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來1芙蓉泣玉露

出宗歷練時,我救過一凡間花魁。
許下今宵別離後,三日君再來的諾言。
她說她喜淨,穿上了我的衣裙,又說她怕黑,與我共枕而眠,最後她好涼,蜷縮在我的懷裏。
離別時,她淚眼婆娑。
我:「……」
後來,我帶着她入宗正尷尬不知如何給未婚夫交代,他便已經帶着一女上門:
「青辭,瀟瀟她柔弱不能自理。」
我眼睛亮了。
巧了,我這個也是!

-1-
夜重華說出這句話半晌我沒回,他只當我不同意,索性直接道:
「瀟瀟不似你有靈氣護身,離開了我她會死,是以我並非與你商量,而是通知。」
他以爲我會鬧。
殊不知我眼睛都亮了。
虧我這一路還在苦惱不知如何給他交代,現下沒想到夜重華腦子還挺好使。
這麼好的理由,我怎麼沒想到呢?
「重華哥哥,若是姐姐不願意,瀟瀟絕不讓你爲難。」
他身後的柔弱女子梨花帶雨,好似在爲我說話。
但不知爲何夜重華聽見後卻對我更加生氣:
「她有什麼好不願意的,自幼心腸歹毒,若非是她耍心機,我如何會與她訂下婚約,杜青辭我告訴你——」
夜重華說着說着終於抬起抬起頭,猛地一頓:
「她是誰?!」
然後往下移更大聲:
「我送你的紅色鴛鴦玉佩怎麼掛在她腰上!」
只見我一身白袍,腰間掛劍,闆闆正正,右手卻攬着一女子細腰,對方紅裙妖豔,膚若凝脂。
嬌弱無力般地堪堪搭在我臂膀之上,淚眼悽悽:
「仙長,他是誰啊?」
我:「……」
我木久了的臉難得扯出一個不熟練的笑,對對面呆住的白瀟瀟和夜重華,說出了那個理由:
「師弟,虞娘她也柔弱不能自理。」

-2-
我叫杜青辭,玄清宗大師姐,杜家長女。
一歲會說話兩歲能健步如飛三歲出口成章四歲熟讀詩書,更別說我十歲築基二十五金丹的驚絕天賦。
到了二十八歲,修仙大族夜家與杜家聯姻,師尊將我與夜重華叫到跟前:
「既已了終身大事,又恰逢凡間不平,魔物降世,爾等且去這紅塵一遭吧。」
這事早有傳言,魔界滋養數百年的魔草流落凡間,不知所蹤。
說是一起去,可夜重華半路就將我丟在原地,冷笑:
「杜青辭,別以爲拿兩族聯姻就能壓我,收起你那些小心思,這次當是給你個教訓,等知道錯了,再來尋我!」
夜重華,我的未婚夫,亦是我的青梅竹馬。
但至始至終,他都厭惡我。
究其原因,大抵是每次比試,我都將他打得極爲狼狽。
終於,他面子掛不住偷偷來找我:
「若你能讓我在衆人面前贏你一次,我便與你做朋友。」
整個玄清宗,所有人都知道,天資卓越的大師姐是個無情無感的怪物。
自然,他們都離我遠遠的。
夜重華知道,縱然我不說、不問,可看見三五成羣的弟子待在一起,總是會停下來駐足幾秒。
他私下嘲諷:
「什麼無情無感,也不過是一條可憐巴巴沒人要的狗。」
我不懂他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說我是狗嗎?
那挺可愛了。
故而,我聞言後點了點頭。
我真真豔羨他人能兩兩相伴。
所以我答應了他。
可他還是不滿意。
明明宗門大比上,他與我對決,見他一起劍時,我立馬就丟劍啊了一聲,面無表情的陳述:
「我輸了。」
夜重華頓住。
叫囂着讓夜重華將我打下來的同宗們也頓住。
片刻之後,是驟然大笑之聲:
「夜重華!你做了什麼醜事?連最不討喜的怪物寧願認輸也不願與你對決?」
「這哪裏是認輸,分明就是羞辱啊!」
還是奇恥大辱。
夜重華臉都綠了。
他夜家大少,從未受過這樣的屈辱。
偏偏在他羞憤要走時,我還不離不棄地在他身後要報酬:
「你說過,我認輸了就與我做朋友的。」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周圍一靜。
更大的笑聲響徹仙台:
「要我說,夜重華你就答應她吧!一個怪物和一個懦夫,正當相配!」
「打不贏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作假,可笑可笑!」
一衆嘲諷之下,夜重華終於忍無可忍:「杜、青、辭!」
我以爲他要兌現自己的諾言了,卻不想他居然突然轉身,一劍朝我刺來。
劍鋒貫穿我的臂膀,血流如注。
他一愣,顯然在意料之外,我居然對他沒防備。
可這不怪我,對朋友本來就不該有防備。
他眼中閃過一絲懊悔,卻又很快理直氣壯:
「誰讓你蠢,活該!今日我非要打敗你!」
揮動的劍鋒又快又急。
我:「師弟,你別過來。」
他卻越發士氣高漲:「求饒?晚了!」
有弟子也覺得不妥:
「如此偷襲,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便立刻被人反駁:
「對一個怪物說什麼公平?刺了就刺了,反正她又不覺得疼。」
而我不得不反抗,然後把夜重華打得躺地如死狗。
斷了好幾根骨頭。
我很認真地歪頭:
「師弟,我都叫你不要過來了。」
從那以後,玄清宗流傳着我愛夜重華而不得,痛下狠手、死纏爛打的傳聞。
也是那時,夜重華篤定我惡毒下作,爲了他不擇手段。

-3-
於是,在與我定了親,一起出宗歷練的路上。
爲了教訓我,他帶着一衆弟子頭也不回地離開。
到底是年輕弟子,有些不安:
「如今凡間魔族爲了找到魔草派了不知多少強兵悍將,留她一人,會不會不安全?」
夜重華毫不在意:
「至多不過重傷罷了,反正她也不知道疼,這便是給她的教訓。」
如他所言,我這一路遇到了不少魔修。
看見的人間慘劇更不在少數。
好在我不知道疼,所以哪怕身上被魔修紮了幾個洞,面對一臉驚恐被救下的凡人。
我也能面無表情地開口:
「我無礙。」
他們丟下草藥,彷彿身後有鬼一般地跑了。
這很正常,在宗門其他人瞧見我全身血跡卻不知痛感的模樣也會驚恐。
沒人會不害怕怪物。
不過沒關係。
師尊說過,拯救蒼生本就是修仙者己任。
不能因爲個別的無知就遷怒所有人。
直到我一路殺到了一座繁華的城池。
那個在二樓被魔修強行扣住的貌美女子梨花帶雨:
「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媽媽放過我一次!」
門外老鴇冷笑:
「賤皮子,居然還敢偷銀子逃跑!今日非叫你知道什麼叫厲害不可!合該讓早早接客!」
但魔修殘暴,她一個纖弱凡人,如何能受得了活的下去?
她停止了掙扎,眼中閃過絕望,眼睜睜地看着窗戶被合上。
魔修笑聲尖銳:
「不過一凡人女子,睡之再喫盡她那一身骨血,也算飽餐一頓!」
魔氣化爲鎖鏈,將她拖拽在地上。
因爲掙扎,破皮流血。
她眼中徹底沒了生氣。
偏偏也就是這時,一把長劍破開二樓。
魔修大驚:
「來者何人?!」
卻見我踏風而來,面無表情地握住寶劍:
「玄清宗,杜青辭。」
話音落地,一切已然在不言中。
正魔不兩立,不死不休。
魔修瞬間殺氣騰騰。
反手朝我攻來。
霎時間,魔氣沖天。
黑霧蔓延,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他大笑:
「玄清宗?死去吧!」
這也是他此生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低頭,一把長劍貫穿他的喉間。
又穩又準。
我從迷霧之中走出,拔出自己的劍,不看沒了力氣轟然跪在地上的魔修,淡淡地道:
「我沒時間和你鬧了,我還要趕路。」
我還沒追上隊伍呢。
倒不是多在意夜重華。
只是師尊說過,人間危險,不能掉隊。
但總有人和事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我。
譬如現在,我的衣襬被人抓住。
我低頭。
那個貌美的女子蒼白可憐,一雙明眸善睞含淚瞧着我:
「仙長,你帶虞娘走吧。」
「虞娘願意給仙長做牛做馬。」
「可我有劍,不需要牛也不需要馬。」
我實話實說。
虞娘一噎,怪異地看了我健穩的身姿一眼,臉一紅咬牙:
「若是其他,虞娘也是願的!」
我:「……」
我歪頭看着她,眼中困惑。
其他……是什麼?
可我還是救了她。
用沒剩多少的銀子。
只因她是一衆人中,第一個願意與我親近的。
我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豔羨。
既然想了,那也這麼做了。
至於銀子,那本就是身外之物,我並不在意。
我覺得,她是想和我做朋友。
要不然她爲什麼一路抱着我的手臂不撒手。

-4-
但這個朋友有些奇怪。
夜裏,我開了一間廂房,自己坐在榻上打坐,讓她睡牀,道:
「你無須害怕,我守着你。」
倒不是我摳搜,而是不敢讓她落單。
她眼睛閃了閃。
輕聲點了點頭。
屏風之後,她躺於溫水之中梳洗。
聲音不大。
這很好,不麻煩。
就是在半晌之後,看着她穿着我的衣裙羞澀地走出來,欲語還休地紅着臉看我時。
我:
「爲何穿我的衣服,你沒衣服嗎?」
空氣一靜,她呆在原地。
可我是認真地在問,沒別的意思。
許是我的目光太坦然,她像是明白了什麼。
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又恢復了怯懦的樣子:
「虞娘所在煙花之地,既ţū́ₓ然跟了仙長,就不能再帶上那些沾染污穢氣的東西。」
我恍然。
她突然又看向我:
「仙長,我怕。」
所以怕就怕,爲什麼要拉我進被窩啊?
我躺在牀上,感覺到身邊人的時候,木着臉想。
明明我就在榻上打坐,她非說她摸不着怕。
我不禁想找好友問問,新交的朋友一直說她害怕非要我和她躺一起怎麼辦?
但我沒有好友,所以問不到。
且現在虞娘正說她冷,我得將她摟在懷裏,沒時間想這個了。
可哪裏冷了?
明明香香軟軟。
難得的,我睡了個好覺。
原來這就是交朋友的好處啊。
難怪大家都那麼喜歡。
第二天醒來,我神清氣爽地看着牀頂,聽見熟悉的腳步聲走近,門被推開。
穿着我一身素色衣裙的虞娘端着早飯:
「仙長,喫飯了。」
真好。
就是爲什麼看見這一幕我有種想要努力幹活賺錢全給她的衝動?

-5-
我到底回神,理好衣裳收拾妥當。
卻沒能喫下那一餐早飯。
「城東郊外,還有魔修痕跡,我需除之,不可耽擱。」
我將最後的銀子放在桌面上。
快速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但身後之人卻喚:
「仙長……」
我不解回頭。
銀子不夠嗎?
可她說的卻是:
「你還會再回來嗎?」
彷彿我是拋她不回的負心之人。
弄得我心裏莫名有些奇怪的愧疚感。
想了想:
「三日,三日之後,我會回來。」
我將一枚靈玉交給她,待三日之後,我自會找到她。
她沒說話,只是倚在門邊,慼慼地看着我御劍而去的背影。
我想我交的第一個朋友應當是擔心我的。
這讓我有點高興。
連殺魔修時也快了不少。
只想速戰速決。
自然也不知道,魔修之中流傳了一個恐怖傳言。
城東出了個大殺神,見他們一個殺一個。
能跑的快跑。
以至於我第三日瞧着毫無魔氣的城池陷入茫然。
也罷,我打道回府。
在客棧再次找到了虞娘。
真奇怪,她還是像當初我離開那般倚在門邊,第一時間就瞧見我,眼中閃過喜意,衝我招手:
「仙長!」
可我是來道別的。

-6-
而她卻不知道。
忙前忙後地借了客棧廚房爲我準備喫食,酒足飯飽之後,她拿出從青樓中帶走的唯一一件物什。
一隻竹笛,坐在窗邊爲我吹了一曲小調。
窗外白霧繞青山,長河映日落。
竟也讓我一瞬迷了神。
但——
「仙門歸期已到,我得與其他弟子集合回宗,不可久留。」
我開口,將這些日子從魔修身上搜刮來的銀子都給了她:
「這些銀子你拿着,尋一安生之地,好好過活。」
但她不接。
眼睛瞬間就溼了:
「仙長不要我了?」
怎麼可能。
我唯一一個交到的朋友。
只是我與她道不同,需離別罷了。
她鬆了一口氣:
「那仙長會來看我嗎?」
我頓了頓,實話實說:
「不知道。」
修仙者數十年如一日,閉關一次就可能是凡人的一世。
更別說如今我快要突破元嬰。
虞娘:「……」
虞娘天塌了。
她哭得腫了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手足無措。
因爲我真不知怎麼哄。
以往對同門對夜重華,把他們打一頓,他們就原諒我了。
可是虞娘……
我看着我千鈞之力的拳頭,和她嬌弱的身板,陷入沉默……
她難得和我鬧:
「你道將我視爲知己好友,卻連帶上我也不願,終究是厭棄我罷了!」
我有在解釋:
「仙門不能隨意帶人進入,除非道侶。」
其實也不然,很多同宗鑽空子。
因爲沒人規定一個人只有一個道侶。
「那便說我是你道侶便是。」
她說完看了我表情一眼,補充:
「假裝。」
女子道侶倒也不是沒有。
可——
「我有道侶啊。」
我可不是那些不守規矩的同宗。
從來克己復禮,道侶說一個就只一個。
何故撒謊?
她愣愣看了我兩秒。
確定我的眼神清澈無比全無其他意思後。
瞬間大哭起來。
「走吧走吧!我真真看錯你了!」
「你與那些男人都一樣!」
我手足無措。
但卻明白一件事。
我好像,把人家惹生氣了。
可哄是不知道怎麼哄的。
要不先走,等她氣消再尋個時間致歉?
我如此想了,也如此做了。
收拾好行李,走出客棧時回頭:
「虞娘,我走了。」
原本與我鬧脾氣的人突然沒了聲。
我還是沒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她靠在門邊,淚眼悽悽,只看着我,也不說話。
我:「…ƭŭ̀ₚ…」

-7-
回宗的路上,我劍上多了一人。
夜裏,我聽見她咬牙切齒,悄悄呢喃:
「有道侶又怎麼樣?若是他真在意仙長,怎麼能讓仙長孤身一人?」
「不像我,我只心疼仙長!」
我:「……」
好感動。

-8-
只是最後我也沒感知到夜重華他們的氣息,無奈只能先行回宗。
回宗的過程頗受煎熬。
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做壞事。
尤其是在看見登記的弟子一臉震驚地在虞孃的名字後寫上我道侶的身份時。
我越發坐立難安。
一時竟然也想不到如何給夜重華解釋。
好在還是夜重華聰明。
直接給我送上來了。
就好比現在。
他瞪着虞娘黑了臉,咬牙切齒:
「虞、娘、是誰?」
虞娘瞬間躲進我懷裏:
「仙長,他好凶啊。」
我下意識皺眉,責備地看向夜重華:
「師弟,虞娘膽小,你嚇到她了。」
夜重華臉都綠了:
「杜、青、辭!」
我不解地看着他。
不懂他爲什麼那麼生氣。
明明他不也帶了個朋友嗎?
白瀟瀟笑容都僵了。
像是早就準備好應對我。
可最後自己反而是三人、啊不四人中勸架的那一個。
「重華哥哥,你別生氣。」
「要我說,姐姐,我知你見重華哥哥帶上我生氣了,可你也不能如此胡鬧,待一個女子來激重華哥哥不是?」
她掃了虞娘和我一眼,笑容不言而喻:
「至少,帶個男子啊。」
夜重華一頓,反應過來,立馬厭惡地看向我:
「杜青辭,爲了引起我的注意力,你當真不擇手段!」
「別以爲如此我就會念着你,和瀟瀟比,你什麼都不算!」
他還想繼續說着。
但我一句也沒聽見,只顧着關心懷中人:
「頭可還暈?」
虞娘害怕地看了夜重華一眼,嬌弱點頭:
「嗯。」
我還有什麼不明白,連忙摟着人離開:
「別怕,我現在便帶你去看丹修!」
虞孃的聲音還在傳來:「仙長,我住哪兒?」
我:「我院子!」
我沒看見,她在我沒注意時回頭,對着夜重華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全然沒有在我面前的柔弱膽怯。
夜重華好了一點的臉色,又綠了。

-9-
後來,宗門傳聞。
出宗歸來,紅塵走了一遭的杜師姐和夜師兄,一人各帶回來了一個女子。
宗門記錄上,皆是以道侶之稱。
簡直就是禮崩樂壞,驚世駭俗。
不過這不關我的事。
這幾日我都在忙着安頓虞娘,和給師尊稟報魔草一事。
這一路,魔修不少,但魔草卻了無蹤跡。
連夜重華那邊也沒發現。
而夜重華,彷彿與我較勁一般,處處帶着那個女子,無微不至。
腰間還掛着那個女子給他縫的荷包。
白瀟瀟:「我這麼做,姐姐不會生氣吧~」
我困惑地看着這兩人,然後解除障眼法,露出腰間掛得滿滿當當,不知虞娘繡了多少的荷包。
兩人:「……」
我:「不知道啊,她非要我帶上的。」
她給夜重華熬粥,端上來纔像是突然發現我,捂嘴:
「我只念着重華哥哥,忘了姐姐,姐姐勿怪。」
夜重華冷笑:
「她有什麼好怪的。」
我自動忽略掉他的屁話,對白瀟瀟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拿出虞娘給我做的四葷三素一湯:
「我懂,虞娘也只念着我。」
兩人:「……」
後來,師尊問我在凡Ṭṻ⁾間都去了什麼地方。
我一一細數。
他沉吟,卻又讓我出宗,再走一遍。
離別時,虞娘爲我吹了我最愛的曲子。
日子Ṭű₊像是在客棧時,窗外白霧繞青山,長河映日落。
她卻哀傷地送別我:
「今宵別離後,何日君再來?」
她還記着。
記得我說過,修道者數十年一日,外出一趟,半年最少,數百年也不奇怪。
眨眼之間,就是凡人一生。
我不願讓她難過,與她許下諾言:
「很快。」

-10-
可我不知道,在我離開三月後。
虞娘就被夜重華安上了毒害白瀟瀟的罪名。
執事堂內凡人之軀安能受刑?
可夜重華不管。
拿着鞭子的弟子忐忑:
「那可是杜師姐的人,若杜師姐回來知道了怎麼辦?」
我的兇名在外,我還無情無感。
若真的惹到我,死路一條。
他們不能不怕。
夜重華卻不在意:
「怕什麼?莫非她還能因爲一個凡人和我鬧不成?!瀟瀟被這個賤人下毒,如今還虛弱着呢,我非要給她報仇!」
「更何況杜青辭本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怪物,她怎麼可能會生氣?!」
夜重華是真的不喜歡虞娘。
之前礙着我不能動手。
現在卻有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白瀟瀟跟在他身邊:
「醫治我的丹修說,我傷處內有魔氣,可見她極有可能是魔修混入,合該用刑。」
「虞姑娘,你現在說實話,是不是和誰勾結,或許還能活命。」
她暗示。
虞娘卻笑了,原本在我面前膽小怯懦的女子,如今面對累累重刑,卻能安然站直,輕蔑地看着兩人:
「呸!」
「爾等也配提仙長!姦夫淫婦,沆瀣一氣,該死的是你們纔對!」
「不知好歹。」
夜重華皺眉,冷冷:
「用刑!」
用在修士身上的鞭子哪怕顧及凡人沒用靈氣,打在身上也會痛上數倍,皮開肉綻。
虞娘淒厲的痛呼聲短短三鞭就弱不可聞。
「魔女,你認不認!」
夜重華還在逼問她。
她已然抬不起頭,額間青絲沾染了汗水,凌亂地垂下,誰也看不清她的臉,卻能聽見烏髮之下的人氣若游絲:
「要殺便殺,想要我也污衊仙長,絕無可能。」
他們都瞧不起她,等着看她笑話。
認爲一個青樓女子,面對這累累重刑,只會露出跪地求饒,將我供出去的醜態。
可他們等啊等,等來的卻是這個青樓女子臉上劃過一滴淚,一腔決絕:
「殺了我吧,我只看待仙長回來,你們如何給她交代!」
「她一定會爲我報仇的,一定!」
「笑話,你當真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她杜青辭再無情無感也是仙門之人,豈能拉低身份給你一個污穢Ṱųⁱ不堪的煙花女子出頭?」
不知哪一句話惹怒了夜重華,又或許他看着虞娘那副篤定了我會爲她出頭的底氣就不舒服,是以他陰沉了臉:
「繼續給我打!」
「我成全你。」
「夜師兄!」
「打!」
同宗不敢違抗。
鞭打聲響起。
圍觀的其他人也覺得汗毛倒豎:
「怎麼辦?這有點太重了吧?」
「重什麼?對待魔女就該這ŧüⁿ樣!打到她現出原形!」
「要是大師姐真的生氣怎麼辦?」
以往我都面無表情,沒有觸動的樣子,從來沒因爲什麼事生過氣。
從來殺伐果斷。
一想到這樣的我真的有生氣那一天……
衆人後背莫名一涼。
尤其是在虞娘猛地吐了一口鮮血,被鞭子抽翻在地時。
那本屬於我的一身素衣被她鮮血染紅,她卻癱坐在地上。
明明是下位之人,卻又昂首看着夜重華,突然笑出了聲。
帶着看穿的蔑視:
「你嫉妒我。」
「你自視甚高,卻被仙長牢牢壓在腳下!你知仙長不諳世事,卻又處處爲她安上自私跋扈心狠手辣之名!」
「外人只豔羨你得仙長青睞,索性你也沉浸其中,但實則,你比誰都清楚, 在仙長眼裏, 你連條狗都不是!而我, 卻能得仙長愛護,關懷備至——」
一番話掀起波瀾,夜重華驟然站起, 眼中殺氣迸發:
「妖言惑衆, 杜青辭,她也配?!」
「若非如此!那你爲何加難於我!?」
虞娘厲聲。
「你纔不配!仙長值得最好的,等着Ţù⁷吧, 今日我死,仙長必不會放過爾等!」
堂中一片譁然。
竊竊私語。
「怎麼可能, 夜師兄怎麼可能會在意那個怪物?」
「不是大師姐一直死纏爛打的嗎?之前周師弟還在夜師兄面前譏諷過大師姐不知廉恥,夜師兄可沒反駁。」
一旁的白瀟瀟沒想到會突然如此,按道理這個時候夜重華應當反駁的,可不知爲何, 夜重華好似怒氣衝衝, 卻頓了頓。
她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咬脣上前:
「魔修不愧是魔修,之前在凡間, 魔修也是這般蠱惑人的, 不過是爲了擾亂人心,拖延時間罷了。」
「重華哥哥, 你說是吧?」
她希冀地看向夜重華。
後者死死盯着那個癱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風塵女子, 殺氣瀰漫, 一字一頓:
「是。」
他緩緩站了起來:
「蠱惑人心的魔修,她既然要死, 我現在便成全她。」
「重華哥哥!」
白瀟瀟不可置信。
虞娘爲何來到這兒, 他們二人最爲清楚,無外乎她察覺到夜重華對虞娘格外不喜。
便出了個主意給夜重華出出氣。
「左右那個杜青辭不在, 而且只是出出氣, 又不是真的打死, 到時候喂點丹藥, 等杜青辭回來,人已經好全了,她有什麼好追究的?」
是了, 在原本的計劃裏,他們根本沒想過要虞娘死。
大抵雖是嘴上不承認, 可心裏還是自認Ṫūⁿ虞娘在我心中有些份量。
我這般認死理的人,若真的惹毛了,誰也不知道後果如何。
但白瀟瀟怎麼也沒想到, 爲何夜重華會突然改變了主意。
非殺虞娘不可。
或許她能想到那個隱隱的猜測。
但她怎麼也不願承認。
夜重華如何真的會喜歡一個怪物?
他不是最討厭她,每每說起都格外厭棄的嗎?
堂中安靜異常, 圍觀衆人噤聲看着夜重華已然凝結靈氣,拔出長劍。
皆驚區區一個風塵女子, 居然讓玄清宗二弟子親自動手殺人。
而那個風塵女子縱然遍體鱗傷, 卻絲毫不懼,挑釁地盯着他,眼中閃過瘋狂的嘲諷。
「賤人。」
夜重華眯起眼,長劍舉起:
「今日我便殺了你——」
劍鋒落下, 寒光刺眼,一時間殺氣瀰漫。
偏偏也是這時,有弟子匆匆來報:
「不好了!」
「大師姐……」
那弟子眼中驚恐異常:
「大師姐回來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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