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嫁給崔恆前,便知他有個心肝肉一樣疼愛的妾,他青梅竹馬的表妹林如霜。
成親當晚,林如霜挺着大肚子衝進新房:「如今你已嫁給崔郎,不妨告訴你,我纔是崔郎最愛的人,我們兩情相悅,就算他一無所有,我也不離不棄。」
「不像你們這些涼薄的貴女,只看門當戶對。」
呵,她不知道貴女的含金量。
貴女就算談情,也是在金雕玉砌的錦繡堆裏,寧可坐在描金繡鳳的錦帳中哭,也不能在四周漏風的茅屋裏笑。
這些,她一個賣豆腐出身的女娘永遠不會明白。
我是來當侯府主母的,不是來和她爭風喫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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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鳳燭還在燃着,新郎還未進洞房,卻有人衝了進來,嬤嬤氣急敗壞攔着:「姨娘也太不懂規矩了。」
崔恆的表妹林如霜,哦,不,如今是林姨娘抱着肚子衝了進來,煞白着臉,眼睛含着淚狠狠盯着我:「就算你以貴女之尊嫁進侯府,只能得到侯夫人的位置,永遠別想得到崔郎的心。」
「我纔是他最心愛的人,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長子。」
「就算你門當戶對,高門貴女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得不到他的心。」
「你們這種貴女,中看不中用,有這花架子有什麼用,一樣不得男人歡心。」
呵,貴女,林如霜的爹賣豆腐爲生,她從小出身苦寒之家,根本不知貴女的含義。
我自幼學習着貴女的規矩,被雙親金尊玉貴地養大,是來做侯府主母的,不是來和她爭風喫醋的。
我還未來得及說話,崔恆穿着一身新郎袍推門而入,滿臉急色將林如霜掩在身後:「如霜不懂事,還請夫人多擔待,她年紀小又有了身子,脾氣急了些,你是大家閨秀,別與她一般見識。」
我靜靜地看着他:「侯爺,你隱瞞妾室有孕這事,就是騙婚。」
「寵妾滅妻,別人知曉也要參你一本。」
「你若要靜遠侯府還能長長久久地榮華富貴,你就知此時該怎麼做,前院的賓客還未離開呢。」
言下之意,這事若傳出去,靜遠侯府便是整個京城的笑話。
崔恆的臉色僵住了,喚人將林如霜送回她的荷風院。
臨走時,林如霜緊緊扯着他的喜袍尖叫:「崔郎,你說過這輩子只有我一個女人,你說過娶她不過是逢場作戲。」
崔恆黑着臉:「還不將姨娘帶下去,要嚷得外院都聽見嗎?」
我別轉臉去:「給侯爺在軟榻上鋪好鋪蓋。」言下之意,今日你也別上牀了。
新婚之夜,被夫君的小妾鬧了一場,任是誰也沒心情洞房花燭。
第二日給婆母敬茶,只見她身邊的嬤嬤拿着裝着潔白無瑕的喜帕盒子在與婆母低語。
沒等她發作,我先有了動作。
我臉色一白,用手帕拭着眼淚上前,委屈得不行:「媳婦給母親請安。」
「昨日林姨娘在院子裏與我有些誤會,衝進新房吵鬧了一場,我怕她動了胎氣,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言下之意,崔家小妾有孕,大鬧主母新房,傳出去,靜遠侯府的臉別要了,姜家也不會輕易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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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恆跟在我身後,忙上前解釋:「母親,如霜不過是孕期脾氣急了些。」
婆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在此時,林如霜進來了,穿着一身素白,楚楚動人,眼皮紅腫,想必哭了一晚上。
一進門,剛開口:「姨母。」
「跪下。」婆母一聲怒喝。
「你如今是侯府的姨娘,侯爺大喜的日子,你居然去鬧事?」
「仗着有身孕恃寵而嬌,你回去好好反省,把女則抄上幾遍。」
我看着婆母做戲做完,靜靜地開了口:「想必姨娘這規矩也沒學好,既然是妾,怎麼還叫姨母,妻不妻妾不妾,親戚不親戚的。」
「母親見諒,既然我如今是主母,這教妾室的事,就不用母親費心了。」
「王嬤嬤,從今日起,每日去姨娘院子裏教半天規矩,姨娘什麼時候學好了規矩,荷風院的下人什麼時候才能領月銀。」
「主子學不好規矩,那一定是下人縱着不提醒,有過就罰。」
一句話便定了林如霜身邊下人的生死,我纔是主母,要罰要賞都是我說了算。
晚上崔恆沒有回屋,因爲他在晚飯後回主院時,被荷風院的丫環攔住了:「侯爺,姨娘說肚子疼,你去看看吧。」
崔恆一臉爲難,我:「你去看看吧,畢竟是侯府的長子呢。」
來不及做表面功夫,崔恆轉身急匆匆趕去。
嬤嬤急紅了眼:「夫人,這可怎麼辦,這狐狸精這樣下作的手段,他們侯府欺人太甚。」
我微微一笑:「把門關了吧,侯爺不會回來了。」
夜風傳來荷風院銀鈴般的笑聲,讓主院的丫環婆子咬碎了牙。
我卻一夜好睡,第二天正是三日回門的日子,婆母早早叫人準備了禮物,可是崔恆卻沒出現,等我坐上馬車準備出發,他才急匆匆趕過來。
林如霜跟在他身後糾纏着:「夫君,你要早些回來纔是,我腹中的孩兒動得厲害,你要早些回來陪孩子說話,他如今可要聽到爹爹的聲音才肯安靜下來。」
然後怯生生地看着我:「夫人,不是妾身嬌氣,實在夫人沒有身孕,不知道有孕的婦人有多辛苦。」
說完,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放崔恆上馬車。
崔恆身上的衣服還是昨日的舊衣,帶着褶皺,頸項處還有着曖昧的紅痕,看我看着他,尷尬地說:「昨晚如霜不舒服,我一夜沒睡好,起晚了。」
我冷下了臉,照顧有身孕的妾,把新婚不出三日的正妻冷落在院子裏,想必整個侯府如今已知曉侯夫人不受寵了。
既然他不給姜家臉面,不給我體面,那這體面誰也別要了。
一到丞相府,雙親在門口翹首等待,我剛掀開簾子,崔恆走過來要扶我下馬車,我甩開他的手,撲進母親懷裏:「母親爲我做主。」哭成淚人。
一進府,我把崔恆的姨娘大着肚子鬧洞房的事一股腦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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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什麼玩笑,我可是丞相的掌上明珠,我從來不是能受委屈的性子,出嫁前,父親說過:「爹爹在官場耕耘多年,便是要我的妻女可以過得如意順遂,如若崔家讓你受一點委屈,你都回家告訴爹孃,爹爹一定爲你做主。」
崔家求娶我,爲的是攀上丞相爹爹這條大腿,他打的一手好算盤,以爲拜了堂,我就算知道他的妾室有孕,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爹爹大怒,當着崔恆砸爛了茶盞:「我的掌上明珠,是嫁進你崔家給你這般磋磨?」
「如果崔家不給姜家一個交代,我女兒不會再回崔家。」
崔恆被姜家的侍衛扔出了府,灰頭土臉地回了崔家。
不出半日,婆母便帶着一車的禮物到了丞相府。
她緊緊握着母親的手拭着眼淚:「當時老侯爺臨死前想要看到侯府的子嗣,恆兒孝順,不忍心讓他父親失望,才答應留下如霜腹中的胎兒。」
「他父親過世,我本想讓如霜落了胎,可是想着又是先夫的遺願,我不好違背。」
「可是我知道央央受了委屈,這個我可以作主,只要央央說不要這胎兒,我晚上回去就讓林姨娘喝落胎藥。」
既說這一胎是老侯爺的遺願,要是我說不要這孩子,這豈非是違背了公公的遺願?這樣狠毒的媳婦,說出去豈不是讓滿京城的人看不上?
以後姜家還怎麼做人?
婆母的話裏帶刺,倒是聰明,把壞人全讓我們做。
我捏緊了手帕,冷眼看着他們母子。
因爲這門婚事,靜遠侯還求了皇上賜婚Ṱųₒ的聖旨,如今姜家是在炭上燒着。
我看着崔恆,這樣涼薄狠心的人,我不會爲他生兒育女,既然林如霜這麼想生,便讓她生好了。
我紅着眼睛上前:「母親說的哪裏話,媳婦豈是這樣小氣的人,難道不知道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爲夫君開枝散葉纔是人生大事?」
「只是夫君爲何要瞞着我,讓我在洞房花燭夜被林姨娘唬了一跳,我年紀小面子薄,又不敢吭聲,怕她動了胎氣。」
「難道夫君提前告訴我,我還能容不下她?」
「崔家把我們姜家的女兒看成什麼不知禮數的人嗎?還要瞞着不說,偏娶進門才鬧出來,這是要打我們姜家的臉嗎?」
這就是說他們崔家不要臉騙婚了。
婆婆一瞪眼,崔恆跪下來:「夫人,都是我的錯,母親本來叫我說清楚,我怕夫人生氣就不敢說,想着成親後再告訴夫人,不料發生這麼多事。」
「只除這一件事,以後夫人說什麼是什麼,我絕無二話。」
婆母把一個匣子放在我手上:「你放心,以後他敢對不起你,母親給你做主。這些地契是京城最好地段的幾個鋪子,是母親的嫁妝,算是母親給你補的見面禮。」
我接過匣子,這裏面可價值萬金,我微微一笑:「多謝母親。」
這門婚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我既然也擺脫不了,那我就要從中謀取最大的利益。
正說着,母親院裏的下人擦着冷汗來報:「夫人,外面有位自稱侯爺姨娘的跪在府門前,說小姐容不下她,要來求小姐給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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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林如霜,她挺着肚子,可憐兮兮地跪在丞相府門前,哭得可憐:「求主母饒了奴家吧,奴家肚子裏的孩子,是老侯爺親口說要我留下來的,是靜遠侯的長子嫡孫啊。如今老侯爺不在了,主母進門就要發落奴家。」
「求主母開恩,留這孩子一命,看在老侯爺和夫君的面子上吧。」
外țų₄面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擠在府門前指指點點:「不會吧,姜丞相家的嫡女這麼狠心?一個未出生的孩子都容不下?」
「你們知道什麼,這姜小姐還沒進門,妾的庶長子都要生了,擱誰家同意啊。」
「這不是活生生打姜丞相的臉嗎?」
「看着怪可憐的。」
「哎呀,這不是說了,是靜遠侯老侯爺臨死前說要留下來的崔家的骨肉,死者爲大,還能逆了老侯爺的意思?」
林如霜拭着眼淚,眼神里帶出了一絲得意,抬頭看見我出來,挺着肚子跪行過來:「夫人,都是如霜的錯,你給如霜一條活路,給我肚子裏的孩子一條活路,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你。」
說着,重重地磕下頭去。
外面更是一片譁然。
我煞白着臉,搖搖欲墜,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你是侯爺的姨娘,我三日前才嫁進侯府,你卻已身懷六甲快要臨產,我只在洞房花燭那夜你衝進來我才第一次見你,才知道侯爺在府裏藏了個心愛的表妹。」
「我是新婦,連人都認不出,哪裏敢說不給你一條活路。」
「如你說的,你懷的是侯府的長子長孫,又有老侯爺的話做保,我一進崔家,便要看着妻妾成羣,庶長子出生,我都認了,連三日回門,夫君都只陪着你,你們還要我如何退讓?」
「賢不得,退不得,這崔家主母請恕姜家女當不了,我不賢不良,還請侯爺和姨娘放我一條活路,免得我要被人指着脊樑骨罵。」
我說着便哭倒在嬤嬤身上。
嬤嬤抱着我哭:「我們小姐千金之軀,一進侯府才發現侯府瞞着有妾室不算,還馬上要生產的事。小姐咬着牙忍了,三日回門林姨娘還要逼上門來,你這是要逼死我家小姐啊。」
「侯爺,你既然只心愛這表妹姨娘,爲何要娶我家小姐?求你放我家小姐一條活路吧,免得她在侯府被壓得有苦說不出。」
嬤嬤哭得傷心。
崔恆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爲何林如霜來鬧這一場,而婆母更是氣得臉色鐵青,叫人拿下林如霜。
我捂着臉哭:「孃親,女兒被騙婚,又被人欺辱至此,女兒不如死了的乾淨。」
說着兩眼一閉倒了下去。
嬤嬤丫鬟一片尖叫:「不好了,我家小姐被侯爺和姨娘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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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遠侯崔恆寵妾滅妻,並且任由愛妾上丞相府哭鬧,把正室氣得暈死過去的事,一下子傳遍了京城。
第二天,彈劾他的摺子便在父親的示意下堆滿了皇上的案几。
皇上指着那些摺子怒斥崔恆:「寵妾滅妻,朕都覺得丟臉,內宅不安,如何能做大事?先在府裏反省三個月,這幾個月不必上朝了。」
崔恆的姑母,宮裏的淑妃娘娘把他和婆母宣進了紫蘿宮,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爲一個賣豆腐的表妹,連庶長子長女都弄出來了,你的正妻是誰?她姜丞相的掌上明珠,你連我都瞞住了,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在皇上旁邊吹枕頭風,讓他幫你賜婚,結果,你這不止是打我的臉,還打了皇上的臉,你讓本宮以後如何在皇上面前說話?」
「我看你和你母親的腦子是抽風了,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如霜的孩子落了。」
婆母小心翼翼地說:「淑妃娘娘,如霜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崔家的骨肉啊。」
崔恆馬上跪下:「姑母,如霜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第一個孩子,都六個月了啊。」
淑妃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若是這孩子生下來,別說你的仕途,連本宮都要受你連累。」
崔恆跪着爬過去:「姑母,父親臨終前說要留下孩子,我也沒辦法。」
淑妃閉上眼睛,壓着怒火問:「你們一定要留下這孩子?不後悔?」
崔恆抱着淑妃的裙角求道:「姑母,這是你侄兒的骨肉啊ŧũ₌,你忍心嗎?」
淑妃冷笑:「罷了,你要便留着。」
轉身嘲諷地笑:「你這樣的蠢貨,扶不上牆,由你自己鬧去,崔恆,日後你別後悔。」
「你若要護着林如霜,日後也不必進宮來看我這姑母了,我怕被你這蠢貨連累。」
崔恆跌坐在地上,喃喃道:「姑母,那只是一個孩子而已,李央央是丞相嫡女,京中貴女的典範,她若是連一個姨娘都容不下,別人也會說她不賢良,妒婦。」
淑妃氣笑了:「你若不懂,你問問你母親,高門世家的主母還未進門,妾就懷孕,庶長子由妾室所生,這是亂家的根本。」
婆母想反駁:「這李央央現在是崔家的人了,難不成還敢反對夫君開枝散葉。」
淑妃冷笑一聲:「嫂嫂,我問你,你未嫁進靜遠侯府前,兄長的通房有了身孕,你們王家可是說了,這通房的胎不落下來,你是不會嫁進侯府的,怎麼如今到了你兒子,便要媳婦賢良。」
「難不成,你王家的面子比姜家的還大?」
婆母喃喃地不敢再作聲。
淑妃最後看了他們母子一眼:「本宮言盡於此,要留要落,你們自己看着辦。」
崔恆母子回了侯府,林如霜紅着眼睛迎出來,楚楚可憐地看着他們:「表哥,是不是我做錯了?我是想幫你,想生下這個孩子。我想着在丞相府哭鬧一番,夫人必不敢再叫我落胎。」
「誰知道她心計這樣深,居然假裝暈倒。表哥,她這般善妒,哪裏是高門大戶主母所爲?當家主母要賢良大度,要爲夫君開枝散葉,她可倒好,一進門便拈酸喫醋,讓夫君難做人。」
崔恆頭疼地說:「你別再說了。」
崔恆被皇上訓斥過後,一出宮回府,便帶着重禮到了丞相府。
他倒是豁得出去,直接跪在了我的院子外面:「夫人,我知道錯了,特地來給夫人賠罪。」
「林如霜我準備把她送到別院去,你以後也不會再看到她。」
「她肚子裏的孩子你若不喜歡,我可以不讓他入族譜,不抱回府。」
「我保證族譜上的嫡長子一定是夫人所出。」
我從嬤嬤那裏才知道,原來一回府,崔恆便想通了,馬上派人要把林如霜送走。
林如霜挺着肚子又哭又鬧,但是再多的疼愛,也抵不過一個男人的功利之心,要把我哄回侯府纔是靜遠侯府的要事。
我知道我與崔恆的婚事不是吵一場鬧一場便能一筆勾銷的,何況他雖然瞞着妾室懷孕在前,但畢竟只是妻妾之事,在世人眼裏,這只是一件小事,斷不會因此而導致這門婚事生變。
我回靜遠侯府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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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恆的幾番請罪之下,我終於還是回到了侯府,只是,我還帶了兩個美妾。這兩個丫環是母親派人專門從揚州採買回來,從小教養得就是如何博人歡心。
林如霜正在僕婦的扶持下,來拜別主母,要離開侯府去別院。
看見我回府,她紅着眼睛,嘴角帶着冷笑上前:「夫人回來了,如霜不能侍奉在跟前,要去別院養胎,還請夫人見諒。」
她湊近我,咬着牙:「李央央,你以爲你贏過我?等我生下侯府的長子,以後誰輸誰贏還不知道呢。」
我微微一笑,一招手:「如玉,如月,上來與林姨娘見禮。」
兩個美人上前來:「林姐姐安好。」
林如霜又驚又疑:「她們是誰?」
如玉擅舞,長得傾國傾城,如出塵的仙子,一曲掌中舞更是讓人一見忘返。
如月會琴,像一隻帶刺的紅玫瑰,美得驚人,也辣手得驚人。
我țų₉微微一笑:「我給侯府新挑的妾室,如今滿京城都在說姜家的女兒善妒,我哪裏是這種人。如果侯爺早和我說你的事,也不至於鬧得這般難堪。」
「如今你有身子也不能伺候侯爺,你放心養胎,侯爺有如月和如玉照顧,斷不會受委屈。」
「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傳下去,兩位姨娘不用喝避子湯,誰生下長子,就抬貴妾。」
林如霜臉色煞白,步步後退。
我冷冷一笑,低聲說道:「你不過一個妾,一個物件罷了,你居然以爲可以和我爭?你算什麼東西。」
然後我緊隨着她後退的腳步,走過去輕輕拍着她的手大聲說道:「姨娘好生養胎,別擔心侯爺。你們三個,誰先生下兒子,我就抬做貴妾,你們啊,都要努力爲侯爺開枝散葉纔是。」
轉身一招手:「快快扶姨娘上馬車,早去別院歇着。」
「來人,看侯爺回來沒有,看今晚歇在如玉院子裏,還是如月的院子裏。」
如玉和如月喜不自禁:「多謝夫人。」
林如霜失聲尖叫:「怎麼可能,你一個主母還未生養,怎麼會讓妾先生養?你怎麼會如此大方?」
我看着她的肚子:「你一個妾能生,別的也能,都是姨娘,在我這裏啊,誰生都一樣,侯府難不成還養不起幾個庶子庶女?」
如月捂着嘴笑:「林姨娘好生奇怪,好像誰還不能生一樣。」
「夫人說了,誰生了兒子誰抬貴妾,你怎麼知道你肚子裏的是兒子?我看肚子圓得很,看着像女兒呢。」
林如霜衝上前要打如月:「你一個小妾,你算什麼東西,敢要我的強,我可是侯爺的表妹,我們青梅竹馬,你憑什麼和我比。」
如月一把推開她:「你一個賣豆腐的,還以爲自己是什麼大家小姐啊,大家都是奴婢罷了。」
嬤嬤上前攔住兩個人,用力抓着林如霜的胳膊往外拖去:「林姨娘,你別操心夫人同不同意妾生子這些事了,你不過一個奴婢,只操心自己罷。」
林如霜怔怔地看着兩個美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扶上了馬車,等她醒悟過來,馬車都行了半路了,很快被送到了京郊外幾十裏處的莊子上。
崔恆送走林如霜,還未來得及傷春悲秋,便被新人迷得暈了頭。
夜裏,他剛回到主院,攬着我柔情蜜意地說:「夫人,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你再給我生兒育女,我定不會再負你。」
我半嬌羞地推着他:「我纔不會跟你置氣,我已是你的夫人,難不成還能跑了不成。」
「這Ťùₚ次回府,孃親找太醫給我把了脈,說我身子成親前受寒還未大好,要好生調理,如今喝着藥,滿屋子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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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這段時日,讓新姨娘先伺候你可好?」
「等妾身養好身子,纔好爲侯爺生下一兒半女。」
崔恆看着我,溫柔地說:「沒事,我陪着你便是。」
我笑了:「侯爺,如今滿大街都在笑我是妒婦,你若真爲我好,就趕緊讓新姨娘有孕,讓他們看看我纔不是那種小氣的妒婦。」
「爲了妾身的名聲,侯爺也要努力纔是。」
邊說邊將崔恆推出了院子:「來人,叫新姨娘好生侍候侯爺。」
崔恆半推半就地走了,嬤嬤擔憂地看着我:「夫人,你就這麼把侯爺推到別的女人那裏去?」
我膩煩地說:「誰願意侍候便侍候他好了。」
母親對我說的話猶在耳邊:「這世間對女子最是苛責,既然甩不開,那便坐穩主母的位置,如若你不想生孩子,那便讓姨娘生。」
「待她們生下孩子,你再養在膝下,去母留子,也是可以的。」
去母留子?不,女人何苦爲難女人。
如玉和如月是賣了死契的,如今身契都在我手上,生死都是我姜家的人。
她們能跳出火坑,找到這樣的主母,肯讓她們生兒育女,她們不知有多感恩。
崔恆在後院醉生夢死,每日醉臥美人膝,哪裏還記得別院還有一個快要生產的姨娘。
林如霜在別院裏,我倒不虧待她,吩咐下人,她要什麼都給她。
然後跟去的下人都是我的人,時不時把侯府的消息傳到別院,什麼如玉姨娘最得侯爺寵愛,一個月有二十天都宿在她屋裏。
什麼如月姨娘最近總是吐,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身子。
什麼侯爺的同僚又給侯爺送了一個美妾。
把林如霜聽得心急火燎,可是沒有崔恆的命令,她也不能自己回京。
跟去的人苦勸道:「姨娘急什麼,好生養着,等生下孩子再回去,還怕侯爺不喜歡?到時候你可是侯爺長子的生母,誰敢不敬你?」
林如霜一聽有道理,馬上叫人燉上補品進補,要好好將養。每日肥雞肥鴨地往她房裏送,她也喫得乾乾淨淨。
最後兩個月,人像吹氣一樣地胖了起來,回來報告的僕婦說,林如霜如今胖得比以前還胖了一圈不止。
林如霜臨產的時候難產,因爲進補得太多,又驕氣不走動,胎位不正,別院上的穩婆接生不了,下人快馬報到了侯府。
崔恆正在如玉的院子裏暖玉溫香正溫存着,只聽得下人來報,愣了半天,像是纔想起林如霜這個人。
畢竟是要生產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崔恆聽說難產也急了起來。
如玉嬌笑着:「想必林姨娘是藉着生產和侯爺撒嬌呢,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這樣,哪裏就到這個地步了。」
「夫人不是早安排了穩婆嘛,侯爺別急,女人生孩子,你睡一覺,明日就可以當爹爹了呀。」
「你若現在就去陪那個林姨娘,如玉可是不依的,今日是歇我屋裏的日子,你若走了,如玉可不依。」
崔恆輕摟着如玉,捏着她的鼻子:「好,我不走,陪着你。」
如玉從旁邊匣子裏拿出一粒丹,端了一杯酒給崔恆服下,倆人又纏綿在了一起。
侯爺不理會姨娘死活,下人實在沒辦法了,找到了我面前,我想了一下:「去叫春和堂的王大夫,他是婦科聖手,請他走一趟吧,總歸是兩條人命。」
若是傳出去姨娘生孩子,做主母的不理不問,說出去也站不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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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霜的胎兒實在太大,又胎位不正,痛了一天後,王大夫終於趕到了別院。
痛了一天一夜後,林如霜生下一個女兒,她產後大出血,幸虧我讓人帶了幾十年的人蔘過去保住了命。
只是王大夫說,她身子虧損得厲害,以後也不能再生孩子了。
林如霜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問:「我的兒子呢?那可是侯爺的長子。」
我抱着孩子到牀前:「林姨娘,恭喜你生了個女兒。」
林如霜氣息不穩,抖着聲音說:「怎麼是女兒,大夫說了是兒子,怎麼會變成女兒?一定是你換了我的孩子,Ṭùₙ你這毒婦。」
說完,她猛地抬起身子,抓着我的手:「你把我的兒子換到哪裏去了?」
崔恆掀了簾子進來:「你發什麼瘋,你生的是女兒,也是侯府的庶長女,休要胡言亂語,我和夫人是一起來的,她怎麼會換你的孩子。」
「如若不是她叫人請了王大夫,還帶了人蔘過來保住你的命,你哪裏還有命在這裏吵鬧。」
我抱着孩子上前:「抱抱孩子吧。」
林如霜突然像瘋了一樣,抱過孩子就往地上摔去,下人驚叫作一堆,幸虧接住了孩子,沒有當場摔死。
崔恒大怒:「你是不是瘋了,這是侯府的庶長女,你要摔死她!」
林如霜尖叫道:「生女兒有什麼用,你說過生了兒子要抬我做平妻的,如今你的小妾有了身孕,你也不在乎我的孩子,不如摔死了乾淨。」
林如霜瘋魔了一般,一看到她的女兒就要動手掐死她,沒辦法,孩子抱到了婆母的院子裏養着。
婆婆嫌棄是個孫女,只看了一眼,便扔給嬤嬤和乳母帶着,不理也不管。
崔恆看着我說:「教養孩子本該是嫡母的責任,你也該把孩子養起來纔是。」
我微微一笑:「林姨娘向來猜忌我,我如果養她的孩子,想必她也是不放心的。不如給母親養着,母親想必不會苛待自己的孫女。」
林如霜出了月子回侯府,發現侯府已大變樣,後宅多了三個姨娘,各有各的厲害,各有各的恩寵。
而她自從生了孩子,身形大變樣,又因爲脾氣變得暴躁,崔恆更是不願意去她屋裏。
沒過多久,如月被診出有了身孕,請的是回春堂的大夫,他拿了銀子笑得神祕:「侯爺的心願可以達成了。」
我看着院子裏站着等消息的姨娘們,高興地說:「如月姨娘有孕,下人都多賞一個月月銀。」
「大家小心侍侯着,這如月姨娘肚子裏可是男胎,可是侯府的長子。」
我熱情地拉着如月的手:「好好安胎,等生下孩子,你就是府裏的第一個貴妾,我說到做到。」
外面的姨娘都紅了眼睛,特別是林如霜,狠狠地揪着帕子,咬着牙說:「沒生下來,別得意得太早。」
「當初大夫也說我肚子裏的是男胎,生下來還不是女兒,我看如月啊也一樣。」
我淡笑着看着她:「林姨娘,你也要努力纔是,你生養過有經驗,再爲侯爺開枝散葉更容易些,你也要肚子爭氣。」
我的話一落地,旁邊的姨娘們捂了嘴偷笑,誰不知道如今她水桶一般腰讓侯爺厭棄,回來幾個月了,侯爺一次也沒在她屋裏留宿。
我如今在調養身子,如月有孕,林如霜被嫌棄,崔恆去得最多的便是如玉和新姨娘那裏。
而如玉最新學了一個新的舞,崔恆更是迷得不得了,甚至在同僚宴請時也帶出去炫耀。
結果那日平陽王府宴請,崔恆帶着如玉去了,卻是血呼呼地被下人抬着回來的。
一問之下才知道崔恆讓如玉上臺獻舞,平陽王世子看中了如玉,要與崔恆搶人,崔恆喝了酒,又看如玉被嚇得不輕,便藉着酒勁與平陽王世子吵了起來還動了手。
他帶的人哪裏比得過平陽王府的侍衛,被打得半死扔了出來。
崔恆傷勢極重,平陽王府也怕出事,派太醫輪番來救治。
崔恆人是救回來了,卻被太醫告知,以後都不能人道了。打他的人是平陽王世子,平陽王勢大,崔恆只能吞下這個啞巴虧。
我只哭着說:「侯爺不能人道,以後這些姨娘妾室可怎麼辦啊?」
「只求如月爭氣生個男丁,這樣侯府的香火才能續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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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恆哪裏顧得上香火,他知道自己不能人道以後,整個人萎靡不振,酗酒成性,只在酒裏尋找他的雄心壯志。
婆母哭天搶地,更是把如月搬到她的院子裏,怕有個閃失,結果防天防地,也沒防住她的好外甥女林如霜。
她在給婆婆請安的時候,悄悄把一瓶頭油倒在瞭如月必經的路上,如月踩過去,一腳滑倒,整個人摔在地上:「哎喲,侯爺救命啊,我的肚子。」
看着地上的血,崔恆愣住了,馬上叫了大夫ƭū́²。
如月哭喊了一個晚上,安胎藥一碗碗灌下去也沒有用,到了清晨,她肚子裏五個月的胎落了下來,是個成型的男胎。
婆母又驚又氣,直接暈了過去,醒過來時卻發現半邊身子動不了,也說不出話,她中風了,只能癱在牀上,吱吱唔唔地指着林如霜,眼睛裏都是恨。
崔恆整個人跌坐在凳子上,如月扯着他哭得撕心裂肺:「侯爺爲奴家做主啊,我怎麼會摔倒,分明是有人害我。」
崔恆狠狠地說:「關上府門,給我查。」
我紅着眼睛哭道:「這是我們侯府的香火啊,是誰這般狠毒,這是要害侯府絕後啊。」
在林如霜房子裏查到那個空了的頭油瓶時,她大笑出來:「好,好,我生不出兒子,她也休想生。」
崔恆狠狠地打了她幾巴掌,惡狠狠地質問她:「你爲何要害我的子嗣?你這個毒婦。」
林如霜恨恨地看着他,指着外面的姨娘:「爲什麼?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只會讓我一個人爲你生兒育女,結果呢,你娶了妻,納了妾,一個又一個。」
「我生下女兒,你看都不看一眼,你再也不靠近我,嫌棄我,我是爲了誰變成這個鬼樣子,是因爲你。」
「你這個負心漢,既然你不要我,要棄了我,那便大家一起死, 她肚子裏的男胎落了,我的女兒就是侯府唯一的繼承人。」
「我纔是侯府的主母。」
崔恆站起來:「報官,將她押到官府,她謀害侯府子嗣,我要她償命。」
在扭送到官府的時候, 他還同時寫了一封休書:「從今日起, 你便不再是我侯府的人。」
林如霜一把搶過休書, 塞進嘴裏吞了進去,掙脫了官差,一頭撞死在了侯府門前。
斷氣前,她笑着說:「我死了還是侯府的妾, 我的女兒不能有殺人兇手的孃親。」
林如霜死了, 侯府只有林如霜生下的女兒一個子嗣。
明珠被我抱在膝下教養,給她取名明珠。
侯府的姨娘都被我放了出去, 我淡淡地說:「侯爺不能人道, 你們還年輕,不能耽誤了你們, 這是你們的賣身契,還你們自由身, 各自去吧。」
新姨娘興高采烈地拿着銀子, 又回了百花樓重掛豔旗做回花魁。
而如玉和如月深深看了我一眼, 行了跪拜禮,頭也不回地走了。
只在我們知道那眼神里的意思。
那丹藥是如玉和如月想辦法弄來的,喫多了, 人的身體會越來越虛。在起爭執那天,如玉又在一旁拱火,讓世子和侯爺打了起來,最後釀成了禍事。
而她們喫的丹藥,身子早不適合有孕,如月肚子裏的孩子就算不落胎,也活不到生下來。
如今事情已了,我給了她們賣身契還有一筆銀子,兩個拿着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崔恆在喫完最後一盒丹藥後,終於在Ṭű⁷一個夜裏倒在了地上, 第二天下人發現時, 他的身體早都硬了。
靜遠侯府一夜落敗了,只剩我一個靜遠侯夫人和一個女兒,守着大大的侯府,靜靜地過着日子。
我抱着明珠在院子裏看新開的桂花,她咿咿呀呀地笑着,長得一點也不像崔恆,也不像林如霜。
我親親她的臉蛋,她身上流着姜家的血。
林如霜猜對了,她的孩子早被我換了,只是換成了姜家族裏一個剛出生便失了雙親的女嬰。
崔恆與林如霜的兒子,被我給了一對流民夫妻,在逃荒時, 拿着我給的幾兩碎銀抱着孩子走了,不知去了何方。
如今的靜遠侯府是姜氏的,永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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