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江帆。
高中時我被造黃謠,被全班孤立,是江帆站出來爲我說話。
大學時我被混混勒索,也是江帆救了我。
他出身高貴,性格開朗,能力出衆。
襯得我就像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人。
所以百年校慶,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扯破自己的衣服,對江帆進行了栽贓。
我要毀了他。
溫暖的太陽不該高高地掛在天上照耀每一個人,他應該墮落到沼澤裏,和我一起腐爛。
-1-
警察來的時候,我披着一件寬大的外套,躲在老師的身邊,哭得像個淚人。
問話的時候,我也只是低着頭,一邊抹淚一邊沉默。
今天是學校的百年校慶,來的都是社會各界名流。出了這種事,就算校領導想壓,也壓不下去。
謠言就像瘟疫,迅速在網絡上蔓延。
我的名聲被毀了個徹底。
但無所謂。
江帆那陽春白雪一樣的人生,也被我毀了。
他再也不能毫無陰翳地對我露出溫和的笑容,甚至以後他每見我一次,對我的仇恨就更深一分。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露出一絲微笑。
-2-
我離開警局時,江帆還在被問話。
我心知肚明,他不會受到任何處罰。
首先是證據不足。
冤枉他的我比誰都知道他有多無辜,我扯爛自己的衣服時,現場只有我和江帆兩個人。
沒有監控。
所以警方沒法給他定罪。
其次是,江帆很有些背景。
具體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高中開校運會時,江帆的母親曾經來爲他加油。
連當時的教育局領導,都要對他媽阿諛奉承。
所以就算江帆真的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他家裏人也有手段讓他全身而退。
我鬧這麼大,以自己的名譽爲代價,還拉上學校的名聲做背書。
不過就是爲了讓江帆厭惡我,從此以後,離我遠點。
他休想再用他周身散發的溫暖灼傷我!
-3-
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手機被無數的消息塞得幾乎死機,我點開,大致看了一眼,有關心我的,有咒罵我的。
關心我的話都很僞善,咒罵我的話都很惡毒。
我面無表情地鎖屏,走進浴室。
身上還穿着那條破爛的裙子。
我已經不太能回想我扯爛裙子時,江帆是什麼表情了。
也可能我當時太慌張,根本沒敢看他是什麼表情。
給天之驕子潑髒水還是有一定壓力的,好在我馬上就要畢業,只等回校拿畢業證書。
破爛的裙子被我甩在腳邊,我剛要洗澡,就敏銳地聽到大門處傳來動靜。
月租五百的老房子,自然沒隔音可言,對方似乎也沒打算隱藏動靜,我聽到鑰匙的清脆碰撞聲,聽到大門「吱——」了一聲,被打開。
我披上浴巾,隨手拿起放在角落的馬桶刷,赤着腳,悄無聲息地拉開浴室門。
江帆就站在客廳中央,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這場景對我而言,甚至比小偷進門還要恐怖。
我渾身的每一寸肌肉都繃緊了,握着馬桶刷的手甚至在發抖。
半晌,江帆的臉上掛起我熟悉無比的燦爛笑容:「你想用馬桶刷對付我?真是過分,明知道我有潔癖。」
是的,江帆有潔癖。
所以整個高中三年,他的課桌都是別人的禁區。
就連女孩子給他送禮物,也都自覺地放在他同桌的抽屜裏。
後來江帆就明確表示,請不要送他禮物,也不要給他寫情書,更不要在他運動時給他送水。
但有潔癖的江帆,會在我被月經弄髒褲子時,將他的校服外套披在我身上。
還會給我買衛生巾,偷偷安慰我說:「沒關係,女孩子就是容易遇到這種小尷尬,放心吧,沒別的人發現。」
受過他恩惠的人有很多,估計只有我,如此不知好歹。
想到這裏,我扔掉手中的馬桶刷:「你怎麼進來的?」
江帆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你忘了?大二的時候你的鑰匙掉了,是我撿到的。」
我心底一寒:「你撿到我的鑰匙,然後私下去配了一把?」
「我在你心裏就這麼道德敗壞嗎?」江帆嘆口氣,很無奈的樣子。
頓了頓,他又笑:「你猜得沒錯,我就是這麼道德敗壞。」
我不着痕跡地後退一步:「所以呢?你現在出現在我家,是來報復我的?」
「報復?」江帆挑眉,朝我步步逼近,「我記得是你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我猥褻你?」
我步步後退。
「可惜,當時沒有監控,沒有證人,罪名不成立呢。」他終於走到我面前,「不如,我再給你個機會,這一次,你可以有充分的證據。」
「什麼證據?」
「比如,你去醫院,然後醫生髮現你體內,有屬於我的,精夜。」
說着,江帆甚至拿出手機,點開了錄像。
「好了,我親愛的老同學,你現在可以開始掙扎了。記得激烈一點。」
-4-
江帆確實說到做到。
他看起來斯文俊朗,但常年運動,身上的肌肉都是實打實的。
被他闖入的瞬間,我還沒來得及痛呼,就感覺到一股熱流。
江帆似乎低聲罵了句髒話。
我瞬間笑了。
看來男人的自尊心確實脆弱,清風朗月如江帆,在發現自己只有十秒的時候,也很難接受現實。
「很好笑嗎?」江帆的手掌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扭頭,和他接吻。
我喘着氣,不甘示弱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嘶,輕點,你快把我手指頭咬斷了。」他說着,語調卻聽不出怒氣。
他就是這樣的,總是彬彬有禮,好像無論別人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他也不會介意。
「時間這麼短,要不要我幫你掛個男科啊?」我嘲諷道。
江帆低低地笑起來:「沒關係,我們還有一整晚的時間,足夠讓你對我改觀。」
他的動作是和他的語調南轅北轍的兇狠,撞得我幾乎腳不沾地。
我被浴室的熱氣燻得頭昏腦漲,渾身都汗涔涔的。江帆就壓在我身上,很有耐心的,一點ŧű²一點吮去我的汗水。
黏糊ťū́₂糊,溼噠噠,我不舒服極了。
「不是說有潔癖嗎?只有狗才會什麼都舔。」
江帆一口咬住我的肩膀:「我以爲我跟在你身後搖了那麼多年的尾巴,你早看出我是狗呢。」
他的厚顏無恥着實讓我甘拜下風。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有滾燙的手掌按在我的小腹,江帆心滿意足地抽離,拿過我的手機,解鎖,撥打 110,然後遞到我的耳邊。
他說:「你可以報警了。」
-5-
電話很快被接通。
接線員的聲音親切有禮:「你好,這裏是 110 接警平臺……」
我頹然地跪坐在地,勉強靠着牆,急促地喘息。
「喂?你好?聽得到嗎?請說話?」
江帆完全不在意電話那頭的聲音,只是握着我的手腕,一下一下啄吻我的手心。
「抱歉,不小心按錯了。」我拿過手機,快速掛斷電話。
江帆終於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怎麼?捨不得我被警察抓走?」
「你這麼肆無忌憚,不就是料準了警察拿你沒辦法嗎?」
「沒關係,你還可以利用輿論。」江帆眨眼,「畢竟你可是和我一起上了新聞熱搜。」
有恃無恐。
明明已經完事,他卻還是緊貼着我不放。
這讓我很不爽,所以我抬起腳,目標明確直衝他的弱點。
「輕點。」江帆一把握住我的腳踝,「你應該也不會願意要一個養胃的男人。」
「怎麼?現在是裝都不裝一下了?」他望着我時,眼底的侵略感一覽無遺。
我就知道,他所有的君子端方,冰清玉潔,全部都是假象。
「真是過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居然從來沒相信過我嗎?」
我別過眼,不再看他。
江帆撈起我,仔仔細細給我洗乾淨了身上的髒污,像打扮洋娃娃那樣,爲我吹頭髮,穿衣服。
動作無一不細緻妥帖。
「小初,爲什麼這麼討厭我呢?」江帆語調繾綣,「所有人都喜Ťŭₖ歡我,爲什麼你不能隨大流呢?」
我沒有回答。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我不知道。
在今晚之前,其實我從沒發現過江帆的真面目。
他實在僞裝得太好了,我對他的印象,和別人對他的印象,並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我也不清楚,我爲什麼不喜歡他。
甚至,我厭惡他。
-6-
我從高一開始,就和江帆是一個班。
我是拿貧困生獎學金進的這所重點高中,江帆則是初中部直升。
在我剛踏進校門,還沒來得及看看這所全國重點高中的校貌時,就已經聽到有人議論江帆的名字。
鼎鼎有名的校園男神。
我這人性格孤僻沒什麼朋友,在最容易躁動的青春期,也沒有好閨蜜和我八卦男生。
所以我只是沉默地找到自己的班級,找了角落的位置,安靜地開始做題。
直到耳邊傳來同班同學明顯的尖叫聲。
「江帆你也是這個班啊?我們好有緣。」
「他是誰啊?」
「江帆,以前初中部的大佬,從初一開始就穩坐全市第一的寶座,整整三年從沒掉到第二。我之前聽說他家裏想安排他出國,還以爲沒法繼續和他做同學了呢。」
「全市第一」的名頭,讓我下意識抬眸看了一眼。
然後迅速收回視線。
我向來自詡自己是黑暗生物,是躲在角落見不得光的蘑菇。
像江帆這樣過於耀眼的人,是我最討厭的類型。
第一次月考,我滿意地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榜首。
但視線下滑,江帆排在第二,和我只差了十分。
我很清楚,這多的十分,不是我贏來的。
是江帆讓出來的。
我上課聽講,每晚熬夜,週末也泡在圖書館,做了無數練習題。
但江帆每天課後都要去籃球隊訓練,每週二下午固定請假練小提琴,偶爾還要代表學校參加各種比賽。
他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和我遠遠不成正比。
真討厭。
我從不隱瞞自己的晦暗。
如果有個人,比我優秀比我出衆比我更有人格魅力,我不會佩服他。
我只會在陰暗的角落,發了瘋地嫉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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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江帆似乎感覺不到我對他的厭惡。
我和他的接觸不多,雖然都被稱之爲學霸,但人緣可謂天差地別。
他每次見了我,都笑容滿面地和我打招呼。遇到有意思的難題,也是大大方方地拍拍我的肩膀,說想和我討論。
他就坐在我的後面,我一想到自己最討厭的人隨時都可能來觸碰我,我就渾身不舒服。
每週一次的體育課,我是從來不去上的,留在教室寫作業。
好學生都有優待,所以哪怕我有點書呆子,不合羣,也頂多被人在背後蛐蛐兩句我清高,倒也不會有人特意針對我。
但突然某一天,不知道流言從哪兒冒出來,說有人看到我從豪車上下來,是不是被包養了。
班上大多都是家境優渥的學生,我的貧窮在其中實在是太明顯。大家都知道我窮,所以也接受我因爲窮所以道德不是特別高尚的事實。
畢竟這世上很多美好的品質,都是需要金錢去堆砌的。
我並不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只是謠言越演越烈,直到我在課桌抽屜裏摸出了一套大紅色的蕾絲內衣。
喧囂的班級先是詭異的安靜幾秒,隨即而來的,是無數如蒼蠅嗡嗡的議論聲。
江帆皺着眉頭輕拍了下我的手:「鬆開,也不知道是誰放的,萬一有細菌呢。」
「江帆,你離她遠點,她陪老男人的,估計這套內衣是她自己的,萬一她有病,別傳染給你了!」有女生勸道。
「你親眼看到她陪老男人了?」江帆的語調第一次染了寒冰。
女生瑟縮了一下肩膀,不甘示弱:「有人親眼看到她從豪車上下來,開車的是個禿頭男,還拍了照,校園論壇都傳遍了。她那麼窮,哪來的有錢親戚,肯定是找老男人包養了呀!」
我想起來了。
我之前接了個有錢人的家教,孩子讀初二,倒是乖巧,就是腦子實在不太靈活,我看在錢多的份上,有時候給他講題會超過約定時間。
那次正好撞上下班的家長,說怕我坐公交車上晚自習會遲到,就開車送了我一程。
想到這裏,我扯了扯嘴角。
我常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並且從不爲此感到愧疚。
是因爲別人也常以最大的惡意揣測我。
我捏着那套內衣,直接套在了女生頭上,並且毫不留情給了她一巴掌。
她在班上是有一些狗腿子的,自然要衝過來幫忙。
可惜都打不過我。
女生打架,不過咬人抓臉扯頭髮,周圍來勸架的人越來越多,江帆把我護在懷裏,硬生生受了別人的一巴掌,怒吼一聲:「夠了!」
效果立竿見影。
教室立刻安靜下來。
「坐一下豪車就是被包養了,那你父母明明都離婚了,一個月就給你五千塊零花你還整天名牌包名牌表,我是不是要說你被好幾個人同時包養了?
「只知道在背後造謠算什麼本事?你們幾個加起來的分數還不如人家宋亦初的零頭,我要是你們,都不好意思出門。」
江帆鮮少說這樣刻薄的話,幾個女生頓時眼淚就下來了。
她們是真奇怪。
被我抓傷了臉扯掉了發,痛得要命都沒哭。
輕飄飄被江帆說了兩句,居然就哭了?
-8-
我從不銘記江帆的恩情。
在我看來他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很是喜歡多管閒事。大家都崇拜他愛戴他,他應該也很享受其中。
只是有時候確實是孽緣。
我們高一高二在一個班。
高三分了火箭班之後,還是在一個班。
甚至連大學,我都沒能擺脫他的陰影——
是的,陰影。
他越是無處不在散發光明,我被他照耀着,陰影就越是明顯。
大一新生報到那天,我剛拎着行李箱下車,江帆就遠遠地朝我招手:「宋亦初,好久不見。」
頓時,所有注視着他的人,視線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當時差點咬碎了一口鋼牙。
有人問我是誰,江帆笑着介紹:「她叫宋亦初,我的高中同學,妥妥學霸,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我隱晦地翻了個白眼,很想裝作沒聽見。
但江帆已經撥開人羣朝我走來,甚至很自來熟地接過我手中的指引單:「你寢室在哪啊?我送你過去吧。」
「不用,你也是新生,對學校也不熟悉吧。」
「我提前幾天過來了。」江帆說着,又摸出手機,「我還沒你電話號碼呢,你說一下吧,以後方便聯繫。」
方便聯繫?我們是什麼很熟的關係嗎?爲什麼要聯繫?
並不是有幾年同學情關係就會和別人不一樣的,有些人從小學到高中都在一個班,但玩不到一起,最終也不過點頭之交而已。
我面無表情地報出自己的號碼,語調飛快,生怕他聽清楚了。
但他偏偏就是聽清楚了,直接撥號過來,見我的手機屏幕亮起,這才笑着掛斷電話,接過我的行李箱:「這是我的號碼,你記得保存。有需要幫助的,你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覺得他好煩。
明明看出來我只想離他遠一點,偏要厚着臉皮湊上來。
他是有什麼系統嗎?比如一天不做好人好事就會被電擊的那種?
但心底又隱隱有一道細微的聲音冒出來,否認我的看法。
「不是的,他沒有這麼樂於助人,他只是特別樂於助你。」
-9-
軍訓結束後,我爲了方便打工,在校外租了房子。
很便宜的單間配套,缺點是小區人流混亂,半夜下班時總會撞見幾個醉鬼。
這些人我從小到大已經司空見慣,並不放在心上。
但連續幾天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開始心裏打鼓。
未知的東西,總是難免讓人提心吊膽。
對方想要什麼呢?劫財?劫色?還是都要?
我握緊了手中的防狼噴霧,全神貫注聽着背後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只有兩個人,我有信心自己能逃得過。
但我被包圍了。
陰暗潮溼的小巷,身後是戴着帽子口罩的混混,身前是手裏拿刀的歹徒。
我終於停住腳步。
「你們想要什麼?」我鎮靜地開口,手伸進兜裏,握住手機。
遇到困難,求救是本能。
可我飛快過了一遍通訊錄裏所有的聯繫人,發現我能求助的,只剩江帆。
我甚至不太相信警察。
要求助嗎?
江帆是個好人,但他不是手眼通天的神,等他趕到現場,可能只來得及爲我收屍。
但有人收屍,總比曝屍荒野好些?
來不及細想,我直接撥出了那個號碼。
「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我摸出錢包,識趣地遞過去。
他們不太滿意地翻了翻包,拿走了所有的現金,又開始拿刀抵着我:「把衣服脫了!」
我抿了抿脣,猶豫兩秒。
「想死嗎?」
我當然是不想死的,清白哪有命重要。
我很慶幸自己今天穿了一件很保守的長袖襯衣,因爲布料劣質不透氣,此刻全部貼在我身上,脫下來甚至有點困難。
「動作快點,別磨嘰!別想着會有人來救你!我們跟蹤你好幾天了,你身邊沒有朋友,甚至沒人給你打過電話,認命吧!」
我脫了襯衣,身上只着一件運動背心。
嚥了口唾沫,正打算彎腰脫褲子,就聽到小巷外面傳來動靜。
這可能是我唯一能得救的機會,要抓住嗎?
我沉思一秒,掏出辣椒水,對着幾個人的眼睛直接噴過去。
對方被刺激得當場慘叫,手裏的刀高高舉起,朝我劈過來。
他們將我團團圍住,我無路可退,只能一邊尖叫「救命」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向看起來最瘦弱的那個人撞去。
電光石火之間,一件帶着清新ƭų⁹皁香的外套兜頭矇住我,隨即是拳頭陷進肉裏的悶聲,痛苦的呻吟聲,狼狽的求饒聲。
江帆嗓音溫潤,如天神降臨:「別怕,有我在。」
-10-
江帆又一次救了我,甚至因此負傷。
我報了警,給他買了藥,從警局出來已經是凌晨。
江帆執意要送我回家,在看到我的住處之後,皺了眉:「你一個女孩子,就住這種地方?」
「怎麼?」
他指着我隔壁鄰居放在門口的垃圾袋,裏面是用過的針頭:「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可我不是他的學生,不想聽他長篇大論。
江帆說他在校外有個房子,可以免費給我住,有物業,進出都要門禁,安全性會高很多。
「隨便你住多久都行,你幫我打掃房子,就當抵房租了,好嗎?」
當然不好。
我知道江帆也會住那套房子,還有人故意去那附近偶遇他。
「你每天下班都這麼晚?甜品店有排班表嗎?給我看看吧,以後你下晚班我去接你。」
我探究地看了他好一會,看得他開始不自在,下意識低頭打量自己一眼:「怎麼了嗎?」
「你這樂於助人的程度似乎也太過了,像我這樣因爲兼職下晚班的女大學生很多,你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接不過來的。」
江帆笑了:「那能一樣嗎,我們可是從高中到大學的情誼。以前我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總不能坐視不理。
「或者你要覺得不自在,我有個朋友開書店的,你去她那兒打工?我讓她都給你排早班。」
我不想聽他絮絮叨:「謝謝你的建議,但我今天累了,你能離開嗎?」
「抱歉,那我先走了。」江帆臨走時認真叮囑我,「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我一秒鐘都不帶考慮。
他救了我,趕到現場時滿頭大汗,明顯很着急。
嘴角破皮了,手臂也有軟組織挫傷。
送我回家,好心想爲我提供住處和工作。
但我甚至沒給他倒杯水。
我想,江帆應該看清了我白眼狼的潛質,以後不會再對我這麼熱情了。
這樣也好。
今晚的事,讓我察覺到自己還是不夠堅強,下意識想要尋找依靠。
人要是覺得自己還有退路,就永遠無法真正獨立,遇到事了,首先就是想躲到安心的庇護所裏哭泣。
我不能接受自己對江帆產生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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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爲我忘恩負義的舉動能徹底和江帆劃清界限。
但他似乎把那通電話當做了我和他的破冰,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總是出現在我身邊,陰魂不散。
有同學試探地問我和江帆是不是在交往。
我反問她:「你覺得呢?」
她表情有點尷尬:「我又不是當事人我怎麼知道。」
「那你怎麼不去問江帆呢?」
「你不說就不說嘛,拽什麼。明眼人都知道是江帆人好,看在你和他多年同學情的份上纔對你另眼相待的。」
「既然你心裏都有數了,何必還要問我?」
八卦是人的天性,我能理解。
但我沒興趣滿足別人的窺私慾。
人生三大錯覺,我能行,我可以,他喜歡我。
江帆是中央空調,被他善待過的女生很容易產生「他對我好像很特殊」這樣的錯覺,但實際他對誰都挺好,對誰都不特殊。
他不知道女生喜歡他嗎?不知道有人會因爲他的溫柔而對他心動嗎?
他當然知道!
所以我覺得,他是渣男。
-12-
但是現在,渣男不裝了。
他在我面前終於卸下僞裝,露出了真面目。
可我卻覺得,他還不如繼續僞裝。
江帆問我想要什麼。
「我想要一個清淨,你能從此以後離我遠點嗎?」
江帆笑了:「真讓人爲難,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嗯,很討厭。」
「可我很喜歡你吶。」江帆的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滑動,「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
我哪點過分?
「我跟在你身後,搖了整整七年的尾巴,你甚至連一個微笑都不願意施捨給我。」
「你自己願意當狗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好冷漠的女人。」江帆無奈嘆口氣,「好吧,如果這真的是你的願望,那我也只能成全你。不過我付出了這麼大的犧牲,你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
「你犧牲什麼了?」
「我讓渡了自己愛人的權利,這不算犧牲?」
「我憑什麼要爲你的犧牲付出代價?」
「那或許,你也可以再報警一次,把對我的指控,從猥褻,改爲強尖。」
我看着他,從他的眼底看到了對我的佔有慾。
他說的話是認真的。
我深呼吸一口氣:「給我一個期限。」
「一個月,如何?」
-13-
江帆似乎是天生的商人。
他很清楚,怎麼能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他不會每次都和我做到最後一步,但他非常享受我意亂情迷時對他予取予求的反應。
他的掌控欲非常強,到後來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磕了,並且上癮了。
「你以後留長髮吧。」他着迷地深深嗅聞我的頭髮,胸膛劇烈起伏,「好香,爲什麼我和你用了同樣的洗髮露,卻沒有你這麼香。」
我一腳踢開他:「你是變態嗎?」
「我以爲你早就知道這個事實。」
越往後,他的話越少。
最後幾天時,他對我說的最多的話是:
「過來。」
「趴好。」
「腰抬高。」
「我要看你。」
卸下人畜無害的溫潤外殼,他的內裏是不堪的濃郁漆黑。那些不可告人的渴欲像一條條黏膩的觸手,纏住我的四肢,強迫我和他一起沉淪。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從不需要將他拉下凡塵。
他淪陷慾海的程度,遠比我更深。
-14-
江帆離開時沒有和我打招呼。
我醒來時他已經消失了,牀頭櫃放了一本房產證和一把鑰匙,我翻開看了看地址,是他之前住的那套大學附近的房子。
「這算什麼?嫖資?」我冷笑一聲,隨手把房產證和鑰匙扔進抽屜。
再喜歡的東西,連續喫一個月也該膩了。
我不確定江帆定下的這一個月的日期,是不是他預留給自己戒斷反應的時間。
但好在,我終於解脫。
我回校拿了畢業證,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所有有熱度的新聞翻篇。
校園裏還是會有人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但由於我孤寡的名聲在外,沒幾個人敢當面和我對峙。
我按部就班參加工作,忙忙碌碌地生活,再也沒有聽到過江帆的消息。
只知道他出國進修了,畢竟他那樣的家庭,只拿一個本科文憑,學歷還是低了些。
工作轉正的那天,我之前的房子剛好到期,回去收拾東西時,又看到了那把鑰匙。
以江帆的性格,我知道他這套房子裏必然有我好奇的東西。
但我一直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怕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就再也合不上。
可江帆已經走了。
他再是神通廣大,也不可能下一秒就出現在我面前。
生平第一次,我放縱了自己。
我拿着鑰匙,打開了那扇神祕的大門。
很普通的裝修,看得出來傢俱和裝修材料都選得很好,但除此之外,和大部分房子也沒什麼區別。
鞋櫃裏有一雙嶄新的女士拖鞋,我取出來,穿上。
剛好是我的尺碼。
陽臺的綠植因爲長久無人打理有些憔悴,我收回視線,徑自推開臥室門。
正對牀的那面寬闊的牆壁上,滿滿當當,都是我的照片。
「果真是變態。」我低喃一句,走過去,隨手取下一張。
很多照片的場景我都已經很陌生了,需要花好一些時間才能想起當時是什麼情況。
高中時我還沒有手機,對鏡頭也不敏感,很多時候看到別人在玩手機,我還會刻意表現得無所謂的樣子。
所以江帆偷拍的我高中時期的照片,有很多張我甚至都恰好看着鏡頭。
他實在太會抓拍。
很難猜不到,他都用這些照片做了什麼。
我甚至在衣帽間,看到了自己高中的校服。
我記得當時拍完畢業照,我隨手把校服放在課桌上就去了洗手間,再回來時校服就不見了。
我把書桌翻了個底朝天,江帆還關切地問我是丟了什麼東西。
演技這麼好,怎麼不去拿奧斯卡小金人?
我面無表情地合上衣帽間的推拉門,正要離開,眼角餘光發現牀上放了一枚小小的 u 盤。
來都來了,沒必須再給自己留懸念。
書房的電腦有密碼,我輸入自己的生日,很輕易就解開。
U 盤裏是一段音頻。
「我的小初,很榮幸你能聽到這段音頻。
「出於愧疚,我必須要向你坦誠一個事實。
「是的,我覬覦你很久了。
「你很聰明,所以你肯定能猜到,爲了得到你的青睞,我用了哪些骯髒的手段。
「但這並非都是我的錯,我在夢裏夜夜和你抵死纏綿,醒來後卻只能坐在你的身後,看着你 T 恤上被內衣帶子印刻出的痕跡,幻想這件布料下你真實的胴體——你不該如此挑戰男人的自制力。
「有時候覺得你真可怕,你不經意的一個眼神,甚至一個呼吸,都足以讓我渾身發熱,心跳失序。壓抑的日子太難熬了,所以你得原諒我,用你的衣物,小小地滿足了一下自己。
「我們來打個賭吧,看看我對你的慾念隨着我離開你的時間增長,是會消退,還是會蔓延。
「我們終會重逢的。事實上,我已經迫不及待,等着那一天的到來。」
-15-
我「啪」地一下關了電腦。
哪兒冒出來的百分百純天然神經病,說什麼終會重逢。
我就不信江帆神通廣大到能預料我會向公司申請,去赤道幾內亞種苞米!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我大腦中一晃而過。我苦讀這麼多年,是爲了賺錢過好日子的。
「口口聲聲說喜歡我,也沒見你給我點錢花。」
起身時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裏的機關,身後的書櫃突然「噠」地一聲,從中間分開,向兩側移動。
我木着臉轉過身。
整整一面牆的亞克力櫃,每一個小方格里,都放着一件物品。
整套的黃金首飾,用美元折的小熊,比我眼睛還大的粉鑽戒指……
我看着上面的標籤。
「十七歲生日禮物」「十八歲生日禮物」「新年禮物」「情人節禮物」……
我想起江帆十八歲時,臨近畢業,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和我報了同一個志願,以爲高考畢業我和他就要各奔東西。
他如以往的每一年,禮貌地邀請我參加他的生日會。
那一次我沒有拒絕他,甚至破天荒給他買了生日禮物——一枚非常廉價但實際花了我兩個月生活費的尾戒。
截止到我目前的人生,「貧窮」兩個字一直和我如影隨形。我在付錢後痛斥自己頭腦發昏得了失心瘋,卻無法否認自己從頭到尾沒有後悔過的事實。
「算了,就當是感謝他三年以來的照顧,畢竟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他對我好,我有眼睛,看得見。」我當時是這樣說服自己的。
似乎也忘記了,送戒指這樣的禮物,是不是過於曖昧。
因爲堵車,我到 KTV 的時候已經遲到了。
但剛下公交,我就看到江ţũₘ帆站在門口朝我招手。
「生日快樂。」我隨意地把禮物遞過去。
江帆迫不及待打開看了一眼,呼吸凝固一秒,很快就急促起來。
「你怎麼了?」我覺得他表情不太對,似乎有點……抽搐?
難道是嫌我送的禮物太便宜?
「沒事。」江帆很快調整好,收起盒子,帶我進了包廂。
他人緣好,生日會自然也熱鬧非凡。我和所有人都關係一般,本打算送完禮就走,但休息的時候我隨手喝了一杯飲料。
下肚後才反應過來有酒精。
更糟糕的是,我一杯倒。
所以我強撐着意識,扯了江帆的衣襬,讓他結束後送我回宿舍,就徹底睡了過去。
醒來時我自然不在宿舍,而是躺在江帆的臥室裏。
我當時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家客房那麼多,爲什麼非要把我安排在他的臥室。
也沒有反應過來,明明開了舒適的中央空調,我爲什麼還是覺得渾身黏膩。
江帆很抱歉地說昨晚不小心弄髒了我的衣服,所以他讓傭人給我換了一套新的。
我也沒有想到,他說的「弄髒」和我以爲的「弄髒」,完全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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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帆沒有帶走任何屬於我的東西。
當然,戒指除外。畢竟那是我送給他的禮物,理論上是屬於他的了。
我沒有再踏足那個房子,不知道是在和他慪氣,還是在和自己慪氣。
一年,兩年,三年……
我的生活被忙碌的工作佔滿,逐漸不再想起自己的學生時期。
我從不懷念我的學生時代,那時候的我,貧窮,自卑,孤僻,像一隻弱小的刺蝟,對每一個路過我,並對我釋放善意的人,都豎起尖刺。
我無法分辨那是善意還是僞善,所以只能統統拒絕。
成熟之後我再覆盤自己的過往,覺得這大概是我童年留下的陰影。
我曾經有個繼父,他在外老實穩重,但只有我知道,當他和我獨處時,他看我的眼神,有多露骨。
我尋求過母親的幫助,但她是沒有生存能力的菟絲花,只能裝聾作啞。
後來繼父家暴,我打過很多次報警電話。
但警察們都是和稀泥。他們說沒有辦法,警察管不了家事。
直到某次繼父喝醉了酒,失手把母親打死了。
我思考過很多次,爲什麼同樣是露骨的眼神,我卻不覺得江帆噁心。
後來我想明白了。
狗全心全意看着主人時,恨不得對主人付出全部的熱忱時,主人只會覺得幸福,就算有煩惱,那也是甜蜜的煩惱。
人和狗,哪能相提並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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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情人節,大街小巷都充滿了熱鬧的氣氛。
我不算平易近人的領導,但也沒打算讓下屬在這種節日陪我一起下班。
去茶水間泡咖啡的時候,聽ţùₜ到有人在討論最近大火的電視劇。
「那個男主可癡情了,和女主分別整整十年,卻一直都等着女主,沒有愛上別人。」
我將咖啡豆倒進咖啡機,等萃取的時候,同事和我閒聊:「宋姐,你看這部劇沒有啊?」
「沒有。」我笑着搖頭,「我不怎麼喜歡看劇。」
「哎呀這部劇真的特別好看,強烈推薦,男主特別有魅力。」
我笑着點頭,沒有反駁她。
但我完全無法共情。
我不能理解大家都已經有了新的生活,爲什麼還能對一個已經十年沒見過面,甚至沒有任何聯繫的「舊人」念念不忘。
都說同學會最容易舊情復燃,但在我看來,這只是人的劣根性,喜歡故地重遊,享受「故人」帶來的「新意」。
通常這種感情並不持久,短暫的刺激過去,大家終究會回到各自的軌跡。
不過乏味的生活確實是需要一些調劑品,當我加班到深夜,獨自一人走在回家路上,看着過往甜蜜的小情侶,心裏想着,也許,我該買條狗。
抱着這樣的想法,我打開家門。
客廳中央,江帆大大咧咧地躺在我的沙發上,搭着我的空調毯,渾身上下只穿了一條短褲,一隻手垂落下來,睡得正熟。
我的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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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帆番外
江帆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他出身高貴,溫文爾雅,身上絲毫不見階級賜予他的傲氣。
他是當之無愧的校園男神,從小到大收過的情書堆起來能繞足球場一圈。
有女生說過,江帆明明是在拒絕她,聽起來卻像是在對她說情話。
或許是他太溫柔,反而讓人覺得,他不好接近。大家像供奉神明那樣,敬愛他,崇拜他,生怕將他從神壇拽下。
但江帆很清楚,他內裏其實是個無比冷漠,沒有絲毫同理心的人。
他像看笑話一樣看着那些人爲他瘋狂,被他玩弄。
直到遇見宋亦初。
她不是第一個對江帆表現冷淡的人,在江帆迄今爲止的人生,有很多女生都對他反應冷淡。
有些是爲了故意引起他的注意,有些是真的對他不感興趣。
但宋亦初不一樣。
他一眼就看到來,她討厭他。
這着實是新鮮的感受,他居然不是萬人迷?
班上的座位是按照名次優先選擇,所以江帆刻意坐在了宋亦初身後,想近距離觀察這位同學。
夏天的衣物很薄,看得出來宋亦初的家境不太好,衣服的布料既不吸汗也不順滑,黏答答地穿在身上,內衣的紋路一覽無遺。
江帆有潔癖,他很不喜歡出汗的感覺,所以當初升學,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給學校捐了一批最新款空調。
但宋亦初對他而言,似乎不太一樣。
他埋頭做題的時候,她身上的熱度隱隱從毛孔中散發出來,混合了汗味和一股獨特的香味,緩慢悠長地被江帆吸入肺腑。
他筆尖停駐,無意識地閉上眼用力深呼吸幾口,後背飛快閃過酥麻的感覺,彷彿一瞬間,大腦皮層同時釋放了多巴胺、血清素、內啡肽和催產素,他快活得幾乎戰慄。
真是奇怪。
他聞過很多種女人香,也遇到過大膽的女生不着寸縷地對他投懷送抱。
他只覺得反感噁心。
甚至他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舉,但每天清晨的生理反應又證明了他其實身體健康。
江帆控制不住地舔了舔脣,雙眸死死地盯着宋亦初的纖細的後背。
咽口水時,才發現他的喉嚨乾渴到幾乎冒煙。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灌了一大口水,試圖穩定自己的心跳,可眼角餘光卻還是不ṱűₕ受控制地落在她身上。
她的汗水看起來很甜,就像糖漿。
他感覺自己犯了低血糖,如果能讓他舔一口的話……只要一口……
不,一口當然不夠,所有的汗水,都是他的……
一切都開始失控。
他開始頻繁做夢,夢裏的宋亦初在他面前一顆一顆解開釦子,他用眼神和吻丈量她的每一寸肌膚。Ţųₜ
但醒來,巨大的空虛會瞬間將他吞噬。
他每一日,都覺得比前一日更空虛。
原來求而不得是這樣的感覺。
他開始製造機會,主動接近宋亦初。
比如和她討論難題,親自收她的作業本,隨時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以便她有需要時自己能立刻出現。
但宋亦初總是對他不冷不熱。
有時候江帆會覺得惱怒。
他感覺自己是一條狗,拼了命的在她面前轉着圈甩尾巴,她卻假裝視而不見。
越是覺得,他越是渴望。
有時候她無意間看過來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他抵達愉悅的巔峯。
但不夠,快樂的閾值隨着貪婪越來越高,他迫不及待想離她近一點。
身體和心理,都渴望被她接納。
於是他親自開口,造了她的黃謠。
宋亦初從車上下來時,他親眼看到了。
他甚至知道,她補課的那個初三學生,對宋亦初也抱着莫名的好感,否則一個從小學開始,考試排名從沒跌出倒數前十的人,怎麼靜得下心學習。
他很不開心。
其實宋亦初明明什麼都知道的。
只要她對他笑一笑,或者,再輕輕地摸摸他的頭,他就願意雙手奉上自己的所有。
可她偏不,寧願去教那個蠢貨,都不願意要他。
「那個是宋亦初吧?她不是很窮嗎?怎麼從豪車上下來啊?」
江帆覺得自己渾身每一個細胞都被毒液浸透。他雙手插在褲兜裏,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笑眯眯地隨口說道:「不清楚。說起來,之前我路過職高的時候,校門口停了很多接女學生的豪車呢。」
他的一言一行都會被人捕捉,反覆琢磨,放大。
他清楚地知道,這會給宋亦初帶來什麼。
小初,你會難過嗎?會哭泣嗎?會願意投入我的懷抱向我尋求安慰嗎?
很可惜的是,他失望了。
宋亦初完全不在乎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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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帆試圖讓自己恨宋亦初。
她從不按照他的心意走,總是和他反着幹。
她今天一眼都沒看他,恨她。
她今天和別的男生說話了,恨她。
她今天拒絕了他一起討論數學題的邀請,恨她。
她今天經過他身邊時,不小心撞到了他放在課桌外的腿,甚至差點跌倒在他懷裏,愛她愛她愛她愛她。
他拼命疊加那輕微的恨意,然後被排山倒海的愛意淹沒。
他要纏着她,一輩子,像鬼魂那樣,無處不在。
第一次收到她的禮物,他欣喜若狂。
她第一次睡在他的牀上,他就像虔誠的信徒,跪在牀邊,小心翼翼地握着她的腳踝,細細親吻。
他是卑鄙下賤的狗,無法控制舔舐主人的慾望。
想看到她意亂情迷的樣子,從聽她親暱地喚她的名字,想弄髒她,想佔有她,想她想她想她。
假期對江帆來說,是難熬的。
雖然他常跟蹤她,時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但總找不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現在她面前,假裝和她偶遇。
真好,開學了。
他在心底期待着,大學之後,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而他是宋亦初唯一的熟識。
也許他們的關係能進一步呢?
可他又失望了。
她似乎完全不需要社交,甚至因爲兩人不在一個專業,他無法時時刻刻觀察她的狀態,心底越發不安。
所以他花錢,請了幾個小混混。
他要讓宋亦初意識到,她沒有朋友,而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他成功了!
天知道當他接到宋亦初的電話時,他心底有多激動。
可他明明看到兩人的關係近了一步,下一秒, 宋亦初卻又瘋狂後退,甚至比之前還要疏離。
他如同困獸,徒勞地在原地打轉,瘋狂地撥弄囚牢,就是無法靠近。
他幾乎都要泄氣了,索性申請了國外的大學。如果註定他只能是求而不得,那他只能讓自己提前戒斷。
恰好是這個時候, 她出現了。
臨時搭建起來的衣帽間, 江帆作爲校慶節目的主持人,結束後正在更換自己的服裝。
宋亦初掀開簾子,站在他面前。
「怎麼了?」他一面驚訝, 一面下意識解開最後一顆釦子,向她展示自己的腹肌。
宋亦初卻是面無表情地,撕破自己的衣服,抹花自己的口紅。
然後下一秒,她捂着胸口尖叫起來:「非禮啊!」
江帆有點茫然。
她怎麼知道, 他想非禮她?
後來的一切,都亂了套。
他不介意被她詆譭, 她可以隨便造謠他的名聲。
但他不高興她賭上自己的名聲,只爲了和他劃清界限。
衝動佔據了他的大腦, 他想,就這樣吧,得不到,那就一起毀滅好了。
他掏出鑰匙,登堂入室時,就已經做好了坐牢的準備。
他會被狠狠羞辱吧,沒關係,他不介意。
可她只是看着他,對他的觸碰,不迎合, 卻也沒有拒絕。
於是, 世界都開始瘋狂。
他想,也許得到了就好了,玩多了就膩了。
但沒有。
得到了, 還不夠。
他要一輩子擁有。
得到過最極致的歡愉,他的大腦開始不再分泌多巴胺了。
隨着分別的日子增長, 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將學習的日子一再壓縮, 他要回去, 回到她的身邊去,匍匐在她面前, 做她的狗, 得到哪怕只是她萬分之一的垂憐。
-20-
宋亦初對江帆從來都是不假辭色,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分別前,江帆曾對宋亦初說過,希望她能蓄長髮。
重逢時, 宋亦初的長髮及腰。
當她俯身彎腰靠近他時,他只覺得自己被她全然籠罩,終於回到安心的故鄉。
於是,她什麼都不必再說。
那長長的發, 繞成項圈,一輩子套在江帆的脖頸。
而他,甘之如飴。
個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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