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打小愛和我爭個輸贏。
上輩子,我們嫁了人,卻誰也沒過好。
她還落得個身死的下場。
這輩子,蕭家、楚家又來求娶。
嫡姐搶先一步:「我看那楚家郎就適合妹妹,妹妹粗魯,他也是個武夫。」
爹孃本就更疼她,自是依她。
我以為她受夠了楚淵,想把我推入火坑。
出嫁前,她卻湊到我耳邊叮囑:「那楚淵身邊叫月季的丫鬟你且多留心。」
-1-
她把給我梳妝的丫鬟支了出去。
平時裡和我針鋒相對的人這會兒倒是語重心長起來。
「你也嫁了人,以後可不是在家,不能事事由著性子。」
我突然問她:「姐夫對你好嗎?」
這輩子因著她主動要嫁給蕭景勝,她已經成了蕭家的媳婦三個月有餘。
她若是過得好,也不枉她和我搶的這樁姻緣。
只是,我總該想些法子,不能就這麼死在楚家,我又何嘗甘心……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談他作甚?」語氣是這般,看她的表情,面露羞澀,我卻是懂了。
她面帶微笑,應是過得不錯。
「你切記著,既然你是主子,那些小丫鬟你可盯住了,可比不得我們這的家生子,生得何種心思的都有。」
我點點頭,乾脆逗逗她:「那阿姊,我應該注意哪些小丫鬟?」
她見我榆木腦袋,急得在那打轉:「我替你打聽了,他身邊有個伺候慣了的丫鬟,叫月季的。好了,多說無益,你留心點便是了。」
要趕著吉時,她來不及說多,倒是眼裡漲了幾分淚。
直到我上了花轎,她眼裡那分情真意切卻讓我有些疑惑。
聽她這話,難道阿姊也重活了一世?
也輪不到我多想,花轎直接抬了起來,一直到禮成都很順當。
結果還未進新房,門口的小丫鬟就給我一個下馬威。
「新娘子要跨火盆。」
我自然知道這習俗。
我身邊的大丫鬟牡丹卻生了氣:「小姐小心,這火盆太高了。」
我趁著別人沒注意偷偷抬了點蓋頭,那火盆不僅高火勢還旺。
像是多加了許多炭。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跨過去,只怕不是踢翻了火盆犯了忌諱,就是被火傷著。
「新娘子快些,可莫要耽誤了……」
那邊的丫鬟語氣催促,話還沒說完,我提了裙角,腳點地輕鬆就跳了過去。
-2-
她被我這一跳一驚一下子似乎咬了舌,疼得「哎喲」一聲。
「小姐,你沒事吧?」扶著我的牡丹心裡著急。
「無妨。」我說完了停了下來,對著那丫鬟道,「火盆別收,你跳過去讓我瞧瞧。」
「這恐怕不合規矩,二少奶奶你趕緊進房吧。」她倒是看起來有恃無恐。
「你叫什麼?」
「奴婢叫月季。」
還真有個月季。
「我現在說話便是規矩,你跳是不跳?不跳就發賣了出去,也省得我看著心煩。」
楚淵正忙著在前廳喝酒,哪有空管這小丫鬟?她看著就要哭,到底還是個丫鬟,這會兒咬了牙提了裙擺,卻不慎被火燒著。
燙得她一下子摔在地上。
我轉身就走,牡丹直接把我扶在那牀沿邊,語氣擔憂:「小姐,我先前來為小姐鋪牀,可是打聽了。這個月季在姑爺身邊很是得寵。」
我拍了拍她的手:「莫擔心,你倒是先關心關心你家小姐的肚子,我是餓得不行了。」
只可惜剛偷喫了兩塊綠豆糕,房門就被敲開了。
好在這楚淵看著醉得厲害,只怕是沒發現我的失禮。
又拆頭飾一番折騰,我躺在牀上卻是懶得動彈。
「娘子,你可是累了?」
「累。」我實話實說。
「那我們便早些歇息吧。」
一整晚,我也沒尋著機會說那丫鬟的事。
他喝多了酒,沾了牀便睡,也沒碰我。
第二日醒來,牡丹遍尋不見,而那月季也沒喚我。
給老夫人敬茶便遲了。
-3-
一進了廳堂,就聽見月季的聲音:「二少奶奶,你可算來了,二少爺等你很久了。」
我想著,若是我那姐姐,這番情形定是忍了。
楚淵倒是皺了眉,卻幫我打了圓場:「是兒子起來練劍,昨日也累了,想著讓初兒再睡一會兒,沒讓人喚她。」
袁夫人點了點頭:「罷了,淵兒你都這般說了,就算了。」
我行了禮又開口:「媳婦有錯,但是……」
我轉身看了一旁幸災樂禍的月季:「你也有錯,昨日我乏了貪睡,你為何人也不在跟前?」
月季沒想到我直接發難,嚇得直接跪在地上:「二少爺去練劍,奴婢都在跟前伺候的。」
「你可能記性不好,你家少爺昨天剛囑咐,讓你以後跟著我。他身邊有小六就夠了。」
「奴婢……」她半天說不出來。
這時候又有人發了話:「行了,大喜的日子別和一個小丫鬟過不去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突然想到臨上轎前,嫡姐突然攔住花轎又和我囑咐:
「他那妹妹性子不好,其實是個好相與的。倒是他那個嫂子你且多加小心。」
-4-
眼前說話的就是楚淵的妹妹,楚璃。
她話說得大方,眼神卻是不屑:「我們當主子的,和丫鬟計較,顯得我們倒是丟了面子。」
我笑了笑,直接褪了手上的新鐲子:「這鐲子,一看就和妹妹配,正巧送與妹妹。」
她喜歡鐲子,也是上輩子嫡姐告訴我的。
而我這鐲子還是嫡姐給我添妝的首飾。
她面上不顯,卻又對著月季說:「二少奶奶說什麼你就聽著,是個丫鬟還這麼話多。」
月季渾渾噩噩一直磕頭:「奴婢知錯,以後一定盡心服侍二少奶奶。」
這事看著就這麼揭過了,也沒人想多追究。
牡丹事後氣急直跺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主子呢。倒挑小姐……二少奶奶你的毛病。二少奶奶,那天晨起,就是月季尋了事把我喚走又困住我,她分明是故意的,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別人過去了我過不去不就成了?」我可沒有我嫡姐那麼好說話,她雖是個嘴壞的主,其實膽子不大。
只怕在這府裡得了不少欺負。
上輩子,我聽聞她的死訊,正巧隨蕭景勝去皖南鋪子查帳。
我匆忙想往回趕,也花了月餘時間。
到了家,卻連嫡姐屍骨也未見。
出嫁前姐姐那番話,讓我懷疑,這楚府定是有人作祟,害死了姐姐。
結果當日我正在院子裡熟悉環境,卻聽另外一個聲音:「呦,就是個新婦,架子倒是大了些。月季本就是楚淵的丫鬟,伺候楚淵哪裡有什麼錯?這麼防著這丫鬟,只怕是個善妒的。」
一眼望去,原來是嫡姐口中楚淵的嫂子林妙,正在老夫人面前嚼舌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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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大方方走了過去,在林妙錯愕的眼神中開了口:
「嫂嫂此話倒是冤枉我了,是相公他說月季愛湊在他身邊他好生不習慣,早早就說讓月季以後都跟著我呢。
「嫂嫂這麼說可是看中月季這丫鬟伶俐了吧,你看中直說便是,我回頭就把她給伯叔你們送去。」
說到這,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麼:「沈初,你房裡的丫鬟就留著自己用吧。」
又對著林妙言語:「不過這初丫頭說得也對,林妙你也嫁過來許久,這肚子都沒動靜。合該想點法子了。」
林妙一下子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又氣又急卻還不了嘴:「我身邊丫鬟夠用,弟妹的人且自己留著吧。」
我又插了一句:「聽說天馬寺求子很靈,嫂嫂不妨去試試。」
「你個小丫頭,剛嫁進來都惦記上這個了?」老夫人沒指責我無禮,卻是借機笑話上我了。
我狀若羞澀:「母親,媳婦沒有那個意思,你可別笑話我了。」
老夫人卻笑了:「罷了罷了,你們就約著一起去天馬寺,就當散散心。」
林妙咬著牙應了,看我面露兇狠,轉眼又喜笑顏開:「老夫人說得是,媳婦也早就想去了,正巧和初妹妹一起,也算有個伴。」
我嘴上應了,心裡卻想的是嫡姐。
我出嫁前她那番話定然有乾坤,我得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打聽一番。
回了屋就讓牡丹送了帖子去蕭家。
約了三日後天馬寺一見。
當日,我同林妙一人一輛馬車,趕往天馬寺。
也就十天未見嫡姐,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我走上前看她眉頭緊蹙:「阿姊,等很久了嗎?」
嫡姐看了一眼我身邊的林妙,跟著打了招呼,又轉頭念我:「你還是這麼冒冒失失,也不怕丟了沈府的臉。」
我立刻過去挽著沈瑤:「阿姊,你見到我就唸我,我頭都痛了。我們一起去看看,聽說這裡有個池子靈得很,我去給你許個娃娃。」
說著拉著她就往寺廟的後山去:「阿姊,之前就說一起來看看,可算是找到機會了。」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林妙:「嫂嫂要一起來嗎?聽說那個池子許願可靈。」
林妙顯然很心動,卻厭惡與我同行:「你們姐妹倆去吧,我一個人逛逛便是。」
我滿足地拉著沈瑤就走,讓牡丹幫我看好了四周。
時間緊迫,我只能直接問:「阿姊,你還知道楚家何事?」
她看我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搖搖頭:「我並不知曉許多,那楚淵聽說人不錯,你好好過日子便是。但看你嫂嫂行事,她似是不喜你?」
我也猶豫,我若唐突告知她我莫名其妙重來一世,只怕她也會嚇著。
我把剛進門的遭遇同她說道,她果真氣憤:「她嫁進去這麼久,身為大房家的,連執掌中饋的事都沒落到自己頭上,還管上旁人家的事了。」
「放心,阿姊,她打不過我。」
嫡姐的手指在我額頭一點:「說你粗魯一點沒錯,你真是個莽夫。」
「莽夫配莽夫,正好。」
她聽了這話又擔憂上了:「那楚淵對你如何?」
我想了想說了實情:「和和氣氣,相敬如賓。」
她皺了皺眉頭:「不該啊,他曾說過他喜歡性子活潑些的。」
「阿姊,你怎麼連楚淵的喜好都知曉?」
她這把乾脆問題丟給了娘親:「是娘親早前託人打聽的,那會說這些你總是不耐煩也不聽。我只能給你惦記上了。」
「那阿姊你還真是為了妹妹著想。」我嬉嬉笑笑,卻沒忽略她面上有一絲失落。
「對了,阿姊,那蕭景勝到底待你如何?」這也是我關心的事。
上輩子蕭景勝對我算是不鹹不淡,家務事也交給我打理,我看中什麼物件首飾也都會給我買。
可我和他像是隔了什麼,總也沒法摸透對方,平日裡見到他的機會也少。
說起來也是個相敬如賓的典範。
想來這上輩子,我們姐妹倆只怕這嫁人都嫁得不如意。
嫡姐淡淡點了點頭:「挺好的,你操心我做什麼?」
姐妹倆又聊了片刻,她看似疑惑:「你看看你嫁過去這麼些時日,怎麼聽起來你同他也不熟悉?」
「這十來天他都去練兵,妹妹的確沒怎麼見他。」
「真是個死腦筋。」她氣不過又點了點我的頭,「在家就我能欺負你,出了門你就爭點氣,別叫旁人欺負了。」
「我知曉啦。」我笑著問她,「來都來了,要不順便去求個子?」
她眉頭一皺:「我就算了,我可不想這麼早就圍著孩子轉悠。倒是你……邊關不穩,萬一楚淵要去,你倒是應該早點懷了身孕早做打算纔是!」
嫡姐打小就是個喜歡孩子的人。
以蕭景勝的為人,也不應該讓她如此抗拒纔是?
可無論我如何問她都搖搖頭不再多言。
此時,牡丹急匆匆靠近:
「二少奶奶,二少爺來了,似是有急事,這會兒正在寺廟前院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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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我看了一眼,嫡姐看到楚淵只是行了禮就挪開了視線,就像看見個陌生人。
她又在我耳邊笑話我:「我看他不是挺緊張你的?」
難道我猜錯了?
嫡姐根本就不是什麼重活一世的人?
「相公,你這般急急忙忙所為何事?」上了馬車我才問楚淵,「嫂嫂那邊……」
「大哥安排了人接她,無妨。」他又想了想,「倒也不是急事,昨日我忙沒顧上你,聽說你和嫂子她一同來寺廟,就想著來接你。」
我心中瞭然,只怕是楚淵擔憂林妙和我不對付,為我來撐場子了。
看起來楚淵這人也不差,可我嫡姐到底為何死得不明不白?
我腦中思緒萬分,那會我從皖南趕回去,只知嫡姐的屍身已經下葬,後來的事卻是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再醒來,就是這一世了。
「怎麼,是嫂子她欺負你了?」
楚淵的話一下子給我拉回了思緒,我連忙搖搖頭:「相公,我這個人喫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喫虧。那個月季,我讓她別近身伺候你了,你可會生氣?」
他顯然沒想到我如此直接,卻是笑了:「娘子想如何就如何,這些小事不用同我說,你自己拿主意便可。前些時日我有些忙,今日我休沐,趁著機會帶你去街上逛逛如何?」
「好啊。」我嫁人了之後,鮮少有機會出門逛逛,頂多隨著蕭景勝南下巡查鋪子。
今日這趟,倒是滿足了。等我滿載而歸回到府裡,剛準備讓牡丹分些喫食,沈府裡帶來的丫鬟綠竹對我說:
「二少奶奶,你們剛回府,那月季就跪在了二少爺書房前,說是要請罪呢。任誰勸都不肯起。
「而且瞧她那不害臊的樣,跪在那兒,那領口拉得別提有多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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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說得沒錯,這月季哪裡像個丫鬟,倒是更像個主子。
還用上脅迫這招了。
我領ţů₅著牡丹,牡丹拎著點心跟在我身後。
到了書房前,只見那月季就跪在那還在那哭訴:「二少爺,我求求你了,不要趕走奴婢,奴婢知錯了。」
我把牡丹手裡拎的點心接過來:「牡丹,你指個人在這裡聽著,她到底錯在哪了,回頭一一稟報我。」
「是,二少奶奶。」牡丹就差掄起袖子了,轉身對著月季直接把她大開的領子提了回去,差點沒把哭著的月季勒吐,「哭什麼哭,你打擾了二少爺二少奶奶兩人休息只怕打死你都夠了。」
月季在府裡怕是橫慣了,還沒見過比她更橫的丫鬟。
「我只要同二少爺說,二少爺若是不要我,我不如死了便是。」
我進了屋子裡都能聽見她這動靜,於是皺了眉問一邊看書的楚淵:「你們府上的丫鬟,嗓門都這麼大嗎?一有點不如意就尋死尋活?」
跟著我進來的牡丹嚇得連忙快走幾步悄悄輕扯我的袖子。
楚淵也不知手裡的書看了幾頁,打我進門就沒翻動過,聽我這話卻跟著大笑:「娘子,你倒是有意思!」
「相公,你只要別怪我罰你的丫鬟就好。」
「她本就是個鬧騰的,奈何是我娘親送來的人,我也不好放出去。你若是不想留在身邊,那就送到外院去。」
我點點頭,湊近了看他:「我回頭把她放在我身邊吧,就是不知相公可捨得?」
你別說,我這相公倒是長得如此好看,一時間,倒弄得自己紅了臉。
他把手裡的書一合,又提了筆:「娘子,哪有舍不捨得一說。」
我定了定心神,行至他身邊:「我給你磨墨吧。」
剛上了手,他忽地說:「娘子,水加多了。」
我頓時鬧了個紅臉,在家還真未做過這些。
他也不惱,只是自己動手演示:「墨條要在這硯臺中打圈,你要這般來回推。不過這些事也不用你做,我有小六就行。」
我看著他畫畫寫字,哪裡有嫡姐口中的莽夫的模樣?
我們沈家是五品翰林編書,雖官居五品,但到底無權無勢。這楚家還是個侯府,論起來也是我們沈府高攀了。
可要說為何我們能高攀上,屬實這楚家還有些邪門。
這侯府人丁單薄不說,這楚老將軍,連楚璃的面都沒見過,就死在了戰場。
楚淵的大哥楚河剛及弱冠又不知怎的,生了怪病,本是能上戰場的男兒,現在弱不禁風,時不時臥在病榻。成婚多年,連個子嗣也沒有。
邊關動盪不安,侯府的男丁都做好了上戰場的準備。
不然以楚淵這般人中龍鳳,誰家不想把女兒嫁進來。
可一想到這楚家就這一可堪大用的男丁,萬一上了戰場遇到什麼事。誰家都怕自己女兒嫁進來就守寡。
兩個人耽誤了些時日,我想著外頭還跪著的月季:「相公,我去看看月季。雖說這日頭不毒,但是暈了也不好。」
話音剛落,就有人驚呼:「月季姑娘暈倒了。」
我剛想起身,就被楚淵攔住,他從桌邊取了個食盒遞給我:「你先喫著,這些事我來處理吧。」
我打開盒子,裡面居然是綠豆糕。
還是大婚那日的那款。
可他明明最不喜甜食。
這傢伙,難道喝醉了也瞧見了我偷喫?
我跟著湊到門口,聽見他說:「以後裝暈別在我面前,再讓我發現就發賣了出去。一會兒跪一會兒鬧,你是在質疑我娘子嗎?」
不知何時爬起來的月季連連磕頭:「奴婢知錯了,求二少爺不要發賣奴婢。」
「我娘子心善,勸我留著你,不然我定不會這麼輕饒你。以後你就跟著她吧。」
我沒想到楚淵是這般人物,還是個會關懷人的。
月季渾渾噩噩退下,我好奇問他:「本來我打算翻翻她眼皮看她真暈假暈,你怎的一眼就識破了?」
楚淵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做:「我們是上戰場的人,真暈假暈哪有看不出來的?倒是你真準備翻她眼皮子?」
我伸了伸兩指比畫:「不僅翻眼皮子,我還準備假裝戳她雙眼呢。」
楚淵跟著笑了起來:「別人說你們楚家書香門第,女子都溫吞規矩,我看不儘然。」
我隨著他去用膳,他在前我在後,卻聽他問我:「嫁給我你委屈了。」
「啊?」我一下子卻沒反應過來。
他猛然停住,我撞在他後背。
「我曾聽你說,你不想嫁我。我想問問你,如今可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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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縱有兩世記憶,也沒想起來如何說過這種話。
見我迷茫,他又笑著說:「娘子只怕是忘了。原先我拜訪過岳父大人,那會兒你在後院裡玩,我聽你說你可不想嫁個武夫。」
我跟著實話:「相公不喜歡旁人說假話,我也直說了便是。我雖不記得說過這話,那會兒我們姊妹打趣對方,我也會圖個嘴快。況且,我覺得相公你不是個武夫。」
阿姊把這樣的男人讓給我,別說侯府這樣的地位,就是這般如玉的男子……
我內心一緊,到底是欠上了。
可眼前的人,真的和阿姊去世沒關係嗎?
我總想著來了這楚府,只管混著到老也成。
誰承想今日這話說開了,當晚他就直接上了手。
已經成了婚,我就當忍忍,痛一下就過去了。
結果沒想到,我痛得如鈍刀子捅肉。
想喚水洗洗,也沒那個勁。
「疼嗎?」
他這話一出,我直接反問:「能不疼嗎?你來試試?憑什麼你不痛?」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又湊上來:「試試就試試。」
怎麼還來?
最後氣得我扔了枕頭才得以結束。
從這以後,我和楚淵的關係緩和了許多,我想去哪裡他也由著我。
我尋了蕭景勝不在府中的機會拜訪了嫡姐。
又一次踏入蕭府,心境卻是截然不同。
我們姊妹倆直接進了屋說說體己話。
我還猶豫如何問她,卻見她抬手間的胳膊有異樣。
我猛然抓住她的胳膊,上面全是傷痕:「姐夫他打你了?」
嫡姐抽回了手搖搖頭:「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姐夫。」
上輩子,蕭景勝雖不怎麼搭理我,卻也沒有真動手打我。
「沈瑤,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蕭景勝打你了?」
她笑著瞞我,還轉了一圈:「都說了沒有,你怎麼不信我?你看我這身上,喫穿用度好得很,他對我不錯的。」
我終於知曉,大婚當日,她那般羞澀卻是佯裝給我看的。
我冷眼看她,最終還是忍不住:「阿姊,我今日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你之前是如何死的?」
她滿臉震驚地看我:「你……」
「阿姊,原先我一直好奇,這侯府可比這翰林院侍讀府上好得多,你從小同我爭到大,臨到成婚,卻拱手相讓了。
「你若是真嫌棄楚淵是個莽夫,你為何又要提點我那些?你巴著我過得好,自己卻弄成這般?」
說著說著,我的眼角都紅了:「阿姊,你是不是還知曉什麼?我也是又活了一世的人了。」
她雖震驚,卻又露出了了然的眼神:「我只當是我一人再活一世,原來你也是。可你為何不記得發生了何事?」
我搖搖頭:「阿姊,不瞞你說,我當初聽說你去世了,我連夜趕回來,後來我卻什麼也不記得了。我再醒來,就是我們剛議親……」
她歎了口氣:「這事你知我知,同旁人萬萬不能提。沈初,我死了是沒錯,我那會兒剛小產,身子虛弱,我真的只是死於風寒。」
她又定睛看了看我:
「而你,你卻是真的死不瞑目。」
-9-
「阿姊如何得知?」她先我而去是事實。
「我也不知為何,我死了卻如同那幽魂,只能圍在你身邊轉悠,能聽能看,卻不能轉世投胎。」她心虛地看我,「原先,我以為你嫁得很好。我想著便是我死了,你過得好也是好的。可我……」
她似是說不下去。
我握住了她的手:「阿姊,你直說便是,我如何死的我都不知曉,疼不了的。」
「那蕭景勝雖和你看似和睦,私下卻是喜歡男子的。他瞞你瞞得緊,可你後來察覺了,你們還起了爭執。」
難怪,他幾乎從不碰我。
唯獨喝醉了,有過那麼一兩次。
蕭老夫人催得緊,還給我尋各種偏方,各種苦口的藥往下灌,他也從未阻攔。
「我是如何死的?」
她湊到我耳邊低語,差點驚得我揪壞了手中的帕子。
阿姊死後沒多久,我便發現蕭景勝喜歡男子,鬧著要和離,還為此被蕭景勝下了狠手打我。
後因為宮變,蕭景勝跟著叛變的二皇子闖宮被誅。而我沒來得及和離,就被沖進宅裡的官兵拿下,跟著蕭家全家一命嗚呼。
「你糊塗。」我氣得站起身,「你不想讓我送死,你便自己來送死?我們明明都可以不嫁的。」
「沒用的。」她搖搖頭,「爹爹看中蕭景勝穩重,我曾勸過,他說他看中的就是蕭景勝的人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讓我如何勸說爹爹?」
更何況,不到宮變的時機,這蕭景勝一向口碑極好,娶嫡姐前,他是各家想嫁女兒的女婿首選。
「不行。」我定了定神,「還來得及。阿姊,在那之前,你要和離。」
她似是明白我的意思:「我自是知曉,畢竟又活了一世,我會看著辦的。你若是能和楚淵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真是個傻子。
把這麼好的人讓給了我,自己在這裡受罪。
「可蕭景勝為何打你?」
「他喝多了酒,我不願他碰我……」她說得輕鬆,我又差點落了淚。
剛想再說什麼,門外阿姊的大丫鬟柳枝提醒:
「少爺,少奶奶和楚家二少奶奶還在閒聊呢。」
-10-
本來說蕭景勝要同同窗好友騎馬,估計還得一兩個時辰。
結果這會兒就匆匆趕了回來。
「娘子,我可能進來?」蕭景勝還是那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我擦了擦眼角,蕭景勝進來我連忙打了招呼。
「妻妹你可是哭了?」
到底是警覺,我立刻抓了姐姐的胳膊晃了晃:「我就說姐夫能看出來,現下是丟臉極了。」
「你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誰看不出來?」嫡姐面上未見慌亂。
「哦?妻妹到底遇上了何種煩心事?」
「女兒家的事姐夫也想聽?」我看著他卻改了口,「我相公房裡有個丫鬟,派頭大得很……」
說著就被嫡姐捂住了嘴:「行了行了,還不嫌丟人。就這還問上你姐夫了,像不像話。」
「明明是姐夫先問我的。」我氣不過推開她的手,「我難道還不如那丫鬟漂亮?姐夫你身邊是不是也有很多丫鬟?」
「這你可放心。」蕭景勝笑了起來,「我身邊都是小廝伺候,不信你問你姐。」
一旁的嫡姐急了:「你這丫頭,都嫁了人還口無遮攔,平白丟了沈府的臉。這話是你能問出口的?」
我不依不饒:「都說姐夫疼娘子,我就嫉妒一下為何不可?」我又指了指姐姐屋裡掛著的畫:「阿姊,這可是齊老的畫,姐夫對你真是好得緊。」
「妻妹若是喜歡畫,下回我同你尋一幅。不過這個你姐姐甚是喜歡,我不好奪人所愛。」
我表面應付,只為把他的疑惑打消。現下回想一番,蕭景勝身邊的小廝個個長得眉清目秀,我反胃得緊,卻不得不裝作淡定。
好容易回了楚都,卻被楚淵看了個正著。
「娘子不是去了蕭府,為何如此悶悶不樂?」
「無事,就是許久未見姐姐,這會兒剛分開,心裡有些難過而已。」
他也沒當回事:「你若是想見,多遞遞帖子便是,或者請到家裡來,你們姊妹間好好聊聊。」
楚淵去書房忙公事,我一個人在屋裡看書。
牡丹湊過來低語:「二少奶奶,你猜得沒錯,那月季最近往大少奶奶那走得勤快。」
我放下手中的書,要說這丫鬟,我來之前沒本事成個通房,我這剛嫁過來就動這些心思,屬實有點蠢。
「二少奶奶,可要……」
「別。」我揮了揮手,「我留著有用。」
我提了筆開始寫:「幫我把帖子發出去,請大家來侯府玩。」
總歸要一勞永逸的。
-11-
這侯府雖說氣派,可到底女眷少。男子的審美實在是簡單,這花草都少。
用賞花這個藉口卻是有些蹩腳。
「就喊大家來品茶作詩吧。」
叫了平日裡交好的姐妹,侯府的面子大,雲陽郡主竟然也來了。
雲陽郡主是勇親王之女,年逾四十,早年丈夫去世,一個人也未再嫁。
看得出我的疑惑,楚淵私下安慰我:「別慌,我娘親同郡主情同姐妹,她定能喜歡你。」
我看著一邊魂不守舍的月季點了點頭:只怕慌的另有其人。
「有相公護著我,我不慌。」
他最近對我越發喜愛:「你不是正想同你姐姐聊聊,快些去吧。」
「你且答應我,今夜萬萬不可飲酒。」我又鄭重囑咐。
「娘子,為夫知曉。」
我來了女眷這邊,雲陽郡主正拉著老夫人聊得正歡,見我進來行禮,立刻道:「這可是二小子的媳婦,來靠近讓我瞧瞧。」
Ŧű₅
我跟著走近,她看似歡喜:「長得真俊,難怪我看二小子最近這嘴角就沒合上過。」
說著我也被塞了個釵子:ṱüₜ「第一次見面,是個老物件,可別嫌棄。若是不喜歡,回去打了換個你們年輕人喜歡的款。」
哪裡能嫌棄,這金釵上面墜著的紅寶石,看著就珍貴。
更別提這工匠的手藝,一看就出自宮中名家之手。
我連連謝恩,又被老夫人指派著:「你去同她們年輕姑娘玩吧,別杵在我們這些老骨頭面前。」
大家品茶作詩,倒是也鬧得開心。
若不是,我今日本意並不在此,還能跟著好好賞玩一番。
嫡姐尋了機會問我:「怎麼不見月季在你身邊伺候?我不是同你說要不發賣出去,要不就看緊了放在身邊。」
「阿姊無妨,有些事不好一勞永逸。」我湊到她耳邊,「你上次說得很對,那月季不是個安分的。」
牡丹說平日裡就她忙著打扮,變著花樣換著髮髻首飾,時不時就要尋了機會湊到楚淵身邊。
用晚膳到了一半,有別的府裡的丫鬟匆匆跑來:
「不好了,剛剛世子爺飲多了酒要小憩,卻撞見……撞見屋裡……」這丫鬟支支吾吾半天又不敢直說。
「慌張個什麼,你給我說清楚。」雲陽郡主語氣急了些,面上還是穩重。
「世子爺進了屋,發現府上二少爺和個丫鬟睡在一起。兩個人衣衫不整,衝撞了世子爺。」
「我當是什麼事呢。」林妙不知為何搶先開了口,「在這裡大驚小怪的,平白惹了大傢伙擔心。」
我面上一驚,卻是跟著開口:「你確定是二少爺?」
「奴婢頭回來侯府,但是那丫鬟口口聲聲喊的就是楚二少爺。」
林妙這會兒做那老好人,還嫌事情不夠大:
「一起去看看吧,也是就二少爺飲多了酒惹了事țŭ̀ₔ,不過是個丫鬟,回頭抬了小妾便是。我們二少奶奶也不是那小肚雞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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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臉上帶著隱約的開心。
我隨著眾人一起心事重重跟著去。
這事鬧到眾人面前,必定不能善了。
臨到了屋子前,我看了看四周,果真沒有楚淵的身影。
老夫人第一個沖進去:「逆子,荒唐。」
我跟著眾人望了過去,月季不著片縷,僅用被子裹著身子,這會兒看似神志不清趴著。
而她身邊躺著的赫然是大少爺楚河。
林妙當即一聲大喊:「楚河,怎麼是你?」
楚河也是醉酒的模樣,這會才悠悠轉醒:「我……怎麼在這?」
後面林妙也顧不得眾人,直接拍著他的身子大哭了起來:「你這是怎麼回事啊?」
一下子屋子裡亂了套,這時我的身子被人摟住,眼睛直接被人用手擋了起來:「別看,和我走。」
ṱṻₒ我被楚淵牽著,出了屋子我立馬說:「剛剛在屋外沒尋著你,我還有些擔心。」
「娘子讓我別飲酒,我自然不能耽誤事。」
「那你剛剛去哪了?」
「看著這裡的熱鬧,好奇到底何事,就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你……」我想到什麼,「這事不是我……」
「娘子,我信你。」他直接用手指擋在我脣邊,「你哪裡會用這麼下三濫的法子。」
因為這一出事,今日這品茶會自然提前散了場。
老夫人招我過去,趕過去的時候就聽那林妙跪地哭訴:「不行,媳婦不同意納月季為妾。」
我被丫鬟領著進去,看見林妙跪在那請罪。
「月季是你屋裡的人,初丫頭,你怎麼說?」
「媳婦但憑老夫人做主。」
我又對著癱軟在地的林妙說:
「嫂嫂之前也看中月季,不過是個丫鬟,大少爺喜歡就收到屋裡便是。不然這外面鬧得如此,總歸落人閒話。
「一個丫鬟而已,相信嫂嫂也不會容不下她。這事說小也小,旁人還會說嫂嫂度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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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妙只得鬆了口。
而清醒過來的月季也跟著鬧了好一會兒。
她也鬧不明白,明明自己藥下給了二少爺,怎麼醒來自己和這大少爺躺在一塊了?
她想著做個二少爺的妾,怎麼會想到成了病秧子大少爺的人。
可這麼多人看著,真是有口說不清。
楚淵跟在我後面:「倒是沒想到宅子裡的女子也這麼多事。」
「相公是埋怨我把月季送出去了?」
「非也非也。」楚淵想了想,「娘子提醒我少喝酒我就留了心眼。只是沒想到我那嫂嫂……我沒喝那壺酒,我見嫂嫂身邊的丫鬟可是尋了機會收走了。」
「相公,我絕無害人之心。」我看著他說,「但若是有人害到我頭上,我自然不能放過她。」
楚淵絲毫不在乎月季這個丫鬟也算是讓我放了心。
只是……
「可是大少爺那裡……」
「我嫂嫂自然不會讓月季真的近了我大哥的身。」
只是放在身邊,也是如鯁在喉。
我點了點頭,現下嫡姐那裡纔是最重要的。
我想到這裡,突然抬了頭:「相公與我姐夫可熟識?」
「我平日裡校場練兵,他是你爹同僚,我談不上熟,勉強算是點頭之交。」
「相公,我姐夫私產甚多,多為南邊的產業。你覺著他可有問題?」
怕他聽不出問題,我又加了一句:「阿姊就是察覺了這些,他就轉了性,對我阿姊動了手。上回我見阿姊,她胳膊上都是青痕。」
為官不能經商,這是歷來的規矩。
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只要你不太過分,朝廷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蕭景勝手無兵權,朝廷自然沒人管。可他其實產業眾多,上輩子我也只見了其中一二。
「朝廷不讓經商,若是他私產眾多,其中恐有問題。」
我想得更遠,上輩子他參與了宮變。
二皇子如此倚重他,恐怕他為二皇子招兵買馬,立下汗馬功勞。
「回頭我請你姐夫喝酒聚聚。」楚淵聽我說了這些,有了主意,「你也好同你姐姐說上話。」
「那去聚仙閣吧。」
上輩子他就愛去那聚仙閣。
他曾說聚仙閣的東家是他好友。
現下想想,只怕這聚仙閣就是他的,又或者,這好友與他關係非同一般。
楚淵願幫我我很是感激,我摟著他的腰直接開了口:
「我只求我阿姊和離,蕭景勝他並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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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倒也容易。
可蕭景勝看嫡姐看得緊。
我們和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屏風,說話做事根本瞞不住人。
那邊楚淵和他喝酒寒暄,我在這里拉著嫡姐也只能談胭脂水粉這些玩意。
我在她手心寫了【好】字,她沖著我點點頭。
沒多久,房門被敲響。
進來的是聚仙閣的東家王進。
別看他名字俗氣,人看上去氣質卓越,怪不得蕭景勝得了空就往這裡跑。
「店家,我說你這茶怎麼回事?」我直接拍了桌子,「你看看全是茶渣,喝了我一嘴。」
我這邊動靜大,王進跟著就走了過來。
「這茶是我親自沏的,要不可能全是茶渣。夫人若是不滿意,我讓人給你換一壺。」
「你自己端過去看看便是。」
我直接把茶壺舉起來。
他伸手來接,我直接鬆了手,熱水灑了他一手。
「你怎的這麼不小心?」茶壺落在地上,我嘴上全是斥責。
屏風那頭,能窺見全貌。
蕭景勝一個沒忍住,沖了過來,滿臉心疼看著王進。
「姐夫你……」
他立刻變了臉,沖著嫡姐關心:「娘子你可有事?」
「姐夫放心,這茶早就溫了,燙不得人。」
我並未和嫡姐聊久。
我只是趁機在王進身上撒了粉。
打了烊,王進去哪,我和楚淵便跟著去哪。
本以為還得多守幾日,沒想到剛過兩日蕭景勝就匆匆到了王進的住處。
王進這住處,看似一間兩進的屋子,一點不起眼。
「你可想我?」
兩個人摟在一起的身影還印在窗紙上。
「想又如何,你我身份不便……」
「你越這般我越心疼你。」蕭景勝難得一見如此溫柔,「你且再等等,等我事成,我定把你接到府中。」
「可我一男子……」
「事成之後我必加官進爵,萬人之下,誰敢說我?」
「可是你那妻子……」
「她算什麼,你知曉我看見女人就噁心。我心悅的只有你,以後尋個法子讓她死了便是。到時我因思念亡妻不肯續弦,你我可不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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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事,楚淵捂了我耳朵不讓我聽。
好容易等楚淵鬆了手。
楚淵輕手輕腳給他們吹了迷煙。
要說這蕭景勝,還有一點欠缺,雖有錢但是不會武。
等了片刻,屋內再無動靜。
楚淵剛要動手,我卻拉了他的衣角:「相公,你先進Ŧų⁸屋把他們衣裳帶出來。」
我得一把火拿去燒了。
楚淵皺了眉,似乎覺得髒了手和眼:「娘子,為夫今日犧牲有些大。」
片刻,風送火鴉,紅光亙天。
因旁邊柴房失慎走水,牽連相鄰屋子。
楚淵讓周圍的人帶頭端著盆撲火。
動靜很大,吵醒了周圍很多人。
人人都怕牽連自己,也跟著鍋碗瓢盆都拿出來潑水。
「這屋子可有人住?」隱在暗處的自己人大喊了一聲。
又有人跟著喊:「救人要緊。」
「別廢話了,快救人。」
膽大的紛紛踹開大門舉著盆往房子裡跑。
等眾人沖進去。
不著片縷的蕭景勝摟著另一赤身裸體的男子剛嗆得悠悠轉醒。
一起被人抬了出來。
保了命,唯獨丟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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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文爾雅的蕭景勝喜歡男子一事鬧得人盡皆知。
爹爹氣急上門討說法。
嫡姐終究得了和離書。
我去見嫡姐,她見我就哭得厲害,卻也是不解:「怎的如此湊巧,是你動了手腳?」
我搖搖頭:「是我相公出的手。」
她面上一嚇:「你怎得把他也拖下水了?」
「我一個人哪能找來那麼些人?」
當時蕭景勝剛醒還準備溜,是被楚淵安排的人硬是推回去押著抬了出來。
人還大喊著:「可有大夫?快來救人。」
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蕭景勝也因為這個,停了翰林院的任職。
嫡姐雖說受了傷,好歹已無性命之憂。
可我知曉,蕭景勝根本就不是會放棄的人。
我算了算日子,離二皇子闖宮也只剩了不到半年。
而他本是皇上最受寵的林貴妃的兒子,可偏偏皇帝覺得他不堪大任,大皇子意外過世後,皇位要傳給三皇子,也就是現任太子。
嫡姐死後魂魄一直只能跟著我,只知蕭景勝造反,可到底如何造反的卻也說不清楚。
我想著把打聽的事告訴楚淵,讓他早做準備。
可沒想到,這一世,二皇子提前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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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淵非要送我回爹孃家。
跟他預想得沒有出入,他說查到了蕭景勝最大的私產——販賣私鹽。
而他懷疑蕭景勝為二皇子走私鹽賺的錢用來招兵買馬,甚至私造兵器,只等他順藤摸瓜查下去一網打盡。
可還沒等他查完,二皇子就反了。
那日,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都是官兵。
往常熱鬧的琉璃街,這會兒冷清得連只狗都看不見。
我一直看著皇宮的方向,雖然知曉嫡姐口中的二皇子必輸,可是楚淵如何,是否全身而退,卻是不知的。
「別擔心了,一定沒事的。」嫡姐一直安慰我,可說到底我們心裡都沒底。
二皇子提前造反,這事是否有變故誰又能知曉?
等了一整夜,直到天微微亮,纔有小六匆匆而來。
他說得含糊:「二少爺他人沒事,讓我給二少奶奶你報個平安。二少爺還說,宮裡平安無事,二少奶奶且放心在沈家多留些日子沈老爺和老夫人。」
「他可有受傷?」
小六一臉為難:「二少爺讓小的去了別的地方,我現在並未見著二少爺。但是他託了人帶話給小的,定然是沒事的。」
我盯著小六一會兒:「你回去告訴楚淵,人沒死就行。但若是受了傷隱瞞我,以後讓他別進我的屋子。」
小六一臉為難地走了。
嫡姐在我身後笑我:「看不出來你這麼關心他。」
「阿姊可後悔,楚淵他真不錯。」
嫡姐搖了搖頭:「我同他無緣,他對我也不會如此在意。我死後,唯一惦記的也是你。」
「他受傷了,許是怕我責怪他,所以小六說了謊。」
小六雖長了一張憨厚的臉,可他功夫不遜於楚淵,他不可能不把小六帶在身邊。
又過了兩日,有人夜裡來敲了窗。
我連忙開了窗,楚ŧüₛ淵正在一旁的樹上言笑晏晏看我:「誰爬窗你都開?」
「也就你能做出來這種事。」我側了身子,「進來吧,小心讓人看見喊捉賊。」
楚淵進來就直接摟著我:「得吾妻三生有幸。」
我被他弄得有些臉紅,連忙轉了話題:「那日情況如何?」
「林貴妃為了二皇子闖宮,給皇上下了藥,幸虧太子妃察覺,服藥不多。
「太子早早就做了準備,逼宮就是甕中捉鼈。
「但是……那藥是毒藥,皇上現在躺在龍牀上,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我捏著他胳膊,手下是包紮的觸感:「纏得這麼厚,疼嗎?」
他齜牙咧嘴了一下:「不疼,求娘子憐惜。」
我一把推開ŧü₍他:「你不是派人說你沒受傷嗎?等你傷好之前,你別進我屋裡。」
「娘子饒命, 為夫錯了。」
兩個人嬉鬧了一番。
我看了看外面的明月。
這天下, 怕是要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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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一黨被誅。
蕭景勝罪狀諸多, 蕭家同上輩子一樣, 闔府陪葬。
二皇子被貶為庶民,發配南詔。
朝廷來了個大洗牌。
太子扶持自己的人上位。
也就熬了兩個月, 先皇駕崩,太子上位。
之前嘲諷嫡姐嫁錯人的轉而誇嫡姐命好,現在因為楚淵的關係,沈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楚淵對我更好, 卻終於有一天忍不住問我:「當初我總是奇怪,娘子為何知曉這麼多?」
「我說我重活了一世你信嗎?」
楚淵一臉詫異, 隨即跟著我玩笑:「那前一世,你我生了幾個?」
我被他問得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臉紅了個夠:「大白天的, 你怎的問這些?」
「娘子, 我很好奇。」也不知他是真信還是假信, 「你都認識我兩次,可為夫只見過你這一回, 怎麼也是我有些虧。」
我笑著推開他:「前一世我們沒生孩子,我有一天睡著了, 醒來就到了嫁人前。」
他點了點頭, 若有所思:「那看來是我不夠努力。」
說著說著他就動上了手。
我招架不住, 連連求饒。
結束後我們躺在一起說話,他忽然說:「軒轅禮在去南詔的路上, 生了急病, 死了。」
到底是當帝王的人, 哪有仁慈的?
我跟著點了點頭, 又趴回楚淵的胸口:「嗯。」
「是不是累了?」
「嗯。」
「你先歇一會兒, 回頭一起用晚膳。」
「嗯。」
「我們生個一兒一女吧?」
我困得不行,還跟著:「嗯。」
聽他笑了我才反應過來,伸手捶他:「你詐我。」
「我娘她想抱孫子很久了,不賴我。」其實楚淵從未催過這事, 還提醒我晚些生孩子對女子好。
他這麼一說,我立刻提了一句:「你最近忙, 我忘了同你說了, 月季她懷孕了。」
人人皆知楚家大少爺體弱多病生不出來孩子, 可誰想,月季剛去了沒多久,肚子就有了動靜。
這下子,人人又說這林妙有問題,她的日子越發難過了些。
「我大哥一直想要孩子, 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他一把摟住我:「不鬧了, 歇著吧。」
我想起嫡姐最近見到我就皺眉的表情。
「上次阿姊相看了一個男子,似乎挺滿意。
「原先遇到誰她都不在意。
「就只有見到他, 她突然說自己不配。」
哪有什麼不配, 比起生孩子, 我又重新有了想法:給嫡姐尋個良人。
我閉上眼,沉沉睡去。
夢裡還有嫡姐教訓我的模樣。
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旁邊的手帕:「讓你繡個鴛鴦,你繡成個胖鴨子, 我看你以後怎麼嫁人,你就適合嫁個莽夫。」
我毫不客氣反擊:「哼,莽夫就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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