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骨折了。
出院回到家。
丈夫開始每天過去給她送飯。
送了一個星期，他堅持不住了。
跟我說把婆婆接到家裏來照顧。
我不同意，他便聯合女兒一起指責我。
後來女兒指着我的鼻子威脅我，說如果不孝順她奶奶。
將來就不給我養老。
我最討厭被人威脅，特別是來自親人的。
尤其還是自己辛苦養大的孩子。
所以，我選擇放棄他們。
-1-
獨居的婆婆下樓時不小心摔倒了。
骨折，住進了醫院。
我沒去看過她。
她出院後，因爲我跟王強說過，不許他接婆婆來家住。
不然就跟他離婚。
所以他便把婆婆送回她自己家。
但因爲婆婆受了傷，腿腳不便。
度身年紀也夠大。
所以，王強就開始每天給她送飯。
順便幫着做些家務。
可沒幾天，他就跟我叫苦。
什麼天天來回跑好幾趟很累。
什麼老人這樣了不接到身邊照料，怕老街坊說他不孝、怕老婆。
我知道他爲啥這麼說，不就想着讓我主動提出接婆婆同住嘛。
再順便把照顧他媽的活推給我。
所以我始終沒開這個口。
他終於受不了了。
開始明着跟我商量。
「把媽接過來吧，她都八十多了，現在身體還不好，正需要兒女在身邊伺候的時候。
「白天還好，可晚上就她自己一個人，深更半夜的要是真出什麼事，可咋辦？這輩子不都過不去了？別人不得也罵你？
「把媽接來對咱整個家都有好處，方便照顧，我不用整天來回跑，你也不用擔心我路上不安全，家裏有啥事我也能馬上辦。」
-2-
他問我咋樣？還能咋樣，拒絕。
他臉上掛不住了：「你怎麼這樣？那是我媽，她老人家也想跟我住在一起，很正常，你怎麼就不同意？
「你咋那麼狠心？你說誰家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是一個人住的？除非是孤寡老人，你這樣讓人知道叫我面子往哪擱？」
我氣笑了：「我怎麼就不同意？我怎麼那麼狠心，你忘了？那我提醒你，我生孩子的時候，她一看到是女兒，臉都黑了。因爲我不聽她的，把孩子送走，再生兒子，她整天罵我給你們家斷子絕孫，罵女兒是豬。
「月子裏她沒照顧我一天，說誰生的誰養，她沒照顧孫女的義務。我媽病危的時候，你爸也住院了。她嫌我天天去看我媽，說我是你們家的人，該伺候公公，該離孃家人遠點，別讓他們佔我便宜。
「我跟她吵了一架，她那時就說將來她生老病死用不着我，也不讓你看我媽，免得你家喫虧，說誰的爸媽誰照顧，所以，不是我讓她一個人住的，是她自己選擇的。」
王強當即數落我：「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記着！做人不能這麼小心眼，你這記仇的毛病得改改。
「接她過來住也不讓你伺候，你連飯菜都不用多做，反正咱們的飯菜每次都做得夠多，加個人也夠喫。你要實在不樂意見她，你就當她不存在。
「țú₍讓她跟咱一起過對你也有好處，要是人家知道你死活不肯讓八十多歲的婆婆住到家裏，人家會罵你不孝的。女兒也畢業了，你就不怕影響她找對象？」
我不爲所動：「我說過了，不想和她住一起，這事你之前也同意了的。你個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話不算數。
「我也不能當她不存在，我又不瞎，我就算瞎，也不願跟她呼吸同一個房子裏的空氣。
「你也別替我操心什麼名聲，我不怕人家罵我不孝，還有，女兒找對象真有影響，那我就去找人家說清楚。不過到時候就怕不是擔心我影響她了吧。」
王強見我不聽，又讓女兒來說我。
女兒一臉正氣：「媽，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咋還沒忘？這樣斤斤計較不好。
「要我說，這正是一個破冰的好機會。你不知道這麼多年你不跟我奶奶來往，外人都怎麼說你？說你心胸狹隘、不寬容。
「你要能同意我奶過來住，對挽回你名聲可太有幫助了，到時候你再好好幫着照顧，那就更好了。爸說得對，接奶奶過來對你沒啥影響，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
-3-
女兒這麼說，我心裏很不舒服：「你小時候你奶奶只帶你表弟妹不帶你，她也沒給你買過什麼零食衣服，你一出生她就說你是頭豬，她對你不好，你怎麼還向着她說話？」
女兒得意地說：「媽，這正是我和你的區別，你得學學我，我就一點不記仇。
「再說了，你說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不記得，你還記這麼清楚，真是太斤斤計較了。
「我小時候雖然我奶奶對我不咋樣，但後來還是不錯的，這說明我奶奶她知道以前做錯了，她也改了。那我們就不該抓着過去不放。」
我冷笑：「你奶奶對你不錯？她是給你買過衣服，可那能跟給你表弟妹的比嗎？給你買的一百塊一件，他們的可是幾百塊一件。」
女兒臉色變了，王強見狀趕緊爲他媽辯解。
「你別挑撥離間，她奶奶給她表弟妹買貴的是因爲人家爸媽平常給她奶奶的禮金多。說到底，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爸也想多給你奶奶錢，可你媽攔着不樂意啊，不然你奶奶肯定也會給你買貴的，她一個老人又花不了多少錢，是吧。」
女兒聽了這話登時向我投來不滿的目光。
我覺得好笑：「王強，是我攔着不樂意嗎？那幾年你媽不肯幫忙照顧女兒，我爸病重，我媽要照顧他，我只好辭職在家帶娃。
「家裏的經濟怎麼樣你我都清楚，好意思怪我？整天說自己是頂樑柱，也不知頂了個啥，我一不工作，家裏就捉襟見肘。你要是能掙，愛給她多少我可管不着，可惜。」
聽我這麼講，王強面露尷尬。
無論他爺倆怎麼說，我都不同意。
「她是你媽，是你奶奶，你們想接她過來孝敬她，我不反對。
「但她來了，我就離開，咱們離婚，平分家產。你們要覺得行，那咱就準備辦手續。」
爺倆偃旗息鼓，可沒幾天，他們居然叫來一幫親戚來家逼我。
-4-
大姑子：「嫂子，媽都這麼大年紀了，又摔了腿，讓她一個人住多讓人不放心啊，想想我都愁得睡不着。」
小姑子：「你把媽接回家一起住，我哥省了每天跑腿，一家人一起照顧，誰也輕鬆，她老人家恢復得也快不是。」
小叔子：「嫂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樣攔着我哥盡孝，可不對，你就不怕外人說閒話嗎？養兒防老，這時候你就該主動接媽過來。」
聽他們這樣義正詞嚴，我心裏就來氣。
我看着大姑子：「不放心？那你就把她接到你家啊，省得愁得睡不着，天天看見親媽，保證睡得香。」
我看着小姑子，「你要接她到你家住去，也能省了你哥每天跑腿，你一家人一起照顧，那你家誰也輕鬆，她老人家恢復也快不是。」
我又轉向小叔子，「我攔着你哥盡孝了嗎？你是看見我拖着他不讓他去給他媽送飯了，說出這種話來？還養兒防老，她也養你這個兒了，這時候就該你頂上去呀，也不怕讓你家老大看了學精了。
「我只是沒有同意接她來我家住而已，可沒攔着你們中的任何一個盡孝，我不怕人說閒話，我也不稀罕人說好話。這沽名釣譽的事，還是讓給你們吧。」
三人急眼了，紛紛駁斥我。
「自古以來，就是老大負責養老，老人跟着老大住名正言順，我哥還在，哪輪得着我這當弟弟的？」
「就是，有兒子的，哪有我們當女兒的養老的道理，那會讓人家怎麼看我哥？不得說我哥不孝順怕老婆啊。」
「你這麼攔着，就不怕給孩子做壞榜樣？就不怕孩子有樣學樣，將來也不孝順你？」
他們一個個口水四濺地激動表態，一旁的女兒一臉嚴肅地看着我。
好像在說我如果堅持，她將來就不孝順我。
他們可真無恥。
「這麼爲你們哥着想，那就勸他趕緊跟我離婚，這樣就不用擔心他落什麼不好的名聲了。
「自古以來的話，可是嫡長子繼承製，你們仨要是都籤個放棄遺產的公證書，再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王強眼唰地亮了一下，面部表情驚喜。
他三個弟妹急了：「說啥呢，現在可是男女平等，遺產是要兒女平分的。」
「哥，你咋這表情？告訴你，別以爲我們出嫁了就沒權分財產。」
「贍養父母是義務，給錢才養老，天理難容。」
王強尷尬地表示他們看錯了。
-5-
他的弟弟妹妹這才勉強放過他。
我掃他們一眼：「既然你們這麼說，那就接受我的建議，把她接到自己家照顧，也好給你們的孩子樹個好榜樣。」
看他們慌得皺眉咧嘴的，我笑眯眯道。
「你們可不能雙標，繼承財產時搞男女平等，養老就自古以來，真要這樣，王強就不會同意。」
王強不自覺地點頭。
他的弟弟妹妹不高興了：「哥，你怎麼這樣？你咋能怕老婆？」
又質問我爲什麼不孝敬老人。
我說你們是真傻還是裝傻？
「就你們媽當初對我做的那些事，我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地處着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仁慈了。」
周圍再次陷入安靜。
這時女兒開口了。
「媽，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你說什麼？」
「媽，奶奶不就是過去沒幫你帶我嗎？跟你說了些難聽的話嗎？你就這麼記仇？她不就是不是你親媽嗎？要是換成我姥姥，你肯定早就原諒她了。
「好多人的婆婆都做過這種事，可人家也沒因爲這個就跟婆婆斷絕關係，不像你這麼小氣，說到底你就是雙標俠。
「奶奶說得也對，她沒有義務帶孫女，既然誰的父母誰養，那誰的孩子也該誰帶，因爲她不幫忙帶我就記恨她，是你不對。」
我難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不幫忙帶你，我不該記恨她，可她對我女兒不好，我當媽的就該記恨。
「她對我怎麼樣，你不知道，我跟你說，你也可以不介意，畢竟沒發生在你自己身上，你不能感同身受。可她怎麼對你的，你就沒一點印象嗎？
「她嫌棄你，對你惡聲惡氣，轉臉對你表弟和表妹們滿臉笑，她給你表妹和表弟零用錢從不給你，壓歲錢是他們的三分之一，你還跟我哭着說過好多次，過年時她給你表弟妹們買新衣服，不給你買，你都忘了？」
女兒不耐煩地一跺腳：「你說的這些有的我根度沒印象，沒忘的我也早就不在乎了，我纔不跟你一樣小心眼呢，有什麼大不了的，人活着，不能總記着過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
我壓下心中的怒火：「好，那些事沒什麼大不了，她對你差我也可以不抱怨，可她害得我都沒能見我媽最後一面，這個仇我要記一輩子。」
女兒很不耐煩：「不就是沒見着姥姥最後一面嘛，你見着了又怎麼樣？她還能恢復健康？你早去晚去都改變不了結局的事，糾結有用嗎？這個你也能說是仇，爸說得對，你就是心胸狹隘。
「人都沒了，就該考慮活着的人，如果姥姥泉下有知，她也一定會讓你放下怨恨好好生活，不要因爲她搞得家庭不和。」
女兒說得正氣凜然。
-6-
我愣愣地聽完女兒的話，呆了半晌：「你這麼說，你姥姥泉下有知會寒心的，她真是白疼了你那麼多年，因爲她不會讓我不開心地活着。」
我懷孕後，王強他媽很快就對我變了態度。
大概是覺得我要有孩子了，也就有恃無恐了。
而隨着孩子降生，他媽更是肆無忌憚。
最難過的時候，我忍不住跟媽訴苦。
那時我媽就說，你已經有了孩子，如果想離，就趁早，媽也可以幫你帶孩子。
我那時考慮着王強對我還算可以，對女兒也不錯。
而我收入不高，媽的身體也不太好。
就沒想着離，媽那時就說，如果我不打算離。
那就不要再去想這些糟心事，努力把日子過好。
我媽病重的時候，仍然不忘叮囑我，如果將來還是覺得過得很不如意。
那就離，離婚其實什麼時候也不晚。
現在，也許就是最好的時候。
當初阻止我離婚的最大原因，女兒，她已經成年，我母親的責任已經盡到了。
這個家，我誰也不欠。
想到這裏，我更是下定了決心：「不管你們怎麼說，說破了天，我也不會同意讓她住進來。」
見我態度堅定，女兒也兇了起來：「媽，你覺得威脅人挺帶勁是嗎？別以爲我們會怕了，我也把話放這兒了，你要是敢不讓我奶奶進門，妨礙我爸跟我孝順她老人家，以後你老了可別怪我不給你養老！」
王強這時又假裝好人：「乖女兒，別這麼說你媽。」
女兒一瞪他：「爸，你就是硬不起來，他都威脅你不讓你管奶奶了，你還這樣，你這兒子當得可真懦弱，不能縱着她，有度事就讓她孤獨終老去！死了都沒人發現。」
聽女兒這麼講，一幫人興奮得紛紛附和：「你看你這麼大個人，還不如你女兒懂事。」
「做人嘛，就該拿得起放得下，什麼恩恩怨怨的，就不該記着不放，非要帶進棺材裏有什麼意思。」
「非逼着孩子威脅你，依我說，這事就這麼定了，咱媽就住大哥這兒，老人那麼大年紀，就該跟兒女住一起，老自己住着算怎麼回事，讓人知道了，只會笑話咱。」
「嫂子，到時候你好好照顧我媽，我們也會念你的好，小麗，以後不許再這麼跟你媽說話，你媽就是心眼小，也沒啥大毛病，幹活還是挺麻利挺好的，有你媽伺候你奶，我們都放心。」
女兒笑嘻嘻地點頭：「放心吧，我會督促我媽好好孝敬我奶的。」
第二天喫過早飯，王強一副大爺派頭地吩咐我。
「你去市場買點好菜，多買點肉骨頭，回來燒湯，喫了好補鈣，聽到沒有？我這就跟女兒去接咱媽。」
女兒見我愣神，不耐煩地催促：「聽見了嗎？你可快點去買，熬骨頭湯可需要費時間呢，別耽誤我們回來喫午飯。」
她都不叫我媽，那態度透着濃濃的對我的不屑和不尊重。
爺倆說完就出門了，留下我默默地發愣。
他們覺得我是個保姆，而他們說的我會完全服從。
可那是從前，他們不知道，他們每這樣對我一次。
只會ŧũ̂ₗ讓我加重離開他們的決心。
-7-
我沒去買肉骨頭，回屋開始收拾整理。
爲即將離婚做準備。
其實，在王強第一次跟我提接他媽過來同住時，我就生出離婚的念頭。
而他們後來的操作只是加重了我的這個想法。
我明白，王強之所以一個勁地要我同意接他媽過來。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懶，一個從不做家務，當了那麼多年甩手掌櫃的人。
怎麼可能受得了照顧人的勞累，還是一個老人，特別是這個老人身上毛病還不少。
所以，他的那些什麼把人接來後省得跑腿，方便他照顧的話都不過是藉口。
他就是想自然地把這伺候老人的活推給我罷了。
到時候，他會有的是藉口和機會把這負擔甩到我身上。
他是賭定我臉皮薄，怕人說閒話。
最後就只能被動地接過這活，替他盡孝。
他也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輕鬆自在。
還能落個孝順老人的名聲，畢竟，是在他的堅持下，才把他媽給接回來養老的。
到時候，還是我付出得最多，卻還落不下什麼好名聲Ṫüₚ。
至於女兒，她這麼維護她爸，也在意料之中。
她跟她爸很像，不只長得像，性子也像。
她小時候，我曾有意識地鍛鍊她的生活能力。
可我一讓她做家務，王強就在一邊唱反調，女兒還沒喊苦喊累。
他先替她喊上了。
還陰陽怪氣地說我當媽的狠心。
「誰家女兒不是富養的小公主？就你媽，跟地主老婆似的，女兒又不是僕人。」
我說會做家務了是有好處的，對將來家庭穩定和諧有作用。
王強就很不屑：「有啥用？別聽你媽的，她是想讓你給你將來的公婆一家當不要錢的保姆呢。
「她會做家務了，那他們不就有靠頭了？不得把活全推給咱女兒？你不心疼我當爸的心疼，閨女，咱不幹。
「將來找個家境好的老公，有錢僱保姆幹家務，自己啥都不用幹，多輕鬆，我閨女生來嬌貴，哪能幹這種低賤的活。」
說得我好像是個低等人。
-8-
他天天在女兒面前充好人，襯得我是個惡人。
女兒多次說我跟個後媽似的。
天長日久，女兒不止越來越不喜歡做家務。
像她爸一樣成了甩手掌櫃，眼裏是沒一點活兒。
對我的態度也越來越冷淡，跟我的感情也越來越疏遠。
看我的眼神也漸漸充滿嫌惡。
在她眼裏，我是個惡毒媽媽，她爸她奶這些只會說甜言蜜語，順着她說話做事的纔是真正愛她的人。
我恨王強把女兒慣壞了ẗű̂₊，也怨女兒。
明明還有積極的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在發揮作用。
可她偏偏選擇了她爸灌輸的那一套去信。
只說明，她骨子裏就是這樣一個天然被她爸那套爛理論吸引的人。
我對她，早已慢慢喪失了信心。
就這麼兩個懶得腚裏爬蛆的人，若是我屈服。
等王強他媽進門，我要伺候的就是三個祖宗。
還一個比一個難伺候。
關鍵是心力交瘁，精神上受不了。
而且，我能照顧好他們。
可當我幹不動時，他們又會怎麼待我？
我真不敢想象。
他們是我丈夫、女兒，可他們首先更是人。
是人，就脫不了人性的規律。
他們的人性怎樣，這些年，我其實也已經看透了。
現在，我不能再當鴕鳥了。
我要遠離他們，過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
王強跟他媽還有女兒回來了。
三人說說笑笑地進了屋，我頭都沒抬。
只默默地把整理好的東西推進了牀底。
見我躺在牀上，王強和他媽的臉都耷拉下來了。
王強：「媽來了，你還不快出來，躺着像話嗎？哪有你這麼做兒媳的？」
王強他媽：「算了，她能讓我進門就已經燒高香了，你別說她，你老婆小心眼，還沒忘了她媽死的那事兒。
「說到底確實是跟我有點關係，她記恨我，我認，我不怪她容不下我，實在不行我就走。」
話說得很委屈，可看向我的眼神卻充滿怨毒，還有得意。
彷彿在說：「死女人，你不同意又怎樣？老孃我還不是進了你家的門？不，不是你家，是我兒子家。」
但王強跟女兒不知是眼盲還是戴了濾鏡，聽了這老綠茶的話還都現出了心疼的表情。
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冷漠。
-9-
女兒怒衝衝地：「你別挺屍了，有你這麼當兒媳的？把婆婆趕出去那麼多年不許進兒子家，真有理了？現在不起來歡迎，還一臉委屈，我奶還沒委屈呢。
「趕快起來，跟奶奶道歉，要不是你老是不同意爸把奶接來跟我們一起住，有人在旁邊守着，她能摔傷嗎？說到底，這都怪你！爸，就該讓她把奶的醫藥費賠上。」
我心下暗笑，這個女兒，還不是怪我沒給她錢買最新款手機？
這是想借機敲我一筆好給自己買東西。
王強樂呵呵：「還是我女兒明事理，比你媽強多了。」
我現在沒空搭理他們。
走過去冷冷地看着王強媽。
「你還有臉提我媽？沒有你，我和我媽能見彼此最後一面，就衝這，我就要恨到我死爲止。」
王強：「你說啥呢？有你這麼跟媽說話的嗎？不知道跟老人說死不死的忌諱呀？」
我轉身照着王強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力量有點大，我的手都麻了。
「王強，別給臉不要臉，要說這種話，除非等我攔着不讓你見她最後一面。
「還有，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我說過了，你要是把她接來，咱們就離！」
王強疼得哎喲一聲，王強媽也叫了起來。
聽了我的話，他們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你敢打我兒子？我老婆子跟你拼了。」
說着老太太就朝我一頭撞過來。
我趕緊躲開。
她向前一歪，慢騰騰地倒在地上。
好像慢動作。
然後大嘴一咧：「你把我推倒了，你個挨千刀的。」
想碰我瓷？真是自不量力。
王強和女兒立馬開始指責我：「你竟然敢推她，你知不知道她Ṭū₀腿剛好？把她弄壞了你負得起責嗎？
「你怎麼就這麼心胸狹隘，容不下一個八十歲的老人？
「你剛不是提離婚嗎？離也行，但你別想分走這個家一分錢財產。」
我好整以暇：「爲什麼？」
「誰讓你不尊重老人，把我媽推倒。」
我啞然失笑：「王強，你們早就商量好的吧？就爲讓我白白替你伺候你媽。」
-10-
王強臉色一變，略顯尷尬，被我說中了。
女兒卻是大言不慚：「我們就是商量好的，你這樣小心眼愛記仇，不容人，不孝敬長輩的人，還愛管這管那，搞得大家都不輕鬆，跟你有什麼好過的。
「離開你，我們只會過得更好。你也說了，這個家有她沒你，有你沒她，我跟我爸不像你，可幹不出不管老人的惡事。你要堅持，那就只能你走，除非你改過自新，好好伺候我奶。」
王強讚許地看看女兒：「她說得對，你要不讓我媽跟咱們一起住，不用你提離婚，我就先不要你了。」
我有點噁心：「謝你還來不及，哪能怪你呢，趕緊離吧。」
王強：「想離也行，但度來還想好聚好散，可你傷了我媽，我怎麼能同意平分家產？你必須淨身出戶。」
我雙手交叉疊在胸前，淡然道：「不行，不同意的話，那就不離。」
王強眼裏閃出精光，臉上喜形於色。
他大概以爲我最終會無奈同意，繼續忍受。
而他正好藉此把贍養照顧他媽的責任甩到我身上。
從此，我要照顧他媽，還要照顧他和女兒。
這個家裏，就是除了我喫苦，誰都輕鬆舒服了。
可他真的搞錯了。
很快，他也發現了事情的發展並不如他想的那樣。
他設想的是，我像從前那樣，因爲看不下去，把所有家務全包。
他們也就能借此繼續當甩手掌櫃。
可現在我非常看得下去，當他們數落我時。
我理直氣壯：「誰說家務必須是女人來做？」
然後喊女兒去幹。
女兒當然不肯，她說都是兒媳婦照顧婆婆。
我：「那你將來還是別結婚了，你沒那個資格。」
她氣得跳腳，說男女平等，又說誰家都是當媽媽的做家務。
我指着王強他媽：「那讓這老媽媽來做。」
王強急了：「我媽都八十好幾了，你是兒媳婦，當然得你做。」
我可一點不急：「一百歲那也是你媽，捨不得的話，那你是她親兒子，你做更合適。再說，她有碰瓷誣陷人的前科，我這個țų⁷外人可不敢冒險。」
-11-
王強不肯離開，我們只好開啓了四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的生活。
四個人的家裏，我只做自己的飯，洗衣服時把他們丟進去的髒衣服給扔出來。
他們別再想佔我什麼便宜。
地也不拖，只倒自己的垃圾。
他們只能自己洗衣服，天天喫外賣。
再也不能天天當甩手掌櫃，還能過上乾淨的生活。
他們試過找我麻煩，把我晾着的衣服扔到地上踩幾腳Ťũ̂⁸，給我燒好的菜裏吐口水什麼的。
我轉頭就把女兒新買的衣服給剪了，把王強的寶貝釣魚器械給砸爛，在他們的粥裏放瀉藥。
我比他們做得更狠。
沒幾天，他們忍不了了。
指責我，還讓我 AA，被我罵了。
我罵得很難聽，王強在他媽的慫恿下跟我打架。
結果，沒佔到一點便宜，還被我狠揍了一頓。
我能打過他，還多虧了他對我長久以來的漠視。
年輕時很長一段時間我需要上夜班。
想讓他接送一下，他死活不肯，還嘲笑我自作多情。
「要貌沒貌，要錢沒錢，你這樣的還怕什麼不安全？」
爲了保護自己，我經常鍛鍊，業餘還學了拳擊。
沒想到多年拳擊沒用在壞人身上，用在他身上了。
不，他對我而言，就是個壞人。
我打他打得開心，這麼多年的怨氣終於通過武力發泄出來。
以致越打越來勁。
打得王強哭爹喊娘，他媽也在一旁氣得直捶沙發。
還報警，跟對方說家庭暴力。
警察來後問我哪兒傷了，急得王強他媽直拽警察的胳膊：
「同志，不是她受傷，是她打我兒子，她家暴我兒子。」
警察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看着王強五彩斑斕的臉，這才明白過來。
憋着笑問情況，問完後，勸我們都互相忍忍。
弄到最後，屬於家庭糾紛，很難達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報過幾次警後，連警察都勸他們同意我的要求。
「這要換成個女的被家暴，男的能同意離，對女的來說就是燒高香了。」
「你們倒好，求之不得的事偏不答應，同意了不就不用捱揍了？」
來看熱鬧的鄰居也對他們風言風語。
「人家工資比你低，在你們家又辛辛苦苦那麼多年，分一半都少了。」
「你們男方辦事得爺們着點，不能這麼小家子氣，讓人淨身出戶欺負人可不行。」
-12-
可是，不肯喫虧的人怎麼能輕易答應？
不過，很快機會就來了。
王強她媽那個老小區突然開始風傳這樣的消息，他們那一片很快就要拆遷。
據說，傳了那麼多年，這次應該是真的要拆了。
不過是按面積算，不按人頭算，聽說附近幾個小區裏已經有一些人在打離婚官司了。
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
王強他媽特地讓王強帶她回去了一趟。
回來時儘管他們拼命剋制，但仍抑制不住喜上眉梢。
王強同意了我的離婚要求，還立馬就拉着我去辦手續。
我知道爲什麼，前些天我去參加老同學聚會。
在那裏偶然得知，王強他媽老宅那片確實要拆遷。
但又不是全拆，而不拆的地方恰好包括了王強媽的房子。
我當然不會跟他們講。
他們之前拖着不離，也不過是想按人頭多拿份錢罷了。
現在聽說只按面積算，自然不需要我了。
還巴不得我離開得越快越好。
之後的日子，他們對我小心翼翼。
可就快到一個月冷靜期結束的時候，我如他們擔心的那樣，突然反悔。
「怪不得同意離婚了？我還以爲你們轉性了，沒想到是壞透了。
「昨天我上街碰到以前的老鄰居，說老宅那邊要拆遷修路，我去問過了，按面積算。
「像你媽住的那套房，能得四套一百二的，你只想平分一半財產，沒門。」
王強急了：「你想咋樣？拆遷什Ṫũ̂ⁿ麼的不能信，誰知道到底真的假的？人家只說很大程度會拆，沒說一定拆。
「有的地方說拆好多年了也沒拆，有的地方說拆遷很快就拆了，同意離婚不過是我們不想再這麼過下去了，再過就真成仇人了。」
女兒：「就是，反正現在家裏有你還不如沒你呢，再說你不是一直想離嗎？現在爸好容易答應了你又不樂意，你是真掉錢眼裏了，沒影的錢你也想硬要？」
我沉思了一下：「我不管，反正你別想只分我一半，現在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的，想離，房子跟錢都歸我。」
-13-
最後拉扯下來的結果，不管將來拆不拆，現在住的房子和家裏的存款都歸我。
以後不管拆遷他們能得幾套房、補償款多少，都跟我無關。
我順利離了婚，把房子賣了。
帶着存款，開始周遊各地。
年輕的時候，我就有個憧憬，遊遍天下，喫遍天下。
可後來工作結婚生子，那憧憬就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
想起來就隱隱有些遺憾。
而現在，我居然也能隨心所欲，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了。
我的退休金不高，這也是王強和女兒不稀罕我的一個原因。
所以，雖然賣房得了一筆大錢，還有存款，可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度來存款就不算多，我也從來沒有坐喫山空的底氣。
我決定以遊養遊。
既然走哪兒喫哪，走哪兒遊哪兒。
那就不如把這些拍下來。
一來可以跟人交流，二來說不定也能賺些生活費。
我做起了旅遊美食博主。
把旅遊和美食結合起來。
到一個地方，把當地的風土人情介紹一下，拍拍養眼的自然人文風光。
再找些口碑好的大小館子品嚐美食。
出人意料，很受歡迎。
每月的收入比我的退休金還高不少。
更難得的是，我還收穫了很多網友的支持鼓勵。
對此，我非常滿意，勁頭更足了。
沒想到離婚後我居然迎來了人生的春天。
幾年後，我回老家看望老友。
相聚時，得知了前夫一家的近況。
不出所料，那片地方確實拆了，也正好撇過了王強媽老宅所在的區域。
看着很多曾經跟自己經濟條件差不多的鄰居一下子因拆遷變得格外寬裕。
王強他們簡直要氣炸了，不甘心得很。
可又毫無他法。
只能安慰自己, 這老破地方，拆遷是肯定的, 不過是個時間問題。
於是, 一家子只好繼續窩在老宅裏過日子。
因爲王強和女兒都懶得出奇, 家務活最後竟落到了八十多歲的王強媽身上。
最後，老太太忍無可忍，要趕走父女二人，並且還揚言將來不會把房子分給他們。
都給王強的弟弟妹妹。
除非他們能好好照顧她。
逼得二人勤快起來。
可這又引起了王強三個弟弟妹妹的不滿。
一大家子經常鬧矛盾，吵吵打打，過得很鬧騰。
「前一陣, 他們又幹起來了，這次鬧了個大的, 你前婆婆這次在混亂中也不知被誰給推倒了，一屁股摔在地上，粉碎性骨折, 徹底站不起來了。
「你前夫現在天天伺候他媽喫喝拉撒, 他又懶，不能及時清理，老太太身上褥瘡長了不少, 屋裏都臭了, 日子過得那叫一個亂七八糟、烏煙瘴氣。
「你女兒畢業後工作也不怎麼樣，找了好幾個對象都讓她給折騰沒了，後來人家看她家這種情況, 也沒好人給她介紹了, 爲此，怨爹怨奶的, 天天家裏打得雞飛狗跳。」
老友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會心軟吧？」
我笑了：「他們那麼嫌棄我，我心軟什麼？我還得祝福他們，終於過上了當初想要的生活。」
老友也笑了：「也是，王強一直逼你同意讓他媽住進來，說可以更好地照顧他媽, 現在真是達成所願了。」
走前，我讓老友務必要硬，不要透露我的情況。
老友：「放心，他們找過我好多回, 想套我你的聯繫方式，再賣慘我可都沒說, 我不糊塗, 要讓他們知道了, 不得跟蒼蠅似的飛去找你了。」
我心懷愧疚：「那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老友笑了：「麻煩啥？只要你過得好，比什麼都好，況且, 他們想找你, 只說明他們被生活摧殘得很, 來一趟我就開心一回。」
告別老友，我再次踏上旅途。
其實，他們找來我也不怕, 我已今非昔比。
只不過，如果麻煩註定要來，能晚些自然晚些最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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