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遷移老公的墓地,卻遭到兒子的強烈反對。
開館後才發現裏面是兩具屍骨。
老公竟和初戀合葬了!
揹着我,兩人行冥婚,死同寢。
讓守寡二十年的我。
硬生生活成了笑話。
我質問包辦一切的兒子。
反被他道德審判。
「你跟一個死人計較什麼!」
「我爸死前就這點遺願,我都不能幫他滿足嗎!」
「他都被你掌控了一輩子,難道現在做了鬼,也得不到自由?!」
我看着養了幾十年的白眼狼。
他恐怕忘了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1-
我看着已成一堆白骨的陸行之。
相識四十餘年,我好像從沒了解過他。
當年陸行之車禍身亡,我本想留着他在京市火化安葬。
陸星川卻告訴我,他的遺願是魂歸故里。
且特別強調,要土葬。
我只能照辦。
爲此,我還特地請了大師來相看風水。
又花百萬做了金絲楠木的上等棺材。
卻沒想到,到頭來,卻是爲他人做嫁衣!
回想自己長年如一日的在他碑前訴說的想念和悔恨。
恐怕都成了墓中兩人的開胃小菜!
我整個人氣血翻湧!
要不是這次市政規劃,這片地被徵收。
不得不重新起墳遷移。
我不知道還要被他們父子矇在鼓裏多久!
我顫抖着手,指向棺中十指緊扣的兩具白骨。
「陸星川,我纔是你媽!」
「你瞞着我,安排他跟別的女人同墓而寢,想過我的感受嗎?!」
「你讓我百年之後,何去何從?」
陸星川煩躁得轟走看熱鬧的村民。
「你不是已經請了大師重新選了一塊風水寶地嗎?」
「到時候,你們三個住一塊,相互都有一個伴,不也挺好?!」
「你!」
我氣得差點沒暈死過去。
耳邊刮過凌厲刺骨的冷風。
我順手抄起旁邊的鐵鍬,砸向棺中。
「陸行之!你們父子還當真是血濃於水!」
「你還想死後逍遙?」
「癡心妄想!」
我看向身後的管家。
「把陸行之的屍骨單獨拿出來,挫骨揚灰他也別想再和方新雨再續前緣!」
「這墓地也不用遷了,直接推平交給市政府!」
陸星川大驚。
攔在工人面前。
「媽!你這未免太狠了吧!」
「爸都死了這麼多年了,難道做鬼你也不想放過他嗎?」
「放過他?」
我自嘲冷笑:「那我呢?」
「我被你們父子欺瞞的這二十多年又算什麼?」
-2-
強烈的屈辱和不甘壓得我整個人喘不上氣。
無名指上戴了數餘年的戒指。
像是嵌進我的血肉裏。
任憑我指節磨搓紅腫,破皮出血,都難以剝離。
何止挫骨揚灰。
我真想闖進陰曹地府當面質問陸行之!
二十年啊!
我被生生瞞了二十年!
伴隨着挖掘機的下鏟,昂貴的楠木棺材也被挖了一個大口子。
陸行之的屍骨已經被管家拿到旁邊的草地上。
陸星川大聲阻攔司機繼續。
可是沒有用。
這些人,是我花錢僱來的。
沒有我的命令。
誰都阻止不了這一切!
陸星川瞪着猩紅一雙眼扭頭看了我一眼。
隨後便果斷得跳入墓中。
司機不想鬧出人命,連忙停止了動作。
陸星川倔強得和我對視。
「就算我跟我爸騙了你,可是都說死者爲大!你這樣趕盡殺絕也太喪盡天良了!」
「你就算想泄憤,能不能也講一下道理!其他人是無辜的啊!」
「再說,當初要不是因爲你,我爸也不會死!」
陸星川誓死站在棺材中,分毫不讓。
我只覺得頭暈耳鳴。
一口氣憋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來。
跟隨我多年的管家眼瞅着氣氛陷入僵局。
小心翼翼得過來勸我。
「夫人,你先冷靜冷靜。」
「沒必要爲了兩個死人,和少爺的關係鬧得這麼僵。」
「這兩年,你們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一點……」
管家欲言又止。
我低眸看向倔的跟驢一樣的兒子。
他說得沒錯。
二十年前。
陸行之死的那天,正好是我們二十五週年紀念日。
爲了給我一個驚喜,他說要親自去機場接我。
卻沒想到最後,在我剛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還沒坐上去的時候。
後面一輛小車急速衝了過來。
直接頂着陸行之的車屁股推下了幾十米的架橋。
-3-
親眼見證陸行之的死亡。
這件事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的痛。
而且在後面的調查中,知道了這就是一起蓄意謀殺。
兇手是當時被我從公司開除的一個老員工。
當時因視線阻礙,他以爲我已經上車了,所以一腳油門踩了上來。
可以說,是想報復我。
沒想到,最後卻害了陸行之。
而自從陸行之死後。
陸星川就開始對我日漸疏離。
後來連陸行之每年的忌日和清明節,他都不願意跟我同行過來。
每年這種日子,爲了讓他不厭煩,我還得跟他岔開日子來。
爲了緩和母子關係。
也因爲對陸行之的愧疚。
這些年,我也沒有再嫁。
一步一步親自教導陸星川學成畢業。
又帶着他進入集團,從底層打磨,收攏人心。
直到前幾年,我退位。
陸星川正式上任江氏集團董事後,我跟他的關係才慢慢緩和。
我長舒一口氣,上前一步。
正想鬆口讓陸星川先上來。
視線卻瞥到棺材中的另一端。
一個精緻老舊的檀木箱上。
我清楚記得,當年陸行之的舊物都被我留在了京中,留作念想。
根本就沒有拿來下葬。
察覺到我的視線。
ṱūₘ恍然大悟的陸星川臉色大變。
直接彎腰將木箱抱在懷中。
語氣卻是支支吾吾,絲毫沒有一點剛剛跟我對峙的底氣!
「這是我爸臨終前特地讓我放進來的……」
「裏面只是他以前喜歡看的一些書……」
越往下說,陸星川的聲音越小。
但他手臂的力度卻越緊。
我看着驚慌失措的兒子。
腦海中猛然閃過幾絲往日不曾懷疑的疑點。
「我記得你爸死的時候,你還在學校參加考研。」
「他的死訊還是我親自打電話告訴你的。」
「之前,你跟我說他非要土葬,非要回故土。是因爲以前你爸跟你閒聊過這個生死話題。」
「現在你還在說陸行之臨終前?難道他未雨綢繆得這麼精細,連這個小箱子都交代得這麼清楚?」
「我跟他夫妻幾十年,難道幫他實現遺願的能力比你還低嗎?」
我一步步上前。
死死盯着他抱在懷中的木箱。
這父子兩個,到底揹着我,還藏了多少事!
陸星川無聲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個字。
我沒再廢話。
讓人直接下去搶。
孤寡一人的陸星川躲無可躲。
管家抱着木箱遞到我面前。
-4-
箱子並沒上鎖。
或許當初陸星川放進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想到過有一天會被挖掘出來。
我顫抖着手打開蓋子。
映入眼簾的是滿滿十幾捆的信封。
因年歲太長,信封早已發黃發硬。
上面的字跡,我再熟悉不過。
是陸行之的親筆信。
他向來喜歡手寫批註和寫信。
哪怕後來智能手機橫空出世。
都會被他丟棄一旁積灰。
陸星川還想過來搶。
被管家讓人直接攔在原地。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
右下角,還清晰寫着 1982 年 7 月 21 日。
我記得這是陸星川的兩歲生日。
「新雨,星星終於開口講話了。可惜,你不能親耳聽到他叫你媽媽。他跟你長得很像……」
我如遭雷擊。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這的的確確是陸行之的筆跡!
星星還是他當初給兒子取的小名。
星星,新雨……
記憶像開了閘的洪水,傾瀉而來。
我忍住胃裏翻江倒海的噁心。
瘋狂得將剩下的信封一一拆開。
「新雨,原諒我不能一直陪在你身邊。其實,我過得也很痛苦。但只要看到咱們得兒子在健康成長,我就很開心……」
「新雨,我今天偷偷去做了結紮手術,她還不知道。一直跟我念叨想生二胎,每個月都去打排卵針,可是,她永遠都不會如願的……」
「新雨,今天星星去參加奧數比賽得了第一名。你放心,等下個月清明節,我就可以帶着他回老家見你了……」
「新雨,我真的太想你了。只要看到她的臉,我都感到噁心。所幸,現在集團越來越忙,她已經分身乏術,不會追我要二胎了……」
我再也繃不住。
嘔血昏厥了過去。
-5-
再次醒來的時候。
我已經在醫院。
「ƭü⁻奶奶奶奶!你終於醒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衝到我牀邊。
我看着往日寵愛無比的孫女。
眼睛一片溼潤。
孫女抬手幫我擦眼淚。
「奶奶,我幫你問過醫生了,他說你沒什麼事,你不用害怕。」
我搖頭。
心中一片苦澀。
兒媳領着一個保溫盒走進來。
看我醒了,高興道。
「媽,你終於醒了。你怎麼突然就暈倒了?差點把我嚇死。」
兒媳神色如常得打開飯盒。
「這是我特地給你燉的烏雞湯,你嚐嚐。」
她盛了一小碗,遞到我面前。
我沒接。
依舊看着她:「陸星川沒跟你說,我爲什麼暈倒嗎?」
兒媳神色一滯。
靜默兩秒,她纔開口道。
「他說得也不是很仔細,只說爸和別人合葬了……」
兒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媽,不管爸心裏有誰,那也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看現在,囡囡也出生了,你都做了奶奶了。有些事,要不就算了?」
「星川他可能只是想作爲兒子,幫爸完成一個遺願而已。」
兒媳字字斟酌,看着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得說完。
我也不想遷怒什麼都不知道的兒媳。
只冷着臉讓她先回去。
孫女乖巧得跟我揮手拜拜。
下一秒,她牽着兒媳的手。
興奮稚嫩得問她:「媽媽,爸爸什麼時候帶我去見另一個奶奶呀?」
-6-
兒媳慌張想捂她的Ŧû₌嘴。
孫女卻以爲兒媳要抱她。
一把攬過她的脖子。
「我還沒告訴那個奶奶,這次我幼兒園得了五個小紅花呢!」
兒媳僵硬得看向我。
急忙解釋。
「囡囡說得是我們那個同一個小區的黃教授,她之前經常帶她玩……」
孫女不滿得打斷她:「媽媽,你記性真差。」
「我說的是我的親奶奶!」
我無視兒媳。
招手孫女回來:「可我不就是你的親奶奶嗎?」
孫女拼命搖頭:「不是!」
「爸爸反覆跟我說了很多次,囡囡的親奶奶叫方新雨。」
說完,孫女神情有些得意。
「之前,我老是記不住名字,爸爸還總打我手心!」
「現在,我能一下子說出來了。」
「媽媽,你說我厲不厲害?」
孫女扭頭看向兒媳。
期待着她的表揚。
我心在滴血。
原來,我辛苦守了幾十年的家。Ţų₆
到頭來,卻只有我是外人!
我嘴角牽出一抹笑。
抬手撫摸孫女的頭頂。
「嗯,囡囡真聰明!」
「下次爸爸打你手心你就告訴我,奶奶幫你打回來好不好?」
兒媳緊張得上前抱走孫女。
「媽……」
我揮手打斷她。
讓管家將人請了出去。
「夫人,少爺一直在外面……」
去而復返的管家,看我一臉的疲倦,適時住了口。
「親子鑑定出來了嗎?」
就算已經從那些信件中知道了,陸星川並非我的孩子。
但我還是想不通,我確實十月懷胎生過一個孩子。
因爲當時難產,孩子還是剖腹產。
到現在肚子上,還留着疤。
如果陸星川不是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去了哪裏?
管家猶豫兩秒,開口道。
「DNA 結果已經出來了。不過在這之前,您恐怕還需要看下這個……」
說着,管家掏出一個信封,遞到我面前。
不同於那個小箱子裏的其他信封。
這個信封上面,寫的是陸星川的名字。
日期標註的是:2004 年 10 月 17 日。
也就是陸行之死的那一天。
我機械麻木得接過打開。
卻在看到第一行字的時候,大腦還是止不住得轟鳴在響。
「星川,今天是你媽媽離世的第一天,我想了一晚上,還是決定隨她而去。」
「請原諒我的自私,但接下來的話,我希望你好好記住。」
「我死後,一定要讓我回老家和你媽合葬在一起。我辜負了她一輩子,只希望到了地下,能長眠相伴。」
「我寫給ƭüₖ你媽的那些信件,你也一併要一起下葬,我想親口唸給她聽。」
「江清影明天肯定會因爲結婚紀念日提前回來,我會跟她說,要給她一個驚喜,並且去機場接她。但是,我會死在這場贈送驚喜的途中。」
「抱歉,我本想一起帶走江清影。可是,我怕沒了她,集團那些老頑固不會那麼順利得讓你接管公司。」
「只有讓江清影心懷愧疚,她纔會一心一意扶助你成爲江氏集團的接班人。」
-7-
我拿着信紙的手,快抖成了篩子。
薄薄的紙張從我手心滑落飄在了地上。
「爲什麼他們一個個對我這麼殘忍?」
「難道這些年,我對他們不好嗎?」
「爲什麼盡心守護他們,他們卻都在背後算計傷害我!」
管家默默收起信紙。
又遞了一張 A4 紙在我眼前。
「DNA 結果,您和少……他確非親子關係。」
是了。
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爲什麼陸星川從一開始就反對起墳遷移。
爲什麼會不在乎我的感受,堅持讓他們合葬。
因爲他們三個,纔是一家人啊!
我憤怒得將鑑定結果揉成一團。
「馬上訂回京市的飛機票。」
「還有,緊急召開股東大會,我要撤銷陸星川的董事任職。」
「不行!」
陸星川從門外闖進來。
他看了一眼管家手中的信紙和鑑定結果。
試探性得開口:「媽,除了我,沒人能夠勝任江氏集團的掌舵人。」
「難道,你想看着自己奮鬥這麼多年的心血,全被那些表親瓜分嗎?」
我冷聲道。
「不想。」
我辛苦創下的輝煌,怎麼可能讓給他人。
陸星川鬆口氣。
「媽,我知道今天發生的這些事,讓你一時之間接受不了。」
「可你想想,我爸做這些事的時候,我纔多大啊。」
「這一切,都不是因爲我造成的。我也無力更改這個結果啊。」
他緊握我的手掌。
語氣誠懇。
「現在在這個世界上,你已經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你知道嗎?輕語懷孕了,你之前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嗎?」
「媽,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嗎?」
我抽回手。
「可是,我不是你媽!」
「你媽已經死了。」
-8-
陸星川被我的話噎住。
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可我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是啊!」
我淡漠開口:「養了幾十年,也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說陸行之的所作所爲跟你沒有關係?!」
「陸星川,就算小時候的事,你不知道。可你爸死的時候,你已經二十三歲了。」
「這麼多年來,你明知道你爸的真正死因。可他死後的這二十年來,你也沒少拿他的死,來扎我。」
「陸星川,你有拿我當你媽?你跟你爸一樣,都巴不得吸乾我的血!」
陸星川臉色微變。
在察覺到我是真的鐵了心不認他後。
他又恢復了往日一貫的質問語氣。
「你有什麼資格怪我爸?」
「你也不想想,爲什麼我爸跟你結婚這麼多年,還是對我媽念念不忘。難道你自己就沒有原因媽?」
「江清影,你就是控制慾太強了!」
「還有!我今天這個能坐上這個位子,都是靠我的努力得來的!你別想控制我爸那樣來控制我!」
陸星川口無遮攔得像往常那樣,什麼難聽說什麼!
管家有些擔心我的身體和精神狀態。
還想叫人過來將他轟出去。
我卻攔住了他。
以前我是沒發現。
只要陸星川對我不滿,我都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並想盡辦法得討他開心。
因爲那時候,我把他當兒子。
可是現在,他的怒罵指責。
並不會讓我內心起絲毫波瀾。
陸星川撒完潑後,就直接摔門離開了。
我叮囑管家。
「董事大會照常!」
「還有,陸行之的屍骨,直接打碎倒進下水道!」
管家點頭一一應聲。
「原墓地那邊,您在昏迷期間,陸星川已經將方新雨的屍骨全部取走了。」
「拿走就拿走吧。」
「聽說,他聯繫了您前幾天選的那塊墓地……」
我冷哼道。
「一家人,喝血還喝上癮了!」
「癡心妄想!」
管家瞭然於胸:「那我去安排一下。」
-9-
回到京市後。
我先回了趟家。
陸星川在大學畢業後,就已經單獨搬出去住了。
爲了不讓他感到厭煩。
這些年,我都一個人住在家裏。
根本不敢去打擾他。
客廳牆上的全家福。
還是陸星川十八歲的時候拍的。
只不過那時候的陸行之還沒死。
三個人的照片,只有我一個人笑顏如花。
當初拍照的時候,攝影師一直在引導父子兩個人表情不要那麼嚴肅。
陸行之還生氣得懟人家。
說他生平就是不愛笑。
攝影師看他發脾氣,後面也沒再說什麼了。
其實現在回頭看,都可以發現很多不愛的細節。
我跟陸行之所有的合影,婚紗照,包括私下相處。
他對我,從來都是表情淡漠。
偶爾,會給予我極其淺淡的笑容。
也都是轉瞬即逝。
我將相框取下來,連同臥室的婚紗照,包括往日一直視若珍寶的陸行之的舊物,全都打包讓人扔進垃圾桶。
家裏保姆看見我的一反常態,都嚇了一大跳。
一個個得站成一排,根本不敢動。
還是管家點頭,大家纔敢陸陸續續得將這些垃圾拿去外面扔了。
清點好一切後。
我去花店買了兩束菊花。
去了墓園。
我看着墓碑上,爸媽慈愛的笑容。
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如果當初,聽爸媽的話該多好!
四十五年前。
因陪着爸爸下鄉檢查延誤工期的緣由。
我見到了二十八歲的陸行之。
那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在江氏集團下圍工廠裏面的小組長。
因性格執拗不懂周旋。
被部門排擠推出來當了替罪羊。
我問他爲什麼不辯解。
陸行之犟着回我,工期延誤是事實。
不管什麼原因,身爲小組長,都逃脫不了責任。
我被他硬朗帥氣的外表吸引。
幾番接觸下來,芳心暗許。
再後來,我求着爸爸撤回了對他的開除。
和陸行之確認了戀愛關係。
只是當時,爸媽並不看好他。
但架不住我的軟磨硬泡尋死覓活。
最後對陸行之提了幾個要求。
第一,永不干涉入職江氏集團的管理。
第二,簽訂婚前財產協議。
第三,入贅江家。
我以爲這些條件,會讓陸行之退縮。
可是,他想都沒想到就答應了下來。
由此也堵住了說他攀附江家的流言蜚語。
我以爲,陸行之甘願做出這些犧牲,是因爲愛我。
可我今天經過管家的調查才知道。
戀愛腦的只有我一個。
-10-
當年陸行之因爲個人能力當上了小組長。
但卻也因爲性格原因得罪了很多人。
每年每月的績效獎金和福利,他都得不到。
甚至跟普通流水線的一樣。
但是,他的工作內容卻多很多。
他卻從來都不抱怨。
只因爲,只有當上小組長,每天才有機會接觸在辦公室坐班的方新雨。
只不過,當時我去的時候。
方新雨辭職了。
她父母爲她搭上了五十多歲的縣長。
收了十萬塊錢的彩禮。
陸行之去攔婚,反被對方打傷住院。
無計可施的陸行之,恰好碰到了對他一見傾心的我。
在迅速同我定親結婚後。
他屢次以父母身體欠佳爲由,從我這拿走了六十多萬。
成功讓縣長和方新雨離了婚。
後來,方新雨就被陸行之一直藏在了老家。
成了他的地下情人。
直到方新雨患了乳腺癌去世。
「那我當年生產是怎麼回事?」
管家拿出當年在市醫院婦產科的檔案記錄。
「當年,方新雨比你提前一個月就住了進來。」
「爲她辦理住院的就是陸行之。」
「爲了將您的孩子換走,他們提前一個月就將胎兒剖了出來。」
「這也是因爲爲什麼陸星川小時候體弱多病的原因。」
我聽着這一切。
心下駭然。
「那我的孩子呢!」
我的孩子可是足月生產的!
管家爲難道:「這個還在調查中。」
「根據當時陸行之收買的那個護士所言,孩子好像被他賣了!」
「什麼?!」
「那也是他的親生孩子啊!」
「他怎麼做得出來!」
管家沒有順着我的話繼續往下說。
「孩子這邊,我已經聯繫多傢俬人偵探跟進了。」
「現在最主要的是,董事大會。」
「陸星川那邊,這兩天回京後,相繼請了公司很多股東去參見囡囡的生日宴。」
我冷笑。
「囡囡的生日宴在半年後,他這提前半年,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管家跟着我笑起來。
「所以,大部分人都沒去。」
-11-
我其實並不擔心陸星川。
當初,我能一步步將他從扶上這個位子。
今天,也能將他從這個位子上拉下來。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
兒媳的電話打了過來。
「媽!囡囡發高燒,一直哭着想見你。」
電話那邊陸續傳來囡囡的哭聲。
我心頭瞬間揪了起來。
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
大人之間什麼恩怨,我都犯不着去拉上一個孩子。
管家立馬開車送我來到陸星川的住所。
我看着這座豪華別墅。
其實離我的住所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
可是陸星川住在這裏二十年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踏進。
等我進去的時候。
家庭醫生恰好從裏面出來。
「沒什麼事,問題不嚴重!」
「現在這個季節,時冷時熱,小孩子抵抗力弱,是容易感冒。」
我連忙跟醫生道謝。
轉身進了房間。
兒媳緊張得抱着囡囡哭。
看見我,她神色一鬆。
「媽……」
我嘆口氣。
當媽的最怕孩子生病。
囡囡看見我,也瞬間撲進我的懷裏。
「奶奶,我頭好暈,可不可以喫糖?」
我笑着從兜裏拿出一顆糖。
「這個呢,可以給你喫。」
「不過呢,得等奶奶親眼看着囡囡把藥喫下去纔可以!」
囡囡撅着嘴極不情願得點頭。
她從小都不喜歡喫藥。
每次都要變着法子去哄。
兒媳默契得拿出藥,小心得扶着她喫下。
我這才把糖給了她。
喫過藥後,囡囡很快就睡了。
我跟着兒媳輕手輕腳得走了出去。
環視一週,並沒有看見陸星川的影子。
「孩子高燒這麼嚴重,他不知道嗎?」
兒媳苦笑一聲。
「你知道的,他工作起來,根本顧不上我們娘倆。」
「而且……」
兒媳看着我欲言又止。
「這次,你真的不能原諒星川嗎?」
我沒有接話,只是低頭看向她的肚子。
「他上次跟我說,你懷孕了?」
兒媳有些錯愕。
「沒有啊。」
我眸光沉了沉。
所以,又是騙我的。
-12-
離開前,我再次去看了一眼孫女。
兒媳看我不捨,開口留我下來。
「星川估計今晚也不會回來了,你要不今晚就在這裏睡一覺吧。」
我沒有應聲。
只是轉身向樓下走去。
在經過一個敞開的房間時。
我猛然停住了腳。
兒媳順着我的視線看過去。
「這是星川的書房。」
我神情恍惚得往裏走。
兒媳攔住我。
「媽,星川他平時不喜歡別人進他的書房。」Ŧŭₘ
我反拉住她的胳膊。
「你也沒進去過?」
兒媳搖頭。
我覺得有些好笑。
「門不鎖,你也不進去?」
兒媳看着我發愣。
「他不讓我們進去啊。」
我算是知道陸星川爲什麼喜歡這個兒媳了。
真的很聽話。
唯他是從。
我拉着她一起走了進去。
「正好,那就一起觀摩觀摩吧!」
我徑直走向桌臺上的一個相框。
剛纔我也是被這個吸引的。
是個全家福。
不過,跟我無關。
是他們一家三口真正的全家福。
照片中的陸星川,應該是八歲。
在他身後,是三十七歲的陸行之。
他抱着一個年輕的女人,笑得幸福明朗。
方新雨依偎在他懷裏。
同樣笑得一臉明媚。
我嗤笑一聲,țü₉放下了相框。
再回頭。
才發現跟進門同面的牆壁上。
還掛了一幅大的。
我看着照片的背景。
瞳孔收縮。
這是陸星川十八歲那年拍的。
背景是在瑞典的滑雪場。
爲慶祝他的成年禮。
我特地組織了那次的家庭出行。
我看着照片上三人穿着的親子裝。
呼吸急促。
所以,那時候,我以爲的家庭出行。
他們連帶着把方新雨也帶了去!
在我眼皮子底下。
三人暗度陳ṭũ̂⁴倉!
「輕語……」
我轉身去找兒媳。
她像是沒聽到我的叫喚。
正背對着我,從抽屜裏面拿出了一本相冊。
我湊進去一看。
這本可就不是全家福了。
裏面清一色的都是陸星川和不同女人的合影。
有亞洲面孔,也有白人面孔。
越往後翻,還有黑人妹子。
而越到最後,照片的尺度也越來越大。
有的打開,基本都是雪白一片。
兒媳的臉色越看越白。
整個人不停發顫。
而且,每一張照片上,都有詳細的拍攝時間。
有幾張還是上個月拍的。
-13-
董事大會的當天。
我提前到了公司。
這幾年退位後,我基本都沒來公司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陸星川來得比我更早。
我看着他鬍子拉渣的樣子。
猜測他這幾天在公司連續加班,恐怕都沒回過家。
看見我。
陸星川的臉色瞬間黑了好幾個度。
他反手關上會議室的大門,並反鎖。
又拉上百葉窗。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看着暴躁的陸星川。
笑了。
「這幾天碰了不少壁吧!」
他以爲靠着我扶持,坐了幾年高位。
就以爲自己能喫得住那些成了精的老頭子。
未免太自以爲是了。
他不知道的是,我退位後,爲了幫他穩固地位。
時不時得就要從自己其他的投資產業中,放一波油水給他們。
要不然,陸星川以爲憑着自己就能讓這些閱歷大他幾十年的董事們聽他擺佈?
真是可笑!
顯然,陸星川也意識到了這點。
他收斂起囂張的氣焰。
開口道。
「聽說,你最近,在找人?」
我緊抿嘴脣,沒有吭聲。
陸星川繼續揣着明白裝糊塗。
「畢竟曾經也算母子一場,你跟我說說,找什麼人?」
「或許我能幫你一起找找。」
他眼底盡是傲慢和得意。
上半身慢慢靠近我。
「想找兒子啊?」
「我知道他在哪裏啊!」
我忍住內心的激盪。
保持着平淡的口氣。
不置可否。
「你說知道就知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
陸星川兩手一攤。
「信不信由你。」
「不過,我真的見過他……」
陸星川眼神在我臉上凝視片刻。
「你別說,他眼睛挺像你的。」
我再也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衣領。
「有屁直接放!」
-14-
陸星川扯了扯嘴角。
「我要你手上剩下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我整個人僵住。
他很聰明。
吞併了我手上的股份,再加上他拉攏的小董事。
這次的董事大會,沒準他還真能逆風翻盤。
說着,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股份轉讓合同,攤開放在我面前。
「你籤個字, 我就告訴你他在哪!」
見我不爲所動。
陸星川繼續蠱惑我。
「我覺得人要知足。」
「你看你這一生, 賺了這麼多錢又怎樣?」
「老公根本就不愛你,兒子還不是親生的。付出的心血都打了水漂,你還不如安安穩穩得過着你的退休日子。」
「然後帶着你那個兒子, 找個地方,逍遙度過餘生。不挺好的嗎?」
我低眸看向合同。
神情有些鬆動。
「我簽字, 你真的會把他的行蹤告訴我?」
陸星川拿起一支筆放在我面前:「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隨着他的話落。
我直接拿筆簽了下去。
順便安好了手印。
「說,他現在到底在哪?」
陸星川眼疾手快得直接搶過合同。
確認了幾遍之後。
大笑起來。
「我沒騙你。」
「我是真的見過他的。」
「不過吧,他早就死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
陸星川表情有些玩味。
「你猜他怎麼死的?」
我緊握拳頭。
狀似無意得接過話。
「該不會是你爸打死的吧?」
-15-
陸星川眸光放亮。
「這都被你猜到了!」
「真是不枉我爸跟你做了那麼多年夫妻。」
我有些不解。
「那孩子也是他的血緣,他真能下得去手?」
「這有什麼!」
陸星川仰頭回想。
「你知道我爸在我媽面前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什麼嗎?」
「他說,他連看你一眼都覺得噁心。他最討厭看你們這些有錢人, 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被你們踩在腳下。」
陸星川感覺勝利在望。
口氣也越來越大:「不過,你那兒子死得真是慘。」
「就因爲沒喫飽,偷偷去廚房多拿了一個雞蛋, 就被我爸活活打死了。」
「嘖嘖……」
「你還別說, 我爸這人心確實夠狠!」
「是嗎?可是我怎麼聽說,那孩子是你害死的呢?」
我靠近大門, 打開了鎖栓。
外面早就等候多時的警察直接進來, 給陸星川戴上了手銬。
管家走到我跟前。
「人證已經找到了。」
「那孩子的屍體就埋在方新雨的院子裏,我已經託人帶回來了。」
陸星川惡毒得盯着我。
大聲喊冤。
「這跟我沒關係!」
我走過去,直接扇了一巴掌在他臉上。
「你是以爲過了這麼多年, 就沒人知道了嗎?」
「陸星川!他不過因爲太餓,拿了一個雞蛋喫。你就在零下二十度的深夜,逼他到池塘裏撿你扔進去的蛋殼?!」
「害他被活活凍死!」
陸星川臉色煞白:「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從兜裏拿出一張全家福。
他書桌上的那張。
在他們一家三口笑得一臉燦爛得時候。
不遠處,地上就匍匐着一個小人兒。
他的脖子上還被栓着一條狗鏈。
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以爲是一隻狗。
我眼眶泛紅。
果然,這世上,有些人的惡就是天生註定的!
-16-
我抱着親生兒子的骨灰。
把他安葬在了父母的墓邊。
當年陸行之並沒有將他賣了。
而是被方新雨帶回了老家。
只不過,這帶回去的日子還不如賣了的好。
方新雨和她父母並沒有把他當孩子養。
據同村的人說, 打罵是常事。
特別是有時候陸行之父子回去後。
這孩子受的虐打比平日都多。
死的那天晚上, 陸星川以爲沒人。
其實有個釣魚的一直窩在旁邊看到了全部。
他以爲跟平時一樣,打打罵罵就過去了。
沒想到後來再也沒見過那孩子了。
孫女伸手擦掉我的眼淚。
轉身將一支菊花放在墓碑前。
「伯伯, 我還沒見過你呢。」
「但奶奶說你眼睛長得很像她, 肯定也長得很漂亮。」
孫女拉了拉我的手心。
「奶奶, 伯伯好像還沒有名字呢。」
「我幫他取一個好不好?」
我鼻尖泛酸。
「好啊。」
孫女歪頭想了一下。
「就叫江甜好不好?」
「可伯伯是個男生。」
孫女反駁道:「我就覺得這個名字好聽。」
「我喜歡喫甜甜的東西, 喫了能讓我開心好久。」
說着,孫女從荷包裏掏出一顆糖。
放在了菊花旁。
一個月後, 輕語和陸星川離婚。
陸星川被判二十年。
二十年後。
我回國參加囡囡的婚禮。
途徑一個天橋時。
看到了缺了兩條腿的陸星川。
他已經認不出我來了。
他整個人平躺在地上,一遍遍得拿着不鏽鋼的鐵盆敲擊地面。
一隻狗跑過去。
叼走了鐵盆。
陸星川翻身趴在地上,跟在狗後面, 雙手爬行追趕。
直到過了一條馬路。
一輛車直接輾斷了他的右手。
「媽,看什麼呢?就等你了。」
輕語穿着旗袍走出來。
她的身邊。
囡囡穿着潔白的婚紗,笑得明媚動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