣爆發的前奏。
「我是不明白,沈嘉有哪個地方對不起你了?是是是,她沒和你好聚好散,她傷你自尊心了。但她都死了這麼久了,我求求你能不能記着她點好?還記得張圖嗎?沈嘉那時候就剩下十萬塊了,全給你解決這個事了。」
好傢伙,我就剩下這麼點褲衩,全給方晴扒拉下來了。
謝知衍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
甚至顯得有些暴戾。
「張圖?」他捏緊自己的手,指骨發出咔噠咔噠的響聲。
「你什麼意思?」
雖然方晴脾氣火爆,但面對此刻的謝知衍,氣場明顯落了下風。
「就……」方晴囁嚅着,「我不想說了,這事現在提沒意義了。」
按照我對她的瞭解,她現在已經開始後悔自己說話不動腦子了。
謝知衍一把抓住方晴的胳膊:「你跟我過來!」

-11-
謝知衍帶方晴來到了停車場。
他讓方晴坐到了後排。
這次他沒找司機,自己開車。
一上車,他就開始給助理打電話。
「幫我把白家的事情處理一下。」提起要聯姻的白家,他的語氣沒有絲毫感情波動,「合作繼續,他們房地產資金鍊斷裂的項目我們也可以接手處理。但是聯姻的事情結束了。」
「老闆,您想好了?」助理的聲音從電話那一端傳來,「這樣輿論上對您的影響肯定很不好,」
「沒有關係。」謝知衍的聲音很冷淡。
頓了頓,他接着說:「回頭我要起草一份聲明,晚上你來找我拿一下。」
哎,誰能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方晴一開始被謝知衍的氣場鎮住,在後面安靜如雞了一會兒。
沒過十分鐘,她又回過了神,猛拍前面謝知衍的座椅。
「謝知衍你要帶我去哪兒?我要告你拐賣人口!」她怒吼着,「你現在有錢了,看到不順眼的就想殺人滅口是不是?」
我真要被方晴的想象力笑死了。
謝知衍倒也有耐心。
直到最後一腳剎車,停在了一處水泥工地前面。
他慢悠悠晃下車窗,點燃一支香菸,伸向窗外。
煙霧裊裊上升,和不遠處轟隆隆作響的挖土機帶來的塵土融爲一體。
「說吧,張圖是怎麼回事?」
謝知衍把菸灰向下撇了撇,終於開口說道。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我還會聽到張圖的名字。
在我人生的最後階段,我是見過他的。
那時我銀行卡里還有十幾萬塊錢。是我從上高中起就開始打工,辛辛苦苦一點點攢下來的。
但這些錢用來看病根本不夠。
治療用的都是進口藥,十萬不用幾個療程就花光了。
做手術費用更高。
周維元是最早知道我境況的人。
他雖然嚴厲又毒舌,但心腸竟然格外的好。
「實在沒錢的話,我借你,你後面再還。」說出這話的時候,他還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疏離表情。
可我最後也沒有問周維元借。
因爲我知道這錢我還不起。
他給了我,遲早是打水漂。
我不想死前還欠着一筆巨大的人情債。

-12-
於是那十萬塊怎麼辦,成了一個問題。
我思考着這件人生大事,從醫院那裏出來,結果在公寓樓下遇見了張圖。
他也看見了我,露出了一個有些鄙夷的表情。
我知道,他這是又過來找謝知衍的麻煩了。
謝知衍沒有創業資金的時候,經人介紹,問方圖借過一筆錢。
沒想到是一個陷阱。
高利貸性質,利滾利,成了幾十萬塊錢。
想要告,也很難。
證據少,他還有黑社會背景。
窮的時候,五塊錢都會難死人,何況是幾十萬了。
那時候,謝知衍常常會幾晚上睡不着。
我看着方圖,他也看着我。
突然,他朝我咧開嘴:「瞪什麼瞪,怎麼,有本事還錢了啊?」
我「嗯」了一聲。
「但是我就十幾萬,少的我們也補不上。要不你就此罷手,要不我們就魚死網破唄。」
可能我說話時的表情給了他一種這個人是不是不想活了的感覺,一下子把方圖給鎮住了。
好半天他纔想起來要朝我揮拳頭。
可我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冷冷地威脅他:「你這錢也不乾淨。真想死,大家一起死好了。」
那我一點不虧,臨死前還能再拖一個人走。
「臭婊子。」他罵道。
張圖的眼赤紅,但最終還是拿走了我的那十萬塊。
後來也沒再來找過事。
又一次從謝知衍口裏聽到張圖的名字,我甚至有一瞬間的恍惚。
當時是不是太戀愛腦啊?我摸摸自己的腦袋,沉思。
應該不算。
要是死了賬戶還剩十萬……人死了,錢沒花完,那才叫倒黴呢。
我這種做法,分明是人生哲學纔對。

-13-
方晴看了一眼四周,問道:「你想知道方圖的事,來這種地方幹什麼?他難道會在這兒?」
謝知衍「嗯」了一聲,指着遠處一個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搬磚的包工頭:「那個不就是他?」
「你搞沒搞錯?」方晴的聲音有一絲不可置信,「你搞的?」
謝知衍冷笑了一聲。
「他活該啊。」
確實,他睚眥必報,絕不容許別人佔他一點便宜。
方晴嘆了一口氣,看着不遠處的工地,低聲說:「你也應該猜出來了。當年方圖之所以沒再繼續找麻煩,是因爲沈嘉拿她賬戶裏最後剩下的十萬塊給你堵了窟窿。」
「她的病……」
良久,謝知衍擠出了這三個字。
艱澀得彷彿不像是他自己的聲音了。
「她早就不想折騰了。」方晴說。
她說完,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車就那麼靜靜地停在路邊。
過了一會兒,工地開始往這邊運沙石。
一隊一隊的工人從這邊走過,張圖在最後,也拉着一車水泥。
雖然名義上是包工頭,但乾的活真是不輕鬆。
兩年沒見,他像是老了十歲。臉上風塵僕僕的,滿是皺紋。
路過謝知衍的車時,他愣了一下,歪頭看了一眼駕駛座裏面,然後一下子探身過去,抓住車窗。
「謝老闆!」他叫道,態度謙卑恭敬,「您是路過這兒?」
謝知衍搖搖頭。
他手裏剩下的那點兒菸蒂落在張圖的手背上,燙得他「哎呦」一聲。
但是他卻不敢露出不滿的表情,只是不動聲色地揉了揉手。
「我專門過來的。」謝知衍冷冷地說,「想起以前的事,不高興了。」
這句話,把張圖嚇着了。
「那……您想讓我怎麼辦?給您賠禮道歉行嗎?」張圖顫抖地說。
見謝知衍不吭聲,他抬起自己的手,開始瘋狂地往自己臉上甩。
「我以前不懂事,多有得罪。」
「說話不好聽,您別介意。」
「……」
我站在謝知衍的後面,看着張圖的臉一點點變得紅腫。
這種感覺很奇怪。
就好像……
他在和我道歉似的。
最後,謝知衍終於揮了揮手,讓張圖停了下來。
「你知道你最對不起誰嗎?」他看着張圖那張發顫的臉,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今天晚上就回去給沈嘉燒錢,知道嗎?」

-14-
誰能想到,我死後,第一個給我燒紙的,會是小混混張圖呢?
命運真是怪誕離奇。
謝知衍把方晴送到了她家樓下。
我朝着她的背影不滿地嘟囔:「你看看,我當鬼都這麼窮,你這個閨蜜連個金元寶都沒送過一次要負一大半責任!」
連着兩三天沒去公司,一堆雜事等着謝知衍這個總裁去處理。
他回去後還是沒休息,抓着可憐的助理就開始給他交代一堆事情。
什麼合同、會議、開發……
聽得我暈頭轉向的,乾脆自己躲在角落裏打盹去了。
等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助理已經走了,又是隻剩下了謝知衍一個人。
他安靜地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着一份厚厚的財務報表。
已經很晚了。
我突然發現,當個有錢人,其實也很辛苦啊。
如果換作是以前,我肯定早就把他手裏的工作搶過來,然後逼着他睡覺了。
可是這傢伙有點孤獨,連個管他的人都沒有。
我偷偷摸摸地飄到他後面,觀察他現在正在看的文件。
觀察了半天,發現他好久都沒翻一頁了。
他只是愣怔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陣風吹過,窗簾輕輕飄了起來。外面不知道哪個新手在練小提琴,斷斷續續鋸木頭的聲音隨着風傳入了謝知衍的書房。
他好像纔回過神來,突然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社交網站。
排行榜上是最近的熱點新聞。
「謝知衍」的名字赫然在上面。
「謝知衍和白渝解除婚約。」
「與白家合作關係照常進行,私人事務不會影響公司業務。」
謝知衍的名氣還不小啊,一場訂婚鬧了這麼多天,我這樣想。
可我看到下面的報道時,卻傻了。
「謝知衍就前女友的事情發表聲明。」
這原來就是謝知衍要助理小陳發的那個聲明。
字數不多,但信息量卻不少。
裏面澄清了以前所有小報的謠言,和憑空捏造的攻擊。
在這一頁文字裏,我是一個陽光、熱烈,對所有人都心懷善意卻被命運捉弄的女孩。
「只有我對不起她,從來沒有她對不起我。」謝知衍寫下這一行字,「我依然愛你,沈嘉姑娘。」

-15-
第二天,謝知衍的生活工作恢復正常。
他又開始去公司上班,連軸轉地處理無數的對外業務和下級請示。
那不要命的工作狀態就連一樣是工作狂人的小陳都看不下去了,拿來文件找他簽字的時候拐彎抹角地勸他:「老闆,您是不是回去休息幾天?」
我懷疑,謝知衍身邊可能就他助理這麼一個算是不錯的朋友了。
謝知衍搖了搖頭,繼續簽字,還吩咐:「下午的會議照常進行,你去準備一下會議報告。」
小陳嘆了一口氣,只好走了。
可謝知衍又不是鐵人,熬了這麼多夜,飯也沒怎麼喫,一下又撲到這些事情上來,換誰能撐得住?
於是下午開完會,剛踏出會議室的門,他就踉蹌了兩步,暈倒在了地上。
高管們頓時一陣手忙腳亂。
有人拿出手機打急救電話,有人掐他人中虎口,還有幾個抱着大腿抱着腰的。
小陳都被推到了外面,跺着腳喊:「你們別推來推去的,先把老闆放平好嗎?」
很快,救護車來了,把他送到了最近的三甲醫院。
這個場景,讓我想起我確診病情的那一天,在公司暈倒的經歷。
我蹲在謝知衍旁邊,摸了摸他的腦袋,小聲問:「你應該沒事吧?」
財大氣粗的謝知衍是 VIP 客戶,第一時間由醫生接診。
醫生看了他一眼,拿出葡萄糖給他胳膊紮了下去。
這一紮,把謝知衍扎醒了。
「低血糖,過度勞累。」醫生拿出鋼筆在病歷單子上記錄着,「就算是事情多,也不能這麼個拼命法吧。錢是賺不完的,你還年輕,保重身體啊。」
虛驚一場。
我看沒什麼事,就在醫院的長廊上轉悠。
這地方太多生離死別了。長椅上哭泣的中年人,還有剛剛推着擔架車飛速跑過的醫生護士,總能讓人聯想到許多不好的事情。
我的目光跟着剛纔那幾個人,進入了急救室。
突然,我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哎?
站門口拿着黑色簿子亂劃拉的那個,不是地府衙役白無常嗎?
和我說要在人間多等一段日子,結果一等就是兩年多。

-16-
我氣沖沖地走過去,一掌拍在這傢伙的背上。
他一個踉蹌,回過頭,摸摸腦袋,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是哪位。
他「哎呦」了一句:「您……您,那什麼病嘎掉的?」
我冷冷看着他。
「地府牀位剛空出來。」他愣是不肯承認其實是自己把我給忘了,裝模作樣地翻他的生死簿,「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把你撈走吧。」
我「嗯」了一聲。
「你等會。」我飄回到謝知衍的病房裏。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閉着眼睛,又睡了過去。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眉頭皺着。
大概不是什麼好夢吧。
「我得和他道別。」我對跟過來的白無常說。
「你們這些人類啊,就是麻煩。」老白嘖嘖兩聲,「你說話他又聽不到,青天白日的,還想鬧鬼不成?」
雖然嘴上很硬,但畢竟耽誤我那麼久,白無常還是給我想了個辦法。
我進入了謝知衍的夢裏。
在這個短暫的夢中,我又回到了和謝知衍分手的那一天。
我手握着那張 P 圖照,又塞回了口袋,沒拿出來。
分手的話讓我咽回了肚子。
「謝知衍。」我抱住他,「喂,我可能不能陪你走完一輩子了。」
他猛地抬起頭:「沈嘉,你什麼意思?」
「我生病了,遺傳病,你知道嗎?可能活不了多久。」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後捏住我的手腕,要拉我走:「有病就去治啊。」
我想,我只是來和你告別的啊。
我搖搖頭,最後用手指描了描他的眉眼,溫聲說:「晚了,謝知衍。你以後要是想我,大不了就去看看公寓樓下的那幾朵月季。那可是我親手種的。」
這場夢境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給了那年另一場時間線上的結局。
白無常拉住我的袖子:「走啦。」
我最後看了一眼謝知衍。
他的眼角溼潤,在睡夢中滑下了兩行淚。
「沈嘉。」他喃喃着。
「謝知衍,再見了。」
17 番外
因爲靈魂在人間逗留的時間有點長,鬼差暫時沒有給我安排投生的去處。
白無常和我商量,能不能先在地府待一段日子,到時候一定給我送到一個富貴人家。
畢竟是人家的地界, 我也不好撕破臉皮, 就暫且住下了。
沒想到地府的衙役們過得實在舒服, 一天工作那麼一小會兒,剩下的時間全部喫喝玩樂。
偶爾還拿人間的新聞開個賭局啥的。
「快點下注啊?」
「你投多少錢?」
我一聽聲音,就知道,這些傢伙又玩上了。
一個奇形怪狀的差役叫住我:「沈姑娘, 你也過來壓一把!」
我確實比較無聊, 走過去看, 隨口問道:「這是在賭什麼?」
「賭黑白無常下一個帶回來的是誰。」
比我想象得還無聊。
我搖搖手,表示沒什麼興趣。
一看我不想參加,剩下的人紛紛不樂意了。
「你可是整個地府最有錢的人啊。」
「不要這麼摳門,隨手甩點零花錢下來罷了啊。」
關於我爲什麼躋身地府福布斯富豪榜, 簡直是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情。
我跟着白無常走後, 偶爾會關心一下人間發生的事情。
在我們看來,人界的時間過得很快, 一年一年也不過須臾之間。
謝知衍的公司依然迅速發展。
他不僅在原本的行業裏鞏固了龍頭地位, 還搞起了慈善事業。
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叫作什麼「沈嘉醫學研究基金」,專門用在疾病研究、醫院建設上, 資助了許多讀不起書的醫學生。
別說, 還真治好了好幾個原本已被定性爲絕症的病人。
許多病人跑到謝知衍的公司, 要去感謝他。
他並不接受他們的禮物。最後他在社交賬號上發了一段話,說大家可以謝謝沈嘉,偶爾給她燒點紙, 因爲這個人很喜歡錢。
於是我便在地下隔三岔五地收到許多陌生人的紙錢,成爲了一個坐享其成的富婆。
我被牛頭馬面們纏得受不了了,只好掏出一把地府鈔票, 「啪」一下拍到桌子上。
「我看看……」我一邊翻着生死簿,一邊看着人間三甲醫院那邊的動靜。
還沒想好呢, 黑白無常回來了。
「這次死的是個名人。」黑無常吆喝着, 「報紙上全是報道,嘩啦啦的, 路上還有送行的, 叫謝、知、衍。」
我一愣。
手指僵直着。
剛剛起鬨着要我下注的那些鬼差也不說話了, 一個個朝我看過來。
其實並不意外, 謝知衍在人間已經快七十歲了。
白無常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膀。
「哎,沈嘉。」他說, 「已經給你選好投生的人家了,你走吧。」
我恍恍惚惚的, 有些沒聽明白似的。
他把我往前一推。
「快走吧, 咱地府不養閒人。我都安排好了, 你和你那老相好還是青梅竹馬, 你無病無財,父母恩愛,謝知衍富二代出身, 也不用搞什麼奮鬥史了,行不行?」。
我才反應過來,一蹦三尺高:「真的, 不騙我?」
「騙你你下來打我啊。」白無常非常自信。
我一下子衝出去了,邊跑邊喊:「謝知衍,你等我會兒。」
(已完結):YXXBqmNp2oAKXzsWRgeWjHrGE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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