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

妹妹與人偷情,帕子掉落現場。
爲掩蓋真相,她污衊一窮書生輕薄於自己,將其雙腿打斷。
於心不忍的我偷偷替書生請來大夫,又贈銀千兩。
後來,書生金榜題名,成了朝廷重臣後,上門求娶於我。
我以爲,這是天定的良緣。
然而,妹妹被酗酒的丈夫毆打致死的那天。
他枯坐一夜後,掐着我的脖子道:
「當初若不是你多管閒事。
「我和容容早就在一起了。
「是你害死了她。」
他恨我入骨,對我百般折磨。
我在被拔去十指指甲、打斷雙腿後,凍死在一個雪夜裏。
再睜眼,我回到了妹妹偷情的那天。

-1-
「我家小姐的帕子怎麼會在你手中?
「我知道了!
「定是你這登徒子偷了帕子,想要藉機污小姐清譽!」
宴會上,人聲嘈雜。
陸詩容的貼身侍女紅玉指着顧寧城的鼻子大罵:
「這等豬狗不如之徒。
「也敢妄稱才子?我呸!」
陸詩容美目含淚,啜泣漣漣:
「此人先前欲輕薄於我。
「見我不從,便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想污我清白。
「今日若不殺此登徒子,實在難消我心頭餘恨!
「爹爹,你可一定要爲我做主。」
說這話時,陸詩容鬢髮微亂,面帶紅暈,身上衣衫也起了不少褶皺。
稍經人事者,都不難猜測不久前發生了什麼。
然而,陸詩容乃是堂堂尚書府嫡出的二小姐。
而顧寧城,不過是一個進京趕考的窮書生。
因略有才名,才受邀赴尚書府的宴。
哪怕人人心中都猜出了真相。
但不會有誰,愚蠢到爲了一個窮書生,與陸府爲敵。
顧寧城百口莫辯。
而我爹已經擺出一副怒髮衝冠模樣。
他揮揮手,便有十幾個健壯家丁一擁而上。
顧寧城被拖了出去。
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混雜着壓抑的呼痛聲。
上一世,還是個嬌嬌小姐的我聽了,只覺得不忍。
但此時此刻,我卻說不出的暢快!
「青月。」
我脣角微勾,在貼身侍女耳邊道:
「囑咐院裏行刑的人。
「此人偷盜二妹手帕,着實可惡。
「問他是那隻手撿的帕子,把那隻手給我狠狠打斷了!」

-2-
半個多時辰後。
已成血人的顧寧城被抬着扔了出去。
賓客們也竊竊私語着離開了。
離去時,眼中各帶幾分嘲弄的笑意。
尚書府二小姐未出閣便與晉王勾搭不清。
這在京中,乃是人盡皆知的祕密。
父親和母親卻並不在意。
他們迫不及待地擁到妹妹面前,問道:
「如何,可是拿下晉王了?」
「若能攀上晉王殿下,哪怕只是個側妃。
「我們陸家又何愁日後!」
陸詩容有些得意地笑道:
「爹、娘,你們放心。
「晉王殿下已經允諾我了,不日便進宮請旨。
「立我爲晉王妃!」
父親母親聽後登時大喜。
又是誇她貼心懂事,又是命人往她院裏送各式奇珍。
陸詩容臉上得意之色愈重。
視線落向我時,又添了幾分惡意。
「姐姐放心,等我嫁到晉王府後。
「便讓晉王幫忙看看,他手下侍從小廝中有無出挑者。
「定幫姐姐也尋一良配!」
上一世,在聽到陸詩容這番話時,我勃然大怒。
堂堂尚書府的大小姐去配侍從小廝,陸詩容分明是故意在折辱我。
結果反被父母斥責不如妹妹善良懂事。
而此時聽到這話,我卻只想笑。
晉王府上那些侍從小廝,各個高大威猛,俊美不凡。
晉王對他們愛若珍寶,怎麼捨得把他們拱手相讓?
便讓陸詩容繼續沉浸在和晉王兩情相悅的美夢中好了。
等嫁過去了她便會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地獄。
我不欲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隨意應和了幾聲,便藉故回到了自己院中。
「青月。」
我再次喚來貼身丫鬟。
「幫我出府一趟。
「看看那個叫顧寧城的書生,現在如何了?」
說着,我從妝奩中取出幾張銀票。
青月接過銀票,問道:
「小姐可是於心不忍。
「想要接濟那書生一二?」
即便是青月這樣的小丫鬟,也能看出分明是陸詩容栽贓陷害,顧寧城乃是受了無妄之災。
因此,她理所當然地覺得。
我這個素來以良善待人的大小姐,怕是看不過去,想伸出援手。
然而,我卻緩緩地搖搖頭,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
「錯了。
「我要你派人盯緊顧寧城。
「若他去找大夫,便搶先一步將大夫請走。
「務必讓他的傷無法Ŧų²得到治療,痛入骨髓!」

-3-
上一世,我因憐憫顧寧城受此無妄之災。
不僅讓青月給他送去了千兩銀票。
還請了最好的大夫替他醫治。
不過半個月餘,他身上的傷便痊癒如初。
而這一次,沒有我的幫助,以顧寧城的家境,只請得起普通大夫。
便是這樣,我還不滿意。
這些大夫中,口碑較好的,我都暗中指使青月提前將人請走。
最後留給顧寧城的,全是一些身上背了好幾條人命的庸醫。
在他們勤勤懇懇的治療下。
顧寧城家中所剩無幾的財物被席捲一空。
而他身上的傷不僅沒痊癒,還開始流膿潰爛,乃至生出活蛆。
青月給我轉述時,都差點吐出來。
顧寧城的母親情急之下,一口氣沒提上來,竟是直接氣絕身亡。
上一世,我嫁到顧家後,沒少受這老虔婆磋磨。
她知我出身名門,生怕拿捏不住我。
剛一入門,就給我立了無數規矩。
清晨請安時,我需在屋外恭恭敬敬地跪上一個時辰。
等她終於悠悠醒來時。
更衣出恭、洗漱梳頭等事務,一應不讓下人插手。
全要我親自侍奉。
用膳時,我不得與他們同桌而食,需站在一邊佈菜。
老虔婆有意磋磨我,每次故意喫得極慢。
我常常一站就是一兩個時辰。
若是飯菜有什麼讓她不滿之處,必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最令人作嘔的是。
當她喫到自己不喜歡的菜餚時,會直接吐出來,並逼我用手接她吐出的穢物。
前塵種種,我恨得咬牙切齒。
是以,在顧寧城出事後,我第一時間僱了一批人,到顧家門前嘲笑、潑糞,對着顧母指指點點。
她寡居多年,獨自把顧寧城撫養長大。
一直以這個滿腹才華的兒子爲榮。
認爲他將來是要當大官,掙大錢的。
因而平日裏常常目下無人,鄰里都極爲厭惡她。
如今出了這事,鄉鄰不僅沒有替她說話的,反而一個個都幸災樂禍。
顧母要強了大半輩子,哪裏受過這樣的氣?
這才一口氣咽不下去,直接蹬腿去世了。
聽聞此事時,我還頗有些惋惜。
人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在我想象中,顧母這個老虔婆,當長命百歲,受盡世間一切苦難後才悲慘死去。
如此乾脆地就嚥了氣,未免讓人不夠痛快。
也罷。
既然這老物已死,那我剩下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顧寧城。
我倒要看看,在搭上了他孃的一條命後,這個大孝子大情聖,是否還能心無芥蒂地追逐他所謂的真愛。

-4-
「小姐,前方有一乞丐擋住了去路。
「我這就讓人去把他趕走。」
即使隔着轎簾,我也能聞到一股鑽心的惡臭。
福至心靈,我掀開了簾子。
外頭匍匐在地上的,不是顧寧城又是誰?
此時,他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身上散發着腐爛的惡臭,夾雜着屎尿味,令人不由作嘔。
由於被打斷的腿未能得到及時治癒。
此時的顧寧城,早已淪爲廢人,站都站不起來。
他只能靠着一雙殘手,在地上爬行着。
每爬過一個地方,都會拖出一條混雜着血水、膿水、尿液的溼痕。
過路之人,紛紛避之不及。
有幾個調皮的小孩,還拿了石子去砸他,還一邊砸一邊嬉笑着罵道:
「死瘸子,臭死了!
「滾開!快滾開!」
一股難言的暢快升上我的心頭。
是了!
這纔是顧寧城這等渣滓該過的日子!
我要他永生永世在地獄中沉淪,永不得翻身!
我抑住脣角的微揚。
正要放下簾子,囑咐車伕從他身上狠狠碾過去時,卻見顧寧城嘴角動了動,聲音沙啞道:
「詩儀……」
顧寧城竟叫出了我的閨名。
他通紅的眼底寫滿了不解不甘,喃喃道:
「爲什麼、爲什麼這次不救我……」
我如遭雷劈。
顧寧城竟是也重生了!
若非重生,他不可能知道我的閨名,更不可能問出這樣的話來。
過度的驚駭令我一時失神。
指尖不自覺掐入掌心,剎那的刺痛使我回過神來。
電光石火間,我腦海中只剩一個念頭:
不能讓他知道我也是重生的!
我很快按下心神,蹙起眉頭看向顧寧城,語帶慍怒道:
「你是何人?
「從何處知曉我的閨名?
「我又憑什麼要救你?」
顧寧城一怔,眼底閃過一絲失落。
但他很快振作起來,強撐着直起半個身子道:
「在下顧寧城。
「乃是當日……」
沒等他說完,我就厲聲呵斥道:
「原來是你這個登徒子!
「先前偷帕子誣陷我妹妹不說,現在還跑來我這裏瘋言瘋語。
「真當我顧家是軟柿子不成?
「來人,把這個登徒子抓起來,扭送官府!」

-5-
在得知顧寧城也重生後。
我有過片刻的惶恐。
上一世,我只是個最尋常不過的大家閨秀。
自幼學的都是些三從四德、賢惠持家的道理,一輩子都在後院裏打轉。
而顧寧城年少得志。
不過二十出頭便金榜題名,成了狀元郎。
後來仕途更是平步青雲,最終位極人臣。
和他相比,我那點心思和手段,未免有些不夠看了。
有一瞬間,我想過乾脆買兇殺了顧寧城。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我掐滅掉。
且不說我一個閨閣小姐,能接觸到的人,除了侍女丫鬟,就是家丁下人。
哪來的通天本事買兇殺人而不露餡。
再則顧寧城如今也是重生,心機與謹慎程度非同尋常。
若是一個不慎,反打草驚蛇了。
那纔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短暫的慌亂後,我很快定了心神。
雖說前世閱歷不及顧寧城,但我亦有自己的優勢。
一則顧寧城在明我在暗,他並不知曉我重生之事。
如此一來,便大有可爲。
再則如今他只是個窮書生,還是個聲名狼藉、雙腿盡斷的窮書生。
而我好歹是尚書府的嫡小姐。
哪怕不如妹妹得寵,我所擁有的資源,也絕非顧寧城可比。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一念清則天地寬。
很快,我心中便有了考量。
我喚來青月,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又拿出妝奩中所有體己錢。
「此事,務必做得妥帖、不留痕跡。
「若有變故,及時告知與我。」

-6-
很快,有兩則傳聞在京中流傳得沸沸揚揚。
第一則,說是名揚天下的大才子顧寧城,其實是個色中餓鬼,無恥小人。
不過是在尚書府中驚鴻一瞥,便偷了府中二小姐的帕子,欲污衊於她,想借此迫使其嫁給自己。
在奸計不成後,他還死纏爛打,耍盡花招。
甚至跑來糾纏府中大小姐。
這等有才無德之人,若是真當了官,於天下萬民而言,只會是個大禍患。
而另一則傳聞則與之相反。
說顧寧城與尚書府二小姐其實早就心意相通。
那帕子,也是小姐暗中贈與。
只是一朝不慎在人前捅破。
二小姐爲保全自己的聲譽,反過來陷害情郎。
而顧寧城不愧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爲了保護心上人,他選擇獨自擔下罪名。
甚至不惜因此被打斷雙腿。
兩則截然相反的傳聞,自然都是我放出的。
只不過,我特意選在了不同的地點、針對不同的人。
前一則傳聞,議論最多的,乃是參加科舉的各路學子。
顧寧城才名遠揚,平日裏又孤高傲物,目中無人。
同屆學子中,多的是嫉恨他的。
這之中,尤以戶部胡侍郎的小兒子爲甚。
此二人同爲本屆奪魁的大熱門。
偏偏顧寧城各方各面都壓了胡公子一頭。
若是顧寧城不能參加科舉,獲利最大的,不必說,便是這位胡公子。
而另一則傳聞,則在京中名門世族間,流傳最廣。
陸詩容平日裏喜歡結交名流才子,熱衷於讓那些人爲自己拈酸喫醋。
這在整個京城閨秀圈中,都不是祕密。
這些日子,陸詩容參加貴女間的宴會時,屢屢被人指桑罵槐地嘲笑,氣得她大哭了一場。
回家後便向父親告狀,要他務必殺了顧寧城爲自己泄憤。
我爹最是個沽名釣譽的。
私下殺人這等事,他做不出來。
但上朝彈劾,卻是他的拿手好戲。
很快,他便寫了摺子。
言說顧寧城這等有德無才之人,不配入朝爲官。
無獨有偶。
那胡侍郎也寫了類似的奏摺。
幾位和他們走得比較近的朝臣再一應和。
皇帝當即勃然大怒。
下旨奪去顧寧城的舉人頭銜。
並放言其永不得入朝爲官。
上一世,他曾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才名更是天下皆聞。
而這一世,他永遠只能當一介白身。
更要因這樁風流韻事,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受人恥笑唾罵。
入不了仕途、又毀了聲名的顧寧城,猶如一隻被拔去利爪的老虎。
我原以爲,他再也難以翻身了。
然而,數日後。
青月滿臉憂愁地告訴了我一個壞消息:
顧寧城失蹤了。
盯梢的人打個盹的功夫,他便不知所蹤。
「許是他接受不了這等落差。
「找了個偏僻地方自絕身亡了呢?」
青月試圖安慰我。
我也希望如此。
但直覺告訴我,這絕非事實。
曾一度站在頂峯的人,不會允許自己爛在污泥裏。
我不認爲顧寧城會就這麼認命。

-7-
一連數月,我都惶惶不安。
曾經我在暗,顧寧城在明。
而現在情勢顛倒,我在明,顧寧城在暗。
他猶如一條潛伏的毒蛇一般。
不知何時會忽然伸出尖牙,在我身上狠狠地啃噬一口,留下致命的毒液,讓我的四肢百骸都隨之腐爛。
那些痛苦的țûⁱ回憶,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我的午夜夢迴中。
上一世,嫁給顧寧城後。
他只將我當做陸詩容的替身,一邊逼我扮成她的樣子,一邊又羞辱我不及陸詩容一根毫毛。
後來,陸詩容撞破晉王斷袖之事。
惱羞成怒的晉王對她日夜毆打,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
陸詩容想逃脫晉王府。
但我那個賣女求榮的父親,只會要求她忍耐,不得拖累家中。
於是,她把目光望向了顧寧城。
她騙顧寧城,說自己早已對他情根深種。
當初遺落手帕,就是有意想借此結識於他。
奈何當時太過年少,被我威逼利誘了幾句後,害怕的她選擇了說謊。
那之後,她也一直很愧疚。
還託我幫忙請大夫、送去銀兩。
我曾經對顧寧城的恩情,被她幾句話摘了桃子。
得知「真相」的顧寧城,更是恨我入骨。
他回府的當天就令人打斷我的雙腿,拔去我十指的指甲。
「痛嗎?」
他輕撫過我的臉龐,聲音輕柔到了極致。
但漆黑的瞳孔中,卻是一絲一毫的溫度也無。
「當初我被污衊時,也是這般疼痛。
「陸詩儀,你該受着!」
後來,陸詩容被酗酒的晉王失手毆打致死。
顧寧城枯坐一夜後,掐着我的脖子道:
「當初若不是你多管閒事。
「我和容容早就在一起了。
「是你害死了她。」
他剝去我的衣服,把我倒吊在房樑上。
用刀片一片片割下我身上的肉。
每當我因爲疼痛而昏厥過去時。
他就會命人用鹽水把我潑醒。
顧寧城說他不會輕易要我性命,要我用餘生去贖罪。
在遭受非人折磨足足三個月後,我終於尋到機會,逃離顧府。
然而,造化弄人。
離開那座牢籠沒幾Ṱũ⁷步路遠,我就因爲過度虛弱倒在了雪地裏。
之後,便再也沒能醒來。
前世的噩夢至今仍如跗骨之俎,讓我夜夜不能安眠。
我知道,除非真真切切地看到顧寧城的屍體,否則我此世永不能安眠!
然而,派出去打探的人手,各個都如石牛入海般,再無音訊。
一直到過了小半年後。
家宴上,父親無意間抱怨了幾句。
說是端王這段時間屢立功勞,如日中天。
就連往日裏最得寵的晉王殿下都被比下去了。
因着陸詩容的緣故,我家一直是堅定不移的晉王黨。
而看父親口風,竟是有意要兩頭討好下注。
對於官場上的事,我向來沒多大興趣,心不在焉地應了句:
「端王素來不露鋒芒。
「莫非是得了什麼高人指點?」
話一出口,我忽地一激靈。
端王?
端王!
是了。
上一世,顧寧城就是端王黨。
靠着他的輔助,端王從原先鬱郁不得志的皇子一步步成爲太子。
重來一世,顧寧城再度投奔端王,這本就是再合理不過的事。
是我過於先入爲主。
以爲斷了顧寧城的科舉之路,讓他無法入朝爲官。
他便再也搭不上前世那條線了。
但細想之下,他完全可以幕僚身份,暗地裏投奔端王,憑着上輩子的記憶,再度平步青雲。
幾日後,父親又在晚膳時感慨。
說是端王近日果真得了個幕僚。
據傳,其料事如神,能未卜先知。
端王能屢立功勞,全靠他在背後出謀劃策。
如此天縱奇才,唯一的缺憾就是生來殘疾,只能坐在輪椅上度日。
還聽聞,這幕僚作風極其神祕。
從不露臉,只以面具示人。
原先,我只是有幾分懷疑。
在聽了父親的描述後,我總算能確認了。
端王身邊的幕僚,絕對就是顧寧城!

-8-
我原以爲,斷腿、喪母、毀仕途、污名聲。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加起來,足以擊垮顧寧城。
可萬萬沒想到。
即便如此,他還是走上了前世的老路。
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沮喪和痛苦。
難道重來一世,我依舊無法讓顧寧城付出代價嗎?
上天給我重來的機會,難道只是爲了讓我明白Ṭů₁,自己有多無能,有多沒用麼?
難道這一世,我還要重蹈覆轍,像上輩子那樣被折磨致死嗎?
這一刻,我對自己的厭棄,超過了對顧寧城的憎恨。
我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女子身份。
爲什麼我只能拘囿於後院之中。
耍些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和小手段?
若我也能像男子一般:
參加科舉、入朝爲官、建功立業、封侯拜相……
憑藉紮紮實實的才幹和能力,站到高處……
坐擁權勢、地位、財富、聲名……
讓顧寧城只能如螻蟻般,被我輕輕一個指尖便碾得粉碎。
那纔算得上是真正地報仇雪恨!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找一個人的行蹤都得耗盡心思。
最後還是靠着旁敲側擊,才能得到消息。
極度的焦慮與痛苦下,我頗有些神經兮兮地咬起了自己的手。
下意識不斷地喃喃自語道:
「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的……」
一定還有,能讓我反敗爲勝的辦法。
只要沉下心來,細細思考。
還有什麼,是我能利用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眸中的雜蕪思緒,一點點沉澱下來。
顧寧城能靠着上一世的記憶未卜先知。
沒道理我不能。
雖說我上輩子大部分時間被困於後院,對外頭的事知之甚少。
但細細想來,倒還真有幾件事,可利用一二。

-9-
皇后娘娘壽宴上。
我表面與旁人言笑晏晏,實則密切關注着上首。
上一世,宴會上忽有刺客。
顧寧城臨危不亂,替皇帝擋了一劍。
憑着救駕之功,他成了天子心腹,從此扶搖直上。
這一世,顧寧城無法再在人前露面。
但我猜,他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望着心神不寧,左顧右看的端王。
我心中猜測,顧寧城八成將會有刺客行刺一事,告訴了端王。
若端王能把握住機會,一躍成爲儲君,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只可惜,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端王只是聽了顧寧城的口述。
而我上輩子可是實打實經歷過這場行刺。
論把握時機,我比他更有優勢。
憑着上一世的記憶,揣摩着刺客約莫要現身之際。
我忽然起身,說想爲皇后娘娘獻舞一曲以賀壽。
皇后最喜樂舞,當即同意。
我輕移蓮步,舞姿翩翩。
藉着舞步,一點一點向帝后的方向靠近。
於是——
在刺客亮出長劍,寒光乍現時。
我成了離皇帝最近的那個人。
沒有絲毫猶豫,我用身體擋下了這一劍。
劍刃入體固然疼痛,但我心中卻是說不出的快慰。
屬於顧寧城的一切,無論是機緣、還是前途。
我要通通奪走!

-10-
等我悠悠轉醒時,已是五日之後了。
皇帝聽聞我醒來,親自前來探望。
「你一個弱女子。
「何來的勇氣,替朕擋下那一劍?」
面對皇帝的質問,我不卑不亢,垂首恭謹道:
「臣女雖愚鈍,但也知曉,陛下乃天下萬民之父母。
「做子女的爲父母擋劍,這豈非理所當然之事?」
皇帝果然龍顏大悅,當場便要封我爲安樂郡主。
而我卻輕輕搖了搖頭,又規規矩矩地磕了幾個頭後,才慢慢開口:
「臣女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
「當不得陛下如此厚賞。
「只不過……
「民女有一小小心願,還望陛下成全。」
皇帝當即表示,定然允諾我的一切願望。
我恭敬再拜。
「臣女自幼便好學,慕聖人之言。
「也常恨生Ŧúₖ爲女兒身。
「不能如男兒般保家衛國,建功立業。
「今日斗膽求陛下降旨意。
「允臣女如男子一般,也可參與科考,入朝爲官。
「爲陛下、爲蒼生盡一份心力。
「則臣女雖死無憾矣。」
我雙手握成了拳頭,沁滿細汗。
我不惜拼上性命,只是想給自己換取一個機會。
一個不再被困於方寸之間的機會。
郡主之名固然好聽,但到底不過是個彰顯皇家恩寵的吉祥物。
比起那些虛妄的名聲頭銜,我更想要實打實的、能握在手中的權勢。
皇帝沉吟了片刻。
「按理說,我朝自古以來並無女子爲官之先例。
「但陸卿一片赤誠之心,朕豈忍辜負?
「今日便破例,予你參加科舉之權。
「能否入朝爲官,還能看你自己的造化。」

-11-
父親知道我放棄郡主之位,只換了個科舉的機會,氣得破口大罵。
連連說我蠢鈍如豬,廢物一個。
而我早就想好了應付他的說辭。
「爹,女兒心中早有計較。
「我若是當了郡主,那便是與天家恩義兩清了。
「過不了多久,陛下便會忘了我這個人。
「而我若能入朝爲官,日日得見聖顏。
「陛下一看到我,就會想起當初的救駕之功。
「到時候,咱們陸家何愁不平步青雲?」
見父親神情有所鬆動。
我又道:
「況且我若是能入朝爲官,那便是我朝第一個女官。
「天下人都會知道陸詩儀。
「更會知道她有個好父親。
「對您的聲名,豈非大有好處?」Ṭű̂₊
聽到這兒,他才終於喜笑顏開。
爲了保證我能金榜題名,他特意找來最好的夫子爲我授課。
我對皇帝說自己自幼便好學,並非虛言。
父親書房中的書,我全都看過。
不管是市井九流的小說誌異,還是經史子集的大家著作。
我來者不拒。
加上前世跟在顧寧城身邊。
耳濡目染之下,對朝政、時事、策論也都頗有見解。
夫子初教我時大爲驚異。
直言我比許多苦讀十幾年的學子,都要優秀得多。
而之後,他還會發現。
我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更刻苦,更廢寢忘食。
幾乎到了瘋魔的程度。
因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我想改變命運,這便是唯一的路。

-12-
發奮學習的同時,我也不忘關注顧寧城的一舉一動。
科舉三年一次。
若真等我高中後再騰出手對付顧寧城,黃花菜都涼了。
顧寧城背靠端王,憑我一己之力難以抗衡。
但誰說只有他會找靠山的?
當今聖上膝下單薄。
成年皇子共有六位。
去掉端王、去掉晉王這等人品極差的、再去掉體弱多病的魯王……
最終,我將視線落向了康王趙鈺。
此人雖母族低微,但難得地是個仁人君子。
能力在諸皇子中也算出挑。
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一個人選。
我暗中向康王遞了投名狀。
起初,康王還有些猶豫。
但見我果真未卜先知地「預言」了一些事情後,他立刻將我奉爲上賓,事事都要過問我的意見。
在我不遺餘力的幫助下,康王漸漸嶄露頭角。
一時間,晉王、端王、康王在朝中三足鼎立。
誰也壓不倒誰。
而顧寧城也不蠢。
在康王搶走一件又一件本應屬於端王的功勞後。
他開始意識到,重生的人不止他一個。
「陸詩儀,我果然小覷了你。」
趁我出行時,顧寧城設計調開了我身邊侍從,獨自一人出現在了我面前。
「你當初果然是裝作不認識我。
「你是故意不對我施以援手。」
顧寧城臉上寫滿厭惡。
「你這個毒婦。
「不管重生多少次都如此心思狠毒。
「你真以爲投靠了康王,就能把我扳倒嗎?」
望着他那副令人作嘔的尊容,我心中冷笑一聲。
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戰慄了起來。
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地結結巴巴了起來。
「我、我只是害怕你又像上一世那樣對我……」
我聲音細如蚊蚋,畏畏縮縮地開口道:
「投、投靠康王也只是想找個人保護我。
「只要你答應以後不再針對我。
「我可以立刻跟康王脫離關係。」
我唯唯諾諾的樣子顯然極大地取悅了顧寧城。
見他面上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
我又道:
「你放心,這一次我不會再阻擾你和妹妹了。
「你們一定可以白頭偕老。
「我可以幫你把詩容帶出來,幫你們雙宿雙飛。」
顧寧城卻並沒有立刻答應。
我心中暗笑。
說什麼愛她入骨。
其實還不是事事都要權衡利弊。
若真那麼愛,上一世他就該從晉王府裏把人強搶出來。
而不是等人死了,再找我泄憤。
可我偏偏要成全這份虛僞的愛意。
見他猶豫,我又下了劑猛料。
「晉王已向陛下請旨,不日便要迎娶詩容。
「你也不想重來一世還讓她重蹈覆轍吧?
「你們既然兩情相悅,大可先私奔。
「端王定會幫你的。
「等你日後飛黃騰達了,再給詩容補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想來她也一定能理解的。」
在我的慫恿之下,顧寧城果真動心。
我與他約定,三日後將陸詩容帶到春醉樓。
讓兩人能好好地一訴衷腸。

-13-
春醉樓乃是京城有名的酒樓。
不僅菜餚可口,更難得的是四周景色清幽。
不論是世家子弟,或是貴族小姐,都頗愛此地。
因此,我請陸詩容來此,她痛快地便答應了。
幾杯薄酒下肚,我狀似無意地提起了顧寧城。
「說來ẗů⁾那日拾了你帕子的書生……」
話剛起了個頭,陸詩容便皺起了眉頭。
「姐姐好端端地提那等晦氣之人作甚?」
我淺抿了一口薄酒,淡淡道:
「不過是覺得那人有些可憐罷了。
「當日分明是你與晉王在後院偷情,卻叫那書生受了無妄之災。」
陸詩容不屑地笑了。
「姐姐與其關心那書生,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
「我這個做妹妹的都要當上晉王妃了。
「姐姐卻還是個老姑婆。
「傳出去,咱們整個陸家都要遭人恥笑。」
說着,陸詩容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
臉色驕矜之色愈顯。
「我知姐姐看不上我未出閣便與男人牽扯不清。
「可若非那日在後院中與晉王春風一度,我也不會那麼恰巧就懷上孩子。
「晉王也不會這麼心急火燎地就要將我娶進門。
「可見姐姐還是得多學學,伺候男人的法子。
「省得這輩子都要做老姑婆。」
我面上淡淡,眼神卻已經瞥向了碧紗櫥後方。
那道影影綽綽映着的人影,雙手早已不自覺握成了拳。
我微微一笑,繼續不緊不慢道:
「可我看那書生,似乎對妹妹有幾分情誼。
「都被打得那麼慘了。
「也不曾爲自己辯解過一次。」
陸詩容更加得意,臉上的笑容充滿鄙夷與嘲弄。
「不過是一條揮之即來的狗罷了!
「我當初只是送了他幾兩薄銀。
「又說了些相信他的才華定能高中的好聽話。
「便被我迷得神魂顛倒。」
陸詩容搖着扇子,自得道:
「他哪裏知道,這一屆舉子裏。
「凡較有才名又年輕些的,我都送過東西。
「本想廣撒網,多捕魚。
「不料卻遇上了晉王殿下。
「這種窮酸書生,如何ťṻ₁能與殿下相比?
「他唯一的用處,也便是那日替我背一背罵名罷了。」
似乎覺得自己的手段很是高明,陸詩容笑得堪稱猖狂。
而碧紗櫥後的人終於是忍不住了。
「你這個賤人!娼婦!
「我居然到了今日纔看清你的嘴臉!」
顧寧城推着輪椅從紗櫥後現身。
他雙目赤紅,煞氣沖天。
「你害我失去雙腿、害得我娘氣絕而死。
「還害我再也入不了仕途!
「賤婢!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赤裸裸的真相帶來的極度衝擊,讓顧寧城一時失了理智。
此時的他,猶如索命的惡鬼修羅。
他下意識地抓起房中一把裝飾用的匕首,便要朝陸詩容刺下。
陸詩容尖叫一聲,倉皇避開。
但刀刃還是在她臉上劃過一條長長的血痕。
引以爲傲的容顏被毀,讓她登時也紅了眼。
「你這個賤民竟敢傷我?
「你知不知道我可是未來的晉王妃!」
她怒火中燒,一時壓過了恐懼。
飛起一腳踢到輪椅上,顧寧城便直直地栽倒在地。
她猶不解恨。
四下張望了一圈後。
竟直接操起一盆綠植,便要朝顧寧城身上砸去。
顧寧城也不甘示弱。
舉起匕首,狠狠地刺在了陸詩容腿上。
這兩人狗咬狗打得酣暢淋漓。
我尋了個不會被波及的角落看戲。
心中怎一個暢快了得!
就在兩人打得忘我,如街頭潑皮無賴般互相撕咬對方之際,門外忽然傳來怒斥聲:
「你們在做什麼?」
打得難捨難分的兩人抬眼後,直接傻眼了。
門外立着的,竟赫然是晉王、端王、康王三人!
他們身後,還跟了一大羣的官員。
兩人不堪入目的醜態,當即暴露無遺。

-14-
不必說,人自然是我讓康王請來的。
這三位皇子殿下雖背地裏勢同水火,但明面上還是兄友弟恭。
做弟弟的請兩位哥哥到酒樓小聚,再尋常不過了。
中途偶遇幾個官員同僚,便邀了他們一起,同樣再尋常不過。
可誰能想到,會目睹這麼一場盛況呢?
晉王未過門的妻子,私會一男子。
還與其打得難捨難分,狀似瘋癲。
用不了一天,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會流傳開來。
端王和晉王神色各異,各有各的精彩。
最先反應過來的反倒是陸詩容。
她哭哭啼啼地撲向晉王。
「殿下,你定要爲妾身做主啊!
「此人便是那登徒子顧寧城。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欲毀我清白。
「眼見奸計不成,竟打算持刀殺我滅口!」
她抬頭露出臉上的傷痕,又指向顧寧城手上的匕首。
「這匕首就是最好的證據!
「還有、還有我姐姐。
「她也能替我作證!」
陸詩容祈求的目光、顧寧城顫抖的視線、晉王滿懷怒意的面容、衆人暗藏期待的神情……
我成了這一切的焦點。
迎着各色眼光,我緩緩點了頭。
「不錯,正是如此。」
短短幾個字,便足以將他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端王嘆息着合上雙目。
便是他再想保住顧寧城,如此局面,也已然無法收拾。
不僅輕薄晉王未婚妻、還持刀欲將其殺死。
這兩條罪名,足夠叫他死上一萬次了。
顧寧城萬萬沒想到,自己愛了兩世的人,卻是最終將自己打入地獄之人。
他整個人癱軟在地,猶如一灘爛泥。
面色蒼白如紙, 不斷地喃喃着「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15-
哪怕聲名沾上了污點,陸詩容還是順利嫁給了晉王。
她以爲是晉王對她情根深種,非她不可。
實則是晉王需要一個愚蠢、好操控、家世又不錯的人當正妃。
好讓他能繼續跟府中侍從鬼混。
而顧寧城的下場則更有趣些。
我本以爲那場設計, 足以要他的性命。
可沒想到, 他竟能再遇貴人, 救他一命。
而那貴人,竟是晉王。
無他, 顧寧城此人,有一副好皮囊。
而晉王最喜的就是他這般芝蘭玉樹般的人兒。
是以他暗中操作了一通,讓另一個犯人替顧寧城赴了刑場。
而顧寧城則改頭換面, 以「寧奴」的身份, 成了晉王的孌寵。
康王將這消息告知我時, 我驚得嘴裏的茶水都噴了出來。
隨即抑制不住地撫掌大笑, 笑得淚水都流了出來。
昔日的冤家怨侶, 一下成了共事一夫的姐妹。
真不知道陸詩容和顧寧城兩人, 若是有朝一日在晉王府中碰上,雙方表情會有多精彩。
以顧寧城的驕傲,這怕是比殺了他還叫他痛苦。
我倒要謝謝晉王,替我想出如此折磨人的法子。
快哉!快哉!

-16-
沒了顧寧城輔助的端王如斷雙翼, 很快便撲騰不起來了。
朝堂很快由三足鼎立,變成了二分天下。
而沒過多久,晉王醉酒殺妻一案, 震動朝野。
隨之曝之於衆的,還有晉王的斷袖癖好。
天子震怒, 當即下令將其貶爲庶人,發配至皇陵, 無召不得還朝。
至於晉王府中的那些孌寵。
則每人杖打一百大板, 發配邊疆。
康王特意押下顧寧城, 將他作爲人情贈與我。
許久不見顧寧城, 他又變了一副模樣。
曾經的他眼高於頂、孤傲淡漠。
而此時, 他恭恭順順地跪在我腳下。
神情溫順中甚至透着一絲……嬌媚?
我被腦海中冒出的這個詞驚得一哆嗦。
不得不說, 晉王真是調教人的一把好手。
我脣角剋制不住地勾起。
「看來你對自己的新身份適應得很好。
「既如此,本小姐就送你到京中的南風館去。
「好叫你發揮發揮最後的一點價值。」
保險起見。
我先令人挑斷了顧寧城的手筋、割去舌頭、挖去眼睛。
隨後才令人將其賣到南風館, 成爲一名最低賤的小倌。
他的餘生,都將在求死不得的絕望中度過。

-17-
三年苦讀,我終於金榜題名。
雖未能位列前三, 但也是二甲庶吉士。
皇帝感念我昔日救駕之功, 將我視爲肱股之臣,多有提攜。
而我父親在陸詩容死後, 便將所有希望都寄託在我這唯一的大女兒身上。
他花了大量的錢財爲我打點鋪路。
我的升遷之路極爲順利。
幾年後,皇帝駕崩,康王繼位。
憑藉着從龍之功, 我在朝中依舊炙手可熱。
三十三歲那年,我成了當朝丞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謂位極人臣矣。
上一世, 顧寧城便站到了這個位置。
而這一世, 我憑着自己的努力,也終於站在了同等位置。
但我並不滿足於止步於此。
天底下還有那麼多女子,仍拘囿於方寸之間。
她們的命運, 仍舊被某個男人主宰着。
我又豈能自滿於眼前的一點成就?
「陛下,先前與您商議的女子科舉一事。
「臣還有些想法……」
燭火搖曳。
漫長的夜,尚未走到盡頭。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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