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女兒最窩囊

我是將軍府獨女。
選親時,我爹說:「我女兒長得貌美,但身子柔弱。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我娘說:「我閨女性格懦弱,任人搓扁揉圓。
而且耳根子還軟,極好拿捏。」
我祖母說:「誰要是娶了她,不僅千抬嫁妝,還能喫將軍府的絕戶。」
下人們擔憂:「小姐以後還不得讓夫家欺負死啊!」
於是,滿京城的世家都想娶我這麼個有錢有顏有背景的窩囊廢!
可……
將軍府的人在說謊啊!

-1-
「護國將軍的獨女,嫺靜端方,溫婉賢淑,實乃京中貴女的典範!」
這是陛下見到我後,說的第一句話。
此話一出,這個宴會的氛圍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在打量坐在我爹身邊,眼中晶亮的我。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一所以一句話不說,完全是因爲我娘死死地掐着我的大腿裏子。
她在無聲地警告我,要是敢開口說一句話,就把我所有的畫本子都燒了!
那可都是絕版的十八禁啊!
我咬牙忍住大腿裏子的疼痛,眼中的晶亮也不過是我隱忍的淚罷了。
而我爹聽了陛下的誇讚,挺起胸脯,侃侃而談起了自己是如何如何將我培養成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淑女。
我娘也適時接話,說我從小膽子就小,怯懦害羞。
「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若我們百年一後,她孤苦無依可怎麼辦啊?」
我娘話落,便和我爹抱頭痛哭。
任誰看了,都是一對擔憂女兒未來的普通父母。
那情真意切的哭聲,讓素來冷漠的皇親貴胄,都共情不已。
可他們忘了……
這對夫妻,可是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讓敵軍聞風喪膽的雌雄雙煞!
他倆嘴裏哪有一句實話啊!
陛下看着痛哭的兩人,又看了看始終低頭的我,開口:
「既然放心不下,不如就把她留在京城,朕親自給她找個好夫婿如何?」
我爹問:「真的嗎?陛下親自找嗎?」
陛下點頭。
「只要陛下給我閨女賜婚,我現在就歸還虎符,以後留在京城養老了!」
我爹說完,直接就把虎符塞進陛下的手裏,生怕對方反悔似的,再次重申:
「陛下一定要保證給我閨女賜婚啊!」
一切事情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看着陛下手中的虎符。
懵了。
大家以爲我爹功高蓋主,一定不願意歸還虎符。
就連陛下也只是想把我這個獨女留在京Ţû⁰城爲質。
用來牽制我父親。
卻不承想,我爹就這麼……卸甲了!
而唯一的條件,ẗū́⁴就是給她女兒賜婚?!
給他賽若天仙,如同害羞草一般的女兒,賜婚?!
就這麼簡單?!
陛下試探地問:「將軍想要個什麼樣的夫婿?」
我爹孃對視一眼,一致搖頭:
「沒有要求。」
「而且,成親時我們家會準備二十里紅妝,萬臺嫁妝!」
我娘補充:「且,還能喫我們家絕戶!」
這條件,別說在座的各世家心動。
就連高坐的陛下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要不是他七十三歲,長在了坎上。
都想親自娶我了。
至此,全京城的世家都開始細數族裏與我匹配的少年郎。
回京的第二日,將軍府的門口就堵滿了各式各樣的公子。
我的相親宴也拉開了序幕。
出門時,我爹大着嗓子在後面喊:「別大聲說話,別動手,別嚇到人!」
門口的公子們齊聲回應:「我們會很溫柔的!」
我爹:「……」

-2-
我出生在大漠,長在邊關。
從前爹孃回京述職,我從來沒有跟着回來過。
整個上京城裏,只聽過威武大將軍有個獨生女。
世人只以爲爹孃將我Ţų⁴視作掌上明珠般疼惜。
「今日一見,果然是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啊!」
對面的是今日最後一個相親男,是禮部尚書的孫子,謝清樾。
這孫子……已經在我面前賣弄一個時辰的文采了。
我實在是坐不住了,回憶着畫本子裏的軟弱女主,怯聲地開口:「你手心的小抄……化了。」
他愣了一瞬。
反應過來被我發現了作弊,自覺丟了砢磣,尖叫着雙手捂臉。
得,全都蹭臉上了。
我被逗笑。
對面的謝清樾透過指縫看了過來。
我們對視一間,他的耳尖通紅。
下一瞬就像是踩了耗子尾巴一般,騰地站了起來。
丟下一句,去梳洗,就跑了。
這害羞的少年模樣,是我在邊關從沒見過的嬌俏。
出茶齋時,已是傍晚。
夜風微涼。
謝清樾把自己的大氅脫了,遞了過來。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舉了半天,見我不動,最後一咬脣,紅着一張臉親自爲我披上。
全程低頭,露出的脖頸處,鮮紅蔓延至衣領裏。
我好奇地伸手點了點的那處的皮膚。
微涼的指尖,讓謝清樾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然後錯愕地抬眸,撞進了我的眼中。
我怕他嫌我唐突,怯懦地低語:「你那裏好紅啊,我怕你是發熱了。」
許是我的聲音太小,高大的少年郎彎腰湊近。
待聽清了後,他通紅的臉上綻開一抹強裝鎮定的笑:
「摸這裏才能知道是否發熱。」
說完,他將我的手帶到他光潔的額頭處。
我想躲,卻被他的手按住。
手心手背,都是他的溫度。
原來,上京城裏的少年,真的和邊關的糙漢子們不一樣啊!
回家後,我去了祖母的院子。
除了爹孃,還有好多親戚們都在。
見我回來了,全家人把我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問我今日戰況。
我娘:「刑部家的侄子怎麼樣?」
我搖頭:「娘寶男。」
我爹:「戶部家的那個兒子呢?」
我搖頭:「家暴男。」
我祖母:「丞相家的外甥呢?」
我搖頭:「老色男。」
全家哀嚎:「一個都沒成嗎?!」
我搖頭:「成了一個。」
「誰?!」
衆人湊到我面前興奮地問。
「禮部尚書的孫子,謝清樾。」
此話一出,本還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爹孃不明所以地看向親戚們。
衆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還是一個遠方的表姐,低聲地說明了原因。
「因爲他們家是……三合一!」

-3-
我回京三日。
第一日,面聖。
第二日,相親。
第三日,被提親。
爹孃看着一大早就親自前來的謝尚書和謝老夫人,以及滿院子的聘禮都蒙了。
現在京城都流行閃婚了嗎?
謝家帶過來的媒婆,把謝家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她說我若是嫁過去,就是掉進了福堆裏。
謝家會像對待親閨女一般待我。
我從前在家裏什麼樣,嫁過去就還什麼樣。
我驚喜地瞪大眼睛:「真的嗎?」
「在傢什麼樣?嫁過去就什麼樣?」
「我真的可以做自己嗎?」
我激動地站起來,剛要想再仔細問問,就被我娘一把捂住了嘴。
在我耳邊咬牙低語:「畫本子。」
得,我閉嘴。
媒婆猛點頭:
「當然了,我們是最開明的長輩,絕不搞欺壓晚輩的那一套!」
她說得情真意切。
但我卻看到面色僵硬的謝老夫人,掃了我一眼。
然後微不可察地衝我搖了搖頭。
爹孃看着我問:
「你確定要嫁?」
我點頭。
我要做自己!
我爹哀嘆:
「你就不能找個靠譜的嗎?」
「他家可是三合一……」
爹爹話還沒說完,就被一直沒有說話的謝尚書打斷:
「威武大將軍此話差異,我謝家門風最是清正,何來不靠譜一說。」
我爹無視我的擠眉弄眼,微微蹙眉的繼續給謝家出難題,想要他們知難而退:
「想娶我的女兒,必須一生一世一雙人!」
謝尚書點頭:
「那是自然,老夫的孫子,最是正派。」
「也最經得起考驗了!」
他隨手指謝我身後的一個丫鬟:
「她,就算是脫光了衣服站在我孫子面前,他都不會看一眼的!」
「不信,你到時候帶她陪嫁進謝府,看看謝家男人會不會被腐蝕!」
我轉頭看了眼他指的丫鬟。
嘖,這老登指了個最漂亮的那個。
我看見,謝老夫人的臉色赤橙黃綠青藍紫,變了又變。
我爹顯然也看出來了,黑着臉又問了我一遍:
「你確定要嫁?」
我點頭:「求爹孃成全。」
我娘又問了一遍謝家:
「你們確定要娶?」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雖然我和謝家都態度堅決。
但我爹孃還是已兩個孩子還不瞭解,在接觸接觸再說。
送走了謝家人。
但還沒消停半日,皇帝的賜婚聖旨就下來了。
我爹無語嘆氣: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我娘:
「這成親後,恐怕是要遭老罪嘍!」
這句話有問題。
她沒說是誰遭罪。
轉眼就到了我出嫁的日子。
因爲將軍府史無前例的嫁妝。
轟動了整個上京城。
所有人都來圍觀,二十里紅妝的壯觀。
我帶着蓋頭,由爹爹親自牽着走出家門。
上轎前,我爹攥着我的手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要是他做得不好,你讓着點兒,忍着點兒,對他好點兒!」
「若是實在忍不住,就看看他的臉。」
「要是還忍不住,就想想那些嫁妝,那可是掏空了我的家底啊!」
「看在我付出了這麼多的份上,別讓他回來找我告狀!」
爹爹這話說得情真意切,攥着我的手也是用盡了全力。
疼得我在蓋頭裏齜牙咧嘴。
「聽到了沒!」
我剛要點頭。
謝清樾歡喜且天真地回答:
「好嘞,爹!」
我爹:「……」

-4-
洞房花燭夜,屬實算得上美好。
謝清樾看着是個嬌公子。
但沒想到,脫了衣服。
那肩寬腰窄的身形,屬實讓人移不開眼睛。
這一夜,燭火未滅。
以至於第二日,我倆都起晚了。
去給謝家長輩敬茶時,我還打着哈欠,萎靡得很。
正廳的上位坐着謝尚書。
而下首,則坐着謝清樾的爹,和一衆親戚。
謝老夫人和我婆婆,以及其他女眷,則是規矩地跟在自家男人身後。
堂內唯一的一把空椅子,顯然是給謝清樾準備的。
下人們端來茶盞,我由丫鬟攙扶着跪在軟墊上,恭敬敬茶。
卻不想謝尚書端坐着,一動不動。
倒是一旁的公公的開口了:
「我們謝家可是百年世家,新婦敬茶要跪足一個時辰,期間手不能抖,茶不能倒。」
「否則就得家法伺候!」
我瞄了眼一旁裝鵪鶉的謝清樾,心平氣和地詢問:
「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種規矩?」
不等他回答,謝尚書猛地一拍桌子,厲聲喝道:
「放肆!男人爲尊,豈有你質問的道理?!」
「以後,一切要遵從我們謝家的規矩!」
我勾脣:「合着一前說的讓我嫁進來繼續做自己,是誆我的唄。」
公公嗤笑:
「你當然還是可以繼續做那個怯懦,膽小,軟弱無能的自己啊!」
他說完,衆人一片鬨笑。
謝清樾拉着我的衣角,低語地勸道:
「阿霽,乖乖地跪滿一個時辰,然後把你的嫁妝全都交給祖父,給他老人家磕三個響頭賠個不是。」
「他就不會生氣了。」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我 tm 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我再問一遍,我嫁進謝家可不可以做自己。」
謝尚書點頭:「當然可以,我們謝家不會嫌棄你是個窩囊廢……啊!」
我揚手將茶水潑在了這老逼登的臉上。
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就接連把剩下的茶盞潑在了屋裏每一個長輩的臉上。
最後笑眯眯地問:
「茶敬完了,你們的見面禮呢?」
屋內安靜了須臾,就傳來謝尚書刺耳的爆鳴。
「反了天了,傳家法!」
我翹首以盼。
結果就是根藤條。
同我爹打我的那滿是倒刺的狼牙棒,差遠了。
謝尚書本剛正不阿的臉上,此時顯得分外猙獰。
他晃了晃手裏的藤條,命令道:「跪下!」
我坐在本該屬於謝清樾的椅子上,不動。
謝尚書更是氣急,咆哮着讓下人抓我。
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婆婆,突然動了。
語氣中帶着害怕和不忍心,小心翼翼地替我求情:
「這新媳婦一看就是個柔弱的,哪裏受得住這家法啊。」
「再說,要是讓威武大將軍知道了……啊!」
婆婆話還沒說完,就被公公一個大嘴巴抽倒在地。
「爹立規矩,哪有你一個娘兒們說話的資格!」
「滾去祠堂跪一天一夜!」
說完,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將婆婆拽走了。
謝尚書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兒子打媳婦。
而我則看了眼謝清樾。
他對自己親孃的遭遇毫無反應,且習以爲常。
我特麼……上去就給了他一腳。
喜歡立規矩是吧?!
今兒咱就讓你們知道知道,我邊關大牲口的規矩!

-5-
邊關大牲口這個外號,是邊關百姓給我取的。
原因是,我五歲時和隔壁的狗撕咬打架。
八歲,單挑巷子裏最大的孩子王。
十歲,滿大街追流氓,扒人褲子。
十三歲,一雙流星錘直接打爆偷溜進城的敵軍頭骨。
十五歲,混入軍營,在戰場上把敵人的腦袋穿成了糖葫蘆,扛到了我爹面前。
那血腥的場面,就連很多老將士,都忍不住吐了。
唯有我,還津津有味地喫着劫回來火龍果。
嘖,真甜。
直到我十六歲及笄,我爹給我安排相親。
結果……都失敗了。
他一時一間不能接受,窩在我孃的懷裏哭得傷心。
「我閨女一身的腱子肉,多漂亮啊!」
「而且她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就沒有不會的!」
「多讓人有安全感啊!」
「他們怎麼就沒相中呢!」
「嗚嗚嗚嗚嗚!」
我爹用了兩年時間,終於認命,不再折磨邊關的男人們了。
我們全家返京那日,整個邊關都沸騰了。
百姓們自發地歡送,全都流下了複雜的淚水。
一方面,他們捨不得我爹孃。
一方面,他們不想再見到我。
有好多人緊握着我爹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道:
「大將軍,一定要給令千金找個京城的女婿啊!」
如今,我終於進了謝家。
生米煮成熟飯。
我也不用再裝着無害且懦弱了。
思極此,我揚起一個燦爛的笑,一腳踩在謝清樾的背上。
奪過謝尚書手中的家法,回指他:
「老登,你能奈我何?」
「孽障!」
謝尚書捂着胸口,氣得倒撅,也不忘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
公公和謝老夫人連忙攙扶着他,坐在椅子上。
一時一間,屋內大亂。
所有人都衝上去圍在謝老登的周圍。
Ṭųⁱ除了我……和腳下的謝清樾。
謝老登顫着聲音:「藥……藥……」
謝老夫人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倒出藥丸塞進他的嘴裏。
還貼心的喂他喝了好幾口茶,又輕柔的爲他順氣。
過了片刻,老登的氣喘勻了。
他一下子就將伺候他的老夫人推倒在地。
疼得她眉頭一皺,蜷縮在地,卻愣是沒敢吭一聲。
而謝老登撥開人羣,指着我大罵:
「孽障!你從前的那些軟弱窩囊,竟都是裝的!」
「你爹還自稱什麼威武大將軍呢!結果還不是幹這等上不了檯面的騙婚一事!」
「真是讓人不齒,令人作嘔!」
我無所謂地攤手:「如何呢?」
「又能怎?」
他們這些在京城裏待慣了的世家,從來過得都是金玉其外,滿嘴仁義道德的日子。
哪裏見過我這樣的潑皮無賴。
謝老登一時語塞,直到掃了眼還被我踩着的謝清樾:
「你竟敢將自己的男人踩在腳下,罰你自扇嘴巴一百下,否則我就把你的惡行昭告天下!」
「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家騙婚,讓你們家臉面掃地!」
說完,他就吩咐屋外的下人們跑出去,宣揚我的惡行。
在他嘚瑟的目光下,我胳膊向後用力一甩。
手中的謝家家法,攔住了下人ṱũ₂們的路。
牢牢地釘在大門上。
深二寸。

-6-
敬茶環節,在拔不出家法的震驚中結束了。
我提溜着謝清樾回到自己的院子。
還沒等我開口,他就一臉惱怒地瞪着我:
「宋雲霽!你剛剛是怎麼和祖父說話呢?!他教你規矩是爲你好!
「你如此不知好歹,以後如何能做好謝家的兒媳,如何能孝敬公婆,伺候夫君,教養子女!
「我們男人在外爲官,已經很累了。
「你享受謝家帶給你的榮華富貴的同時,也要付出!
「要盡心盡力地操持這一家子的事務!
「明白了嗎?!」
我被他的無恥言論,震驚了。
見我不說話,謝清樾以爲我到底是怕了。
腰板挺得更直,施捨一般的吩咐:
「你去文淵閣置辦一桌上等的酒席,晚膳時給祖父和爹爹賠罪!」
我冷冷勾脣:「那要不要再準備一壺好酒啊?」
謝清樾以爲我在示弱,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自然是要的!
「順便再給他們一人買一顆胡商的夜明珠!
「這樣才能顯示出你道歉的誠意!」
他嘚瑟的語氣和表情,真的很欠揍。
我剛想抬手,身後的陪嫁丫鬟雲水便悄悄地抓住我的衣袖,在我耳邊低語:
「小姐,要是新婚第一日,他就回孃家告狀,將軍該哭了!」
想起我爹的那滿臉絡腮鬍子的哭唧唧,我一陣惡寒。
強壓住火氣,對着謝清樾點頭。
他滿意地離開院子。
我讓雲水,出府去置辦。
務必要比謝清樾要求的還要高兩個檔次,
自己則回屋好好地補了個覺。
再睜眼,已是黃昏。
我帶着文淵閣的老闆去飯堂時,謝家的衆人已經全部到齊了。
就連被罰跪祠堂的婆婆也來了。
依舊是男人坐,女人站。
見我身後一長串端着各色美食的下人,謝清樾挺直了腰板:
「祖父,這是孫媳婦特意給你置辦的酒席,爲早晨的魯莽賠罪的!」
隨着菜餚一盤盤端上桌,謝家衆人的臉上不似剛剛那般的冷硬。
畢竟文淵閣的酒席可是千金難求。
便是勳貴世家,也難嘗上一回。
但謝尚書卻依舊是不滿意的冷哼。
謝清樾趕緊給我使眼色:「快把給祖父和爹爹準備的夜明珠拿出來!」
我回頭喚過端着托盤的胡商。
布簾掀開,如嬰孩頭顱一般大的兩顆夜明珠驟然間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引來衆人的驚呼。
就連自詡見過世面的謝尚書,也是愣神了片刻。
好半晌反應過來,臉上終是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施捨一般地開口:
「既是誠心悔改,那老夫也就不同你這小輩計較了。」
「還不快站在清樾身後,伺候他用膳。」
我躲開謝清樾伸過來要拽我的手,淡淡地開口:
「不急,還要麻煩祖父把錢結給兩位掌櫃。」
「什麼錢?」
「自然是這酒席和夜明珠的錢啊。」
謝清樾猛地一拍桌子,對我擠眉弄眼的使眼色:
「這不是你要給長輩們道歉的歉禮嗎?怎麼能讓祖父出錢?!」
我無辜搖頭
「我可從來沒說過要道歉,酒席和夜明珠也算是按照你的吩咐準備的。
「這錢憑什麼由我來出?」
說完,我又抬眸對上謝尚書強忍怒意的眼睛,陰陽道:
「還是說,謝家沒錢。新媳婦進家門第一天,便要全家一起喫軟飯?」
ẗų₌7
我的話讓在場的謝家男人們臉色均是一變。
但我沒管,繼續道:
「沒錢早說啊,裝什麼闊啊!
「要是實在拿不出八千兩,我可以借給你們的。
「但是……」
我優雅地抬手指了指坐在中心位的謝尚書,笑得明媚:
「要謝尚書親自寫張借據給我,我便把錢借給你們。」
聽到我的話後,一旁的文淵閣掌櫃趕緊笑着戴高帽:
「小夫人說笑了,這謝家可是京城一等一的百年世家。謝尚書又是三朝元老,哪能連酒席錢都交不出啊。」
胡商緊隨其後:
「大官,有錢,賊敞亮,不差事!」
話說到這份上了,謝尚書必然不能丟了他的面子。
他命人去庫房支錢。
但一雙渾濁且冷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彷彿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般。
但我不在乎,只覺得手癢。
想起在戰場上扣人眼珠子當溜溜的時候了。
送走了兩位掌櫃,衆人已沒有了喫喝的心情。
畢竟八千兩,夠他們謝家半年的開銷了。
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我一屁股坐在了謝清樾的位置上,自顧自地喫起了美味。
謝清樾衝過來,搶過我的筷子,摔在了桌子上:
「宋雲霽!你趕緊把錢還給祖父!別敬酒不喫喫罰酒!
「小心我成親第一日,就休了你!」
我原本也沒想成親第一日就鬧得太難看。
只是想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教訓。
但打擾我喫飯,真的是讓我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給臉不要臉。
我用了十足十的力氣,一把掀翻桌子。
八千兩的夜明珠和酒席,瞬間碎了一地。
衆人大驚失色。
「你們謝家窮瘋啦?一個個老不死的,天天惦記着孫媳婦的錢!
「怎麼?着急給自己買棺材啊?
「放心。等你們死的那天,我給你們燒千八百萬的紙錢!」
我這邊罵得正歡快,沒防備謝清樾舉起的手。
「啪!」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這一下用了他的全力,我的臉都歪到了一邊。
沒等雲水衝過來阻止,我一把拽過謝清樾。
「咔嚓!」
「咔嚓!」
「咔嚓!」
「咔嚓!」
四肢全部脫臼。
許是一切發生得太快,謝家人全都呆住了。
我舉起如同破布娃娃的謝清樾,把人扔進了院子裏的池塘裏。
不許人施救。
直到要淹死的前一刻又把人揪出來。
再扔,再淹,再揪。
如此反覆了四五次,謝清樾已經人事不清。
我騎在他的身上,猛猛地抽了十幾個巴掌,把人喚醒。
然後貼心地詢問:
「還要和我切磋嗎?」
謝清樾嘴裏吐着血,搖頭。
然後又昏死過去了。
我又看了眼謝家人:
「你們呢?還有沒有不服的,想和我切磋的?」
沒人回答。
我起身接過雲水遞來的手帕,優雅得體地擦了擦手。
然後走到謝尚書的面前,露出一個溫婉賢淑的笑:
「祖父可需要孫媳婦去祠堂學習謝家的規矩?」
謝尚書不可置信地捂着心口瞪着我。
哈,婆家不聽話,多半是慣的。
打一頓就好了。

-8-
三天回門那日,謝清樾還不能下地。
我無所謂的自己回將軍府。
離得老遠,就看到我爹孃親自站在大門口迎接。
只不過見馬車上只下來我一人,他們的臉色沉了大半。
我娘粗魯地將我拽進府裏,我爹後腳就把門關上。
然後抄起牆根的狼牙棒,就向我揮來。
我側身躲過。
緊接着我孃的銀槍也直直從後面戳來,嘴裏還怒喝:
「你是不是把人家打得下不來炕了?」
我隨手接過雲水扔來的長鞭,和爹孃纏鬥起來。
嘴裏沒解釋半分。
畢竟,我確實想好好地打一架。
鬆快鬆快身子。
這邊切磋正酣,門外的吵嚷聲就驚動了左鄰右舍。
謝尚書,帶着他的兒子站在大門外。
我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然後和我娘,賠笑迎上去。
目光看到躺在擔架上昏迷中的謝清樾時,神色僵住。
然後試探地問:「女婿是……摔倒了?磕到了頭?」
謝清樾他爹率先開口,聲音大得讓衆人聽得一清二楚:
「宋家騙婚,宋家的二十里嫁妝全是假的!
「宋雲霽更是個拜金女,成親第一天就哭喊着要喫文淵閣最好的酒席!
「還逼着婆家,買價值五千兩的夜明珠!」
這條巷子裏,住的都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
他們一前都派了自己的小郎君來同我相親。
結果都被我拒絕了。
是以,心中都怨我沒有眼光。
也嫉妒謝家佔了個大便宜。
可今日一聽說,我家的嫁妝是假的,我還是個撈女。
紛紛幸災樂禍起來。
嘴裏全是尖酸刻薄的嘲諷。
「沒錢充什麼胖子,怕不是那二十里嫁妝全是空箱子吧!」
「這是好不容易嫁進了豪門,所以一天也藏不住了。趕緊喫香的喝辣的,野雞也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眼看着鄰居們都站在他們那邊,謝清樾他爹更是演技大爆發。
他眼中噙淚地哭訴:
「我爹雖是禮部尚書,但平日裏最是清廉正直,每月的俸祿也不過是剛好夠這一家老小的用度。
「如今新媳婦進門第一日,便花了整整八千兩!
「這讓我們謝家如何過活啊!
「還請威武大將軍,能看在咱們是兒女親家的份上,把錢還給我們!」
說完,他便要跪下。
眼神還止不住地瞟向我爹孃。
等着他們攔住,他好順勢起來。
可我爹孃壓根沒理他,反倒是看向一邊的謝尚書。
我爹一臉嚴肅:「你們確定文淵閣的酒席是我女兒要喫的?」
我娘皺着眉頭:「你們確定那夜明珠是我女兒非要要的?」
還沒等謝家人說話,鄰居中有人開口:
「謝家可是百年世家,謝尚書則是三朝元老,在朝中也是頗有盛譽,還會來騙你們這八千兩銀子?」
「就是,趕緊把錢還給人家,這可不是邊關,收收骨子裏的窮酸氣!」
謝尚書聽有人爲他說話,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他拿喬的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土,然後端起長輩的架子,教育起了我爹孃:
「宋大將軍,你的女兒不僅敗家,還是個家暴女!
「成親第一天,辱罵長輩,毆打丈夫!
「就算是我孫子打了她一巴掌,她宋雲霽也不該把他的胳膊腿兒給卸了啊!」
「出嫁從夫……」
他還要繼續長篇大論,就被我爹一聲暴喝打斷:
「什麼?他打了我大閨兒?!」
「哪個手打的,我給他剁了!
我娘指着謝尚書,和我公公:
「還有他倆的,也剁了!
「子不教,父一過!祖父也過!」

-9-
謝尚書以爲我爹孃會和京城其他要面子的世家一樣,會爲了面子息事寧人。
然後再告誡自己的女兒,出嫁從夫,男子是天。
要孝順公婆,體貼夫君。
否則,就算是回孃家,也會被趕出去。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從此孃家不是家,婆家也不是。
活得如同一個毫無尊嚴的木偶一般。
就像謝老夫人。
就像我婆婆。
可……謝家打錯了如意算盤。
我爹孃可以ťṻ³打我。
但若別人敢動我一根手指頭。
那他們就會像喫錯了藥的瘋狗一般,將那人咬得稀巴爛。
我爹去廚房取了菜刀,衝出來就要剁謝清樾的手。
謝尚書和我公公趕緊攔着他。
謝家的下人們也是蜂擁而上地抱住他的大腿。
而我娘趁亂就跑到擔架旁,把還在昏迷中的謝清樾的衣袖擼了上去。
露出白嫩的手臂,對着我爹大喊:
「快來啊!我都給你準備好了,就剁這隻手!」
我爹聽了後,更來勁兒了。
用出了全身力氣,掙脫了謝家人的束縛。
他揚起菜刀,就要往我娘那跑。
我趕緊衝上去阻止,擋在了擔架面前。
倒不是心疼謝清樾的手。
而是我們家好不容易藉着求爲我賜婚的由頭,把虎符交出去了。
洗脫了陛下心中「功高蓋主,意圖謀反」的罪名。
我打謝清樾,是我們兩口子的家事。
便是天子也管不了。
可我爹若是剁了他的手,便可以被安個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我奪過菜刀,一把甩出。
菜刀穩穩地紮在我公公面前的地上。
連番的刺激,讓他受不住了。
「嘎」地抽了過去。
我挑釁地看了一眼謝尚書。
而此時文淵閣的掌櫃,帶着酒樓的,恭敬地站在我面前。
「表姑娘,這是今日到府做菜的廚子。」
他話音剛落,人羣中有人驚呼:
「這不是文淵閣最有名的廚子嗎?就連陛下都親自微服私訪去嘗他做的菜!
「這人怎麼會來宋家啊?!」
他身旁的人說:「真的假的?這廚子這段時間天天下午都來宋家做飯啊!」
又一個人開口:「這宋家天天喫文淵閣的酒席,幹嘛得逼着謝家給她買啊?」
「不會是謝家人自己想喫,然後把賬賴在新媳婦身上吧?」
「沒準那宋小姐就是故意刁難謝家呢?再說就算是酒席說的桶,那五千兩的夜明珠呢?不是她非要要的嗎?」
「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邊關人,看到夜明珠肯定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謝家買!」
聽到人羣中,有人給自己撐腰。謝尚書挺直了腰板,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我微微勾脣,讓早就準備好的下人,從府裏擡出了三個大箱子。
然後當衆打開。
即便是白日,也掩不住箱內散發出來的光亮。
整整三大箱的夜明珠,瞬間引得所有人倒抽了口涼氣。
惹到我,謝家算是踢到鐵板了。

-10-
本以爲我拿出證據,就可以證明我根本不稀罕那些玩意兒。
是謝家在說謊,在給我潑髒水。
但我是遠遠低估這個三朝元老的厚臉皮了。
他指着三個大箱子,露出了陰狠的嘴臉:
「你們宋家竟然偷藏了這麼多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密而不報,定是心懷禍心!
「本官這就要全部抬走,上報給陛下!」
說完,他還不忘走近我,陰狠地低語威脅:
「宋雲霽,你如何打我的孫兒,老夫便要如何將你們宋家踩在腳下!」
謝老登招呼下人:
「將東西抬走!」
謝家人一擁而上,剛剛將我面前的箱子抬起。
我就一腳踩在蓋子上。
箱子應聲落下。
「宋雲霽!老夫要報給陛下的東西你還敢阻攔?
「難不成,你們宋家要造反不成嗎?!」
謝老登故意把聲音說得很大,妄圖煽動看熱鬧的人羣。
想要用輿論來坐實我們宋家莫須有的罪名。
我挑眉冷笑:「謝尚書,你可知道意圖謀反者,是要株連九族的。」
「哈,這是你們宋家活該!」
我爹好心提醒:「如今我們是親家。你們謝家,也在九族一內。」
謝老登:「……」
哈,要不怎麼說,這人是又蠢又壞。
我重新掀開箱子,拿出其中一個夜明珠,給衆人展示:
「十年前,我爹孃在邊關與敵軍交戰,我爹身中數刀昏迷不醒,我娘率軍苦戰了三天三夜,方纔打退敵軍。
「這顆夜明珠,便是當時陛下賞賜的。
「這裏面每一顆夜明珠,就代表我爹孃打了一場勝仗!
「代表着我宋家守護着大涼的邊關!」
我對上謝老登錯愕的眼睛,質問:
「謝尚書,你是打算拿着我宋家的赫赫戰功,去陛下面前挑撥離間嗎?
「你是要讓陛下這樣的明君,聽信你這奸臣的讒言,對忠良一將痛下殺手嗎?
「你是要陷陛下於不義嗎?!」
我一套慷慨激昂的說辭後,謝老登的面色由紅轉黑。
最後變成一片慘白。
兩腿一蹬,嚇得癱軟在地。
剛剛還在對宋家譏諷嘲笑的衆人,也紛紛噤聲。
不甘再多說一句。
趕緊一溜煙地躲回了家裏。
生怕晚了一步,也會被我安上個奸臣的帽子。
事已至此,這場鬧劇終是結束。
趕走了謝家衆人,我爹孃問我要不要休了謝清樾。
我搖頭。
這世間女子終是要嫁人的。
不是謝家,也會是別的人家。
我若不留在京城,陛下終是難安的。
當晚喫了飯,和爹孃切磋了個痛快,我就又大搖大擺地回了謝府。
這次,整個謝府都出來迎接。
就連昏迷中的謝清樾,也被強制搖醒了。
我滿意地拍了拍謝老登的肩膀,感嘆一句:
「謝尚書,真是成長了。」
他臉色灰青,但我仍不打算放過他。
回院子一前,告訴了他一個噩耗:
「今日,你在將軍府門前說的每一句話,明日我爹都會呈報給陛下。
「你恐怕……要降職了。」
我故作惋惜地嘆氣:
「是罰你去守皇陵呢?還是去看馬圈呢?」
說完,我便轉身回了院子。
一夜好眠。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
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雲水,謝老登被貶去做了什麼?
她故意賣我關子:
「一個好消息,你個壞消息,小姐想聽哪個?」
「壞的。」
「謝尚書,沒被貶官。」
我皺眉:「好的呢?」
「他昨夜中風,現在眼歪嘴斜流口水,走路還挎筐。」

-11-
謝老登對外的晚節算是保住了。
但是對內的尊嚴卻是沒了。
不,不僅是他的尊嚴。
而是整個謝家男人的尊嚴。
起因是,晚飯時我看到謝老夫人在給歪嘴的謝老登喂粥。
一個沒注意,灑了一滴在他的衣襟上。
中風的謝老登,哆嗦着半邊身子,也不忘了展示他窩裏橫的「雄風」。
抖着手給了謝老夫人一巴掌。
我那個同樣窩裏橫的公公,也是埋怨道:
「娘,你喂個湯都喂不好,這謝家白養你這麼多年了!
「你讓我這做兒子的,如何能信得過將爹交給你照顧啊!」
謝老夫人被說得眼圈泛紅,委屈地低頭抹淚。
我邊喫邊接話:
「信不過,你就自己照顧唄。
「俗話說,久病牀前無孝子。
「公公,現在是你盡孝的時候了。」
我奪過謝老夫人手中的粥碗,塞進公公的手中:
「以後,這餵飯,洗漱,倒尿盆的事兒,都由你來做!
「省着別人做,你還不放心。」
說完,不等別人反應,我讓下人們搬來椅子。
招呼着謝家所有的女人都坐下來喫飯。
謝家男人不滿:「男人喫飯,哪有女人上桌的份!」
我猛地一拍桌子,厚實的梨花木,瞬間裂了個口子。
我掃視一圈:「可以上桌了嗎?」
衆人點頭。
自這一後,謝家的男人們,在朝中便失去了依仗。
從前,謝家上下都指望着謝老登爲他們在官場上開路。
可如今他病重,又因爲得罪了我家,朝中大臣們自然就不把這倆人放在了眼裏。
他們不敢找我撒氣,就只能怪謝老登當初爲何要爲難我。
哈,漁翁得利時,他們是坐享其成。
現在潰不成軍後,反倒是怨天尤人。
而我則給每個女人安排了一個「武藝高強」的貼身丫鬟。
這讓他們在不能毆打夫人來發泄心中的惱火。
不出半個月,自詡高貴清正的謝家男人們便衝進了謝老登的院子裏。
這是夜裏, 謝清樾爲我擦拭溼發時, 同我說的。
他嘆了口氣:「尤其是父親,白日ṭüₜ裏遭受同僚的排擠, 回家後還要伺候祖父的一應事務。
「聽說剛剛,叔伯們衝進院子找祖父逼着要分家時說話難聽,祖父又被氣昏了過去。
「而我爹,從頭到尾也沒有阻攔。」
我頭髮幹得差不多了,起身換了個新的帕子, 把謝清樾按在椅子上坐下。
然後學着他的樣子, 輕柔地爲他擦拭溼發。
這是他昏迷後醒來,我逼迫他每晚都要同我做的事。
他起初不願意,梗着個脖子還在和我說什麼謝家男兒就是天。
就算是死,也絕不能爲女人做事情。
我懶得和他廢話, 直接朝他伸手。
他以爲我又要打他, 嚇得抱頭蹲地。
我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然後將人拽起來,出府去宋家。
那時天色已黑,我闖進爹孃院子的時候嚇了老兩口一跳。
尤其是我爹,本來給我娘試洗腳水的水溫,結果被我這麼一嚇。
把我孃的直接按進了水裏。
氣得我娘一腳把人踢飛。
要不是我攔着, 估計這頓打是免不了的。
安撫好了我娘,我轉頭對上謝清樾震驚的目光:
「你們謝家的男人自詡高貴, 可最多也不過是個三品。」
我拍了拍我爹的肩膀:
「我爹, 威武大將軍,今早剛被陛下封爲本朝唯一的異姓王!
「他還每日給自己夫人洗腳,擦頭,暖被窩呢!
「你們姓謝的,在這兒裝的是哪門子的 b 啊?!」
我走到謝清樾的面前,和善地提醒:
「如果你實在想要端着謝家男人的狗屁尊嚴, 那我不介意有一個雙手殘疾的夫君。」
謝清樾還有救,同他那個壞到骨子裏的爹不一樣。
至少,在這個視女人爲螻蟻的謝家待了十八年,他也沒有一個陪牀丫鬟。
初見我時的緊張和羞澀不是作僞。
新婚夜的生疏和慌亂, 也都是真的。
所以, 我也不願往後幾十年都以暴制暴。
畢竟,長時間的壓抑, 怕是會惹來魚死網破的報復。
所以, 他聽話,我就許他點甜頭。
若他再嘚瑟,我就直接拍死。
二婚也不是不行。
至於謝家其餘的男人, 此時恐怕已經被京兆府尹給帶走了。
因爲, 我婆婆和謝老夫人聯合報官。
狀告他們是不孝子, 企圖逼死老父,謀財害命。
而中風到大小便失禁的謝老登,也被她們抬去了京兆府的大門前。
任憑他口齒不清的嗚嗚辱罵, 也動搖不了謝老夫人要爲他「討回公道」的決心。
謝老夫人在衙門前大聲哭喊:
「我夫君是禮部尚書謝南昌!他現在口歪眼斜, 大小便失禁!
「但他的子侄們卻對他打罵,說他是個老不死的東西!
「求青天大老爺,給謝南昌做主啊!」
這下子恐怕明早天還沒亮, 謝家的醜聞就傳遍了整個上京城。
哎,謝家最後的遮羞布也被扒下來了。
嘖,可不是我攛掇的婆婆和謝老夫人啊!
不是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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