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君徐燕行成婚三年,我的肚子一直沒有動靜。
徐燕行得償所願,娶了我庶妹沈婉姝過門爲平妻,與我共侍一夫。
我一直以爲是我自己無福。
直到後來,我偶然聽到徐燕行跟幕僚說。
「難爲我籌謀三年,給她喝了三年的避子湯,如今,終於能光明正大和婉姝在一起了。」
我這才知道,每次同房後徐燕行端來的那碗補藥,其實是避子湯。
我找出前日收到的一紙飛鴿傳書。
「沈青鵲,你今日和離沒有?」
我提筆,回了信。
「快了。」
-1-
和徐燕行成婚的第三年,我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
老夫人對此頗爲不滿,暗指我無福,不能爲徐家誕育子嗣。
依照大慶習俗,世家聯姻,若女子入門三年無子嗣,主君爲了保住兩家姻親,不會休妻,只會迎娶其妹爲平妻。
而徐燕行要娶的,正是我家中庶妹,沈婉姝。
老夫人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格外平靜。
早就料到的事情,有什麼可意外的。
我垂下眼睛,恭恭敬敬。
「是兒媳無能,夫君迎娶小妹也是情理之中。」
我看向徐燕行,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似乎心願得成。
也是,這樁姻緣,本就不是屬於我的。
徐燕行的心,也一直都不在我這裏。
徐燕行走過來,假模假樣地拉住我的手。
「夫人好心胸,希望婉姝過門之後,夫人也能多多照顧謙讓她。」
「婉姝是庶女,在家中的日子難過,到了徐家,切莫讓她受了委屈。」
徐燕行拉着我的手漸漸用力,似乎是在警示我,不要在沈婉姝過門之後難爲她。
只是這話太過好笑。
沈婉姝雖是庶女,日子卻好過得很。
我母親是將門之後,性子剛強,學不來她小娘做小伏低裝可憐求憐惜的模樣。
父親偏向秦小娘,她們母女在府中作威作福,過得真是比我母親這個大夫人還要風光。
我咬牙,面上卻仍是恭順,點頭稱是。
「那是自然,婉姝也是妾身的小妹,如何能不照顧她。」
徐燕行滿意地點點頭。
「那婉姝過門的東西,就夫人去採買安排吧。」
「記住,都要最好的,可別委屈了婉姝。」
我垂下眼睛點點頭,卻不免有些落寞。
當年,我和徐燕行成婚的時候,一切從簡,處處都透露着徐燕行對我的不上心。
送來的喜服,衣袖處都是髒的。
好像是小廝送來時摔了一跤,跌髒了也沒拿回去清洗,直接就送過來了。
徐燕行原話說……
「只是髒了一些,有什麼要緊,沒人會注意的。」
「沈家小姐,不會是這麼矯情的人吧?」
母親氣得要登門去罵,被我攔住。
罷了,都是小事,何必大動干戈,傷了兩家和氣。
我安慰着自己。
徐燕行是個男人,或許他就是這樣粗枝大葉呢。
況且出閣前我就知道,徐燕行不喜歡我,他和沈婉姝早有情意。
只可惜這情意再大,也大不過聖上賜婚。
嫁給徐燕行那年,我尚且天真。
母親說,只要我真心待人,別人自然也會真心待我。
於是我天真地以爲,只要我嫁到徐家後孝順婆母,再生下一兒半女,徐燕行總有一天會改變心意憐惜於我。
可惜我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人心。
入府三年,我日日勤勉,晨昏定省無一日斷過,更是將徐燕行照顧得無微不至。
可就算這樣,我也沒落得什麼好名聲。
老夫人在席宴上跟別人說我是個生不出的,叫我被京城貴婦笑話了三年。
徐燕行更是流連煙花場所,通房小妾數不勝數。
沒有孩子,沒有寵愛,沒有長輩憐惜,就算是府中的一條狗,都敢對我齜牙。
如此三年,我也算是倦了。
-2-
我按徐燕行說的,帶人上街採買物品,樣樣都挑最好的。
路過一家首飾鋪子的時候,我瞥見一隻白玉簪子,通體雪白,觸手生涼,實乃上等好玉。
我自幼愛玉,見這簪子的第一眼,就喜歡得不得了。
掌櫃笑着跟我說:
「夫人眼光真好,這羊脂玉的簪子,京城可就只有這一隻,夫人氣質高雅,配夫人正合適。」
我被誇得心動,一問價錢,竟要一千兩。
我有些猶豫,一千兩,不是個小數目。
我入府三年,爲表節儉,沒爲自己添置過一件像樣的首飾。
但這麼好的簪子,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正猶豫間,忽然有人跨過門檻進來,站到了我身後,語氣不悅。
「我叫夫人爲婉姝採買物件,夫人倒自己挑上了?」
我驚訝地回身,來人正是徐燕行。
我慌忙解釋。
「沒有,我不是,只是這簪子好看,我心生喜歡,多看了幾眼罷了。」
徐燕行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那隻簪子,拿起來仔細端詳。
「嗯,確實是個好東西,掌櫃的,我要了,包起來吧,正好送給婉姝。」
爲美人豪擲千金,徐燕行眼睛都沒眨一下。
我微微垂眸,心潮卻開始起伏。
全京城唯有一隻的羊脂玉簪子,我明明白白說了喜歡的東西。
可徐燕行下意識就要拿去送給沈婉姝。
我真心待他三年,卻換不來一個簪子。
我壓下心頭苦澀,勉強笑了一下。
「是,配婉姝妹妹正合適。」
徐燕行這才如夢初醒般說道。
「我記得你也愛玉是不是?」
愛不愛玉,重要嗎?
愛不愛我,才重要吧。
我輕輕點了點頭,倒是突然好奇徐燕行會有什麼反應。
徐燕行一下子變得有些不自然,但他仍在責怪我。
ƭũ̂⁷「一根簪子而已,你何必跟婉姝爭搶,在徐家這些年,衣食住行上何曾委屈了你,那不都是你自己要省的嘛。
「倒是婉姝,在沈家缺衣少食的,你何苦斤斤計較。」
是,都是我自己要節儉的。
怨不得旁人。
我點頭,苦澀一笑。
「夫君說的是,別委屈了婉姝妹妹。」
徐燕行見我如此做小伏低,不知道是不是動了惻隱之心。
他抬手指了指掌櫃身後的櫃子。
「別弄得像徐家給了你多大委屈受一樣,不就是幾件首飾,你自己隨便挑就是了。」
說完,他帶着簪子喜滋滋地去找沈婉姝獻殷勤。
我獨自站在店裏,掌櫃的似乎看出什麼,安慰我道。
「夫人,店裏過幾日還會到一批成色更好的玉,到時候我給夫人留着。」
我笑了笑。
「謝謝掌櫃。」
-3-
回家時已是傍晚,小廝告訴我,徐燕行叫了一幫幕僚,正在家中喝酒。
我拿着採買的單子去尋他,想讓他看看是否還要再添置些什麼。
走近含雪院,便聽到徐燕行和幕僚們喝酒談笑的聲音。
我一步步向前走去,就在即將進院的那一刻,我聽見幕僚問徐燕行。
「小侯爺,您說這大夫人怎麼就三年都懷不上孩子,她到底是不是個女人啊?」
徐燕行哈哈大笑。
「你啊,是不是女人,你要不自己去試試?」
幕僚跟着一起笑,推辭道。
「不敢不敢,怎麼說都是小侯爺您的女人。」
徐燕行得意洋洋,說道。
「她懷不上孩子,還不都是爺這麼多年精心籌謀的功勞。
「我與她同房之後,假借補藥之名,送給她的,都是藥性最烈的避子湯,藥裏的紅花,最損女子肌理,我怎麼可能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生孩子?
「我的孩子,只有婉姝配生。」
我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在一瞬之間凝結。
我控制不住地戰慄起來,雙手抬起又放下。
我多想就這樣推開門,大聲質問徐燕行。
我想問問他,這些年,我賢惠懂事,到底哪裏對不起他。ṭú₈
爲何要對我這般殘忍。
可轉念一想。
徐燕行不愛我,不是一開始就定下來的事實嗎?
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那扇門,我最終也沒有推開。
我轉身,早已淚流滿面。
原來我這麼多年懷不上孩子,日日腹痛難忍,受了這麼多白眼和屈辱,都是徐燕行有意爲之。
難怪我遍尋名醫,幾百副藥方喫下去都沒有效果。
枕邊人,真是防不勝防。
我捂住隱隱作痛的小腹,一步一步挪回含春院。
心痛,猶勝過腹痛。
我這些年的情意與付出,終歸是一場笑話。
嫁給徐燕行那年,正是我少女懷春的年紀。
徐燕行美名在外,相貌堂堂,才情出衆。
不知是多少貴女的春閨夢裏人。
少時,我們曾在我家書塾一起讀書。
我被先生提問背書,背不出來,他歪着頭,一字一句地提醒我。
那時春光燦燦,嬌花漫漫。
卻都比不上徐燕行郎豔獨絕。
我早在那時便芳心暗許。
聖上賜婚的聖旨落到我頭上時,我喜出望外,歡喜得一整晚都沒有睡着。
可惜終歸妾有意,郎無情。
甚至,徐燕行連做母親的權利都不給我。
我屏退下人,獨自一人縮在屋裏,手裏緊緊攥着一張紙條。
放飛信鴿後,我盯着窗外那一輪明月發呆。
當年的選擇終是釀成大錯。
我,也該走了。
-4-
翌日晨起,信鴿站在我牀頭,歪着腦袋看我。
驍騎營的鴿子,堪比千里馬,還真是沒騙我。
往來一趟,竟只用了一夜。
我取下信鴿腳腕上的回信。
「你當真要求皇上和離?我這就請旨回來。」
我微微一笑,頭一次沒去老夫人那請安,轉頭給宮裏送了拜帖。
等待皇上召見的時候,老夫人發了脾氣,叫了侍女請我過去。
踏進常青院的那一刻,茶盞便在我腳邊碎成一片,濺起的碎片險些劃傷我的臉。
我抬起頭,直視着老夫人,不卑不亢,一改往日乖順。
「婆母叫兒媳來,所爲何事?」
老夫人盯着我,語氣不善。
「我原以爲你今日是因爲身子不適纔沒來向我問安,可現在瞧着你氣色好得很,想是倦怠了的緣故。」
我微微一笑,直言不諱。
「原是這樣,兒媳昔日晨昏定省日日不落,不過是今日起晚了些,婆母便要發這樣大的火,日後傳了出去,恐叫人議論婆母小氣,苛待兒媳呢。」
老夫人氣得拍案。
「誰給你的膽子不敬長輩,你就在這堂屋跪着,跪到天黑再回去。」
我從容不迫,掀起衣襬跪得筆直。
老夫人愛磋磨人,我也不是第一日知道。
更何況,我跪不了多久的。
正跪得無聊,徐燕行便帶着沈婉姝進了門。
他瞥我一眼,微微蹙眉,卻沒說什麼。
倒是沈婉姝,扭着腰跟在徐燕行後面,見我跪着,她難掩喜色,捂着嘴笑。
「這不是姐姐嗎?怎麼在這跪着。出閣前大夫人沒有教導姐姐,來了婆家要謙順,不要惹長輩生氣的道理嗎?」
我看了看徐燕行,他袖手旁觀,沒有半點要替我說些什麼的意思。
我就知道,這是個我從來指望不上的男人。
我仍是跪得筆直,母親說過,無論何時,腰不能彎。
我笑道。
「我母親是你嫡母,你怎可在背後議論嫡母教女無方?到底秦小娘不是正室,不擅教養子女,按大慶律法,非議主母,妹妹該跟我一起跪着纔是。」
沈婉姝的臉色頓時有些難堪。
徐燕行見沈婉姝受了委屈,急吼吼地護着她。
「夫人何苦咄咄逼人,婉姝是好心勸你,你反倒瘋狗一般攀咬,母親罰你跪着,便是想叫你靜心,誰知你這般心浮氣躁,真是沒有半點主母的樣子。」
「我本想着許久沒去看過夫人,今夜打算去含春院過夜,如今看來,也是不用去了。」
我淡淡一笑,瞥他一眼。
從前我想要個孩子,總是三請四請要他來我這過夜。
他常常推辭,宿在小娘院裏,叫我成了全家的笑話。
可是如今他要來,我卻半點歡喜都沒有,反倒不想見他。
見了他,不過是多喝一碗避子湯。
「那就不必來了,妾身樂得清靜。」
「你!」
徐燕行氣得說不出話,正巧我的侍女過來找我,告訴我宮裏召見。
我起身,拍了拍衣襬塵土,沒有半點拖泥帶水,轉身就走。
沈婉姝在我身後嘀咕。
「她真是瘋了。」
我笑了一聲。
若是她被枕邊人算計三年,也是會瘋的。
-5-
我倒是很順利就見到了皇上。
我跪下來,行叩拜大禮。
皇上敲着書案,叫我起身。
「這麼匆匆忙忙求見朕,可是有什麼急事?」
我低垂眉眼,頭卻半點沒低。
「三年前,皇上賜婚我與徐燕行,如今我們夫妻感情破裂,還請皇上再下一道聖旨,賜我與他和離。」
皇上微微蹙眉,似在思量其中利弊。
我靜靜地等着,卻不免擔心。
老侯爺是舊臣之首,我父親是皇上幕僚。
皇上當年賜婚,是因爲皇上剛剛登基,想借這樁婚事拉攏舊臣。
如今,朝綱將將穩住,不知此時提出和離,皇上會不會答應。
我心下緊張,指甲差點嵌入肉裏。
皇上還在猶豫。
「朕本是不願勉強你,你父親是從龍之臣,本不該委屈他的女兒,可是如今……」
皇上的話還沒說完,大太監忽然送進來一本西北送來的加急奏章。
皇上接過來看了一眼,沉默半晌。
最後,他緩緩嘆了口氣,提筆寫下和離聖旨。
日期,是半月之後。
正好是徐燕行和沈婉姝成婚的日子。
-6-
拿着聖旨走出皇宮的時候,外頭的鳶尾花開得正好,連帶着我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我終於,要自由了。
我回到徐家,將聖旨妥帖收好,再開門時,卻看見徐燕行正站在門外,抬着手要敲門。
我倆雙雙愣住,我先開了口。
「小侯爺,你有事嗎?」
見我沒喚夫君,徐燕行神色有些疑惑,他嘆了口氣道。
「怎麼?還在爲白日裏我說的話生氣?我只是不想讓婉姝受委屈,說話才重了些。」
「我哪裏是不心疼你,我知道你被罰跪膝蓋疼,給你帶了上好的傷藥來。」
說着,徐燕行從懷裏摸出一瓶藥酒,拉着我進屋,強行脫下我的鞋襪要爲我上藥。
我推開他,往後退了些,語氣淡淡。
「小侯爺,你不想讓沈婉姝受委屈,就要委屈我是嗎?」
「我是當家的主母,被當衆罰跪,可是大大的跌面子,你不僅不幫我,還幫着沈婉姝奚落我,還真是心疼我呢。」
從前,這樣和徐燕行唱反調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說的,逆來順受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我總盼望着,能因爲乖順,換來夫君的疼惜。
可如今,既然換不來,我也沒必要委屈自己了。
徐燕行眉心微皺,似乎馬上就要發火。
叫我意外的是,他卻壓下了脾氣,好聲好氣地跟我說。
「你沒去向母親問安,母親要罰你,我也沒辦法,總不好叫別人說我們夫妻不孝順不是?」
我嗤笑一聲,扭過頭去沒再理他。
「若是沒什麼事,小侯爺就先走吧。」
徐燕行站在我房裏,卻不肯走,他拉過我的手,塞過來一隻白玉簪子。
「你不是喜歡玉嗎?這簪子我看着配你。」
我的手心裏,靜靜地躺着一隻成色上好的白玉簪子,雖不是羊脂玉,但看着也價格不菲。
我有些意外,換了平常,徐燕行隨便送我些什麼,都夠我高興一整天。
但現在,我心裏卻翻不起半點歡喜,只是納悶徐燕行今天怎麼突然變了性。
徐燕行看着我,狡黠地笑笑,湊過來跟我說。
「夫人喜歡吧?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婉姝不能做正妻,是一輩子的委屈,所以,能不能以正妻之禮,迎她進門?」
我有些震驚地抬起頭,看着徐燕行。
手裏溫熱的簪子,頓時變得冰涼。
原來,他是存着這樣的心思。
在宅院裏徐燕行怎麼對我,那是家事,我是出嫁女,母親就算想給我撐腰,卻也要顧及兩家面子。
可是以正妻之禮迎娶沈婉姝,那是明晃晃打我的臉,打我母親的臉。
所以,徐燕行想打通我這關,叫我去跟母親說。
若是換了平常,我定是要鬧上一鬧。
可是如今,我卻格外平靜。
反正我都要走了,禮儀什麼的,隨他們去吧。
我點了點頭。
「就按小侯爺的意思辦吧。」
徐燕行有些意外,卻明顯很高興。
他頭一次主動抱住我,安慰我說。
「我知道這事委屈了你,等婉姝入府以後,我定好好補償你。」
徐燕行說得激動,搖晃我的幅度大了些,我沒拿穩手裏的東西,那白玉簪子「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斷成三截。
徐燕行愣了一下,卻顧不上這些,只說再買一個就是。
說罷,他一刻不緩地轉身出了門。
我望着碎掉的簪子,叫了侍女來。
「拿出去丟掉吧。」
徐燕行送的東西,我不稀罕了。
-7-
隔了兩天,侍女來報,有人自稱故人,西廂閣求見。
我心下了然,準時赴約。
我到時,早有人等在了那裏。
那人身高八尺,寬肩窄腰,氣度不凡。
他轉過身,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三年未見,故人依舊。
正是我的青梅竹馬,翟鶴隱。
我笑着打趣他。
「真是好久不見了,翟大將軍。」
翟鶴隱衝我笑,像小時候一樣,目光溫柔又堅定。
「自你出嫁後,我自請駐守西北,這一晃都三年了。」
「不過我不算白等,你終於想通要和離了。」
「我此次回來,一直待到年後,你別怕,事事都有我爲你撐着。」
有他這麼說,我的心定了定。
翟鶴隱說三年未回京,讓我帶他去街上逛逛。
這一逛,就逛到了前些日子去過的那家首飾鋪子。
正巧,徐燕行和沈婉姝也在裏頭,正挑着首飾。
徐燕行給了沈婉姝那麼多猶嫌不夠,又帶着她自己來選。
真真是要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給她。
我本不想找這個晦氣,想悄悄離開,可不巧沈婉姝眼尖瞧見了我。
「姐姐?你怎麼在這?」
她上下打量着翟鶴隱,捂嘴一笑。
「怎麼身邊還有個野男人?可是私通剛回來?」
徐燕行皺了眉,語氣竟有些醋意。
「夫人,這是誰?你們倆幹什麼去了?」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翟鶴隱擋在我身前。
他在我身邊看了看,指了指我的侍女頌春。
「你,上去抽她一巴掌,出了事情我擔着。」
頌春早就爲我打抱不平,看沈婉姝不爽很久了,聞言,她果斷出手,狠狠一巴掌甩在沈婉姝臉上。
沈婉姝被打得偏過頭去,滿臉震驚地轉頭大叫。
「你一個奴婢敢打我?」
頌春笑嘻嘻地行了個屈膝禮。
「奴婢奉命行事,二小姐見諒。」
說罷,她快速躲到了我身後。
沈婉姝抓狂,哭得梨花帶雨,喊徐燕行爲她做主。
徐燕行也很生氣,他上前一步。
「我是定遠侯之子,你和我夫人廝混在一起我都還沒計較,你反而動手打了我的平妻,我自是要你付出代價的。」
面對徐燕行的威脅,翟鶴隱滿不在乎,他笑了一聲。
「我和你夫人在一起你不計較,打了這個女人你倒是嘰嘰歪歪上了。
「青鵲是嫡女,是正妻,她一個庶女平妻出言不遜,亂潑髒水,你不管教,我便替你管教。
「定北侯又怎樣?你聽好了,我乃衡國公翟鶴隱,官大一級壓死人,你個世襲侯爺,也敢揚言給我教訓?」
徐燕行瞳孔驟縮,沈婉姝還在哭鬧。
「衡國公又怎樣?就可以隨便動手打人?小侯爺,您可得爲婉姝做主啊。」
徐燕行皺緊眉頭,呵斥一聲。
「胡鬧,還不見過衡國公。」
年僅二十七位列公爵,大慶立朝以來,也就翟鶴隱一個。
皇上親賜丹書鐵券,見皇帝免行跪拜大禮。
如此功績,徐燕行怎能不怕。
我躲在翟鶴隱身後,他微微側頭,衝我挑眉。
「有我在,誰也別想委屈了你。」
徐燕行帶着沈婉姝灰溜溜地走了,甚至沒再追問爲何我們二人會在一起。
掌櫃的迎上來,見到我,笑着跟我說。
「夫人,上次和您說的那批玉到了,您可要看看?」
我點點頭。
掌櫃的搬出一個小匣子,裏頭放着一塊淡青色玉石,紋理如遠山巍峨,顏色如清霧靜謐。
實在是上上品。
我不免心動,咬了咬下脣。
「這要多少錢?」
掌櫃一笑。
「這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青山玉,八千兩。」
我還沒來得及猶豫,翟鶴隱便先開了口。
「我要了,銀票稍後送來。」
我瞪大眼睛,翟鶴隱偏着頭看我,滿眼柔情。
「我的小鵲兒,要這世上最好的東西相配。
「差一點都不行。」
我被這番言論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在徐家太久,我總覺得我什麼都配不上。
原來,我竟值得這世上最好的。
我心裏兀地一暖。
「翟鶴隱,你爲何這樣待我?」
翟鶴隱笑了,敲了敲我的頭。
「少時我說喜歡你,要護你一生一世,並非虛言。
「如今,也是作數的。
「沈青鵲,你和徐燕行和離之後,嫁給我行不行?」
我回答不出,落荒而逃。
我一直以爲,那句喜歡是兒時戲言,作不得數。
可他竟……
不行不行,我還沒想好。
只是我這臉,怎麼這樣滾燙。
-8-
這晚,徐燕行來含春院過夜。
我推脫身子不適,拒絕與他親熱。
徐燕行愣了一下,隨後咬牙。
「你和那個衡國公,是什麼關係?
「你心裏是不是有他?」
我覺得這話好笑。
徐燕行心裏都沒有我,何必在意我心裏有誰。
徐燕行臉色難看得很,我沒忍住嗤笑一聲。
「小侯爺,我心裏有誰,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沈婉姝心裏有誰,纔是你該在乎的吧。」
徐燕行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我是你的夫君,你心裏只能有我。我不管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你已經嫁給我了,別想着離開我和他在一起,聽懂了嗎?」
我冷笑一聲,沒接話。
和離書在手,走和不走,就由不得徐燕行了。
徐燕行彆扭了半天,從懷裏摸出一隻羊脂玉簪子。
我瞧着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當時在首飾鋪,徐燕行包起來要送給沈婉姝的那隻。
我挑眉,看着徐燕行。
「送你的,你說過你喜歡,我替你要回來了,你戴着,會比婉姝更合適些。」
我垂下眼睛。
我想要的時候,徐燕行沒給我。
我現在不想要了,徐燕行又巴巴地送給我。
實在是沒意思。
「不用了,還是給沈婉姝吧。
「她戴過的東西,我嫌髒。」
徐燕行沉默着看我,半晌,他放下簪子,無言離去。
我叫頌春把簪子拿去扔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輕賤。
-9-
初秋最適合遊湖。
徐燕行本是要帶沈婉姝去Ṱṻ⁼的,不知爲何又添了我一個,惹得沈婉姝好生不願意。
我本是懶得來,奈何徐燕行賴在我房裏不走,我圖個耳根清淨,勉強跟着來了。
遊湖游到一半,忽然遇上一幫水匪,將我和沈婉姝擄走。
我和沈婉姝被五花大綁,丟在船艙裏,外頭水匪正議論着,要討要多少贖金。
最後,定了兩萬兩。
徐家世襲爵位多年,到老侯爺這一代,早已是外強中乾,家族裏找不出幾個有能力的孩子。
可惜他們又大手大腳慣了,這些年一直入不敷出,我才這樣節儉持家。
黃昏時分,徐燕行來了,帶來了一萬兩。
我其實早就料到了,徐家根本拿不出兩萬兩。
水匪看着徐燕行拿來的一萬兩犯了難,最後索性讓他自己選。
我和沈婉姝被一起吊在船頭,半個身子泡在水裏。
「一萬兩一個人,選誰你自己決定。」
「剩下的那個,就直接丟進湖裏餵魚了。」
徐燕行紅了眼睛,半晌沒說話。
我這倒有些意外。
我和沈婉姝,竟還值得徐燕行猶豫一下。
難不成,他還會選我嗎?
水匪沒了耐心,大聲催促,匕首已經擱在繩子上了。
「老子數到三,你還不選的話,這兩個就都別要了。」
「三。
「二。」
「沈婉姝,我選沈婉姝!」
徐燕行眼眶紅得嚇人,大聲喊着沈婉姝的名字。
他頗爲愧疚地看我一眼,我卻釋懷一笑。
看吧,徐燕行從來都沒選過我。
只是他猶豫的時候,我難免期待,我能被他選一次呢。
沈婉姝得意地看我一眼。
「你輸了。」
劫後餘生的兩人相擁而泣,冰涼刺骨的湖水將我淹沒。
我手腳都被綁着,連求生都不能。
我緩緩閉上眼睛。
讓徐燕行決定我的生死,我還真有點不甘心呢。
可是這世上許多事,不是不甘心就能化解的。
我要死了。
湖水灌進口鼻,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我忽然被人托起,浮出水面。
秋日溫暖和煦的陽光灑在我臉上,我有些恍惚。
「沈青鵲!你給我醒醒!不許死!」
幾口水吐出去之後,我終於有睜開眼睛的力氣。
翟鶴隱紅着眼睛,不知是湖水還是淚水,就這麼滴在我臉上。
「沈青鵲,你敢死,老子追到黃泉也不會放過你。」
狠話說着Ṫùₘ,可我只是咳嗽幾聲,翟鶴隱便心疼得軟了語氣。
「沈青鵲,我求求你了,你別死。」
我費力地笑了一下。
「我沒死呢,你說什麼呢。」
翟鶴隱一個被風沙浸透的大男人,喜極而泣,他背起我,在密林裏尋找出路。
路上他跟我講了事情經過,我這才知道,徐燕行回京城取錢,翟鶴隱發現我沒跟他一起回來,找人去打聽才知道我被水匪綁架。
他怕打草驚蛇,惹怒水匪殺人,於是他孤身一人前來,見我落水,他義無反顧跳下來救我。
水匪圍追堵截,他帶着我左躲右逃,一直到了此處密林,才甩開水匪。
我心下感動,伏在他背上昏昏沉沉,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翟鶴隱將我叫醒。
「小鵲兒,我們到家了。」
說罷,翟鶴隱一頭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10-
我這才注意到,翟鶴隱胸前有一處深可見骨ṱùₘ的箭傷。
是我昏迷時,水匪追趕時放箭,我在翟鶴隱背上,本來該中箭的是我。
可是他爲了護着我,轉過身接下那一箭,又拖着傷,帶我走了這麼遠。
我的雙眼早已被淚水模糊。
翟鶴隱,你怎麼就愛我愛到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我握着翟鶴隱的手哭,哭着問他。
「翟鶴隱,我哪裏就值得你這樣了?」
遠方傳來聲音,由遠及近。
「我的小鵲兒,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我願意爲你豁出一切,哪怕有一天你要星星月亮,我都要上天爲你摘下來。」
「我喜歡你,從現在這一刻開始,到黃土一捧,都不會變。」
那是少時的翟鶴隱,向我傾訴心意時說的話。
只是那時,我心有所屬,愛上了一段孽緣。
竟辜負了這樣好的男子。
從前是我冥頑不靈,是我不識本心。
如今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我的頭抵着翟鶴隱的頭,我輕聲說。
「翟鶴隱,你活下來。
「我跟徐燕行和離後,一定嫁給你。」
我閉上眼睛,低頭去吻翟鶴隱的脣。
對方的突然回應,將我嚇得彈開。
翟鶴隱嘴脣蒼白,卻笑得得意。
「可是說定了?那我這一箭換個夫人回來,捱得不冤。」
我羞紅了臉,更多的卻是喜悅。
我撲過去抱住翟鶴隱。
「說定了,我非你不嫁。」
-11-
徐家沒派人來找我,都默認我死了。
到了吉日,照常迎沈婉姝進門。
我母親爲着我的事大鬧沈家,被父親下令關了起來,甚至不顧規矩,讓秦小娘送沈婉姝出門。
我戴着帷帽,站在熱鬧的人羣之後。
「翟鶴隱,徐府大喜,我們也該去送份大禮。」
翟鶴隱點頭,帶着我出現在人前。
沈婉姝見到我的那一瞬白了臉色,她指着我驚恐地問。
「沈青鵲,你是人是鬼?」
我大笑。
「見我沒死,你很驚訝。」
「也是,你買通水匪殺我,我沒死成,你當然驚訝。」
沈婉姝渾身顫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沈青鵲,你血口噴人!」
翟鶴隱揮手,他的手下押着一羣水匪上前。
水匪頭目被打得渾身是血,他滿臉恐懼,不住地磕頭,指着沈婉姝說。
「大人,就是她給了我錢,讓我無論徐燕行怎麼選,都把沈大小姐丟入湖裏。」
嚯,原來叫徐燕行選一遭。
是爲了殺人誅心啊。
可惜我的心,早就不在徐燕行身上了。
在場賓客對着沈婉姝指指點點,沈婉姝漲紅了臉,求助地看着徐燕行。
徐燕行陰沉着臉色。
「沈婉姝,我一直以爲你溫柔賢淑,可我怎麼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這種女人,怎麼配做侯府平妻。」
沈婉姝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她瘋了一般大喊。
「我不配?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我清白之身給了你,你答應娶我,卻轉頭娶了沈青鵲,我等了你三年,從正妻變平妻,你現在說我不配?
「徐燕行,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嗤笑一聲。
「沈婉姝,當年不是你自己偷溜出去丟了清白之身嗎?父親爲此動怒,卻顧及顏面瞞得嚴嚴實實,怎麼,這事,徐燕行一直不知道?」
徐燕行愣住,狠狠甩了沈婉姝一巴掌。
「沈婉姝,當日之事我一直以爲你無辜,這些年從未虧待過你,卻不曾想這一切都在你們計劃之中!」
看他們狗咬狗,我心裏這般暢快。
他們丟下體面,還要再互相揭短,翟鶴隱嫌煩,開口爲這場鬧劇收了尾。
「行了,要吵,你們到大獄裏吵去。
「聖上手諭,沈家庶女沈婉姝謀害朝廷命婦,即日下獄。
「至於徐燕行你,聖上問責,你先閉門反省吧,你做的那些事查清楚了,你也難逃罪責。」
徐燕行因爲爭吵而漲紅的臉,頓時變得煞白,他撲過來跪下求我。
「青鵲,我們好歹夫妻一場,我如今知道錯了,你救救我,從今往後,我們還是互敬互愛的好夫妻,成嗎?」
我搖搖頭,笑得燦然。
「不成。」
徐燕行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青鵲,我喜歡你啊,怪我知道得太晚了,但我真的是心疼你的。」
感情牌,早就沒用了。
見我不爲所動,徐燕行暴露真面目。
「沈青鵲,若我下獄,你是我夫人,也難逃其咎。」
我甩開徐燕行的手,呵呵一笑,拿出早就求來的和離聖旨。
「你自己看吧,今日正是好日子呢。
「什麼夫妻,別開玩笑了,咱們,和離。」
徐燕行癱坐在地,說不出話。
我微微一笑,跟着翟鶴隱揚長而去。
-12-
徐燕行做的那些爛眼子事都被查了出來。
私放印子錢,收受賄賂,更是違背新皇律令,私養幕僚。
這可是意圖謀反的大罪。
他和沈婉姝一起下獄,據說日日隔着牢門吵得不可開交,面紅耳赤。
我聽翟鶴隱給我講的時候,一邊喫着水果,一邊享受着翟鶴隱給我按摩。
我嗤笑一聲。
「我從前可真是瞎了眼。」
翟鶴隱湊過來吻我。
「沒事,如今眼神清明瞭就好。」
九月十五,是難得的黃道吉日。
我和翟鶴隱在這日成婚。
從此三生石上,有我和他的名字。
我們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再不分離。
青鵲是天上鵲,白鶴是水上鳥。
於是白鶴這一生都在抬頭仰望。
直到青鵲隱入雲間,白鶴引吭,直入雲霄。
自此鶴鵲糾纏,白首一生。
我愛你,翟鶴隱。
從此刻開始,到黃土一捧。
這是一生不改的誓言。
13.番外(一)
西北的軍功名冊下來,翟鶴隱駐守西北三年,卻沒有他的名字。
我問他緣故,翟鶴隱神祕一笑。
「你猜那日加急送去的奏章,寫了什麼?」
臣願以軍功,求皇上恩典。
臣思慕沈氏女十餘年,求皇上成全。
我笑中帶淚,卻明知故問。
「翟鶴隱,拿軍功換我,值得嗎?」
翟鶴隱握住我的手。
「區區軍功,再掙便是。」
「拿命換你,都值得。」
14.番外(二)ŧṻ₊
我幼時在沈家書塾讀過一年書,他家的長女沈青鵲,真是個刁蠻又厲害的丫頭。
全京城敢追着我揍的姑娘,唯她一個。
可是揍着揍着,她不揍我的時候,我還不習慣了。
我總是故意惹她,她揍我,我就高興。
我有時夜半無眠,甚至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
思ṭű̂₀考了九百九十九遍之後,我得出結論。
不是,我就是有點喜歡她。
十二歲,我隨父親入軍營歷練,再不能去書塾見她。
我獨自傷神,父親問我緣由,我扭扭捏捏地開口。
父親聽完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小子,既然喜歡人家姑娘,就好好混個軍功爵位出來,風風光光把人家娶進門。」
「別像爹一樣,喜歡一個姑娘大半輩子,卻眼見着人家嫁給旁人,後宅蹉跎,卻成定局,無能一生。」
父親眼中泛起淚光。
我不知他說的是誰,只記得他說,混個爵位,叫沈青鵲風風光光嫁給我。
我上戰場不要命,一刀一槍,一疤一痕,得封一等衡國公。
可我回頭想娶她的時候,她卻已嫁旁人爲婦。
是那個我走之後去沈家書塾讀書的臭小子。
我不在,撬我夫人,你小子,我記住了。
我必弄你。
可沈青鵲喜歡徐燕行,我雖不甘心,卻也是祝福的。
但徐燕行並非良人啊。
徐燕行對她不好,勾搭着她妹妹,養着一院子小娘。
我和父親對酒消愁。
父親嘆息,我們父子還真是同病相憐,都栽在沈家門裏。
原來他愛了大半生的女人,是沈青鵲她母親。
父親跟我說,他這一生不娶, 從宗族裏過繼後嗣。
沈青鵲母親,是他半生之憾。
「喜歡, 就去拼一拼,別叫她蹉跎一生。
「爹這輩子, 軍功不夠, 掙不來前程, 也掙不來心愛的女人。
「但你可以。」
於是我自請駐守西北, 等我立個大功, 她若清醒, 回心轉意, 我拼盡全力,也要把她救出虎狼窩。
我訓練了一批堪比千里馬的信鴿。
生怕她有委屈跟我說,我卻不能及時趕回去替她撐腰。
自從她寫信向我講述她的委屈後, 我每隔兩日便傳信問她。
「今日和離嗎?」
「今日不和離嗎?」
「今日還不和離嗎?」
終於, 在我堅持了兩年之後, 她告訴我:
「快了,明日就進宮求聖旨。」
我喜得跟什麼似的。
我攢下的軍功, 也終於有了用武之處。
我馬上寫了一本奏章。
我這一身功勳都可以不要, 只求皇上滿足我一個願望。
不論沈青鵲所求爲何,都請皇上答應。
皇上給了我這個面子,我激動得馬上快馬回京。
我要見她, 我要見這個讓我朝思暮想、寢食難安的壞女人。
我要好好罵她眼瞎, 再裝作勉爲其難的樣子問她要不要嫁給我。
可真見到她, 我哪裏捨得罵她。
小心翼翼地問她願不願意,她居然Ṫů₎說, 沒想好?
有什麼可想的, 我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要身份有身份。
我哪裏比不過徐燕行?考慮什麼!
後來,我捨命救她。
說實話, 我當時真是下意識反應。
她若是有事,我也活不了。
還好,中箭的是我, 不是她。
她還吻了我!
老子這輩子值了!
只是她落水一案疑點重重,若只是求財, 水匪何必千里追殺?
我抓起來一審, 頓時火冒三丈。
該死的徐燕行,敢給我小鵲兒灌紅花。
該死的沈婉姝, 敢害我小鵲兒性命。
該死!都該死!
老子一個個弄你們,都別想跑。
對了,還有她那個死爹,這些年貪污不少吧。
我一個個上奏,都給你們弄了。
我岳母和我父族深有交情,我暗中操作,逼着沈老頭和離。
岳母很感謝我,得知我是故人之子,小心翼翼問我,父親可願與她相見。
願意,我爹願意!他把自己收拾得像要出閣的大姑娘,喜滋滋地等着去見岳母。
爹,岳母我撈出來了, 剩下的看你的了。
我要和我的小鵲兒濃情蜜意去了。
我的小鵲兒,咋這麼招人稀罕。
來, 親一口。
嘖, 小鵲兒怎麼還噁心了。
可是嫌棄我?可是身子不適?
什麼?有喜了!
哈哈哈哈哈!
我就說我一日五頓供着,滋補湯藥養着,肯定能把小鵲兒的身子養回來!
老子真要當老子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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