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

快過年了，我和老公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孃家過年。
我公公不讓，他在所有人面前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回什麼回！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不知道啊?」
我捂着臉，轉頭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老公。
他低着頭，將行李放回了房間。
我知道，他又放棄我了。
好好好……咱們就是新賬舊賬一起算！

-1-
疫情三年，因爲和孃家的距離比較遠，就沒有回家過年。
今年是開放的第一年，所以我跟老公商量好今年回孃家過年，回去看看我媽。
老公也同意，我是單親家庭，又是遠嫁。
結婚的時候約好了，兩邊父母，一年一邊過年，比較公平。
剛好今天我公公婆婆會來家裏看孩子，所以打算在喫飯的時候跟他們說這個事情。
「爸，媽，我和周強商量好了，今年回孃家過年，大概 2 號的高鐵。」
我話音剛落，公公就「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他黑着臉，兩手抱胸，往後靠在椅背上，不說話，只冷眼看着我。
我知道他不高興了。
我繼續說：「爸，媽，疫情三年，我都沒回家，我媽也是寶寶剛出生的時候看過一回，現在她都五歲了，總得帶回家看看。」
我推了推我老公，讓他說句話，
他會意，只點點頭，說：「是這樣。」
我瞪了老公一眼，氣他態度不強硬。
但是孃家我是一定要回的，於是我說：「爸，媽。這幾年我媽在家也不容易，我想回去看看，車票都買好了，當初結婚的時候，也是說好了的……」
我話還沒說完，我公公站起身，直接甩手給了我一個巴掌！
「啪」地一下！
我整個人都蒙了。
臉上火辣辣的，我捂着臉，連眼淚都忘了流。
「回什麼回！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當初你可是喫了離娘肉的！
「我們花了錢娶你回來，緊給我找氣受！
「哪個兒媳婦兒像你這樣，天天想着回孃家！」
公公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再看旁邊仍然默不作聲的老公，他低着頭，拿着行李走回了房間。
我心裏氣急了，反聲嗆道：「我是嫁給你們家了，又不是賣給你們！就算你是我的長輩，憑什麼打我！」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我可以報警！」
沒想到這句話反而讓公公更暴露了本性！
「報警？
「我打死你！」

-2-
公公揚手，作勢還要打我，我就已經拿了手機，打算打報警電話了。
我婆婆見了，連忙跑過來抓住我公公的手，做和事佬：「小玉是外地的，一方一俗，以後就好了。」
婆婆朝着公公使了使眼色，然後再把目光落在房間裏的老公上。
「你要是這麼跟我說話，老子打斷你的腿！」
公公朝着婆婆冷哼，婆婆連連點頭：「我嫁過來可沒回去過過年。」
「小玉啊，你回去我們兩個老人家過年也很冷清。」
婆婆坐到我身邊，話說得倒是好聽。
但是剛纔那巴掌的事情，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你這來回的也麻煩，車費啊，還帶着那麼多東西……是吧？」
婆婆看着客廳裏裝好的一些禮品盒子，然後又道：「這些東西看起來不便宜，在路上磕了碰了，損失不小。」
我立馬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她是覺得我帶的東西太多了。
「真是造了孽，哪有這樣的兒媳婦兒，一天到晚就知道貼補孃家。這些東西，不曉得要花多少錢。」
我公公冷哼出聲，滿臉的不忿。
「這些東西都是我花錢買的。沒用周強的錢。」
這些年，我雖然全職在家帶孩子，但是靠着拍一些育兒視頻帶貨也賺了不少，只是不會去跟公公婆婆講。
「你一天到晚地在家，哪裏來的錢？還不是周強賺的？
「小玉，周強在外面辛辛苦苦掙錢給你花，怎麼到你這兒還落不到好呢？」
婆婆的不樂意也寫在了臉上。
房間裏也隱約傳來哐啷作響的聲音。
「我說是我自己掙的，我給我媽買東西，天經地義。我媽養我不容易，如果你們真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這個孃家我是一定要回！
「東西我也要帶！」
話音剛落。
周強就甩了門走出來，他瞪着一雙眼睛，看我的樣子像是看仇人：「王若玉！你做個自媒體就能了是不是？賺幾個錢，你就敢這麼對我媽說話！那要是多賺一點，你不是要翻天啊！」

-3-
我看着周強，這樣的他說陌生，卻又熟悉。
疫情這三年，整個黃岡市的經濟都不怎麼好，他所在的那個企業裁員了一大批人，他是中層管理，雖然沒被裁，但是工資也下降了不少。
每次小孩買奶粉，要錢的時候，他總說：「你以爲外面的錢好掙啊，張口就來。」
我想着他壓力大，心情不好，就說：「有什麼事，我們也一起承擔，我也去上班掙錢。」
他卻說：「你多少年沒出去上班了，要本事本事沒有。要模樣，你拿鏡子看看你自己，就你這樣，我現在帶你出去，哪裏帶得出手！」
生孩子那兩年，我的體重增長得很快，特別是哺乳期，有時候晚上也經常會餓得睡不着，就會備一些喫的。
有一次晚上我給孩子喂完奶，睡不着覺，就起來給自己煮了碗麪。
自從生孩子過後，三四點的月亮好像經常看，越喫越難受，一個人邊喫邊發呆，感覺日子過得真慢。
後來他從牀上起來，走到我面前，踢我的凳子，他罵我：
「再喫，豬都沒你能喫！
「人都要被你喫窮！
「沒事兒照照鏡子吧！看看自己成什麼樣了！」
那一瞬間，心好像就涼了一半。

-4-
就像周強說的，我真的去照了鏡子。
還去拿了我以前的照片看。
嫁給周強的時候，我的模樣雖然說不上頂好看，但也算小家碧玉型的，他結婚之前也說我乖巧聽話。
後來懷孕到生，就漲了 50 斤，一直到現在就降不下來了。
我還是有自尊心的，我真的開始控制飲食，也開始報瑜伽班減肥。
那瑜伽班要 2480 一年，已經是最便宜的大課班了。
他看見發票的時候，當場罵我亂花錢，就把費用給退了。
還說以後的伙食費也要減半。
我當時就明白過來，錢好像對我很重要。
後來我看短視頻，跟着直播的那些教練鍛鍊身體，人也漸漸瘦下來了，而我也選擇在短視頻平臺記錄的我的生活。
沒想到，竟然漲了幾萬粉絲。
這些粉絲雖然不多，但是有不少商家開始找我拍廣告帶貨。
第二個月，我的收入就破萬了。
潑天的富貴一下子砸中了我。
但是，我誰都沒說。
只有周強知道。
只是，後來的每個月，他都開始問我賺了多少錢……
還好我多留了一個心眼。
現在，他既然忍不住，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那就別怪我了！
我就這麼看着周強，看着他和我公公婆婆站在一起，和我彷彿對立的兩個陣營，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別忘了，你沒有社保醫保，說不定哪天你的賬號就被封殺了。」
我冷眼看着周強在我面前擺出高高在上的架勢來。
我冷哼道：「你是什麼意思？如果我今天要回去，咱們就散了是嗎？」
「離就離。你可得考慮清楚了，孩子的撫養權，你可別想要。」
孩子是我的軟肋，周強會這麼說，就是知道我會顧及孩子服軟。
那對於以前的我來說，可能有用，但是現在的我……
想起我銀行卡里的存款，我一點都沒在怕的。
「好好好……
「我沒錢又怎麼樣……既然撕破了臉皮，那以後我也不會再忍了！
「先把剛纔的那一巴掌還回來！」
我作勢就要發瘋，抬起手，狠狠地朝我公公的身上招呼過去！
周強想不到一向乖順的我忽然發瘋，老頭子年紀大了也躲避不及，自然而然受了我一巴掌！
「啪！」
黑黃的臉上堪堪五個手指印！
不曉得有多好看！
婆婆見狀直接大叫了起來，就要來撕我的頭髮！
周強氣急攻心，隨手抄了凳子就要往我身上砸！
三個對一個，我打不過。
可是我會跑！
門口鞋櫃上就是我的揹包，證件都在裏面，是打算回孃家提前準備的，手機在我身上。
只要出了這個門，一切都能慢慢計劃！
可就算我溜得快，卻也沒有這三個人的動作快！
周強直接把門堵住了！
「王若玉！打了人你就想跑是吧？我看你跑哪裏去！」

-5-
還是衝動了。
周強把我堵在門口，婆婆鎖了門。
公公瞪着眼睛，朝着我齜牙咧嘴。
我在這個家七年，從沒有期待他們把我當真正的家人看，但最起碼應有的尊重要有。
但是現在，我成了他們的仇人，他們像餓狼一般打算把我撕碎殆盡。
「兒子，我早就跟你說了，女人就是要教訓才乖。
「當初你說她乖，她合適，我才答應你跟她結婚的。現在你看看……才幾年，就敢動手打我。以後等我老了，我巴望着她給我擦身子？她不把我掐死就不錯了！」
擦身子？
我簡直震驚了。
且不說家庭和睦的家庭，兒媳婦兒孝順的，就會照顧一段時間，送飯送菜什麼的。如果有經濟條件的，就會請個貼身照顧的護工。
但是給兒媳婦兒給公公擦身子？
簡直聞所未聞！
想到這個畫面，我腦子裏忽然想起我剛生完小孩，月子裏給要給孩子餵奶，因爲第一次當母親，我做不到當衆給娃娃餵奶。
所以就經常在房間裏面。
但是因爲沒有經驗，奶水漲縮回去我不知道。奶水雖然有，但很少又很清，導致我兒子經常餓得嗷嗷大哭。
有一次，家裏來客人，我在房間裏餵奶，孩子因爲總喫不飽，煩躁得大哭。
我公公就衝進我的房間，我嚇得連忙把衣服放下來。
可沒想到，他拉起我的衣服，指着我的胸說：「光大有什麼用！一點料都沒有，餵奶都不會喂啊！」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惱怒或者是羞憤都有。
但唯一讓我忘不了的，是他指着我的胸的模樣，那個眼神是嫌棄的，但又帶點別的……
因爲他是當着客人的面說的，顧及老人的面子，我並沒有當場發作。
等周強回來，他看我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就說：「你怎麼了？」
我說：「今天你爸餵奶的時候，掀我的衣服。還指着……」
我不好再說下去，原以爲周強會爲我說話，或者是找我公公講講這個事情也好。
但是他卻說：「老人家是這樣，你沒奶水，老人家嘮叨嘮叨也正常。」
我覺得氣憤，噌地一下從牀上坐了起來，說：「他也不該掀我衣服啊！那麼多人，什麼都被看了！你老婆被人看了！你舒服？」
我見他不爲所動，不由得嘲諷。
「那你的心可真大！」
可沒想到這一聲嘲諷，卻讓周強開始找我的茬：
「什麼叫我的心大？我樂意你被看？你自己沒奶水，我媽天天給你熬中藥補奶水，我爸不過多說了一句，用得着你這麼編排？
「也就是你矯情，我看路邊那些生了孩子要餵奶的，孩子一餓就會拿出來喂，也沒人覺得有什麼！
「你剛纔那麼說，難道你還要去告我爸對你猥褻？」
我被懟得啞口無言。
那是我嫁過來的第一年。
從談戀愛到懷孕，周強都對我百依百順。
可生了孩子之後，他就像是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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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我依附在周強的保護下，已經習慣了。他這麼講我，我也只是嗚嗚嗚地哭，他見我哭得厲害，拿我沒辦法就哄了我幾句。
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現在想想，他當時還說了一句，我沒有放在心上的話：「老人家老了，兒媳婦服侍着給公公洗腳擦身的都有，一家人，別弄得生分了。」
我以爲他就是隨便找個場面話說說，原來，他們真的是這麼打算的！

-6-
「爸，別說了，今天就讓我來重振家風！」
說着，周強就把自己身上的皮帶解了下來，他隨意地在空中甩了幾下。
「王若玉，今天是你不對，如果你跪下來，給我爸磕頭，咱們可以從輕了說。以後好好過日子……
「但是如果你還死犟！
「那就別怪我了……」
我貼着門，身後的冷汗已經浸溼了底衣。
現在是一對三，我用餘光瞥了一眼時間，我還不能硬槓。
所以我打算用懷柔政策。
「老公……你真的要打我嗎？以前我想喫櫻桃，你就會跑三條街給我買。我五點跟你說天氣熱，就馬上送小風扇來我家。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我聲淚俱下，捂着胸口，哭得傷心。
周強最受不了我哭，每次一哭他就妥協。
可是現在他只是冷冷地看我：「你見過哪個學生畢了業還會做卷子的？」
「難道真的一點情分都沒有了嗎？
「我們畢竟還是一家人……」
周強受不了我嘟囔：「我不是說了，你跪下來給我爸道歉。咱們還是一家人，以後還是好好過日子。」
道歉？
我做錯了什麼我就要道歉！
我道個錘子！
「剛纔他也打了我，爲什麼他不跪着跟我道歉！」
我咬着牙罵道：「老頭子，還想我給你擦身子，你先成植物人再說！」
說完，我逃到窗口，大聲朝外面嚷嚷：「打人啦！打人啦！家暴啊！」
「我告訴你們！你們敢這麼對我！明天的新聞熱點就是你們！」　　
我們小區，每棟樓的間距就特別小，只要在窗口一嚷嚷，周圍的鄰居都聽得見，隔壁兩家窗臺還和我家連着。
只要聽着聲音出來，正好能拍到我被逼到陽臺，周強拿着皮帶就要往我身上甩！
這個時代，一般人如果聽見家暴，沒看到就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免得麻煩。
但是一旦說什麼短視頻熱點，就個個都豎起耳朵！
手機是個好東西，一點點都記錄起來。
這不，周強已經看到有人拍他了。
三個人叫嚷着：「別拍！我們就是吵個架！她神經病！你也神經病啊！別拍了！」
趁着他分神，我拿了旁邊的凳子就往老頭子和周強身上砸！
「你們別逼我！逼死我誰都別想活！」
所有人都看到我被威脅了，我自然要正當防衛！
老頭子喫了痛，要來抓我，我能由着他抓？
我往他腳脖子那兒狠狠踩了一腳ṭů₍，痛得他嗷嗷直叫，我婆婆則扯住了我的頭髮。
正好，我翻過身，往她肚子上揍了好幾拳！
等周強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老頭老太已經痛得哇哇直叫！
他齜着牙，皮帶就往我身上抽！
可惜，下一秒，現實卻狠狠打了周強的臉。
因爲警察上門了，剛好看到周強抽我那一幕！
我在周強進屋子裏的那一瞬間就撥了 110，果然，周強沒讓我失望。

-7-
誰家好人會被警察找上門啊！
更何況剛纔我那一陣嚷嚷，整棟樓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來看熱鬧。
家暴這事兒雖然新聞上屢見不鮮，但是如果周圍的人實地看見了，還是挺震撼的。
我公公給我那一巴掌，把我臉都打腫了。
模樣不好看。
警察周強和我公婆都帶走問話去了，我則偷偷地把我自己重要物品，還有禮品全部都帶走了。
等到周強和我公婆回到家裏的時候，我已經上了回家的高鐵。
回到家，我媽做了一大桌子好喫的，拉着我的手說我瘦了太多，兩隻眼睛淚汪汪的。
我媽問我爲什麼沒帶孩子和周強回來。
大約猜到了什麼，於是說：「你們是夫妻，要有商有量的，磕磕碰碰常有的事兒，別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媽是爲了我好，但是這次我很堅定。
我把周強和公婆這幾年對我做的事兒一項項跟她說了。
她沉默了好久，那張肉肉圓圓的臉上是少見的嚴肅。
「乖女，我同意你離，但是孩子咱們不要。
「晨晨是男孩子，周家肯定不會放手。爺爺奶奶也是心肝寶貝地疼，不會喫虧。
「以後的路還那麼長，有個孩子在你身邊，也不好。」
我媽說得隱晦，她是怕我帶着晨晨很難再嫁出去。
沒有哪個母親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除非她被逼得沒辦法了。
我搖搖頭，我沒有打算放棄晨晨。
就像當初我媽離婚的時候沒有放棄我一樣。
即使知道前面的路千難萬難，我也會堅定地走下去。
看着我媽擔憂的眼神，對我媽說：「媽，你還記得我讓你辦的那張銀行卡嗎？」
我媽連忙去牀頭下的櫃子裏拿出一張銀行卡來：「嗯，我收着的。」
自從做了短視頻記錄生活之後，我發現這裏面的門道很多。於是我趁着孩子上幼兒園的時候，就開始戴着頭套講脫口秀。
誰也不知道頭套下是誰，有一次我甚至看到了周強給我刷禮物。
後來，我總是會在直播間點他的名，讓他覺得被重視了，所以他也是我的大哥之一。
每次他都在我直播間評論，說生活太苦，只有在我這裏可以找到一點慰藉，我就在頭套下笑出了聲。
男人真是好笑。
真人就在身邊不知道，天天上網找慰藉。

-8-
可是沒想到，家暴的視頻和回家爭議爆火了。
這不得不促使我加快腳步。
所以我直接把離婚協議寄給了周強。
從家裏回去，我就準備好打一場硬仗了。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周強居然先找到了我，他甩出一張有些泛黃的 A4 紙來。
上面赫然寫着我們倆的婚前財產證明。
甚至還打了公證處的章子。
當時自媒體還沒有那麼發達，我沉浸在周強營造的新婚氛圍之中，他說，這樣對我們倆都公平，就沒什麼好計較了。
我當時蠢，簽了字。
我和周強住的那套房子就是婚前財產，但那套房子我沒有出一分錢，所以我也不太在意。
「你看清楚了，還有一行字，中間寫明白了，婚後財產如能出具證明，則爲其中一方所得。」
周強洋洋得意地指着證明中夾在中間的說明。
當時簽字的時候是稀裏糊塗的，自然沒看清楚裏面寫了。
而且，那時的我覺得他掙的錢，就算是離婚，他自己拿着也是應該。
可現在一看，這裏面處處都是算計。
我看着周強把這幾年所有的賬單都打了出來，哪裏用了他的錢，從微信出的，還是支付寶出的，都一清二楚。
「你這麼多年又沒上班，離完婚之後，你之前用的錢，我就不問你要回來了。
「也算是夫妻一場。
「咱們離了婚，以後就兩不相干，可別來找我借錢。」
他看着我好像即將甩掉一個十分不容易甩的包袱，現在馬上就要得償所願，不管Ṭū₎是眼睛還是嘴角，都透露着喜悅，想壓也壓不住。
「沒想到，從始至終，你對我都是算計。」
我冷笑，看見他不斷地看着手機，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我簽下離婚協議。
很明顯，這不對勁。
我的筆落到簽字處，卻停了下來。
「你不是想離婚嗎？你怎麼不籤？」
周強有些着急。
「孩子的撫養權，我要。
「要不然，就給我二十萬，否則我不籤。你剛纔那些東西，到了法庭上，可不一定有用。」
我把筆甩到一邊。
這些年，周強一個月賺多少錢，有多少獎金，我是門兒清的，他絕對揹着我存了錢。
「二十萬？
「你怎麼不去搶？我哪裏有這麼多錢！」
周強惡目相向，作勢又要抽皮帶。
我則把錄音機開開，攤在他面前：「我勸你還是好好說話。」
周強把褲子提了提：「你做事別那麼絕，我們老周家的兒子，你要去難道跟你姓啊？」
「是個好提議。
「我知道你每年能存多少錢，絕對不止現在那點兒。作爲婚內財產，我是有權利讓別人把屬於我的那一半兒吐出來的。」
原本只是詐一詐他，卻沒想到他真的有外遇了。
按下心中的噁心，我繼續說：
「周強，你可想清楚了，我也是爲你考慮。如果讓晨晨跟你，對你來說也是個麻煩。孩子，有的是女人給你生。
「再說了，晨晨身上流着你的血，這個改不了。」
不得不說，我瞭解周強。
孩子於他而言，還真的沒那麼重要，而我的話也讓他動搖。
「我考慮一下。」

-9-
不過一晚上，周強就同意了。
我也是從別處打聽到，他那個小三知道我和周強要離婚了，就開始拉着周強的手招搖過市。
而且聽說那個小三還懷孕了。
我不由得感慨，我和小三的目的竟然不約而同地一致，這個孩子來得還真是時候。
我拿着放在我媽那兒的銀行卡買了一套兩百平的大平層，把我媽接過來一起住。
以前我嫁過來，周強說我們一起養媽媽，我感動得無以復加，卻在婚後礙於公婆，就沒有實現這個願望。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媽媽很支持我的工作，甚至自己也開了一個賬號，不求賺錢，玩得倒是開心。
大年三十，我媽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給晨晨包了一個大紅包。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喫了一頓年夜飯。
以往這個時候，我都是在廚房裏忙得直不起腰。
我媽把我當小孩子，吐槽我做飯難喫，什麼都不讓我幹。
我嘿嘿傻笑，給我媽打下手，一點都不累。
對我而言，已經很多年沒有體驗到過年的快樂了。
每次直播的時候，周強一般都會給我打賞，但是離婚之後，大概是大出血了，打賞的次數幾乎沒有。
可還沒過元宵，周強的打賞又多了起來。
他甚至還給我刷了一個嘉年華。
他私信發給我：【小鹿，我想問你，不就是懷個孕嗎？有那麼麻煩嗎？我前妻也生過孩子，就沒抱怨一句，該煮飯洗衣拖地，她全都會。現在這個，什麼都不會，還讓我媽伺候，我真是夠了。】
我只回覆了個無語的表情。
卻沒想到他又自顧自地說：【算了，你身材那麼好，肯定沒有生過孩子，估計也不懂。】
本着服務客戶心理，我回復他：【嗯。別的不重要，你自己開心才重要。】
果不其然，周強給我回了個笑臉。
他來我直播間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好幾次他說，自己躲在車子裏，一待就是兩個小時，爲的就是不願意回家看婆媳吵架。
不願意理會這些雜事，我就給他發：【不好意思哦，我想給大家傳遞快樂，不想要您給我的這些負能量，會影響到我的心情。以後，大哥就別給我刷禮物了。】
給周強當樹洞，我都覺得怪噁心的。
錢難掙，屎難喫。

-10-
沒了周強一家的打擾，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事業也蒸蒸日上，每天直播在線的人數都破萬。
閒暇的時候，我會給自己放放假，帶着我媽和晨晨出去旅遊，或近或遠，都覺得日子從來沒有這樣自由過。
有錢有顏，我整個人都變得自信起來。
我媽說我現在好像電影裏的女主角一樣，渾身都發着光，不曉得有多好看。
因爲做自媒體，我也認識了一些人，其中不乏追求者。
其中一個就是新媒體公司的新貴李新宏。
他對我很好，很欣賞我，對待晨晨也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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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的時候，看得見他的耳根發燙，明明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倒像是沒有談過戀愛一樣。
他從不會說什麼我養你之類的話，更習慣默默陪伴，我有不懂的問題也可以向他請教。
倒像是良師益友。
那天，我在他公司門口等他，約好了一起喫飯，順便談談我的賬號要如何進一步發展的問題。
沒想到居然碰到了周強。
現在的我出門都會打扮一下，更何況是談事情，更會穿得隆重一點，高跟鞋也必不可少。
周強一上來，就嘲諷我：「穿得這麼風騷，想在這兒勾搭誰呢？」
見我不搭理他，他四顧了一下，也沒別人，於是說道：「你該不會是從哪兒打聽到我在這兒上班，故意穿成這樣來找我的吧？」
「你在這兒上班？」
我挑眉。
「怎麼？沒想到吧？我可是在李新宏的手Ţū́₃裏做事，月薪兩萬起步。可不是以前能比的。」
周強打量着我：「就算你是孩子他媽，今天特地來找我，我也得考慮考慮。」
他走上前來，自然而然地想要摟我的腰。
我一個巴掌打過去：「你放尊重點！」
周強還要摟，我掄起手裏的包就甩在他臉上：「你要是敢再動一下，我還送你上頭條！」
「王若玉，你要死啊！都來找我了，還矜持個屁！」
我吐了一口口水到他身上：「我呸！臭泥鰍沾點海水你還真把自己當海鮮了！我會找你？」
周強皺眉，直起腰來：
「不是來找我的，那是找誰的！
「呵呵……就你這樣的破鞋，被我玩爛了的女人，誰會搶着幫我帶兒子？
「你乖一點，哥哥以後還能對你和以前一樣好。」

-11-
周強看我的眼神讓我直反胃，差點沒嘔在他身上。
「滾滾滾，賤人就是賤人，Ŧú⁸通貨膨脹都貴不起來！我以前是瞎了眼，看上你這樣的……」
周圍來來往往都是人，周強被我罵惱了，拽起我的手就要走。
剛拽沒兩步，被李新宏的祕書看到，周強連忙鬆了手，上前打招呼：「瑞姐，今天怎麼又漂亮了啊！」
王瑞很明顯對周強沒什麼好感，冷眼看着周強。
「周強，收拾好你的東西現在就滾蛋吧。」
周強不明所以，以爲是我的原因，於是討好地解釋：
「這賤女人是我前妻，來找我復婚的！還說是等人，誰會搶着給別人兒子當繼父啊！我現在真跟她沒什麼關係了。
「你要是嫌她有礙觀瞻，我就讓她趕緊滾！
「瑞姐，您可千萬別誤會啊 ！」
李新宏從王瑞身後走過來，他自然而然地牽着我的手，把我護在懷裏。
冷聲對周強說：「怎麼？我搶着當繼父，你有意見？」　　

-12-
周強能有什麼意見。
被保安架出去的時候，他都沒敢放一個屁。
他失業了。
他在網上控訴李新宏欺負人，害他沒工作。
但是他又能怎麼樣呢？
爲了報復我，他開始瘋狂舉報我記錄生活的那個小號，說我擦邊搞顏色。這種舉報總是相當有效，先是賬號限流，後面就直接封禁了。
但是我也沒打算繼續運營這個賬號，因爲成長型的賬號在你完成蛻變的那一刻，就失去了一大部分吸引力。
只能轉型。
所以，於我而言，並沒有多少損失。
自從賬號註銷以後，周強彷彿從我的世界裏消失了。
我原以爲我和周強一家子的糾葛也就到這裏了，可是卻還是低估了他們。
那天我去幼兒園接晨晨放學，幼兒園的老師卻說，孩子被奶奶接走了。
老師說，跟晨晨確認了是奶奶，才讓人接走的。
我立即報了警。
我打電話給晨晨奶奶：「孩子奶奶，晨晨的撫養權在我這兒，麻煩你把人送回來。」
晨晨奶奶不願意了，說道：「晨晨是我周家的孩子，我是他奶奶，我看孫子，那是天經地義！」
我心下一凜，從她的語氣裏我就知道，把晨晨接走絕對不是什麼奶奶想孫子的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我強壓住心中的怒氣，轉而笑道：「行，晨晨跟着奶奶我自然放心。孩子你們帶着也好，幼兒園記得接送哈，畢竟是你們老周家的寶貝孫子。」
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果不其然，沒過幾秒她就打電話過來了。
「你什麼意思？你當什麼媽！孩子你都不要了？」
晨晨奶奶歇斯底里地罵：「我知道了，你是有了男人，不要我們晨晨了。晨晨啊，你媽媽不要你了……」
聽到這句話，我沉了臉。
離婚對孩子的打擊很大，我小心呵護着晨晨的內心，卻被這個老太婆一句話就擊得粉碎！
我也不跟她虛與委蛇了，於是惡狠狠道：
「老太婆，你既然知道我找了男朋友，也快結婚了。你是孩子奶奶，周強是孩子爸爸，本來還想着怎麼給你們送過去，現在既然你接去了，那我就省事兒了。
「你可記得，晨晨要喝五百一罐的羊奶粉，不能喫生冷的，晚上會踢被子，你跟他睡的時候，小心點兒。」
我一點點地叮囑，電話那頭的人卻傻了。
「要死了哦！你給我五萬，我就把人給你送回去！」
我懶得跟她多說，直接掛了電話。
斷絕她用晨晨威脅我的念想。

-13-
原以爲老太婆還能挺幾天，沒想到兩天就把晨晨送回來了țů⁼。
送回來的時候，她一臉憔悴，整個人比我在家的時候好像老了十幾歲。
她十ťŭ̀⁸分嫌棄地把孩子推到我面前：「當初可是你自己搶着把孩子要過去的，你個黑心肝的，想丟了孩子嫁人，想都別想！」
我不作聲，老太婆就連忙跑了。
等看見人沒影了，我才摟住晨晨：「媽媽的好孩子，這幾天擔心死媽媽了。」
晨晨吸了吸鼻子，委屈地說：「媽媽……我餓。」
隨後我就聽到他的小肚子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才九點多，怎麼會餓？
我帶着晨晨去了最近的一家肯德基，點了他愛喫的全家桶。
他狼吞虎嚥了一番，才流着眼淚跟我說：「爺爺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奶奶要照顧爺爺，那個阿姨總是發脾氣……晚上，我睡在地上覺得冷，也沒人給我蓋被子。」
「媽媽……你是最好的媽媽。」
「晨晨不怪媽媽？」
晨晨搖了搖頭，擦乾了眼淚，他說：「媽媽不會不要晨晨。媽媽最愛晨晨……」
我摟着我的晨晨，才五歲的孩子啊……
才幾天就被迫長大了。
回去之後，我才知道，原來周強爸爸居然真的成了植物人。
是被那個小三氣得。
兩個人因爲爭一盒車釐子，老頭子罵小三喫得多了，不知道孝順老人。
小三罵老頭子老不死, 天天就知道耀武揚威。
小三的哥哥是個地痞流氓，老頭子不敢打, 又罵不過，一口氣沒喘過來，腦溢血直接癱了。但好在意識是清醒的, 除了一張嘴之外，其他地方都不能動了。
老頭要死又沒死，治療花了好多錢。周強又失業了，所有的積蓄都花得差不多了。周強實在被逼得沒辦法，被朋友哄去了緬北搞詐騙, 現在還沒回來。
周強媽媽每天給老頭子擦身子, 一個沒留意, 濺了一點水在老頭子的臉上, 都要被吐口水。
這種日子想想都崩潰, 聽以前的鄰居說，周強媽媽每天都想着怎麼去死了好。
小三看着日子都過不下去了, 就把周強的房子給抵押了出去，自己找了前男友跑了。
周家兩個老人被趕出來，回了老家的破房子裏住。
鄰居還說, 如果這個家我還在的話，肯定不是這個樣子。
這都是自作孽。
我說, 我要是在這個家, 說不定頭一個死的就是我自己。
鄰居聽到不說話了，後來只恭維我現在的日子過得有多好, 帶帶她之類的云云。

-14-
其實，李新宏跟我求了兩次婚。
我媽對他也挺滿意的, 說他人真誠，不是什麼花裏胡哨的性子, 但是我沒答應。
一來, 我還沒有做好再婚的準備, 二來, 我覺得現在談戀愛的狀態還是挺好的。
但也有人說, 李新宏年紀也到了, 該結婚了，叫我多顧慮顧慮人家。
我也問了李新宏這個問題。
李新宏說：「我們倆的事, 你管人家怎麼說。」
「我總得讓你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你顧慮你自己就好。你要是心疼我，就多親我兩下, 我比啥都高興。」
我失笑，捶他：「你倒是曉得佔便宜！」
晚上，李新宏對我說了一些以前周強都不曾對我說過的話。
他說：「愛人如養花, 我細心呵護, 你健康美麗地綻放。」
「但是親愛的，你別忘了，你本身就是花, 即使沒了我的呵護，也可以憑着自己的努力綻放。」
我笑着往他額頭上彈了一個腦瓜崩兒。
「喲喲喲，你懂的真多！情話說出來都不打草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