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沉溺

季宴川最落魄那年,我曾當衆放言,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喜歡他。
後來我家破產,他爲了報復我,讓我成了他見不得光的金絲雀。
我依舊驕縱跋扈,不斷挑戰他的底線,可他永遠情緒穩定不爲所動。
直到他要訂婚的消息傳遍全城,我跑路前留下一張百元鈔票和一張手寫字條:
「姐玩膩了,小費不用找。」
後來他把我扛回家,瘋狂做恨:「哪裏膩了?告訴我,我會改。」

-1-
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
我揉着痠痛的腰起牀,看着自己滿身痕跡,在心裏瘋狂咒罵季宴川。
老流氓不做人,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勁。
他在外出差一週,昨天半夜纔回來,我都睡着了還被他撈出來做恨。
第二天他神清氣爽的去上班,我差點下不來牀,嗓子都喊啞了。
真有病。
洗漱完我回到客廳,桌上放着他給我準備的禮物。
三個限量版包包,還有一堆衣服首飾。
我心中的不快暫時消解了一些。
除了晚上不做人,季宴川這個金主其他地方還是很合格的。
有錢有顏身材好,私生活幹淨,還很大方。
每月五百萬零花錢準時到賬,還經常掉落各種驚喜禮物。
就是對我沒啥感情。
讓我成爲他的金絲雀純屬報復,畢竟我曾經在他最落魄的時候當衆放言,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喜歡他。
那時我還是寧家最風光的大小姐。
只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我倒要看他眼色。
我挑了一隻新包,拎着它出了門,昨晚受累了,今天要狠狠購物哄一下自己,不然我怕晚上會忍不住和季宴川打起來。
在商場橫掃一圈,心情好多了,甚至還幫季宴川挑了兩條領帶和一對袖釦。
剛準備去喝個下午茶,就看見了季宴川,他對面坐了個妝容精緻的女人。
我也認識,孟嘉,也算是季宴川年輕時的女神了,我還曾親眼見證季宴川的表白現場。
兩人相對而坐,季宴川眉目鬆弛,脣角一Ţű̂⁷直掛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氣氛很好。
我頓時沒了心情,把車開到旁邊,給季宴川發了條信息。
【向左看,surprise!】
季宴川轉頭看見我愣了一下,孟嘉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來,我笑着衝他們揮手,還比了個心。
季宴川說了句什麼就起身出來了,剛走到我旁邊,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就一腳油門把車開走了,給他留了一排尾氣。
季宴川:……
他給我打電話,我不接,打了幾次他就不打了。
我換了個地方去做 spa。
晚上季宴川回來的時候,我正坐在吧檯上學別人調酒,檯面上擺了一堆各種顏色的飲料。
我把剛調出來的一杯綠色飲品遞給他:「我親手調的毒藥,嚐嚐嗎?」
季宴川接過面不改色的喝完,那麼酸的東西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沒意思。
我跳下高腳凳,腳還沒着地就又被撈了回去,季宴川彎腰把拖鞋放在我腳邊,言țū́₍簡意賅。
「穿鞋。」
家裏到處都鋪了地毯,他還總要我穿拖鞋束縛我的腳,越要我穿我越不想穿。
我心裏憋着氣,直接把腳踩在他肩上:「少管我。」
季宴川抬眸瞥了我一眼,伸手一拽直接把我扛了起來。
「我看你今天精力挺旺盛的。」
我心下一驚,眼看着他把我往浴室帶,頓時猛烈掙扎。
「王八蛋放我下來,我洗過澡了!」
「再陪我洗一次。」
我:……
「季宴川你個老混蛋,老流氓,死變態!」
我對他又打又踹,最後還是被拖進了浴室。
本來就喝了點酒,被熱氣一燻我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站都站不穩。
我一口咬在他肩上,染上點哭腔:「再欺負我我咬死你!」
下一秒季宴川堵住了我的嘴。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牀上的,一沾枕頭就昏睡了過去。
我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裏我還是寧家衆星捧月的大小姐,而季宴川只是個沒落家族的小兒子。

-2-
第一次見季宴川是在我十八歲生日會上。
我媽去世的早,我爸也沒再娶,就我這麼一個女兒,寵的沒邊,那場生日會幾乎邀請了江城所有名流。
那時候的季家本沒有資格參加,他們公司出了問題,爲了拉投資人脈才費盡了手段拿到參會名額。
我不關心生意上的事情,我爸也從不讓我經手,一整晚我都穿梭在宴會廳,理所當然的享受所有人的恭維。
只有季宴川,他板着一張臉待在角落,甚至都沒跟我說一句生日快樂。
我對他第一印象很差。
不知道在裝什麼。
第二次見面在學校,我買了午餐肉去喂流浪貓,本來一切都很和諧,可就在我想摸一下小貓的時候,它突然伸爪子想撓我。
我被人拽了一把纔沒被撓到,回頭一看,季宴川站在我身後,小貓早就跑沒影了。
他還是板着一副棺材臉:「流浪貓身上很多細菌,餵食可以,別被抓傷。」
說完就走了。
我蹲在原地看着他冷酷的背影,有些抓狂。
好裝好裝,怎麼會有這麼裝的人!
討厭死了!
自從這次知道我們在同一個大學後,我們就經常遇見,有時候他在打籃球,總有一羣女生爲他歡呼送水,他卻誰也不理,有幾次不經意和他對視,我都會趕快移開目光。
Strong 哥,別讓他給爽到了。
可不知怎麼,我越覺得他煩人,就越是忍不住關注他。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喜歡季宴川。
雖然他總是板着一張棺材臉,但還挺好看的。
我不是個扭捏的人,從小衆星捧月的環境讓我明白,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
大二那年,我準備去向季宴川表白。
我心想,他最好答應,不要不識好歹。
可就在那天晚上,我撞見他在階梯教室裏向孟嘉表白。
「我喜歡你,從第一眼到今生的最後一眼。」
他就唸了這一句,孟嘉就答應了,他們在我面前擁抱。
我轉頭就走了。
我氣憤的想,什麼肉麻的爛情詩,什麼年代了,表白還要寫情詩。
愛裝的老古板,果然配不上我。
後面我都刻意避開季宴川,不再關注他。
我喜歡季宴川的事情誰也不知道,偶然一次酒會上,有人問我覺得季宴川怎麼樣。
我不屑一顧,說不怎麼樣。
可一轉頭,就看見季宴川和孟嘉站在我身後,他看上去又沉穩了不少,變得更裝了。
我心中突然湧上一陣不快,我笑了一下,嗓音冰冷:「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喜歡季宴川。」
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了,也該輪到我裝一次了。
那時季家的生意已經好了許多,但和寧家還是差得遠,那羣紈絝慣會見風使舵,見我討厭季宴川,都開始明裏暗裏給他使絆子。
我知道後很生氣,把所有人都叫過來罵了一頓。
我是不喜歡他,但我也不喜歡霸凌那一套。
我知道那段時間他受了些委屈,但我也不會跟他道歉。
不喜歡我的人,都是沒眼光的人。

-3-
大四那年我家破產了,一夕之間從高處跌落泥潭,我爸也因爲違法轉移財產進了監獄。
他給我留了一套房子,我賣掉了,四處求人疏通關係。
認罰是應該的,但他近幾年身體狀況都不太好,我想讓他在裏面過的好一點。
那時候不懷好意的人很多,即便我已經非常小心,卻還是喝到下了藥的東西。
昏沉間我砸碎了酒瓶,撿起玻璃片對準頸動脈,誰碰我一下我就死在房間裏。
沒有人想沾上人命,我逃了出來,用玻璃片在手臂上劃了幾道,堅持打車到了醫院纔敢倒下。
再醒來的時候,季宴川站在窗邊打電話。
季家從去年開始就已經起死回生,業務逐步向海外擴張,勢頭很猛,季宴川半年前就去了歐洲帶項目,孟嘉也追隨他出了國,聽說兩人是要結婚的。
我沒有想到會是他站在我面前,要說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季宴川。
以前有多高傲,現在就有多狼狽,我捏着被子做好了接受所有羞辱的準備。
風水輪流轉,合該是這樣的。
但季宴川只是很平靜的告訴我我爸那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讓我放心。
我裝作毫不在意,掛上一抹玩味的笑:「你的條件是什麼?」
我曾經當衆讓他尷尬下不來臺,他不可能無條件幫我的。
果然,季宴川說:「留在我身邊,條件隨你開。」
我第一反應是驚訝,後來才明白過來,他想讓我當他的金絲雀。
確實,沒有比這更好的報復方式了。
曾經說永遠不會喜歡他的人,現在卻要依附他才能解脫困境,救世主誰不愛當呢?
我垂着眸子,隨口胡諏:「一個月五百萬,包和衣服首飾另算,不能限制我人身自由,不當小三。」
他什麼都沒說直接答應了,我才知道他和孟嘉分手了。
我什麼都沒問,當好金絲雀第一準則,金主的事情不該問的別問。
這金絲雀一當就是三年。
總體而言生活質量還不錯,和以前幾乎沒什麼變化,甚至連脾氣也不必收斂。
他總是一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彷彿我做什麼都不能挑起他的情緒波動。
唯一一次見他生氣,還是三年前的一次宴會。
那時我剛和季宴川在一起,閒言碎語也是最多的。
無非就是什麼昔日大小姐風光不再,淪落到靠男人養之類的,老實說我不是很介意,我這個人向來很識時務。
我和季宴川在一起,除了名聲差點,其他沒有哪方面是喫虧的,我就算去找工作,上哪去找一個月五百萬的活兒啊。
既然都是爲了生活,那當然選錢多活少的。
那天季宴川去談生意,我獨自在會場溜達,無意中聽見兩個碎嘴的油膩男人在議論我。
「季宴川也是有福氣,寧卿大小姐也是讓他養着了。」
「害,你還以爲她是以前的江城小公主啊,就當時那個落魄樣,誰有點錢都能養。」
「你真別說,寧卿那腰細的,皮膚又白腿又長,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越說越沒邊,我忍不了一點,當場拿起香檳潑了他們一身。
動靜太大,吸引了無數目光,我脫掉高跟鞋往他們腦袋上和身上砸,一邊砸一邊說他們非禮我。
語言非禮怎麼不算非禮呢?
我們三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打在一起,他們不好動手只想脫身,但我不放手追着他們打。
沒有人敢上來拉架。
季宴川來的時候臉色陰沉的可怕,我第一次見他那樣,我都怵了一下。
後來我想着,他要是當衆罵我,我連他一起打,反正前三個月的錢都已經到賬了,大不了馬上跑路,總歸我是咽不下這口氣。
但他只是把外套罩在了我身上,然後撿起我掉在兩邊的鞋,當衆蹲下身給我穿上,穿之前甚至還用手掌擦了擦我的腳底。
宴會上所有人都看呆了,我也有點懵,搞不清他什麼意思。
他本人倒是挺坦然,摟着我離開前點了下那兩個油膩男的名字。
一個月後,那兩個人都破產了,被季宴川搞的。
我有點回過味了,男人要面子,尤其是季宴川這種從小就愛裝的人,欺負我不就是打他的臉嗎,那他肯定不能忍。
那次之後再沒人敢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季宴川的金絲雀,但即便是金絲雀,也是別人說不得的。

-4-
第二天醒來時我渾身痠痛,季宴川罕見的沒去上班,躺在我旁邊看手機。
看他那樣子醒了得有好一會兒了,想起昨晚我氣不打一出來,狠狠踹了他一腳。
季宴川毫不在意,還笑了一下:「醒了,起牀嗎?」
我翻了個身:「不起。」
他掀開被子把我抱了出來,又開始脫我的衣服,我緊緊捏着領口:「你想幹嘛?」
季宴川眉目坦然,隱隱有幾分笑意:「伺候大小姐換衣服。」
「天黑之前我們要趕到臨市。」
我以爲他又要去出差,隨口拒絕:「我不去。」
季宴川拉着我到洗漱臺旁,順手把我頭髮紮起來了:「你不是想去滑雪嗎?」
「收拾好就出來,我在外面等你。」
季宴川出去了,我站在鏡子前有些愣神。
前幾天在短視頻上收藏了好多滑雪的視頻,本來想過段時間自己去的,沒想到他這都知道。
王八蛋還算有點人性。
去臨市的路上,季宴川一直在辦公。
夕陽已經慢慢下沉,火紅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餘暉映進車內,把季宴川的側臉照的柔和許多。
我拿出手機對準他,剛按下拍攝鍵他就看了過來,我心跳漏了一拍,手也不自覺抖了一下。
我剛要收回手機,季宴川突然合上電腦把我撈了過去,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栽進了他懷裏。
他託着我的後腦勺低頭吻下,我們倆都睜着眼。
也許是晚霞太溫柔,連帶着季宴川的眼神都深情了許多,眉目間盡是暖色,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淪。
季宴川微微後撤,掃了一眼我今天的編髮,眼裏泛起笑意。
「怎麼這麼好看?」
我扯住他的領帶往下拉,在他嘴巴上用力咬了一口。
「便宜你了。」
季宴川勾着脣角笑了一下。
晚上喫飯,季宴川會還沒開完,我先去點菜。
遇上個熟面孔,上次在宴會上被我用高跟鞋打的油膩男人之一,聽說他破產後跟了個富婆,日子過的還算滋潤。
他把我堵在轉角,笑的意味不明。
「這麼巧?寧小姐一個人嗎?」
我瞥了他一眼:「別找死。」
公共場合他倒也沒爲難我,只是告訴了我一個消息,季宴川近期定製了一枚鑽戒。
「寧小姐不會以爲,季宴川會娶你吧?」
我沒說話。
他拿出一張名片,挑起我披在肩頭的頭髮,笑的很輕浮:「我對寧小姐還是傾慕的很,如果季宴川不要你了,歡迎隨時來找我。」
我一把奪過名片撕碎,扔在了他臉上。
「我也不是什麼人都喫的下的,季宴川還勉強湊活,你?我怕我會吐在牀上。」
他眸光冷淡,隨即又笑了:「寧卿,你的嘴可是真硬啊。」
我拍拍手,瞥了他一眼:「怎麼?你不夠硬?」
他臉色鐵青,我滿意的走了。
回到包間我笑意淡下,我當然知道季宴川不會娶我,金絲雀轉正這種戲碼太過老土,聽一聽就算了。
我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孟嘉纔回來幾天,他就在準備求婚了,還真是癡情。

-5-
季宴川應該是真的忙,第二天到滑雪場的時候還在接電話。
他讓我自己先玩一會兒,可我壓根不會劃,摔了幾次屁股蹲。
我埋頭研究滑板,突然有人拍了拍我,是個陽光大帥哥,說想加我微信認識一下。
我都裹的這麼嚴實了還能發現我是個美女,比季宴川那個不識貨的有眼光多了。
我餘光看見季宴川打完電話往這邊走,拿出手機笑眯眯的點開了二維碼。
加完微信帥哥就走了,季宴川正好走到我身邊。
他看了看我,什麼都沒說。
真沒勁。
我很想滑出去濺他一身雪,可我只動了一下又摔了個屁股蹲。
我氣瘋了,當場就想罷工。
季宴川把我扶起來,聲音夾雜幾分笑意:「看來滑板不太聽話。」
我隔着護目鏡瞪他。
季宴川衝我張開手:「上來。」
我沒明白,他一把撈住我抱了起來:「抱緊。」
我不聽,剛想掙扎他就直接滑出去了,我下意識抱住他。
「王八蛋,發車不說一聲!」
「敢讓我摔跤你就死定了!」
季宴川的輕笑混着風聲擦過我耳邊,我像一隻八爪魚一樣扒拉在他身上。
季宴川帶着我在雪中穿梭,他把我抱的很穩,我慢慢放鬆下來。
滑了兩圈後,他在一個空曠的地方把我放下,我以爲是他累了想歇會兒,結果他直接扯下了護目鏡吻了上來。
看在他帶我玩的份上,我沒推開他。
季宴川看着我:「開心嗎?」
我彆扭的點頭。
「那把剛纔加的微信刪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我看了看四周,離出發點很遠,他不帶我回去我很難回得去。
我真無語了。
這人有病吧。
虧我剛纔還真心感謝他帶我玩。
白瞎了,剛纔他親過來的時候我就應該給他兩巴掌!
我拿出手機亮給他看,沒好氣道:「我根本沒通過!」
季宴川眉目柔和幾分:「好。」
我一邊生氣一邊爬上他的背,這狗東西,下次我要在他咖啡裏面加一瓶醋。

-6-
我們在臨市玩了三天,滑了雪,泡了溫泉ṭûₒ,我滿意了。
回來後季宴川又忙了起來,早出晚歸,有時候在家接電話還要避着我。
我當時還以爲他擔心我竊取他的商業機密,直到那天在美容院看見新聞。
他要訂婚了。
這次是他自己在採訪中親口說的,我又想起那天油膩男說他早就訂製了一枚鑽戒。
看來是真的了。
看在這三年季宴川對我還不錯的份上,我不想給他添麻煩,也算好聚好散吧。
我查了一下卡內餘額,很充足,簡單收拾了幾個最愛的包包,當天下午我就走了。
走到一半心ẗű₌裏有些堵,我又返回了一趟。
我找了件沒穿過的衣服把吊牌拆下來,寫了句話,把它和一張百元鈔票一起放在了季宴川的書桌上。
「姐膩了,小費不用找。」
然後把季宴川所有聯繫方式全部拉黑,頭也不回地走了。

-7-
江城太冷,我買了張機票直接飛去了三亞。
我不想看見任何季宴川訂Ṫųₖ婚的消息,直接把網關了,手機也不看,每天就在沙灘上曬曬日光浴,喫點椰子雞,過的很滋潤。
經常會有人過來搭訕,但我一個也沒理。
季宴川這個狗東西,這幾年倒是把我的眼光也養刁了,我看誰都不如他。
在三亞玩了一週,有天我正坐在餐廳喫飯,一轉頭看見有個人的背影和季宴川好像,我有都些愣神。
反應過來後那個人已經走了,我內心莫名煩躁,決定要找個帥哥開啓一段新戀情。
只是還沒來得及實現,就突然遇到了颱風。
受惡劣天氣影響,酒店停水停電,我還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燒,真就是點背。
手機忘充電早就關機了,連手電筒都沒得開,我摸黑翻找備好的藥。
喫完藥我就睡下了,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敲門,我被驚醒。
我沒有叫外賣這邊也沒有朋友,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我?
我昏昏沉沉的坐起來,外面敲了一會兒後沒動靜了,我鬆了口氣,結果下一秒就聽見房卡開門的聲音,我後背都在出冷汗。
情急之下我抓起牀頭櫃的檯燈,下一秒就看見了站在門邊的季宴川。
房間內很暗,手電筒的燈光又太刺眼,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那種感覺太熟悉了。
我嘗試叫他的名字,聲音卻啞的不像話:「季宴川?」
他把門關上,快步走到我面前探了一下我額頭。
我這纔看清他有多狼狽。
外套拎在手上,領帶也歪歪扭扭的,白襯衫幾乎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還在不停的喘着粗氣。
我住在 22 樓,沒有電梯,他是走樓梯上來的。
我從沒見過ťų₌這樣的季宴川,以往無論我怎麼作妖,他始終不爲所動,半點情緒不外露,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這麼失態。
也許是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格外脆弱,也許是腦子真的被燒的有些糊塗,我扔掉檯燈撲進季宴川懷裏。
手機掉在地上發出悶響,外套正好蓋住了手電筒的亮光,室內又重新陷入黑暗。
季宴川摟緊我,側頭親了親我的頭髮:「喫藥了嗎?」
我悶悶的「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問:「想我嗎?」
我仰頭看他,在月光映照下他英挺銳利的輪廓更顯深邃,眉目微垂又添了些許柔情。
這一刻的季宴川實在是太令人心動,足以讓我放下所有顧慮,只想向他剖開心意。
我踮起腳吻上他,用行動替代所有言語。
窗外風聲呼嘯,冷雨拍打着玻璃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個吻似狂風驟雨,又如海浪溫柔繾綣。
屋外雨夜漫長,心卻像是有了棲息的方向。

-8-
第二天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我看了一圈,季宴川不在,如果不是他的衣服還在沙發上,我真要以爲昨天在做夢了。
我坐在牀上發呆,又想起昨晚那一幕。
燒糊塗的腦子想的是依賴,現在清醒後又開始懷疑,我和季宴川到底算什麼?
拋下未婚妻來找我,是想我繼續當他的金絲雀嗎?
沒想清楚,季宴川從門外進來了。
他又恢復了往日的沉穩,即便襯衫已經褶皺也依舊矜貴。
「醒了?還難受嗎?」
我假裝四處找我的頭繩,想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在意。
「你來這裏幹什麼,你不是要和孟嘉訂婚了嗎?」
季宴川眉頭微皺:「聽誰說的?」
我心中驀然湧起一陣煩躁。
「重要嗎?」
「我不自己聽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你們結婚那天嗎?」
「季宴川,我是喜歡你,但我還沒自甘墮落到要去當第三者。」
「你不就是想看我狼狽的樣子嗎?看夠了嗎?看夠了就滾吧!」
我越說越激動,抹了一把臉滿手溼潤,更狼狽了。
我起身想把季宴川趕出門外,卻被他扯進了懷裏。
「再說一遍。」
我拼命掙扎捶打他:「滾!我不想看見你!」
季宴川把我摟的更緊,聲音乾澀:「不是這句。」
「卿卿,再說一遍,你喜歡我。」
我剛想罵人,卻被堵住了嘴。
季宴川吻的又重又兇,帶着一股要把我拆喫入腹的狠勁,我嘴脣發麻,連哭都忘了。
迷迷糊糊間,無名指被套入一個冰涼的圓環。
季宴川鬆開我,眸光清亮。
「我以爲這輩子都等不到你這句喜歡了。」
我看着套入無名指的那枚鑽戒,愣住了。

-9-
我怎麼也想不到,季宴川居然是要跟我訂婚。
他把我抱回了牀上,把我困在他的臂彎和牀靠背之間,帶着一股審問的架勢。
「我和孟嘉是怎麼回事?」
我瞪他一眼:「你前女友你問我?」
季宴川像是氣笑了:「我怎麼不知道我還有個前女友,你給我安排的?」
我想起他大二寫的那封情詩,又想到剛纔衝動之下先跟他表了白,瞬間覺得自己落了下風,氣的牙癢癢。
「你不要倒打一耙,大二你不是還給人家寫了情詩嗎,酸的要死。」
季宴川凝眸沉思了半晌,才終於回顧起這一段往事。
他看向我的眼神突然變得玩味,輕笑道:「你怎麼知道我寫了情詩,你還聽過我的牆角?」
我:Ṫũ⁰……
「聽了多少?」
我別過頭:「不記得了,太酸了,不愛聽。」
季宴川捏着我的臉讓我轉向他,眸光熠熠閃着光。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的情詩是寫給你的,我的大小姐?」
我:?
季宴川說,季家和孟家兩家是世交,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雖然兩家人都盡力撮合,但他們互相都沒那意思,一直當朋友處着。
大二那年季宴川準備向我表白,在階梯教室寫了封情詩,孟嘉自告奮勇說幫他參謀。
結果剛唸了一句,孟嘉就笑的從講臺上那個小階梯往前栽,季宴川扶了她一把,但從我後面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兩個人抱在一起。
因爲被嘲笑了,季宴川想把情詩改改,結果還沒改完就碰上我當衆說絕不會喜歡他。
還沒告白先被拒絕,至此一直擱置。
後來孟嘉出國純屬巧合,只是那時我太過驕傲,自尊心又強,一點信息都不關心,也不許其他人在我面前說起。
前段時間孟嘉回來了,兩人一起喫了頓飯,剛好又被我撞見了。
一切就是那麼狗血又巧合。

-10-
我和季宴川面面相覷。
我隱隱感覺自己又要再敗一局,於是先發制人:「既然這麼喜歡我那你爲什麼不說?還要讓我當你的金絲雀?」
「金絲雀?」
季宴川敏銳的捕捉了重點,他像是聽見了什麼新型詞彙一般,表情空白了一瞬,隨後有些無奈。
「你就是這麼定義我們的關係的?」
「哪個金絲雀當成你這樣?每天踹我罵我,把我扔在街上留給我一排車尾氣,還留下紙條和小費說對我膩了?」
「我們那都管這叫女朋友,或者未婚妻。」
我:……
「卿卿,我以爲你不喜歡我,甚至有點討厭我。」
「與其說一些可能讓你不開心的話,不如再給你多一些,物質也好愛也罷,至少讓你想離開的時候,也能有點捨不得。」
「這是我的目的。」
「看來是我還不夠努力,不僅讓你有時間胡思亂想,還覺得膩了。」
我:……
在我驚恐的目光中,季宴川手緩緩上移落在我腰側,他看着我似笑非笑。
「哪裏膩了?告訴我,我會改。」
「先來一起復習一下。」
……
季宴川帶着我從白天覆習到了晚上,腰都累斷了才放過我。

-11-
颱風持續了一週,天氣轉晴後我和季宴川一起回了江城。
下午剛到,晚上季宴川媽媽就要我們一起回去喫飯。
我在家裏挑衣服,感覺哪件都不合適。
其實不是衣服不合適,應該說我這個人不合適,季宴川的媽媽一直不喜歡我。
我和季宴川剛在一起時她就找過我幾次,讓我離開,原因也說的很清楚,破產千金毫無價值,不能給季宴川的事業帶來任何助力。
她致力於拆散我和季宴川,只是有些點背,每次找我都被季宴川撞見。
第一次她說在國外給我辦好了留學手續,讓我出國讀書,我剛答應季宴川就來了,事兒也黃了。
第二次她給了我一張五千萬的支票,讓我主動消失,我剛伸出手還沒摸到就被季宴川撕了。
第三次我剛到咖啡店,坐下後還沒聽到條件就被季宴川拉走了。
後來她就沒再找過我,季宴川也從不帶我回家喫飯。
這次去,應該算是第四次見面了。
我正在挑挑揀揀,季宴川進來了,他看着滿牀的衣服以爲我在清倉。
「不喜歡了?明天讓人送新的過來。」
我有些喪氣,說我不知道穿什麼衣服去喫飯。
季宴川坐在旁邊認真挑選,被我一件件否決,最後選了一件淺紫色連衣裙。
到季家老宅的時候,我纔看見孟嘉也在。
季宴川媽媽正和孟嘉一起在客廳聊天,兩人不知道說到什麼,靠在一起笑的很開心。
看見我後,季夫人臉上的喜色收斂許多,淡聲應了我的招呼。
我自知不討她的歡心,坐在了離她遠一點的位置,季宴川被叫去了書房。
季夫人掃了一眼我手上的戒指,笑意淺薄。
「寧小姐以前不是說,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絕了也不會喜歡我兒子嗎?現在這是又想通了?」
我正愁怎麼回應,季宴川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身後。
「媽,我好不容易纔讓她答應,你就這麼想看你兒子孤獨終老嗎?」
季夫人頭都沒回,語氣無語又無奈。
「你是在我身上裝了雷達嗎?我一找她你就來了。」
別說季夫人,連我都懷疑,他怎麼能每次都出現的這麼準時。
季宴川在我旁邊坐下,神色淡然。
「老天爺都不想你拆散我們,你就別白費力氣了,我們明天就去領證,你接受也好,不接受就算了,反正她是跟我過。」
我扯了一下季宴川的衣服,他頭都沒回,反握住了我的手。
季夫人看了看我,又頗爲無語的瞪了他一眼,起身去了廚房。
孟嘉湊到我旁邊笑了笑:「你別放心上,阿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今天還問了你喜歡喫什麼,特地準備了很多菜。」
我點點頭,思緒卻有些紛雜。

-12-
當初那句話純屬氣話,但確實有些難聽,我沒想到季宴川媽媽也知道,也難怪她不喜歡我。
喫過飯後季夫人拎着水壺去澆花,我想了想,起身去幫忙。
以前我爸也喜歡養些花花草草,我對這些事情還都熟悉,季夫人看着我也沒說什麼。
澆完花她喊住我。
「寧小姐,我對你這個人是沒什麼意見的,但你以前說的那些話我確實不喜歡,沒有哪個媽媽想看自己兒子在感情裏委曲求全的。」
我垂着眸子,等着她後面的話。
「你們也在一起三年了,總體也算是穩定,我雖然對季宴川恨鐵不成鋼,但當舔狗是他的自由,舔到了也算他的本事。」
說完她褪下手腕的玉鐲套在我手上:「既然決定在一起就好好過日子,以後常回家喫飯。」
季夫人回了屋內,我站在庭院裏怔怔的看着手腕的玉鐲,突然被人摟進了懷裏。
「我媽又跟你說什麼條件了?我出雙倍。」
我搖頭:「沒……」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季夫人站在門邊冷笑。
「真是兒大不中留,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
「趕快給我滾回自己家去,別在這裏礙眼。」
我:……
「媽,實在是你前科太多……」
我伸手拽住季宴川讓他別說了,他低頭瞥見我手腕的鐲子,笑了一下,話口一拐:「謝謝媽。」
季夫人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了。
我回身看向季宴川,輕聲問:「我以前當衆說那樣的話,現在道歉還來的及嗎?」
季宴川牽起我的手,左右端詳了一下鐲子,語氣十分隨意。
「沒什麼要道歉的,以當時季家的條件,大小姐確實不必向下兼容,所以我會走到你身邊,讓你看見我。」
「從頭到尾都是我非要跟你在一起,付出多一點是應該的。」
「所以,明天去領證嗎,準季太太?」
我被他這句準季太太逗笑,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還有十一個小時就可以去掉準字了。」

-13-
和季宴川領證一個月後,我和孟嘉處成了死黨,一週七天有五天都住在她家。
相見恨晚,總有說不完的話。
她最近看上了個駐唱歌手,天天帶着我往酒吧跑,還問我要不要跟她一起開個娛樂公司送他出道。
我認真考慮了一下,覺得好像可行。
敲定計劃的那晚,我們如常坐在卡座喝酒聊天,孟嘉眼睛緊盯着駐唱臺,我捏着吸管問她:
「大學的時候,季宴川寫過一封情詩你還記得嗎?」
孟嘉嗆了一口酒,笑的十分魔性。
「畢生難忘,重金求一雙沒聽過的耳朵。」
「你還記得完整的嗎?」
我實在太想知道了,我旁敲側擊問過季宴川好多遍,但他就是不告訴我。
我只好曲線救國。
孟嘉搖頭:「內容忘了,但酸還記得。」
我:……
「你今天還去我家住嗎?」
我點頭:「當然去。」
「去哪裏?」
我一驚,回頭就看見了季宴川。
孟嘉看了看我,又看了季宴川,大叫一聲:「鬼啊!」
然後跑了,連桌上的酒也被她抱走了。
我:……
季宴川沉着眉眼,似笑非笑:「卿卿,你還記得你有個老公嗎?」
這邊燈光很暗,又是在角落,位置絕佳。
我扯出他的領帶,慢慢纏在手上,緩緩把他拉低。
混着酒香的氣息噴灑在季宴川臉側,空氣驟然灼熱。
「我老公給我寫過一封情詩,你能背出來我就跟你回家。」
季宴川垂眸,喉間滾動,滾燙的手掌貼在我腰側。
「回家。」

-14-
騙子,他沒背。
但第二天醒來牀頭櫃放了個信封,拆開是一張泛黃的紙,看上去保存了很久。
紙上字跡遒勁有力,一如情感濃烈熾熱。
「我喜歡你,從第一眼到今生最後一眼。
如野火連天,無風也能蔓延乾枯的荒原。
我是如此期盼,與你在黎明沉溺,暮色相擁,於人間四季共攬星河。
我將永遠以最熱烈赤誠的目光,仰望你,讚頌你。
請允許我。
我愛你。」
(全文完)
番外:男主視角
第一次見寧卿是在江城劇院。
我媽叫我陪她去看鋼琴賽,我都到了,她又不來了。
我沒什麼音樂天賦,一整場比賽在我看來平平無奇,我打算離場,但接下來出場的女生讓我又坐下了。
她一身紅裙,彈了首《卡農》, 拿了第一。
熱烈張揚的紅裙,配上少女驕傲得意的神情,很生動。
寧卿。
這個名字我聽過,最近家裏生意出了問題, 爸爸一ẗůₒ直在拉投資,寧家作爲江城首富, 是家裏最希望的合作對象。
而寧卿是寧家獨女,人人恭維一句江城小公主。
散場後,我等司機來接,卻看見她徑直坐在了街邊的小攤點了一碗甜豆花。
時間比較晚,街邊人很少,她一身紅裙格外顯眼。
鬼使神差的, 我在她旁邊的桌子坐下了,但她沒有注意到我。
攤主是個帶着三歲孩子的媽媽,她忙的時候,孩子就坐在邊上。
寧卿一邊喫一邊跟她聊幾句, 才知道孩子得了白血病, 一家人白天上班, 晚上跑跑外賣,擺擺攤。
喫完後, 她誇了幾句好喫,說想帶回去給家裏人都嚐嚐, 剩餘豆花都被她買下了。
等着打包間隙, 她坐在小凳上逗小朋友,見人家一直盯着她胸口的徽章,隨手就摘了下來。
那是鋼琴賽第一名的徽章,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卡,獎金五萬。
她抽了張衛生紙, 用口紅寫下密碼, 把卡包好,連同徽章一起塞進了小孩的衣服裏。
「姐姐的好運, 送給你啦。」
寧家司機來接的時候, 她拿了一份豆花在手裏,其餘的都放進了後備箱。
「陳叔,路上開快些, 讓爸爸喫上熱乎的。」
那天后,我夢裏總是反覆出現那個紅裙身影。
直到第二次見面,在她的十八歲成人禮。
場面很盛大, 幾乎邀請了江城所有世家名流,但季家不在受邀之列, 那時候家裏情況已經到了最糟糕的階段。
但最後還是託關係去了,宴會上,寧卿穿着純白的公主裙,戴了一頂鑲滿鑽的王冠, 穿梭在宴會席間時宛如一位真的公主。
人羣簇擁着她, 她卻永遠高昂着頭,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
她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一瞬,卻足以令人心神盪漾。
那時候我就知道, 有些人生來就註定要接受所有愛慕的眼光。
寧卿就是這樣的人。
她永遠明豔,永遠高高在上。
總有一天,我會站在她身旁。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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