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珠

結婚紀念日當晚,律師老公打電話來說要離婚,我正在酒吧和含着冰塊的男模拼酒,聞言頓時愣了愣。
「我們不是才離過婚嗎?」
「我怎麼不知道離婚還能離兩次?」
包廂頓時炸了。
「珠珠姐威武,你竟然真的跟那個控制狂離婚了?!」
電話那頭的陸臻和沉默一會,「珠珠,你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好好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陪你的白月光去吧。」
他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壓着火氣。
「你再不回來我們就徹底完了!」
我把電話直接掛了,沒想到向來高冷自持的他竟然開始連環奪命 call。
我嗤笑一聲,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衝着旁邊漂亮溫順的弟弟招招手。
「乖,過來,到姐姐這來。」

-1-
我本來以爲自己和陸臻和是天造之和。
直到車禍那天。
「砰」的一聲,我重重被車撞上,還被肇事車拖行了好幾米。
鮮血源源不斷地從我的下半身流出來,不多時就在地上匯聚了一灘,周圍的路人嚇得尖叫了起來。
「快打 120!」
我肚子劇痛,整個人的神智都是模糊的,下意識掏出手機,掙扎着想給陸臻和打電話,可是一遍又一遍,卻都沒有人接。
他到哪裏去了?
以前從來都不會不接我電話的呀?
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直到被人抬起要往 120 車上送,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先送她!她剛做完心臟手術,更危險!」
陸臻和?!
我勉強睜開眼,正看見陸臻和護在那個撞我的女人身邊,正伸手去攔下那輛本來要接我的救護車。
「陸……」
他沒有聽見,我甚至聽見屬於我的手機鈴聲在他的褲兜裏響,但是他的眼裏心裏都只有那個已經躺在擔架上的肇事者。
他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看清了肇事女人的臉,和我有七分像。
想起之前的那個電話,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2-
我沒有暈過去。
沒有陪護要自己做主的人沒有資格暈過去。
「你有沒有家屬啊?」小護士看着我發愁,「這裏有個手術同意書要籤。」
「我自己來吧,」我努力拿起筆,卻發現整個手都在發抖。
歪歪扭扭簽下自己的名字後,我衝她努力笑了笑。
「請問,能借我一個充電器嗎?我的手機沒電了。」
昏昏沉沉間,我聽見說搶救室只有一間了。
「這邊有個孕婦!讓孕婦先進!」
可是陸臻和的聲音卻再次打斷了他們。
「這位患者纔剛做完心臟大手術!更危險,讓她先進!」
醫生左右爲難。
「可是這位孕婦也很危險……」
陸臻和毫不猶豫地護在白月光面前。
「我是這位病人的代理律師,我方病患纔在國外接受了頂尖專家的心臟手術țũ̂₇,還在恢復期,我要求第一時間對她進行救治!」
「如果因爲延誤導致我當事人發生任何問題,我們一定會起訴醫院!」
我聽見旁邊有護士看不下去,小聲在罵。
「有錢人了不起啊!明明是他們撞的人好嗎!」
「就是,要不要臉啊,搶了車就算了還搶手術室,怕晚一點擦傷就癒合了是嗎?」
旁邊的護士長狠狠瞪了她們一眼,小護士這纔不情不願地閉嘴。
醫院院長聞訊趕來,抓住陸臻和的手走到一邊,態度恭敬。
「陸律師,您怎麼來了?我們一定會全力救治貴夫人!」
陸臻和沒有否認。
我用力閉了閉眼睛,喊他。
「陸臻和!」
可剛好他的白月光叫他,他低頭去聽她說話,又柔聲安慰,我死死咬緊牙關,一陣陣委屈湧上,幾乎是費盡全力才讓自己不要痛哭出聲。
我想再喊他,卻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在嘈雜的醫院走廊裏根本傳不出去。
他從始至終都站在他的白月光身邊,完全沒有想到來看一眼那個一再被剝奪求生機會的孕婦是他的妻子。
還懷着他們五個月的孩子。
而僅僅在今天早上,我出門的時候,他還在親吻我的額頭。
「老婆,出門小心,我下班來接你。」

-3-
陸臻和的白月光被推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快要休克了。
我的呼吸急促,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眼前一陣陣天旋地轉,有什麼東西持續不斷地從兩腿間往外流。
一個路過的護士低頭看了我一眼,頓時尖叫出聲。
「快來人啊!這個孕婦大出血了!」
我被手忙腳亂地推進手術室,和陸臻和白月光的手術車擦肩而過,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朝着白月光的車跑過去。
「怎麼樣?」
醫生回答。
「病人情況穩定,沒有什麼大礙。」
陸臻和還不放心。
「給我聯繫聖瑪麗私人醫院,我們現在就轉院過去。」
等到一系列安排完了,他似乎這纔想起我。
我聽見陸臻和問。
「剛纔進去的孕婦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情況很嚴重。」
他停頓了片刻,「做好起訴準備,說孕婦惡意碰瓷,給我的當事人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創傷,要求賠償。」
隨着手術室門的緩緩合上,外面的聲音也被一併隔絕。
我只覺得荒謬和心寒。
陸臻和,你還記不記得你學法律的時候說過什麼?
……
我不知道爲什麼Ṭũ̂⁶自己又醒了過來。
我看見眼前是慘白的手術燈。
看見周圍是模糊的人影。
他們爲什麼看起來都那麼驚慌失措呢?
「孕婦大出血了!」
「腹腔穿刺發現血性腹水,疑似子宮破裂!」
「緊急剖腹探查,快!」
「開放雙靜脈通路!」
……
一袋又一袋液體輸入我的血管,我覺得整個人都在冰窟窿裏,冷得可怕。
主刀醫生轉頭看向我,嚇得整個人都發出了尖銳爆鳴。
「麻醉師!麻醉師!病人怎麼醒了!」
其實那時候我感覺不到痛,只是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身體裏流出去了,我知道那是我的孩子。
再次陷入黑暗前,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從我的眼角緩緩流了下去。
……
清醒之後,醫生告訴我。
「很遺憾,孩子沒能保住,您出現了子宮破裂,但是我們盡全力保住了您的子宮,經過休養之後您還是可以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的。」
我覺得自己的嗓子啞得可怕。
「如果……我第一時間搶救,那個孩子能活下來嗎?」
醫生沉默了。
心口彷彿破了一個洞,眼淚終於痛痛快快地流了下來,我痛哭失聲。
我每次產檢都健康活潑的小寶貝,帶着我所有愛和期待的小天使,她甚至沒有任何機會見到這個世界。
她又做錯了什麼?
而這一切,都拜她的父親所賜。
陸臻和……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忍着疼痛,給手機插上充電器,給閨蜜打了電話。
聽我把情況說了之後,倩倩當場就炸了。
「他媽的你給我等着!老孃要過來撓死那個王八蛋!」
我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聽見她那邊傳來了車鑰匙的撞擊聲和急匆匆下樓的聲音。
她放柔了聲調。
「你等我一下啊,我馬上就來。」
可她這麼一個雌鷹般的女人,卻在見到我的慘狀的時候忍不住抱住我號啕大哭了起來。
邊哭還要邊小心不要讓眼淚掉在我身上,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
「那個姓陸的王八蛋和那個賤人在哪個病房!老孃現在就去幹死他們!」
「狗孃養的,醫院也瘋了嗎?放着一個大出血的不救,先ŧù₊救一個傻逼肇事者?我要找人曝光他們!」
「陸臻和施壓了。」
我發現自己在經歷了一遭生死之後,對陸臻和那濃烈無比的愛意突然消失了。
偏偏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兩個趾高氣揚的律師站在門口,向我們出示了身份。
「你好,我們是陸氏律師行的執業律師,受傅小姐委託,依法代理你惡意碰瓷我當事人案件,本次談話將全程錄音,您有權要求複製記錄副本。」
倩倩差點跳起來。
「她開車撞人還告我們惡意碰瓷?要不要臉啊!」
當中年長的律師是那種精英階層特有的居高臨下的傲慢,尤其在面對窮人的時候。
「您可能不知道,當時所有人都在人行橫道上按秩序通行,可是葉珠小姐卻停留在人行橫道上長達一分鐘,這才導致我的當事人撞上她。」
「如果不是惡意碰瓷,很難解釋她爲什麼要故意站在原地長時間不動。」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我看見剛給自己老公買的新車卻是一個陌生女人在開,站在人行橫道上多看幾眼……很奇怪嗎?」
倩倩差點又炸了,當場掏出手機冷笑,「要律師是吧?仗勢欺人是吧?」
「哥,珠珠被陸臻那個傻逼快要欺負死了,你管不管!!!」
「你在英國?」
「現年頭唔跑快點,連食屎都趕唔上!」
「趕緊給我滾回國!!!」
她攔在我面前,像一頭髮怒的母老虎。
「還有你們,」她冷冷地盯着那兩個律師,「我哥是律師,他明天回國,到時候我會讓他和你們好好談談。」
「關於你們到底如何在醫院欺負一個剛搶救過來的孕婦!」
眼看她把手機都舉起來錄像了,兩位律師原本還無所謂,卻在看見桌上那輛勞斯萊斯超跑鑰匙的時候交換了一個眼神,變得彬彬有禮。
「我們改日再來拜訪。」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
等人走了倩倩還不解氣,掏出手機問我。
「王八蛋傻逼狗日的……等等你說他們要把人轉院?聖瑪麗?」
我點頭。
她抄起電話。
「媽咪啊,你看一下,咱家醫院有沒有收一個出車禍的女的。」
「是的呢,她撞了珠珠,珠珠差點死在手術檯上,別讓那個傻逼進咱家醫院!」
「好啦好啦我不說髒話,麼麼噠。」
掛了電話,她對我比了個 OK 的手勢。
「我媽說她一會來看你。」
我當場兩眼一黑。
「不要了吧。」
「要的要的,你一會兒就轉過去,我媽讓人把病房都給你安排好了,在這裏受這些人的鳥氣?」
……
聖瑪麗醫院。
我沒想到,之前還死活不知去向的陸臻和,這會兒倒是終於見人了。
進門看見我,他愣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裏?」
緊接着,他皺着眉頭質問我。
「珠珠,你怎麼能仗勢欺人?」
「傅柒剛從國外回來,出了車禍,聖瑪麗醫院心臟手術水平最好,你怎麼能因爲記恨,就不同意魏倩讓她住院?」
我額頭上還纏着繃帶,虛弱地躺在牀上,沒想到他進來說的第一句話不是關心我爲什麼在這,而是質問我爲什麼仗勢欺人。
到底是誰在仗勢欺人?!
我靜靜地看着他。
「陸臻和,我們離婚吧。」

-4-
發現陸臻和的背叛,始於一個電話。
那天晚上他和朋友喝酒,很晚都沒回來,我不放心,給他打了個電話,響了很久之後電話才接通。
我餵了幾聲,那邊沒人說話,反倒是陸臻和和他朋友的聊天從電話那頭遠遠地傳了過來。
「陸哥,現在傅柒也回國了,你打算怎麼處理葉珠?」
陸臻和聲音散漫,「柒柒我肯定是要給她一個名分的,葉珠跟了我三年,我都沒讓她懷孕,就是爲了等柒柒回來。」
「如果不是那張臉,我怎麼可能娶她?」
我正準備掛電話的手頓住了。
和陸臻和結婚之後,他爸媽一直在瘋狂催生,我想着反正結婚了,年齡也到了,早生恢復起來也快。
可不知道爲什麼,明明陸臻和極其重欲,每每到牀上我都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一週就沒兩天能神清氣爽按時起牀。
可都這個強度了,還是無論怎麼努力都懷不上,做檢查雙方也都沒有問題。
因爲這個原因,陸家爸媽沒少給我臉色,每當這時,陸臻和都會攔在我面前,我還一度很感動,覺得自己嫁對了人。
沒想到,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陸臻和的手筆。
恐怕他看見我一碗接一碗喝那些噁心的苦藥和白水煮的各種腰鞭湯還對他感激涕零的時候,心裏還在發笑吧?
他的朋友羨慕。
「還是陸哥有豔福,葉珠那身段,那長相,真的絕了。可惜啊,前任一哭,現任必輸。葉珠估計還不知道自己是傅柒的替身吧?」
「她哪能和陸哥的白月光比啊?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而已,陸哥肯娶她都是她祖宗在下面排排跪着磕破頭了吧哈哈哈哈哈——」
陸臻和嗤笑一聲。
「你喜歡啊?那等我和她離婚你去追,追到手了我給你封大紅包。」
朋友大笑。
「那你別捨不得。」
「怎麼可能。」陸臻和聲音清淡,「你儘管去,能追到算我輸。」
朋友頓時怪聲四起。
「喲喲喲,這是篤定人家愛慘了你啊——」
「是誰家老婆晚上送衣服三餐送湯——」說話的那個人說着說着爆了句粗口,「媽的說得我都羨慕了,我先排個號,到時候你們別跟我搶啊。」
陸臻和笑了一聲。
「隨便。」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突然,陸臻和低低罵了一聲。
「你們誰剛纔接我電話了?」
朋友們面面相覷。
「沒有啊?誤觸吧?」
那邊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應該是走出門了,他試探性地喂了一聲,我沒有說話。
那邊他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電話掛斷,緊接着,又打了過來。
我過了很久才接。
「老婆,你剛打我電話了?」
陸臻和在那邊裝得若無其事,可是我們在一起三年,我怎麼可能聽不出來他在緊張?
我沉默了一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
「對呀,半天沒人接我就去洗澡了,這麼晚了,你還沒回來嗎?」
陸臻和笑起來。
「馬上,今晚想喫點什麼夜宵,老公給你買。」
其實掛了電話之後,我就去查了離婚所需的一應手續。
可是陸臻和本身就是大律師,如果要找業內人士很難不驚動他,倩倩倒是一直巴不得我離婚。
可是……驚動倩倩,就會驚動她哥。
我不想讓魏文深知道。
晚上陸臻和回來的時候,我假裝睡着了。
他似乎在外面洗過澡,身上帶着陌生的沐浴露香氣,我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反胃,在他低頭親吻我的時候避開,睡眼矇矓地問他。
「家裏換新沐浴露了?這個味道我不喜歡,衝得很。」
陸臻和的動作停頓了片刻,沒有再親上來。
「明天讓阿姨重新買,我今天去睡客房。」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陸臻和已經去上班了,桌上擺着他親手熬的魚片粥,魚肉雪白,刺被挑得一乾二淨,粥上撒着碧綠的蔥花,還有一張龍飛鳳舞的字條。
「給你做了粥,記得喫早飯。」
我不喫薑,他會用薑絲去腥,再在出鍋的時候撈出來。
一切都跟往常一模一樣,他還是那個模範丈夫,可惜,就像一個爛蘋果一樣,雖然外觀看起來還是很漂亮,可是內裏已經發黑爛透了。
果然……贗品就是贗品。
突然一陣噁心湧上,我下意識衝向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
直到我吐完坐回餐桌前,一聞到那個味道又開始忍不住地翻江倒海……
更不妙的是,我突然想起來這個月自己的姨媽竟然沒有按時報到。
不會這麼巧吧……
我咬着牙用驗孕棒一測,發現上面竟然是兩道槓。
我知道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可是……我自己是個孤兒,平生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
我捨不得打掉她。
我按時去產檢,寶寶也很爭氣,每一次醫生都誇她各項指標都長得好,我都像期待禮物一樣期待她的到來。
倩倩比我更好笑。
第一次看四維的時候是她跟我去的,盯着我肚子裏孩子那張堪稱異形的四維圖,她竟然還能感動得淚流滿面。
「姐妹!她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嗚嗚嗚嗚——」
「她好可愛!!!」
我盯着那張四維圖,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我老姐妹眼裏就長這副砢磣的樣子嗎?
……
我發現自己的通話記錄裏已經沒了昨晚打電話的記錄,桌上擺着我最喜歡的半透明蝦餃和軟嫩到一嗦就脫骨的豉汁雞爪。
我發微信問陸臻和,他的消息很快就回來了,看起來非常迷惑。
「寶貝,你昨晚說困,十點就睡了。」
「昨晚我一直在家呀?你是不是做夢了?」
該說不說,陸臻和不愧是年少成名的陸大律,做事仔細周密,他甚至沒忘記刪掉我的通話錄音。
如果不是我習慣通話隨時備份並且上傳雲盤,說不定真被他騙過去了。
我以爲最大最過分的事,無非是跟陸臻和離婚。
可我沒想到。
卻會因爲陸臻和,我徹底失去自己期待已久的孩子。

-5-
魏倩不在。
陸臻和還在繼續說話,之前很多人都誇過他在法庭辯論的時候風采卓越,可是現在我聽着卻只覺得他像一隻煩人的蒼蠅。
「珠珠,你向傅柒道個歉,聖瑪麗醫院拒收病人的事就算了,我可以勸阻她不起訴你。」
「我都告訴過你了,我和她沒有關係。」
「這次是你做得太過了,怎麼能仗勢欺人呢?」
多好笑。
多居高臨下。
他憑什麼自己做錯了事,還能站在道德制高點對我指指點點?
「你不問問我爲什麼在這裏嗎?」
我直勾勾盯着他,陸臻和終於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陸臻和,你是我老公,你搞搞清楚好伐,現在是我要起訴她故意傷害!」
「那麼寬一條馬路,她對着我撞過來,還拖行,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穿着的還是高跟鞋,根本就是她違章駕駛,蓄意傷人!」
這件事是我剛剛纔想起來的,出事的時候,傅柒腳下踩着的分明是雙 Valentino 的尖頭鉚釘高跟鞋。
陸臻和愣了片刻。
「她撞你?」
「那個孕婦是你?」
他的視線落在我的腹部,被被子遮擋住,他什麼都看不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大概猙獰得像厲鬼一樣,可我偏偏還在笑。
我看着他。
「對啊,你爲了你的白月光,先是搶走了我的擔架,接着搶走了我的救護車,再然後,還把要搶救我的醫生拉着討論她的轉院事宜。」
我說出每一個字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喉嚨滿是血腥味,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
「她晚進去一點是會怎樣啊?」
「什麼都要搶,投胎她怎麼不搶?!」
「醫生說我但凡早一點搶救都能保住孩子,她都有胎心了!」
「陸臻和,你王八蛋!」
陸臻和下意識上前一步,大概是眼花,竟然看見他的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會是你?」
「那不是……」
他說不下去了。
確實,從頭到尾,他都沒來我這邊看一眼,每當他想來的時候,都被傅柒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叫了回去。
……
我盯着他。
「如果知道是我,你會怎麼樣呢?」
「你會因爲是我,所以把傅柒擺在後面,讓我先搶救嗎?」
陸臻和沒有回答,他也回答不出來。
可他臉上的痛苦那樣真實,如果不是聽見他在電話裏輕描淡寫地說他故意不讓我要孩子,我都要差點信了。
我終於按捺不住,隨手抄起旁邊桌子上的花瓶就朝他劈頭蓋臉地砸過去。
「滾!你給我滾啊!!!」
陸臻和筆挺的高定西裝上全是水和殘花的枝條,他下意識想發脾氣,卻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
「我晚點再來看你。」
「滾!」
等魏倩拎着保溫桶回來的時候,陸臻和已經走了。
她聽說了陸臻和過來做了什麼畜生行爲,氣得當場拔地而起,挽起袖子就要去找陸臻和拼命。
我想拉住她,結果剛坐起來就被扯到了傷口,當場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又躺了回去。
倩倩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扶住我。
「祖宗,你別動,你就躺着,求求你。」
我被她險些逗笑,又不敢笑,怕扯到小腹,實在是非常難受。
倩倩從保溫桶裏把湯倒出來,企圖餵我,被我強行阻止。
她沒能成功,頗爲不滿,只能戳了戳我的鼻子。
「你完了,我媽咪說讓你先喝點湯墊墊,晚點她親自來給你送飯。」
「你想好怎麼跟她解釋了嗎?」
我頓時兩眼一黑。
果然,晚上魏女士親自風風火火殺來,上來就指着我的鼻子教訓了一頓。
我和倩倩不敢作聲,被訓成了兩隻瑟瑟發抖的鵪鶉。
「有什麼事情不知道第一時間告訴我嗎?要不是姓陸的打算把那個女人弄到聖瑪麗來,你打算瞞Ṭű̂⁰我到什麼時候!」
我弱弱舉手。
「我沒有想瞞……就是那時候手機沒電了。」
魏女士緩緩轉頭,我立刻識相地閉嘴。
只見熊熊怒火從她身後緩緩升起,在我們絕望的目光中,轟然爆炸成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完了!
「說了多少次讓你們出門充滿電!不會帶個充電寶嗎!做事情有前手沒後手我教了你們多少次!人教狗教不會,事教狗一次就會是吧!」
這下連魏倩都跟我一起變成狗,兩個狗半句話不敢說,只敢發誓以後一定出門手機充滿電,隨身帶充電寶,有事第一時間向家裏報備,晚一秒鐘都大卸八塊!
魏女士終於發完脾氣,這才搖身一變又變回了原來溫柔高雅的魏院長。
「接下來的事你就別管了,安心養身體。」
「倩倩——」
太后伸手。
魏倩頓時點頭哈腰,恭敬地送老佛爺回宮。
「嗻——」
好不容易魏倩去把魏女士送下樓,我悄悄溜到樓梯間準備抽一根菸放鬆一下。
這是我的老習慣了,每次壓力大就想點根菸抽兩口。
可我剛點燃,才吸了一口,手裏一輕,那根菸竟然被人從我食指和中指間輕而易舉抽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帶着高熱的成年男性的手,以一種不容反抗的姿態一根根卡進我的手指間,帶着某種懲戒的意味。
「葉珠,我說過什麼?」
積年的記憶鋪天蓋地壓下來,轟然撞入我的腦中,我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嚇得倒吸一口氣,被煙嗆得死去活來。
對方愣了一下,有些頭疼地把我拉進懷裏,一隻手在我的背上緩緩拍撫順氣道歉。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熟悉的力度和溫度讓我立刻明白了來人是誰,立即下意識推開他,眼睛有些發澀,幸虧晚上看不清楚。
我立正低頭站好,再低頭恭恭敬敬喊了一聲。
「文深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的拒絕和疏離都太過明顯。
魏文深向來是個聰明人,他也收回了手,靜靜打量着我。
「瘦了。」
他沒回答我的話,而是看了看沒收的煙,低頭就着剛纔我吸菸的位置又吸了一口,黑暗中菸頭火光明明滅滅。
我下意識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許久後,魏文深吐出一個漂亮的菸圈,煙霧將我的眼前都燻得有些模糊。
他說。
「有人欺負你,我當然要回來。」
又是一陣沉默。
我覺得空氣裏都有些窒息,隨便找了個話題。
「這次害你匆忙趕回來,真是抱歉,律師費我會按照你的收費標準給的……你這次準備在國內待多久?」
「不回去了。」
他朝我走近了一步,距離太近了,我下意識後退,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退到了牆角,空氣彷彿都緊繃了起來。
魏文深看了我好一會,沒有再繼續緊逼,而是低低笑了一聲。
「還是那麼膽小。」
他衝我揮揮手,轉身離開。
「走了,哥哥明天來看你。」
心臟突然跳得好快。
許久不見魏文深,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又好像……什麼都一樣。
他應該已經見過陸臻和的照片了。
他們的眼睛,幾乎一模一樣。
……
等到魏文深走了,倩倩這才鬼鬼祟祟探出頭來,被我一把揪住。
「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哥已經到國內了?不是說要第二天嗎?」
倩倩拼命掙扎,「我那是按原定計劃。」
她小聲嘟噥。
「誰知道他知道你受欺負之後,當時就買了最快的一班紅眼航班飛回來。」
我沒聽清。
倩倩抱抱我,像個大姐姐一樣拍拍我的頭。
「別想那麼多啦,來,小豬喫飯了,喫多了快高快長,早點出欄啦。」
我:「……」

-6-
出院之後,倩倩堅決不同意我一個人住,強行把我帶去了她家住。
魏文深也住在家裏。
這樣一來,勢必要和他低頭不見抬頭見。
我表達了抗議,可是抗議無效。
她只用一句話就終結了戰鬥。
「你自己去跟我媽說。」
謝邀,我不敢。
其實當時我之所以選擇嫁給陸臻和,和魏文深也不無關係。
魏文深大我和倩倩三歲,我們從小算是一起長大。
他是那種標準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異,體育全能,拿各種比賽獎項拿到手軟,考試能輕輕鬆鬆把第二名甩出幾十分。
偏偏顏值還高,是那種傳統少女漫男主角色。
那時候全校起碼有一半的女生暗戀他。
那時候我和倩倩的書包裏經常裝滿了送他的情書,畢竟這是付費項目,我倆靠這個賺得盆滿鉢滿。
後來還是魏文深發了脾氣,這項兼職才草草了事。
當時還覺得很遺憾。
是什麼時候發現暗戀他的呢?
是高中的午後。
我數學不好,魏文深當仁不讓地承擔了家教這個角色。
可我真的搞不清到底什麼時候需要加那條該死的輔助線,天氣很熱,空調很涼,身邊的大男生身上卻傳來清爽的氣息,我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清朗的講題聲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半夢半醒間,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我脣角一觸即逝。
我驟然睜眼,卻和被抓了個正着的魏文深對視。
他沒有逃避,而是低頭加深了這個吻。
我惶然瞪大眼睛,卻被他伸手遮住。
「珠珠,別這麼看着我,我會覺得自己很禽獸。」
可接下來,卻是我環抱住了他的脖子,我記得他睜大的眼睛,記得他嘴角的笑。
那個夏日那樣漫長而甜蜜。
記得他說:
「珠珠,我等你長大。」
可是後來倩倩父親出軌,魏阿姨向來是一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女人,不管倩倩父親如何哀求,這對曾經的恩愛夫妻終究以離婚收場。
魏阿姨那麼強勢的女人,卻也在丈夫出軌之後黯然神傷。後來倩倩父親不是沒有求和,但是裂痕產生,再難修復。
魏阿姨斬釘截鐵。
「我不願意一輩子都生活在擔心你是否再次出軌的恐慌下。」
再然後,魏父雖然品行不端,但是學術能力毋庸置疑,是業內大牛。魏文深跟着魏父出了國,倩倩跟着魏阿姨留在了國內。
最開始,我和魏文深聯繫還很密切。
可是後來隨着他學業越來越繁忙,加上時差,我們之間能聊的時間越來越短,能說的話題也越來越少。
我知道魏文深真的很忙,也真的很累。
好幾次我們連着視頻,我都已經睡一覺醒來了,他依然在那邊心無旁騖地寫着報告。
我們的語音視頻從一開始的幾個小時,到後來的半個小時,幾分鐘,三十秒。
我們的聊天記錄從一開始的一天要翻好多頁,到後來每天可能只有早安,晚安。
可我真的很想他。
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我覺得自己長大了,下定決心買機票去國外找他。
我在他樓下等了好久,想給他一個驚喜,卻看見他和一個超漂亮的高挑金髮女孩兒一起下了樓,他們看起來非常,非常的親密。
那個女孩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露出驚喜的表情,抱住魏文深用力親了一口。
魏文深沒有推開她。
看着那個女孩子傲人的身材、漂亮的臉蛋,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像一隻灰撲撲的醜小鴨。
難怪魏文深後來喜歡上了別人。
我沒有繼續看下去,轉身買了回國的機票。
回去之後,我就向他提出了分手。
沒有人知道我們曾經有過約定,甚至連倩倩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該如何繼續面對她,面對魏阿姨,我沒有辦法再在魏家見到他。
你看,沒有人見證的感情,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所以,我大學沒有和倩倩去說好的同一所大學,刻意淡開曾經的社交圈。而等到再次回到 S 城,已經是和陸臻和結婚以後。
和倩倩恢復關係之後,她每次看到陸臻和都會欲言又止。
我以爲我和魏文深的關係到此爲止,卻沒有想到,陸臻和會送了我這樣一份「大禮」。

-7-
半夜口渴,我下樓喝水。
怕驚動其他人,我悄悄從冰箱裏拿出冰水就準備上樓,沒想到一轉身就險些撞進男人的懷抱裏。
我嚇了一跳,差點尖叫出聲。
「你怎麼走路都沒聲音?」
魏文深單手扶在沙發上,將我擠在他和冰箱的狹窄三角區域內,此時正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要是動靜大一點,恐怕就抓不住某些人了。」
「還有,」他朝着沙發的方向抬了抬下頜示意,「我本來就坐在沙發上,只是你沒看見而已。」
……
我有點夜盲,我是真沒看見他。
他靠得太近了,男人高熱的體溫將我整個人籠罩住,我下意識推他,卻在觸碰到他胸膛的時候嚇得趕緊縮手。
他什麼時候練出的一身肌肉?
平常藏在西裝下根本看不出來!
「我有話想和你談談。」
他說。
「你先退一點,這裏太擠了。」
「你保證你不逃跑。」
不知道爲什麼,我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一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嘁,誰逃跑了,我只是戰略性撤退而已。
「我答應你。」
偏偏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我急於離開這個尷尬的氣氛,沒看號碼隨手就接了起來。
「喂?」
那邊竟然響起了陸臻和的聲音。
自從那天從醫院離開之後他就再沒出現過,不知道爲什麼現在又和得了失心瘋一樣給我黏黏糊糊打電話。
「老婆,你怎麼不在家啊?」
「我想喝你熬的醒酒湯了。」
「你怎麼還不回來?」
他聲音又小了一點。
「我去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小黃魚餛飩,再不喫都要涼了,你回來好不好?」
他好像喝醉了。
我曾經以爲我們可以一直這麼幸福下去,直到那個電話猝然將華麗的袍子揭開,露出下面腐爛惡臭的真相。
那個瞬間,我的呼吸窒了一下,不是因爲懷念,而是因爲憤怒和噁心。
「裝夠了嗎?」
我問他。
陸臻和的酒量我很清楚,他從不會出現喝醉了亂打電話的情況。
電話兩邊只有我們的呼吸聲,良久,陸臻和的聲音也清醒了起來。
「你知道我今天喝酒是爲了什麼嗎?」
「我怎麼會對你……」
魏文深的聲音在這時不緊不慢地響起,氣息吹在耳邊,那是我的敏感點,我整個人都忍不住戰慄起來。
「寶貝,是誰?」
那邊陸臻和的聲音出現了罕見的停頓,片刻後,他憤怒地咆哮了起來。
「誰在你身邊?!」
「葉珠,回答我!」
「她的男朋友。」
魏文深從我手裏抽出手機,按掉了陸臻和的電話,隨手一扔,緊接着,鋪天蓋地的吻壓下來。
「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我聽見我的手機在鍥而不捨地震動,一直不停,也不知道陸臻和究竟打了多少個電話。
後來,手機不再連續震動了,開始轉而變成一條又一條的消息提醒。
再後來……手機沒電了。
我幾乎被他親吻得腿發軟。
我伸手想推開他,卻被他反扣住食指按在沙發上。
「爲什麼要跟我分手,爲什麼要拉黑我,爲什麼不接我的電話,爲什麼要去別的城市讀大學,爲什麼……要嫁給別人。」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我扭開頭不想看他,卻被他強硬地扣住下頜轉回來。
「回答我。」
我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委屈得厲害,還沒開口,眼淚就流了下來。
魏文深頓時軟化了下來,他把我放在膝蓋上,手扶住我的後腰,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像在哄一個小寶寶。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不逼你說了。」
他在我耳邊嘆氣。
「你知道嗎,我加班加點,瘋狂熬夜,好不容易提前畢業,想要回國向我的小女朋友表白,結果卻收到了分手的消息,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絕望嗎?」
「後來你甚至連倩倩都不聯繫了,我以爲你是徹底不想理我了。國內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去到處找你,所以纔回了國外,準備留在那裏。」
「後來,你又回 S 市了,還跟倩倩恢復了聯繫。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可是倩倩告訴我,你有未婚夫了。」
「我能讓自己做到最體面的事,就是給你送一份新婚賀禮。我甚至不敢走進會場,我怕我會當場打爆陸臻和的頭,然後把你搶過來。」
「寶貝,我從來都只希望你幸福。」
他親吻我的額頭,珍重而憐愛。
我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我去國外找過你。」
他瞪大眼。
「可是你和一個漂亮女生從你的公寓裏出來。我跟着你們去了學校,發現你們形影不離,她甚至……她甚至還親了你一口。」
然後我就看見魏文深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漂亮女生?金髮?」
我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掏出手機,給我看照片。
「是不是他?」
照片上赫然是那個金髮女生在親吻他的面頰。
我氣得半死,下意識給了他一巴掌,「你還說沒有!」
魏文深深吸一口氣,打了個視頻出去,那邊很快就接了。
是那個金髮女生,現在頭髮更長了,燙着一頭漂亮的大波浪。
「HI,WEI,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那個聲音?
我震驚地瞪大眼。
那是個男人的聲音???
魏文深一臉無語地跟我介紹:「這是我的合夥人,也是我的大學室友,是個女裝癖,也是 LGBT 支持者。」
「是的,那天他穿着女裝,讓我陪他去參加 LGBT 驕傲遊行。」
我彷彿被雷劈了。
所以這麼多年來我的掙扎憤怒都是爲什麼?
魏文深的表情看起來也沒比我好多少。
「Julian,」他說,「等我回來弄死你。」
然後在對方茫然的喂喂中掛斷了電話。
「所以你因爲這種愚蠢的理由跟我分開了這麼多年,還嫁給了別人?!」
我想往後逃,卻被他牢牢控制在膝蓋上,帶着懲戒和憤怒的親吻壓下來,我被他親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是親着親着,我就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了,稍微動了動,魏文深那邊頓時倒吸一口冷氣,伸手扣住我的腰。
「寶貝,別亂動。」
都是成年人了,我瞬間明白剛纔是什麼情況,整個人都紅透了。
在他想更進一步時,一聲尖叫打破了寂靜。
是倩倩。
她驚恐地看看我,又看看她哥。
「你們——」
可她迅速反應了過來,以一種後面攆着十條比格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我什麼都沒聽見你們繼續!」
我滿臉通紅地推開魏文深,也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直到關上門靠在門上,我還覺得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
少年時死掉的小鹿好像又詐屍了,現在它在我的心裏發鹿癲瘋。

-8-
倩倩成了她哥愛情忠誠的守門員,主打一個露頭就秒。
她爲了怕我回心轉意,像一個惡毒的後媽一樣冷笑着坐在我牀頭,給我一條條念她安排的狗仔傳來的最新信息。
「姓陸的王八蛋給那個女的買項鍊——」
「看這,陸大律跟新歡激情難耐,泳池激咀——」
「還有這裏——」
她頓了頓,轉頭看我。
「這是寶格麗酒店嗎?」
那是一張偷拍角度的照片,傅柒扶着陸臻和進門,下面標題更是勁爆。
《攻城七十二小時》
太噁心Ṫůⁿ了。
我當着她的面給陸臻和發消息。
「離婚協議已經起草好了,給你寄過去?」
陸臻和沒回。
閃送了好幾份離婚協議過去,對方拒收。

幾天之後,律師函來了。
陸臻和作爲傅柒的代理律師,起訴我故意碰瓷,明知傅柒剛做完手術回國,涉嫌惡意謀殺。
拿到律師函的時候,哪怕我已經對陸臻和失望透頂,依然還是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憤怒。
我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經常幫富太太們做一些「藝術品鑑定」。
畢竟這年頭豪門媳婦難當,首飾都算是公司資產,媳婦只有使用權,這種婆婆大有人在。
大概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傅柒親自來找我。
從一進門開始,她就開始指指點點,充分展現了自己的優越感。
「要不是這張臉,你根本不可能嫁給臻和哥。」
「我當時看見你了。」
「費盡心思懷上他的孩子又怎樣,他知道你流產了,可是你知道這幾天他在哪嗎?」
她緩緩勾起脣角,得意揚揚的樣子。
「他——在——陪——我——哦——」
「我是故意撞你的,可是那又怎樣,他還不是站在我這邊?」
「現在我回來了,你也該——」
我毫不猶豫地抬手給了她狠狠一耳光。
傅柒的髮型散了,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她難以置信地尖叫起來。
「你竟然敢打我?」
我活動了一下手腕。
「我早就想打你了,是你上趕着上門來犯賤的ƭū́²,這一下,是替我沒出生的孩子打的。」
又扇了她第二巴掌,不得不說,她確實巴掌臉,我這一巴掌下去她眼睛都腫了。
「這一下,是替我自己打的,撞了我還拖行?」
「最後這一下,是替你爸媽打的,他們沒教好你,才讓你不知廉恥當小三,還敢來原配面前耀武揚威!」
傅柒摔倒在地上,嘴角都裂開了,她大概沒想到,向來在陸臻和朋友圈裏的軟包子竟然會是一個硬茬。
我身後的門突然響了一聲,傅柒甚至都不用裝模作樣,轉頭就朝着陸臻和捂着臉哭出聲。
「臻和哥,她打我——」
我店裏有監控,我也知道她絕對要作妖,既然這樣,我爲什麼不真打?
陸臻和衝進來的時候剛好趕上這一幕,他把傅柒摟進懷裏,看着我的眼神如同在看生死仇敵。
「你的姦夫呢?」
「要是柒柒出了什麼事,我要你陪葬!」
「你有病嗎?」
我感覺自己的耳朵都被侮辱了。
「她自己上趕着來犯賤,還讓我陪葬?得了心臟病就老老實實住院,別發神經把瘋狗放出來,危害公共安全,還浪費社會資源。」
我盯着這對狗男女,只覺得小腹又在隱隱作痛。
「傅柒,扇你我都嫌手髒。」
傅柒在這時又突然變得嬌弱又無辜,她抓着陸臻和的襯衫領口,方便我看見那上面還沒消退的吻痕。
「臻和哥,我害怕——我是想來道歉的。」
「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
偏偏在這時,好幾位富太太從外面走進來,看見裏面的場景,頓時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珠珠,這是怎麼回事?」
「陸大律——」
她們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又停在了還死死抓着陸臻和袖子的傅柒身上,相互交換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閉了嘴。
這個圈子裏的女人,這種事情見得可太多了。
我嫌髒,抽了張消毒溼巾擦擦手,衝幾位富太太打了個招呼。
「抱歉啊幾位,我前夫的小三開車撞得我流產,還來我這裏鬧事,我打了她幾耳光,見笑了。」
富太太們頓時驚呼起來。
陸臻和的臉色更難看了。
「葉珠!你這是誹謗!」
「哦?那你是要否認撞我的車不是你給她的,還是要否認現在你不是和她一起在當衆出軌?」
陸臻和下意識想把胳膊抽出來,可是傅柒卻抱得更緊了,陸臻和那麼注意儀容儀表的一個人,竟然也由着她。
還真是愛得深沉。
畢竟以前在外頭,他可從來不牽我的手,問就是嫌肉麻,原來是因爲想牽的手不對啊。
太太們有些尷尬。
「今天既然不方便,我們就先走了。」
「不用,」我掏出手機衝他們示意,「幾位是我的客人,該滾的是對面的狗男女。」
我轉頭衝陸臻和和傅柒喊了一聲。
「滾不滾?再不滾我可要報警了。」
「提醒一句,我這裏全程高清監控的。」
傅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可是陸臻和看着我,卻冷笑了一聲。
「葉珠,你忘了嗎?你這裏的監控還是當時我找人布的。」
「那你把離婚協議簽了啊,別裝死。」
陸臻和走了以後,太太們勸我忍忍,說反正我們沒有婚前協議,理論上現在賺的一切都是夫妻共同財產,沒有道理便宜外面的狐狸精。
我知道陸臻和並不是心疼錢。
他只是不喜歡傅柒陷入輿論戰裏。
哪怕是自己的老婆也不姑息,依然會站在正義的一方堅決起訴,這樣一來,名氣也有了。
一舉兩得。
艹了,賤人真噁心。

-9-
既然準備離婚,當然要從陸臻和家搬出來。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我不想和陸臻和碰面,特意選了一個他出庭的日子回家。
入眼就給了我大驚喜。
從客廳到臥室,一路都是凌亂散落一地的衣物,我甚至看見主臥門口有陸臻和的 Berluti 雕花牛津鞋和另一雙女人的 Christian Louboutin 紅底高跟鞋。
都是東一隻西一隻散在地上,不用想都知道昨晚有多激烈。
前所未有的噁心感湧上心頭,我掏出手機錄像,同時給外面的魏文深發消息。
「速來,抓姦。」
他秒回 1。
給了他大門密碼後,我定了定心神,舉着手機繼續往前走。
推開主臥門,我在牀上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算了意料之中的人。
傅柒。
畢竟心心念念多年,都是要娶回家的女人,上牀只是早晚的事。
整個房間瀰漫着令人生理性不適的氣味,地上是用過的紙巾和雨衣。
她躺在主臥的牀上,這無所謂,但是——
她穿着我的睡衣。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大概是陸臻和在事後洗澡。
我推門的動靜驚動了傅柒,她看過來發現是我,嚇得第一時間尖叫了起來。
我毫不留情地上前,給了這個所謂的「白月光」狠狠一腳,將她從牀上踢了下來。
陸臻和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剛好趕上我扯着傅柒的頭髮,在她的慘叫聲裏把她身上我的睡衣撕扯下來。
什麼愛好。
怪變態的。
穿別人的衣服睡別人的男人,不嫌髒嗎?
傅柒捂住自己的胸口,哭得梨花帶雨,看見陸臻和來了,簡直像看見了救星。
「臻和哥!她瘋了!她打我——」
「葉珠!」他扣住我的手腕,用力把我從傅柒身上扯開,「你又在發什麼瘋!」
他的力氣幾乎要將我的手腕捏碎,我毫不猶豫地低頭在他虎口上就是一口,陸臻和頓時疼得「嘶」了一聲。
他鬆開手,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瘋了嗎?」
他的臉上突然重重捱了一拳,魏文深趕到了!
「你要對我的當事人做什麼?」
在看清魏文深的臉的時候,陸臻和的臉色變了。
「你是誰?」
他迅速反應過來。
「你就是那天晚上那個男人?」
傅柒也在此時不失時機地問出了一句話。
「你爲什麼長得和臻和哥那麼像?」
「臻和哥,」她故意驚呼一聲,「她竟然在外面找你的替身!」
還不失時機地補充了一句。
「你以爲什麼人都能替代臻和哥嗎!簡直可笑!」
陸臻和的神色卻鬆動了一點。
我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自信呢?
「抱歉,自我介紹一下,」魏文深衝他們彬彬有禮地點點頭,「我叫魏文深,是珠珠的竹馬,嚴格意義說起來,我認識她的時間,比你們早得多。」
陸臻和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恐怖。
「葉珠,」他看向我,「我需要一個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我聳聳肩,「你有你的白月光,我也有我的。」
臨走的時候,我在桌上擺了一份離婚協議,把婚戒也摘下來放在離婚協議上。
「簽了吧,今天我全程錄像,如果不希望你心上人的小視頻在全網熱播,我覺得我們還是好聚好散比較好。」
傅柒原本還在眼淚不要錢一般地柔弱往下流,在陸臻和拿起那份協議的時候,露出了難掩的得意。
「葉珠,」陸臻和沉默了很久,聲音中壓着可怕的怒意,「原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騙我。」
「彼此彼此。」
我們拿上那份簽字合同離開的時候,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在門上,摔得粉碎。
「滾!」
魏文深第一時間擋住了我,可是飛濺的玻璃碎渣還是劃破了他的臉頰。
他還怪委屈的。
「真沒風度。」
我知道陸臻和聽見了,因爲門上又傳來一陣巨響,不知道什麼傢俱又陣亡了。

-10-
其實婚內讓那兩個人身敗名裂是更方便的。
但是,我嫌惡心。
想到那兩個人在屬於我的牀上,穿着我的衣服做那些噁心的事。
我就一刻都不想忍了。
坐在魏文深的車上,我揉着眉心,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污染了。
「儘快開始下一步吧。」
「我想,這件事情你需要知道一下。」
魏文深在我面前放了一摞照片,入眼第一張照片,就是陸臻和抱着一個小男孩在遊樂園玩,向來嚴肅的臉上全是笑容,傅柒站在旁邊,正伸手去給父子倆擦汗。
平心而論,是非常溫馨的家庭合照。
如果那個爸爸不是我老公的話。
魏文深一本正經地繼續告訴我。
「這故事其實挺老套的,傅柒高中時和陸臻和戀愛,陸母堅決反對,兩人爲愛私奔——」
我嗤之以鼻。
「所以是大少爺受不了放棄白月光回家繼承家業了?」
魏文深看着我,豎起手指搖了搖。
「不,受不了的人是傅柒,她拿了陸母給的一筆錢,毫不猶豫地出了國。」
「不過陸臻和也算是有點本事,他大學開始自己創業,能喫得了苦,低得下頭,又不憚於用家庭關係到處拉案源。」
「再然後,他就遇見了你。」
我知道陸臻和是優秀的大律師,之前對他傾心也是看到他替一個家庭主婦打法律援助案子,硬是逼到渣男幾乎淨身出戶。
強硬無比,立身正義,毫不退讓。
難怪陸母那麼討厭我,我心領神會,感情是控制慾沒能得到滿足的二次遷怒。
「但是那時候傅柒已經懷孕了。」
「她之所以回國,據說是因爲孩子不是現在老公的事情被發現,她遭遇了婚內家暴,所以狼狽回來。」
曾經年少時的白月光落魄來向自己求助,還是因爲懷了自己的孩子,哪個男人能鐵石心腸地對這件事視若不見?
至少陸臻和做不到。
到時候傅柒在他面前哀哀切切一哭,說什麼要是那時候不走,一定會被逼着墮胎,她是不得不走的。
他說不定還對傅柒充滿了愧疚,覺得都是因爲他當時不夠強大,所以才逼得傅柒不得不遠走海外。
難怪他對我的孩子無所謂,原來是因爲早就有了別的孩子。
「最後,看看這裏。」
魏文深臉上的幸災樂禍都要壓不住了。
他在我面前擺上了兩份文件。
一份是親子鑑定報告,上面顯示不支持存在親子關係。
一份是弱精診斷書,提到陸臻和的精子存活率幾乎爲零。
我緩緩瞪大眼。
魏文深盯着我。
「他親手殺掉了自己可能是唯一的孩子。」
怎麼能說不是報應呢?
我盯着那張檢驗單,只覺得可笑。
「說完了不相干的人,那現在來說說我們的事?」
魏大律迫不及待想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
「我有答應你什麼嗎?」
魏文深的笑容凝固了片刻,隨即態度良好地認錯。
「珠珠,對不起,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有尋找新男友的要求,我可以自薦嗎?」
我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眼,十分吝嗇地提出要求。
「先把這個案子打贏吧。」
車靠邊停了下來,我本能地覺得不妙,下意識想拉開車門逃跑,卻發現車門「咔嗒」一聲被鎖住了。
而魏文深則越過中控靠過來,我被他側身壓制在副駕上,瞳孔微微緊縮。
「給陸臻和教訓這是基本的,沒有人能傷害你之後還全身而退。」
他的視線從我的臉一路往下,帶着強烈的攻擊性,我忍不住併攏腿,渾身一陣戰慄。
「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重新找到了機會,只要他對你有任何一點不好,我都會從他那裏把你搶回來。」
「我會一直等着,直到我死。」
劇烈的親吻鋪天蓋地壓下來,我幾乎喘不過氣。
等他鬆開我的時候,我已經整個人癱在了副駕上,只能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艹,有男鬼。

-11-
開庭那天。
陸臻和正在代表傅柒慷慨陳詞。
「綜上——我方有理由認爲,葉珠是故意碰瓷我當事人,企圖蓄意謀殺。」
他居然起訴我蓄意謀殺?
一個律師的婚姻狀況並不是大衆關注的重點,所以在場大多數人都不知道,他竟然是我的前夫。
倩倩忍無可忍,站起來指着陸臻和的鼻子罵。
「陸臻和,你還是不是人啊?幫着小三要逼死前妻嗎!我還能說你爲了和小三廝守,藉着這個賤人心臟病的理由想撞死葉珠呢!」
「這個賤人還拖行她!!!」
前妻?
拖行?
小三?
每一個詞都是爆點,現場一片譁然!
「肅靜!」
法官用錘子敲着桌面示意倩倩坐下去。
「再擾亂秩序就逐出法庭!」
倩倩氣呼呼地坐下,衝陸臻和比了箇中指。
等現場安靜下來之後,陸臻和冷靜地站起來。
「我和葉珠女士已經離婚,這位女士,我可以針對你剛纔的發言告你惡意誹謗。」
魏文深突然舉手示ŧüₖ意。
「我方有新證據補充。」
他一項項列出傅柒和陸臻和曾經的戀人關係,傅柒回國後,陸臻和對她和孩子如何多番照顧,以及傅柒故意開車想撞死我的時候,他是如何強行搶走我的救護擔架和搶救室給傅柒,而事實證明後者根本就只是傷了點油皮。
天知道他是怎麼搞到當時的視頻的。
魏文深還不小心手抖。
提供了一段是我和他一起回家抓姦的視頻以及後面傅柒威脅我的音頻,播完了才十分抱歉。
「這段證據不是通過合法手段取得,不予取信。」
話雖如此,但是該展示的都已經展示完畢。
還沒離婚就和當事人搞上,還是前女友,還有了孩子。
每列出一項,陸臻和的臉色就慘白一分。
尤其最後——
他的弱精症以及親子鑑定書出現在屏幕上。
傅柒臉色煞白,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她甚至都不敢看陸臻和一眼。
……
證據確鑿。
傅柒因誣告陷害罪和交通肇事罪數罪併罰,被判了五年。
——
在向法院提交證據的時候,網絡上幾十個營銷號突然開始同步爆料。
某大律師爲了維護小三,不惜誣告原配——
前因後果以一百頁 PPT 的形式展現出來,圖文並茂,證據鏈完整,充分滿足所有喫瓜羣衆的好奇心。
最後還貼心提示。
今日在 S 市法院進行判決。
等他們出去之後,憤怒的民衆已經趕到門口。
無數臭雞蛋和爛菜葉砸過來,把傅柒砸得尖叫不止,她精心打理的髮型和妝容上全是惡臭的雞蛋黏液,她想躲在陸臻和身後,卻發現陸臻和跟她保持了很遠的距離。
「我錯了,臻和,臻和你幫幫我!」
「你不是最愛我的嗎!」
……
魏文深站在我身後,像一堵可靠的牆。
「他在這行混不下去了。」
陸臻和的律師事務所本來就是以處理婚姻關係見長,他自己出現這種醜聞,對律所的影響簡直是毀滅性的。
可就在此時,有一個瘦弱的身影衝出來,擋在陸臻和麪前。
「不要砸陸律師!他是好人!」
「不要打他啊!」
是當年那個陸臻和幫忙打贏案子的全職媽媽,她一個人擋在陸臻和麪前,像一堵柔弱卻堅固的牆。不多時,她也被砸得全身都是爛菜葉和臭雞蛋。
可她半步都不退。
陸臻和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愣住了。
我沒有再看下去。
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自己現在做的事。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從事這一行發過的誓,以及曾經的初心。

-12-
所以我這麼容易就原諒了魏文深?
怎麼可能。
那段時間他因爲各種原因忽視我是事實,冷漠對待我同樣是事實,難道因爲他的初衷不壞,我就一定要原諒他?
伴侶之間需要的是溝通,而不是自以爲是。
倩倩對此深以爲然。
她之前不知道我和魏文深有一段,本着攘外必先安內的原則,在最開始無原則助攻之後,她逼着我說清楚到底是什麼時候揹着她和她哥搞在了一起。
我如是這般一說。
倩倩拔地而起。
「那個狗東西!」
「我哥的性子隨了我爸,凡事不愛長嘴,憋久了人就變態了,」她大聲蛐蛐,「我爸跟那個小三搞在一起,就是因爲他和我媽凡事不溝通,還說什麼男人的自尊,被老婆踹了就有自尊了?」
「這樣,姐妹今晚帶你去開開葷。」
她眼睛亮Ṭū́₀得可怕,像開了兩盞 1600W 的音樂節大燈。
「最近 S 市新開了一家白馬會所,什麼樣的男人都有,今晚費用我全包,順帶把咱們的老姐妹幾個都喊上,包你們滿意的!」
——
事實證明,倩倩真的非常有眼光。
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多或漂亮或英俊或擁有 duang 大一坨肌肉的男人們,誰說男人不會討好人?
一羣男人在你面前恭敬地站好,排着隊等着你的挑選,他們或者像委屈巴巴的小狗,或者桀驁不馴得像頭皮毛光順的野狼,還有看起來驕傲無比的波斯貓。
只要你伸伸手,他們就會溫順地來到你面前。
最近遇到的都是老狗,某蕭姓女星都說過,男人不能交超過二十四歲的。
所以我選了一個看起來面嫩的 188 小奶狗。
一伸手他就會把下巴搭在你手上,眨巴着眼看着你,一口一個姐姐叫得人心都化了。
偏偏在這時,陸臻和的電話打了過來,沒太聽清,APT 遊戲太吵了,小奶狗正含着冰塊餵我酒。
「離婚?」
「我們不是才離過婚嗎?」
「我怎麼不知道離婚還能離兩次?」
包廂頓時炸了。
「珠珠姐威武,你竟然真的跟那個控制狂離婚了?!」
電話那頭的陸臻和沉默了一會,「珠珠,你出來,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好好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陪你的白月光去吧。」
「哦忘了,你陪不了,她進去了。」
陸臻和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壓着火氣。
「我可以不追究你和那個男人的事,你再不回來我們就徹底完了!」
我把電話直接掛了,沒想到向來高冷自持的他竟然開始連環奪命 call。
我嗤笑一聲,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衝着旁邊漂亮溫順的弟弟招招手。
「乖,過來,到姐姐這來。」

-13-
倩倩本來安排了小奶狗送我回家,可是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個人把我從他的懷抱裏拎了出來。
「這位先生——」
小奶狗還在抗議。
「我和她是朋友,現在你可以走了。」
魏文深的聲音不容置疑,我晃了晃腦袋,這才把眼前的三個人影重合回一個。
「你怎麼在這?」
見真是熟人,小奶狗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了。
我摸索着輸了半天密碼才輸對,進門之後想順手關門,卻重重關在了某個人手上。
魏文深痛呼一聲,十分做作。
我皺着眉問他。
「你要幹嘛?」
「照顧你。」
他強硬地擠進來,又舉着被夾出痕跡的手扮可憐。
「我被夾傷了,需要一個創可貼。」
我的腦子還是糊的,給他指了個方向,就繼續去酒櫃摸酒。
今晚還沒喝夠呢。
可是才摸到瓶子,酒就被人從手裏抽走。
「你現在還不適合喝酒。」
身體突然一輕,我驚叫着被他抱起來,腿下意識纏上他的腰。
纏緊的那個瞬間,魏文深的呼吸頓時一窒。
「乖,別亂動。」
我抬眼看他,大概是酒意上頭,十分頤指氣使。
「坐下,我不喜歡抬頭看人說話。」
他輕鬆地抱着我去給我倒水,還把酒瓶子放在我夠不到的餐邊櫃上面,轉手倒完水,像抓貓一樣抱着我坐在沙發上。
「跟他離婚這麼難過?」
我仔細想了想,搖搖頭又點點頭。
「其實我是真的有想要好好和他過一輩子的。」
魏文深的臉色沉了沉。
「你再說一次?」
他的手已經摸上了我的後頸,大有我再亂說就要讓我好看的意思。
「我說——」
他沒有給我再說的機會。
帶着懲罰性的親吻壓下來,我推了好幾下沒有推動,最後只能從善如流地抱住了他的脖頸。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覺得頭疼得厲害,隨手想摸手機,卻摸到了一把厚實的肌肉。
這一驚非同小可!
我顫顫巍巍地轉頭,卻在旁邊看見了魏文深還在熟睡的臉。
摘掉了眼鏡之後,魏大律師身上那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精英感少了不少,頭髮軟軟地垂下來,睫毛長而密。
看起來甚至還有幾分少年感。
等等——
現在不是沉迷美色的時候。
我悄悄起身,準備拎起衣服和鞋跑路,沒想到纔剛下牀,就被一雙有力的胳膊從後面緊緊摟住。
「你要往哪裏去?」
我笑得比哭還難看。
「晨跑——」
他示意我看看時間,「現在是上午十點,晨跑?」
門突然被敲響了,我如蒙大赦,一溜煙地從他的懷裏鑽出來,直接拉開門。
「誰——」
門口竟然站着陸臻和,懷裏還抱着一大束玫瑰花。
「珠珠,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肩膀突然一沉,一隻手從身後充滿佔有慾地環住我。
魏文深的下頜擱在我的頭頂上。
「寶貝,是誰啊?」
兩個男人就這麼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對上了。
陸臻和在魏文深出現的一瞬間就愣住了,他的聲音繃得很緊,像是極力壓制着情緒。
「你昨晚跟他在一起?」
「你才和我離婚多久?就和他搞到一起了?」
「你是不是因爲他纔跟我離婚?」
「你是不是早就背叛——」
我給了他一耳光,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
陸臻和被扇得臉都偏了過去,可眼睛卻還死死盯在魏文深身上。
魏文深沒穿上衣,他身上的抓痕和咬痕充分說明了昨天晚上到底有多「辛苦」。
陸臻和隨手把玫瑰花一扔,上手就去抓魏文深的領子,兩個人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你以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只覺得好笑。
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真的很奇怪,他自己能出軌,卻不能允許老婆出軌,前妻找別的男人也不行。
憑什麼?
陸臻和似乎這會兒纔想起來自己的前夫身份,他整個眼圈都紅了。
「珠珠,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魏文深看向我,我示意他先進去。
「你先進去。」
他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洗個澡,一會兒我們出去喫飯。」
魏大律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好。」
他還想上來黏黏糊糊親我一口,被我推開了。
等人走之後,我看向陸臻和。
「說吧。」
「對不起。」
陸臻和上來就是誠懇道歉,他看起來情況很不好,瘦了很多。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我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被撞的人是我,不知道被搶手術室的人是我,還是不知道你的白月光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陸臻和,你一點都不無辜。」
他的臉色慘白,嘴脣顫抖了起來。
「你並不是後悔做這件事,而是後悔被我發現。」
我衝着他,露出了一個絕對稱不上善意的笑容。
「還是你後悔,失去了那個本該屬於我們的孩子?」
「那個可能是你唯一的孩子?」
這件事過了這麼久,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那個孩子,我依舊覺得心頭髮堵。
陸臻和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不是的……」
「我一開始只是想照顧一下她, 在朋友面前那麼說也只是想挽回面子,後來我才知道,自己錯得究竟有多離譜。」
「我愛的人是你。」
「可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示意他出去, 我要關門了。
「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因爲對你還有留戀, 我只是想要看你的笑話而已。」
「陸臻和,看見你身敗名裂,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 他站的地方一地都是菸頭。
昨晚暴雨, 天知道他站了多久。
活該。

-14-
陸臻和出國了。
臨走前, 他什麼都沒說。
當晚, 我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
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他把自己國內剩餘的基金股票全部留給了我。
我沒拒絕。
成年人的道歉從來都不應該只是一句話。
……
再見陸臻和, 是在我和魏文深的婚禮上。
他追了我三年之後, 我終於鬆了口。
魏文深簡直開心瘋了, 老早就把倩倩薅過來幫忙。
結果出門的時候, 倩倩抱着我嚎的情真意切, 「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終於把夢~實~現~」
後來還是魏文深黑着臉過來把人扒拉開。
「這是我老婆,你找自己男人去。」
倩倩又撲上來。
「這是我閨蜜, 你走開!」
看到陸臻和出現在臺下的賓客時,我下意識看向魏文深。
「他一定要來, 還帶了他這些年來打贏的法律援助案的當事人祝福語, 都是給你的。」
魏文深低頭親了親我的發頂。
「我也想替我們的孩子積德。」
我這才知道, 陸臻和這些年在國外重新開了家律師事務所, 專注於幫出軌女性爭取自己應得的利益,尤其熱衷於做婦女兒童的法律援助,也是迅速風生水起。
但我總感覺這個人只是想在情敵面前炫耀罷了。
一整場婚禮下來, 我一直提心吊膽的, 生怕陸臻和出什麼幺蛾子。
沒想到他好像真的只是來參加婚宴一樣, 全程都老老實實坐在臺下, 只是盯着我的視線總讓人有些不舒服。
我們的接觸只有敬酒時我不小心絆了一下, 他扶了我一下,給我提了裙子。
「小心。」
然後就再也沒說過話了, 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我逐漸放下心來, 婚禮結束, 我提着裙子去衛生間,卻在走廊裏撞見了正在抽菸的陸臻和。看見我過來,他迅速把煙滅了。
畢竟都這麼碰到了,再裝看不到好像就不太禮貌了, 我衝他點點頭。
「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
說完我就想從他身邊擠過去,陸臻和在我身後輕輕叫住我。
「知道我爲什麼回來嗎?」
我茫然地回頭看他:?
他笑了一聲,將一條手鍊遞給我。
「沒什麼, 祝你幸福。」
他轉身,背對着我揮了揮手。
「再見。」
我看着他的背影,什麼都沒說。
有的人是不需要道別的。
陸臻和, 我們也是。
……
那條手鍊是 H 市那邊一家很有名的寺廟, 必須一步一跪一磕頭上去才能求到的手鍊,保平安的。
魏文深看到之後哼了一聲,十分臭屁地在我面前同樣擺出了七條。
「這是求你平安的。」
「這是求你順遂的。」
「這是求你工作順利的。」
……
最後一條, 他竟然臉紅了。
「這是求——老婆永遠愛我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在我們分開的那幾年,他每年都會跪着上山求一次神佛。
只有一個心願。
「請讓葉珠回到我身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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