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撿到顧懷舟的時候,他已經被毀容剔骨,搗毀丹田,爛泥一樣扔到師門外。
是我用盡心血,修復好他的丹田,助他重新從低谷裏走出來。
在他徹底恢復那天,他讓我在家中等他七日,說有一件禮物送我。
但我卻在等待的第六天,被突然出現的女主一劍穿心。
一排排彈幕閃過我的眼前:
【差點就讓惡毒女配得逞了,還好女主寶寶來得及時,反派還沒有被惡毒女配蠱惑入魔!】
【這個女配長得很一般嘛,我以爲惡毒女配都很漂亮呢?反派喜歡女配,不如喜歡我們正義的女主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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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彈幕的瞬間,我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拿劍刺穿我胸口的白衣女子,就是本書的女主——慕容葵。
這是一本女主萬人迷的爽文。
無數男子對高嶺之花的女主趨之若鶩,可女主平生只對兩個人動過心。
一個是正牌男主,女主的師尊酌清。
還有一個就是結局爲愛自爆的大反派,顧懷舟。
想起顧懷舟,我的心不禁一顫,隱隱有些酸楚。
十年前,我莫名穿到了這本書裏,並綁定了反派救贖系統。
只有救贖本文的大反派顧懷舟,我才能夠回家。
爲此,我找到了才十六歲的顧懷舟。
這時的他只有因爲同門的污衊陷害,被毀容剔骨,搗碎丹田,逐出師門外。
沒有仙門肯再收留他,只有仍不放棄的仇家追殺他。
他從此墜入泥潭,在魔界摸爬滾打許多年,喫了很多苦。
後來好不容易坐上魔帝的位置,顧懷舟還因對女主慕容葵一見傾心,甘願爲她放下仇恨,自毀而亡。
可以說,顧懷舟一生中,盡是遺憾與悲劇。
無數人爲他日後的癡情所感動,可我在見到他的一剎那,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少年很可憐。
他的模樣,原本該是很漂亮的。
但現在臉上縱橫交錯,覆滿了傷痕。
除此之外,他的丹田處,也全是鮮血。
像是有誰惡意地用刀搗碎了他的丹田。
如果不是有反派光環,顧懷舟應該已經死了。
明明他目前什麼惡都沒有犯過。
卻因爲人心底最醜惡的嫉妒,淪落到這步田地。
我憐憫地望着他,將幾乎沒有生息的他帶回家,十年如一日地照顧。
爲他費盡心血,重鑄丹田。
爲他隔絕一切,奉獻全部。
終於,前幾日,他完全恢復了修爲。
那一天,我第一次在他蒼白的臉上看見笑容。
與他的笑容一道出現的,還有系統的聲音:
【恭喜宿主水照影,完成反派救贖任務,是否要現在脫離世界?】
我愣住,看着日光下明媚笑顏的顧懷舟。
十年過去,他終於擺脫陰霾,不僅容貌恢復,也能繼續修煉了。
我心頭一軟,決定告訴他我最後的祕密。
好好跟他道別。
他卻執起我的手,將一隻野花編成的鐲子套在我腕上,柔聲道:
「照影姐姐,你能不能等我七日,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我有些疑惑,問他是什麼,他淺淺一笑,說暫時保密。
就這樣,我推遲了回去的時間。
在家中等了他六日。
這天,一道劍氣自西而來。
我以爲是顧懷舟提前回來了,推開門,卻是一抹白衣倩影從天而降,不等我反應,就一劍刺穿了我的心臟。
我倒在地上,鮮血染紅衣衫。
彈幕密密麻麻地閃過,慕容葵抽出劍,不屑地冷哼: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利用顧懷舟!」
顯然,她也能看見頭頂的彈幕。
當瞥見「惡毒女配」四個字時,她挑了挑眉,將我的屍體收進儲物袋,輕描淡寫道:
「正好師叔最近在研究屍傀的煉製方法,這具屍體雖然有些破損了,但修爲尚可,就送去給師叔吧。」
「反正是個惡毒女配,也算物盡其用了。」
-2-
慕容葵收起儲物袋,轉身離開。
按理,修真之人是可以看見魂魄的。
但慕容葵卻沒發現飄在空中的我。
我被迫跟着她,一路來到山下,正好看見顧懷舟匆匆趕回的身影。
他頭髮亂了,衣服也有些破,臉上沾着血跡,似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我一眼便看見他懷裏護着的千年雪蓮,想到前些日子,我無意間跟他提起,自己修爲凝滯的事。
本是隨口一句話,卻沒想到他放在心上。
修爲剛恢復,便遠赴萬里,在妖獸橫行的雪山,爲我摘來一朵千年雪蓮。
我的眼眶有些酸澀,看着他眸光晶亮的樣子,忍不住伸出手,穿過他的身體。
顧懷舟頓住,似是感覺到什麼。
他抬起頭,見到慕容葵出現,神色瞬間警惕,握住了劍柄:「你是何人?」
彈幕爆發出一陣歡呼:
【女主和反派終於見面了!臭小子,這可是你未來的親親老婆,敢對你老婆甩臉色,小心追妻火葬場!】
【前面的,女主官配不是師尊嗎?】
【雖然師尊是官配,但我更磕女主跟反派耶。我們小葵寶寶都萬人迷了,就不能同時擁有兩個男主嗎?】
【支持小葵寶寶開後宮!】
彈幕討論得熱烈,慕容葵臉上飛過一抹薄紅。
她移開眼神,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
顧懷舟緊緊皺着眉,焦急的目光望向山頂,直接越過了她。
慕容葵一怔,似是沒想到顧懷舟連自己的姓名也不聽,忙拉住他的手。
「懷舟!」
顧懷舟身影一閃,讓女主的手落了空。
慕容葵臉上閃過受傷的神色,可很快又露出體貼的笑容:
「差點忘了,你現在還不認識我。我叫慕容葵,是問天宗門下的弟子。」
「哦。」
顧懷舟神情冷淡,護着懷裏的東西,狐疑道:「你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懷舟,我這次就是特地來找你的。我知道,以前你被奸人陷害,喫了很多苦。但沒關係,從今以後,我護着你。」
慕容葵勾起脣角,清冷的氣質瞬間變得柔情似水。
是很多癡迷她的人做夢都Ṫû⁰想看見的樣子。
可顧懷舟卻不喫這套。
「不需要。」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施捨給慕容葵。
慕容葵不甘心地咬脣,跟在他身後,試探道:「懷舟,你這是去了哪裏?怎麼受傷了?我身上有師尊煉製的凝元丹,可以療愈傷勢,你快服下吧!」
慕容葵殷勤地拿出丹藥,顧懷舟卻看都不看,一心想着回家。
他御劍飛到山頂,在我們居住了十年的小院停下。
直到這時,他才露出欣喜。
「照影姐姐!」
顧懷舟推開門,裏面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他愣住了,臉上的欣喜瞬間消失,緊張地找遍了房間裏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我的身影。
地上的血跡已經被慕容葵清理過。
見顧懷舟尋找着什麼的樣子,一路跟來的慕容葵眸光閃了閃:
「懷舟,你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嗎?」
顧懷舟猛地回頭,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你把照影藏到哪兒了?」
-3-
被人這麼掐着,慕容葵紅了眼眶。
她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懷疑我?」
顧懷舟眼底血絲瀰漫,聲音帶着戾氣:「別裝蒜,人呢?」
慕容葵的眼淚盈盈打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懷舟,我是專門爲你而來的,你這樣對我,實在太讓我傷心了!」
一滴淚水順着慕容葵雪色的臉頰滑落,倔強的眸子滿是深情與委屈。
如果不是我的魂魄還在旁邊飄着,我都要相信她的話了。
顧懷舟神情鬆動了一瞬,手卻沒有放開。
他的目光仔仔細細地掃過各個角落,突然注意到沒有ṱù₎關好的抽屜。
下一瞬,他甩開慕容葵,一封信落在他手裏。
信封上寫着四個字——
懷舟親啓。
我看見那封信,不禁愣了愣。
這是我前幾日,擔心離開的時候有些話無法說出口,才準備的一封信。
裏面寫了我的來歷和私心,以及對顧懷舟的叮囑和祝福。
我希望他能擺脫反派的宿命,迎接新生,以後忘了我。
——「顧懷舟,我會在另一個時空,祝願你幸福的。」
——「今後,哪怕沒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顧懷舟小心翼翼捏着信紙,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拂過淋漓的字跡,眼底淚光明滅。
他失魂落魄,委屈地喃喃:
「姐姐,爲什麼不再等等我?」
「都怪我在雪山停留得太久了,要是我再提前幾天回來就好了。」
「我不在乎你因爲什麼靠近我,我只知道,是你在我絕望時伸出了手,鼓勵我不要放棄。」
「哪怕你說自己是另有私心,可你對我的好,我此生都不會忘記。」
顧懷舟向來寡言少語,這是我第一次聽見他敞開心扉。
說不感動是假的,我漂浮的魂魄虛虛地環抱住他,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頭。
可惜,他看不見我。
不然,也許我們還能再好好道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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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葵從地上起身,見顧懷舟把注意力轉移到我的信上,不禁鬆了一口氣。
她大概也沒想到,顧懷舟會對我的事反應這麼大。
「懷舟……」
她可憐兮兮地喚了一聲,湊過去想看看我的信上寫了什麼,顧懷舟卻把信收了起來,顯然沒有要給她看的意思。
還是彈幕給她劇透:
【哇,女配居然是穿書的,難怪一來就盯上了反派。】
【她想抱反派大腿,可惜,修爲比我們小葵寶寶差遠了,一劍就死了,真沒意思!】
我看着那些彈幕評頭論足,好似我是什麼卑賤到可以任意凌辱的存在。
明明他們都不瞭解我。
不知道我的修爲之所以久不精進,是因爲給顧懷舟療傷的過程中,損了經脈。
也不知道這十年,我早就把顧懷舟當成了家人。
他們只因我是男二身邊的女配這點,就認定我品性低劣,死不足惜。
憑什麼?
心情驀然低落,我嘗試着呼喚系統。
一陣沉默後,系統聲音響起:【我在。】
聽到它沒有消失,我燃起一絲希望:「系統,我還能回家嗎?」
系統道:【可以。但你得在靈魂消散前,回到你的肉身。】
【畢竟當初,你是身穿。沒有肉身,就算回去後靈魂僥倖不滅,也只有做孤魂野鬼。】
我不想做孤魂野鬼,那就只能取回自己的屍體。
可我現在無法動用法力,連觸碰都做不到。
萬般無奈下,我只能跟在慕容葵身邊,見機行事。
顧懷舟收起信,又變得一臉冷冰冰。
他無視慕容葵的討好,把她趕出院子。
「這裏不歡迎你。」
慕容葵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種冷遇。
她惱怒道:「你不就是想找人嗎?我師尊乃是酌清仙尊,座下有件法寶名叫長生鏡,能窺視三界六道,不管人妖魔,只要她還活着,就必能找到她的蹤跡!」
「你跟我走,與我拜在問天宗門下,我就求師尊幫你找她,如何?」
慕容葵話音落下,彈幕喝起彩來:
【不愧是女主,就是聰明!反派這下被拿捏了吧!】
【只要回到問天宗,看女主跟師尊那麼親密,顧懷舟絕對會喫醋,意識到女主寶寶的特殊的。】
【可女主也答應了顧懷舟找那個惡毒女配。人都死了,顧懷舟知道後不會發瘋嗎?】
【怕什麼?他還敢傷害女主不成?女主也是爲了他好啊!】
【等他愛上女主,就不會多管閒事了。】
彈幕對顧懷舟會愛上慕容葵這件事深信不疑。
慕容葵看見,也挺了挺胸膛,臉上帶着幾分底氣。
顧懷舟沉默片刻,複雜道:「你說的是真的?」
慕容葵道:「當然。上窮碧落下黃泉,不管在哪裏,長生鏡都能找到對方。」
當然,前提是,對方還活着。
慕容葵默默隱下後一句,朝顧懷舟勾起脣角:「這下,你還要拒絕我嗎?」
顧懷舟搖頭,轉身朝我們居住的地方看了一眼,答應道:「我跟你走。」
他簡單收拾了東西,揣着我的信,就要跟慕容葵離開。
可這時,他低頭一瞥,驟然注意到慕容葵的衣角,沾了一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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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顧懷舟的身體僵住了。
慕容葵處理乾淨我的屍體,卻沒發現,她自己身上濺到了血。
在一片重疊的白紗中,那絲鮮血宛如一根細小的紅線,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
可一旦發現,便再也無法忽視。
顧懷舟緊緊握拳,眼神漆黑如墨,但轉眼間,就恢復如常。
除了一直注意着他的我外,連彈幕也沒發現,剛纔顧懷舟變了下臉。
我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
高興的是,顧懷舟似乎發現了不對勁。
失落的是,他的反應平平,依然跟着慕容葵回到了問天宗。
兩道劍光同時落在問天宗大殿前的廣場上,吸引了衆多弟子注意。
他們圍上來,對慕容葵噓寒問暖,順便打量她身後的顧懷舟:
「這是誰啊?難道又是傾心慕容師妹的人?」
「師妹每次出去,都有其他門派的天之驕子追上門,這次又是哪個門派的?」
男弟子眼中懷着敵意,女弟子則多爲好奇。
顧懷舟在衆人的注視下無動於衷,渾然沒有跟他們打招呼的意思。
還是慕容葵道:「他是我的朋友,以後,也是問天宗的弟子了。」
衆人驚訝。
但更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頭。
只見素來孤傲清冷的慕容葵,竟對着那面無表情的少年一笑:
「顧師兄,你以後就拜在我師尊門下吧,正好我隔壁有一處空閒的院子,我帶你過去。」
誰能想到,門派裏的女神還有這麼平易近人的一天?
男弟子的眼都嫉妒紅了,顧懷舟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
「不必了。」他說,「我隨便住哪裏都行。」
「聽說問天宗有一名長老,極擅劍道之術,我想拜他爲師。」
慕容葵被當場拒絕,臉色有些不好看。
身邊心悅她的弟子按捺不住,爭着爲她出頭:
「臭小子,慕容師妹好心邀請你,你這是什麼態度?」
「真以爲酌清仙尊的門下是那麼好進的嗎?竟然還挑上了。我看啊,不如先讓他去外門做幾年雜役弟子,等什麼時候學會了規矩,再讓他踏進內門!」
衆人神色不滿,叫嚷着要把顧懷舟趕出去。
顧懷舟冷冷地掃過他們,對慕容葵道:「你只說讓我加入問天宗,沒說我必Ṭů⁶須拜你的師父爲師。」
「話是這樣沒錯,可……」
顧懷舟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慕容葵臉色變了變,終究還是答應。
「好吧。」
她一再退讓,看得我都有些驚歎了。
畢竟她之前殺我的時候,可是一點猶豫也沒有,下手狠辣,毫不留情。
但面對顧懷舟,她就像受了氣的小媳婦。
看着滿彈幕的追妻火葬場,臉色纔好看點。
「顧師兄,你跟我來。那位長老脾性古怪,我也不確定他能收下你。」
「要是最後你被他拒絕,可能只有去外門了。這樣,你也不介意?」
慕容葵小心翼翼地試探,不料顧懷舟走得頭也不回。
她眼中掠過一絲煩躁,看着顧懷舟遠去的背影,恨恨地掐斷手邊的蘭草。
「該死,你現在對我愛搭不理,以後看你怎麼後悔!」
「到時,我要你跪下來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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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靈魂無法走遠,聽到慕容葵這一番話,心情有點微妙。
還以爲,她當真這麼喜歡顧懷舟,肯爲了他伏低做小。
原來,只是不甘心作祟。
這世間多少人,都毀在不甘心三個字上。
就連身爲女主的慕容葵也一樣。
彈幕安慰她,說顧懷舟只是被我僞裝出的善良矇蔽,以後就會清醒。
他們還說,顧懷舟對慕容葵的愛,纔是真正的愛。
對我,充其量是有點感激罷了。
我不知道,顧懷舟對我是什麼感情。
我只是相信,那個肯爲我跋涉萬里的少年,並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7-
三天後,顧懷舟帶着一身傷出現。
他通過了考驗,正式成爲問天宗執劍長老的弟子。
「答應你的事我做到了,你答應我的呢?」
顧懷舟身上血衣都沒換,便找上了慕容葵。
慕容葵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爲難道:「不是我不幫你,只是我師尊現在在閉關,我也聯繫不上他。」
顧懷舟蹙了蹙眉:「那他什麼時候出關?」
「大概……還有兩個月吧。懷舟,你別急,答應你的事,我絕不食言。」
慕容葵真摯的語氣如同發誓,但轉頭,她就把我的屍體交給了其他人。
「祝師叔,聽說您最近在煉製屍傀,我這裏剛好有一具,是下山時遇到的仇家,就交給您了。」
怕我的屍體被認出來,慕容葵還刷刷刷劃花了我的臉。
我在旁邊急得團團轉,看着自己的屍體被那姓祝的收進袋子,心裏有些鬱悶。
「系統,我怎麼回不去?」
剛纔趁着慕容葵打開儲物袋,我便想進入自己的身體。
可誰知,我直接穿了過去。
系統:【你是因爲死了所以靈魂出竅,想回去,得先還陽。】
我愣住:「你怎麼不早說?」
系統:【早說你也沒辦法不是嗎?】
我急了:「但你明明說我能回家的!」
系統波瀾不驚:【是。但條件有些苛刻。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太不小心,爲什麼沒有早點回去。】
當時我分明可以選擇立即脫離,卻因爲顧懷舟的一句話,多留了幾日。
結果,飛來橫禍。
我忍不住嘆氣,坐在地上有些茫然。
「這下怎麼辦?你是系統,這麼多年除了監督我幹活,其餘的什麼都不幹,你就不能想想辦法?」
系統悠悠道:【抱歉,這種高魔世界我們做系統的也不能隨意出手,容易被發現呢。】
【不過,我給你找了一本適合鬼修的功法,雖然依靠你目前的情況,修行起來很困難。但說不定能在靈魂消散前,恢復一些靈力呢。】
有這好事,我當然是迫不及待地拿過功法,開始研讀了。
劍崖下,顧懷舟也在辛苦修煉。
他在崖底練劍,風雨無阻,每天至少揮劍一萬次。
如此拼命,讓向來嚴苛的執劍長老都刮目相看。
肉眼可見的,顧懷舟的修爲飛速增長。
當我剛學會鬼魂怎麼引氣入體時,顧懷舟已經渡完了天劫,成功晉入元嬰期。
兩個月後,就是問天宗十年一次的宗門大比。
顧懷舟一人一劍,勝了衆多弟子,然後不出所料地在最後一場碰見了慕容葵。
「顧師兄,請賜教。」
慕容葵眸光一閃,率先朝顧懷舟出手。
臺下的弟子眼都不眨地看着二人比試,猜測誰會是這場大比的最終得勝者。
按照修爲來說,慕容葵不敵顧懷舟。
但我卻知道,她身上藏有後手。
就在顧懷舟挑飛慕容葵的劍,即將打敗她時,慕容葵忽然召出一件極品法器,擋住了顧懷舟。
看見那把形似摺扇的法器,高臺上的掌門和長老,都不約而同地朝一個地方瞥去。
酌清嘴角含着笑意,看向顧懷舟的眸子閃過一絲冷光。
沒錯,這件法器,是剛出關的酌清送給慕容葵的。
他知道慕容葵在大比上勝不過顧懷舟,便將自己的本命法器「流蝶扇」給了她使用。
在這把極品法器的加持下,Ţŭ̀⁸慕容葵很快佔據了上風。
她一掃先前的狼狽,傲然道:
「顧師兄,你不是我的對手,認輸吧!」
「這次大比第一名的獎勵,我勢在必得!」
說罷,慕容葵的眼神露出一絲火熱。
顧懷舟嗤笑,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冷聲道:「不好意思,這次的獎勵,我也想要。」
跟以往的靈芝仙草不同,今年大比第一名的獎勵,是掌門從祕境中帶出的一部功法。
傳說這套功法來自千年前的一個頂級宗門,別說問天宗的年輕弟子想要,就連一些長老也垂涎不已。
要不是掌門明確規定了只傳給二代弟子,只怕那些長老都想丟掉老臉下場比試了。
慕容葵從酌清那裏知道這部功法的厲害,就一直絞盡了腦汁想得到。
如今見勝利就在眼前,她怎麼肯輕言放棄?
「顧懷舟,既然你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8-
利益面前,慕容葵撕破臉面。
顧懷舟一聲冷笑,手中的劍忽然分化爲成千上萬道,包圍了整座比試臺。
慕容葵臉色一變,縱使有流蝶扇在手,也應付得左右支絀。
最終,她被顧懷舟一劍刺穿手臂,踢下高臺,喪失了比試資格。
「怎……怎麼可能?我有師尊的流蝶扇,你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慕容葵吐出一口血,滿臉震驚。
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輸給了顧懷舟。
顧懷舟看着她,表情冷漠:「就算你有極品法器在手,憑你的實力,也發揮不出萬一。」
慕容葵愣住,臉上閃過屈辱的神色。
酌清匆匆離開座椅,將地上的慕容葵抱起。
「葵兒!」
慕容葵委屈地撲進他懷裏:「對不起,師尊,是徒兒不成器……」
豆大的淚珠滾落,不少弟子軟了心腸。
「顧師兄下手也太狠了,至於將慕容師妹傷成這樣嗎?」
「當初要不是慕容師妹將他帶回來,他能進步得這麼Ţû⁺快?」
周圍人議論紛紛,我恨不能堵住他們的嘴。
剛纔是慕容葵先對顧懷舟下狠手的沒看見嗎?
而顧懷舟之所以能這麼厲害,是他自己每天刻苦修煉的結果!
你們光嚼舌根子去了,難怪現在還這麼菜!
我翻了個白眼,轉頭,看見顧懷舟朝高臺走去。
他沒有爲外界的議論所擾,背脊挺直,泰然自若。
掌門神情欣慰,將刻着功法的玉簡交給他。
酌清見此,目光閃過一絲晦暗,朝執劍長老道:
「沒想到沈長老這般看重這個弟子,才兩個月,就將自己的絕學分光化影劍,傳授給了他。」
「畢竟修行之道,還是要看真才實學」執劍長老意有所指。
「依靠外物,只是錦上添花,酌清長老對於自己的弟子,未免過於溺愛了。」
酌清一滯,被堵得說不出話。
他抱着慕容葵回到居住的大殿,親自爲她療傷。
見慕容葵仍舊不高興,酌清揉了揉她的頭髮。
「別擔心,葵兒,爲師會替你出頭的。」
他話音落下,彈幕瞬間刷了起來:
【哇,果然還得是正宮,就是寵!】
【太甜了吧!感覺我要得糖尿病了!】
與彈幕的激動相比,我心裏則湧現出絲絲不安。
就算顧懷舟進步神速,對上酌清也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我希望顧懷舟能躲着點,卻不想,酌清主動找上了顧懷舟。
大殿裏,酌情居高臨下打量着他,神情冷淡:
「聽葵兒說,你想借長生鏡找一個人?」
顧懷舟一愣,語氣有些低沉:「是。」
酌清瞥了他一眼,漫不經心:「東西可以借你,但你要答應我幫我做一件事。」
顧懷舟蹙眉:「當初慕容葵只讓我加入問天宗,我已經辦到了。現在又要提條件,你們這是想出爾反爾?」
酌清冷笑,威壓一瞬間將顧懷舟籠罩。
顧懷舟悶哼一聲,鮮血從嘴角溢出,卻緊咬着牙,不肯後退。
酌清道:「你以爲不是葵兒,你有資格跟本座談條件?」
顧懷舟面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點頭。
我看着他脣邊的血,心裏升起一絲怒氣。
在這個世界,弱就是原罪。
不管是我,還是顧懷舟。
都因爲自身的弱小,命不由己。
-9-
問天宗山腳下,顧懷舟踏上靈劍,朝南飛去。
酌清告訴他,再過一個月,就是南海的海市集會。
到時會有海外的人前來出售雲麻草,這種草是煉製七品丹藥的材料之一。
酌清說自己剛出關有事走不開,讓顧懷舟去替他收購。
有多少,收多少。
我想跟着顧懷舟一起去,可惜不能離慕容葵太遠。
就在我憂心忡忡時,酌清突然來找慕容葵。
「葵兒,走,爲師帶你去看一場好戲。」
「什麼好戲呀,師尊?」
慕容葵好奇地跟着酌清離開,我也順勢跟在他們身後。
萬里外,顧懷舟正飛往南海,就在快抵達目的地時,酌清突然出現,一掌將他打落。
「顧懷舟!」
我神色一變,瘋了一樣向他衝去,卻被束縛在慕容葵周圍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着顧懷舟砸到地面,吐血不止。
酌清從顧懷舟身上搜出掌門傳給他的玉簡,又將原本要送給我的千年雪蓮,轉手遞給慕容葵。
顧懷舟眼中滲血,聲音近乎嘶啞:「還給我!」
酌清嘲諷地挑眉,一甩衣袖,將顧懷舟逼至懸崖。
我的手指穿過顧懷舟染血的衣襟,心底好像被尖刀刺穿,湧現一絲恨意。
酌清一副不染塵埃的模樣:
「顧懷舟,你當日令葵兒蒙受屈辱,今日,便用你的性命來償還!」
一開始,他就是打着除掉顧懷舟的主意,所以才支使他去南海。
慕容葵拿着雪蓮,眉梢眼角盡是得意:
「我說過,有一天會讓你跪着求我。顧懷舟,要是你現在乖乖跪下給我磕幾個頭,我就讓師尊饒你一命,如何?」
彈幕感嘆:
【反派這麼對我們小葵寶寶,小葵寶寶還要放過他性命,也太善良了吧!】
【感覺有點聖母了,不要放過他啊。】
我看着那羣瞎眼的彈幕,恨不能一個個舉報。
這都是什麼人!
顧懷舟纔不是反派,慕容葵也根本不配當女主!
可偏偏,天道就是眷顧於她。
顧懷舟召回劍想跟她同歸於盡,反被酌清一掌推下懸崖。
「懷舟!」
我腦海一片空白,立時什麼都顧不上,追着他跳下。
靈魂猛地從慕容葵身邊脫離,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我卻絲毫感覺不到,眼裏只剩顧懷舟下墜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於落到崖底。
顧懷舟毫無聲息,躺在黑水之中,漂亮的臉上盡是血紅。
我走向他,手指穿過他緊皺的眉頭,怔怔落下淚來。
十年前,我第一次遇到他時,他也是這樣,滿身傷痕地躺在污泥裏。
那時,我心裏只有憐憫。
而現在,我的心卻很疼,很疼很疼。
顧懷舟不該是這樣的。
我好不容易纔養好他,讓他重新燃起希望,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再度墜落?
「系統,我們做個交易吧。」
聽到我的聲音,系統冷靜道:【你想做什麼交易Ṭṻ⁵?】
「我現在只有靈魂了。所以,我拿我的靈魂跟你交易。」
「系統,我願意去任何地方,不管是多難的任務,我都願意接受。」
「十次、百次……只要你肯救顧懷舟,我願意不斷地輪迴,直到付清這代價。」
我低下頭,將臉靠近顧懷舟。
他閉着眼,跟我緊緊挨在一起。
系統思考片刻,答應了我的條件:【好。】
【水照影,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不悔?】
「不悔。」
-10-
一團柔和的光,籠罩住顧懷舟全身。
不過須臾,他體表的傷口便開始癒合。
黑水之中,他緩緩睜開眼。
彷彿是意外自己竟然無事,顧懷舟看了看雙手,從淺水中坐起來。
我就在他身邊,靜靜凝視着他。
哪怕他看不見我,也還是忍不住喚了一聲:
「懷舟。」
顧懷舟神色一僵,慌亂地四處搜尋:
「照影姐姐?你在哪裏?」
他竟然能聽到我的聲音了?
我一呆,彎了彎脣:「我就在你旁邊。」
顧懷舟頓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從我的靈魂穿過。
「姐姐?」
我勾起笑,指引道:「往左一點。」
顧懷舟微微往左偏移。
我的臉頰靠近他的掌心,目光描摹着他的眉目,輕聲道:「懷舟,我要走啦。」
顧懷舟慌忙道:「你要去哪裏?姐姐,是你又救了我?」
他這麼聰明,猜到也不是難事。
我沒有瞞他,點了點頭。
「是啊。懷舟,今後你要好好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也不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
顧懷舟眼尾泛紅,幾欲流淚:「姐姐,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抱歉,後面的路,只能我自己走。」
我的手指掠過他的眼角,叮囑道:
「你已經得罪了慕容葵和酌清,不要再回問天宗了,去海外吧。等到你可以與他們抗衡的時候,再回來。」
顧懷舟點頭,片刻後,他又想起什麼:「姐姐,Ťų⁼家裏那封信,真是你留給我的嗎?」
「不錯。只是我還來得ṱũ₇及親自告訴你,便出現了意外。」
「意外?」顧懷舟神色一冷,「是不是慕容葵?」
我欣慰:「你已經猜到了。」
「果然。我在她衣服上發現了血,便猜是她對姐姐動了手。」
顧懷舟面沉如水,呼吸急促了幾分。
「姐姐,你……還活着對嗎?」
他眼中充滿期冀,可我卻沉默了。
顧懷舟眼裏的光一點點熄滅,驟然變得無措:「……姐姐?」
「我已經死了。」
閉上眼,我將當日發生的事告訴他。
顧懷舟搖搖欲墜,臉色慘白,充滿了自責。
他喃喃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個人把你留在家裏,你也不會出事!」
「慕容葵!當時我就該殺了她!可恨我太天真,竟抱着你也許只是被抓走的想法,留着她的性命,想從她口中知道你的下落。」
「卻不想,你早就已經……」
顧懷舟說不下去,聲音哽咽。
我看着他通紅的眼,釋懷道:「我不怪你。」
你跟我,都是劇情的犧牲品。
我不怪你。
「懷舟,再見。」
我的靈魂逐漸透明,漸漸消失在這個世界。
顧懷舟撲上來,像被拋棄的小獸:「別走,求你了,照影姐姐!」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他撕心裂肺地喊,跪在黑水中滿目絕望。
我回頭最後看了他一眼,一瞬間,他的瞳眸轉爲血紅。
那既定的命運,似乎又回到了最初。
-11-
「系統,你說,我跟顧懷舟還有相見的一天嗎?」
【理論上來說,可以。只要你完成十次任務,就能抵消本次治療顧懷舟的耗損。】
【按照一次任務一百年來算,十次就是千年。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千年並不算太過漫長,顧懷舟也極有可能活到那天。】
「千年……嗎?」
聲音漸行漸遠,最終歸於寂靜。
-12-
一個人,倘若能活千年,想來也沒什麼放不下了吧?
可我卻始終記得,臨別時顧懷舟通紅的眼。
在完成了系統的十次任務後,我回到了修真界。
跟過去不同,我不僅能幻化出身體,而且可以使用法力了。
路上,我攔住一位修士,向他打聽顧懷舟的行蹤。
他聽到顧懷舟這個名字,嚇得魂飛魄散。
我才知道,原來顧懷舟從崖底離開後,還是墜入了魔道。
他潛入魔界幾百年,從最底層,一步步走上魔帝的位置。
如今四大仙門,無不忌憚他。
曾經聲名赫赫的問天宗,更是被他佔據,酌清仙尊和慕容仙子,都成了他的階下囚。
「你不知道那大魔頭有多殘忍,他將酌清仙尊和慕容仙子綁在問天宗廣場的柱子上,每日放血割肉喂鷹,卻又吊着他們不讓他們死,真真是殘忍!」
修士搖頭晃腦,滿臉惡寒。
我卻知道,顧懷舟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爲了報仇。
千年不見,滄海桑田。
問天宗如今護衛重重,我越過巡邏的弟子踏入廣場,一眼就看見了綁在柱子上的酌清和慕容葵。
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還沒有死。
只是比死了更難受。
酌清的四肢都被挑斷,眼眶裏空空蕩蕩,沙啞地哀嚎着。
而慕容葵一頭白髮,臉上滿是恐懼,看着自己的血染紅身下的柱子,嘴裏發出不甘的呢喃:
「我是女主,我不會死的……顧懷舟一定會後悔,他明明應該愛着我,爲我去死!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顧懷舟,難道你真忍心讓我死嗎?我不要酌清了,我只要你,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仔細聽,她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
竟以爲她做出那些事,顧懷舟還能原諒她。
連一直陪伴她的彈幕都看不下去,讓她認清現實:
「男二鐵石心腸,女主放棄吧,要是他心裏真的有你,怎麼可能活活折磨你兩百年?」
「看來那個女配在他心裏真的很重要啊,女主光環也不頂用了。」
「還不是他們自作孽。」
彈幕裏原本支持慕容葵的人,在看到她徹底廢了後,就無趣地離開了。
只剩幾個人等着看最後的結局,時不時發出奚落的嘲諷。
慕容葵落下淚,渾身顫抖。
這一刻,她是真的悔了。
入魔之後的顧懷舟,再也沒有絲毫溫情。
他眼中只有恨,和刻骨的殺意。
那日,他從魔界分山踏水而來。
將酌清刺成了窟窿。
慕容葵心驚膽戰想要逃走,卻也被他抓住,受盡折磨。
沒人知道,顧懷舟是怎麼活着從崖底回來的。
他們只知,這世上誰敢爲酌清和慕容葵求情,誰就是下一具屍體。
仙門的人怕他,說他暴虐無道。
可我清楚,他的所作所爲,只是爲了報仇。
-13-
遙雲峯,同時也是問天宗的最高峯,山頂新建了一座宮殿。
那裏常年白花似海,金鈴在檐下作響,嶄新的匾額上,寫着驚鴻二字。
顧懷舟的本命劍,就叫驚鴻。
我走進大殿,不出所料地在這裏看見了他。
儘管修真之人生長緩慢,但千年已過,他早就長成青年模樣。
一襲玄衣背對着我,顧懷舟冰冷的聲音響起:
「我不是說了,誰也不準進來嗎?」
他驟然回頭,原本殺氣凜冽的目光在對上我的剎那,化爲深深的愕然。
我停下腳步,朝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懷舟。」
眉目俊朗,看着已經比我高一個頭的顧懷舟眼睛一紅,撲過來抱住了我。
他不可置信地念道:「真的是你嗎?照影姐姐?我不是在做夢?」
「是我,我回來了。」
望着顧懷舟那雙血紅的眸子,我輕輕道:「這麼多年,你喫了很多苦吧?」
顧懷舟搖頭,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我,都快高興瘋了。
他眼裏滿是欣喜:「和失去姐姐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對了姐姐,你看到廣場上的那兩個人了嗎?我終於親手爲你報仇了。」
想到酌清和慕容葵的慘狀,我點點頭。
顧懷舟眸光晶亮,彷彿等着我誇他。
我笑了笑,柔聲道:「幹得好。」
顧懷舟彎起脣角。
他拉着我,一直走到宮殿最深處,那裏停着一具冰棺。
我原本應該被煉成屍傀的身體完好無損地躺在裏面,絲毫看不出受過傷的痕跡。
「照影姐姐,慕容葵什麼都交代了,所以我把你的身體奪了回來,一直保存在這裏。」
顧懷舟神色眷戀地掃過冰棺裏閉目的女子,在她蒼白的腕上,還纏着細碎野花編織的手鐲。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的身體被他仔細存放着,心裏劃過一道暖流。
「謝謝。」
我設下還陽陣,靈魂回到肉體。
冰棺裏的女子逐漸有了呼吸,我睜開眼,見顧懷舟緊緊盯着我,淚水無意識地滑落。
我伸出手,輕輕替他擦去眼淚。
「別哭。」
明明已經是令外界聞風喪膽的魔帝,怎麼這麼輕易就哭了?
-14-
顧懷舟勾起脣,竭力露出笑容。
他跟在我身後,我去哪兒,他就去哪兒。
廣場上,酌清跟慕容葵正被人割下肉片,餵給半空盤旋的雲鷹。
見顧懷舟出現,兩人忙不迭地求饒。
酌清再沒有當初的高傲,不斷哀求着讓顧懷舟殺了他。
而慕容葵則不想死。
她楚楚可憐地望着顧懷舟,求他饒過自己:
「顧師兄,不,陛下!您就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願意爲奴爲婢伺候您一輩子!只要你不再折磨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看她悔恨不已的模樣,就知道這兩百年,顧懷舟的手段有多殘忍。
彈幕不忍直視,都叫嚷着讓他們解脫:
【夠了,這樣虐來虐去有什麼意思?當初慕容葵一劍殺了水照影,水照影也給她一個痛快吧!】
【是啊,原本只想看女主被寵的甜文,結果好像被詐騙了,反轉真是不可預料。】
在逐漸多起來的吐槽中,我敏銳地察覺到,慕容葵的女主身份已經失效了。
如此,的確沒必要再留着她。
兩道靈光閃過,掛在柱子上的慕容葵還沒反應過來,就跟酌清一起死透。
顧懷舟從始至終都沒朝他們多看一眼,見我殺了慕容葵和酌清,也只是怕弄髒了我的手。
我看向虛空,隨着慕容葵的死亡,那些神祕的彈幕也消失了。
世界清靜許多,系統在這時提醒我道:
【宿主,脫離世界的條件已經滿足, 請問要現在離開嗎?】
我愣住, 轉頭看着顧懷舟璀璨的紅眸,有些意外:
「我的任務, 不是應該失敗了嗎?顧懷舟還是入了魔,成爲令修真界忌憚的魔帝,爲什麼我還能回家……」
【因爲入魔與否, 並不是任務成敗的評判標準。】
【宿主, 也許你自己沒意識到,從始至終,你都拯救了顧懷舟。】
過往的一幕幕,閃過我的腦海。
我沉默許久,嘆息着對系統道:「再等一些時日吧。」
經過千年苦修,我早就不是當初任人宰割的水照影。
而且剛回來, 就要離開,我怕顧懷舟接受不了。
-15-
「懷舟,我想回我們以前住的地方,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顧懷舟毫不猶豫:「姐姐, 我們走。」
這一刻,什麼勢力, 什麼仇恨, 都消弭在短短的一句話裏。
顧懷舟扔下問天宗, 將宗主之位交由別人代理, 馬不停蹄就跟我回了舊時的故居。
千年過去, 那座小院沒有任何改變。
看得出, 在我消失的時間, 顧懷舟一直保護着這裏。
推開大門,屋裏潔淨如新。
我們彷彿回到了當年, 彼此陪伴,度過了一段與世無爭的日子。
顧懷舟沉浸在幸福裏,卻敏銳地覺察到我要離開。
那天, 他問我:「姐姐,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走嗎?」
我怔了怔,看見他眼底清醒的痛苦,下意識避開:「對不起。」
「你不用和我說這三個字,我知道,是我讓你爲難了。」
顧懷舟深吸一口氣,勾起一抹笑容:「如果離開我能讓你更幸福, 那我可以放手。」
「照影,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他沒有再喚我姐姐,而是輕聲念着我的名字。
儘管從始至終, 他都沒有言明心底的情愫。
可我懂他, 一如他懂我。
我伸出手,拂過他悲傷的眉眼。
「不要傷心,懷舟。」
「那邊有我的家人, 而你,是跟他們同樣重要的人。」
「百年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作爲修真者,我們的壽命足夠漫長。
而我彼世的家人, 至多不過百年。
餘下的漫長時間,我們終會重逢。
「系統,走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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